抱回来的一坛子酒滚到了边上,司淮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坐了起来,一把将酒坛子够进了怀里,揭开泥封仰头灌了起来。
最好是不省人事地醉过去,将今晚的一切当做一场梦,醒来时半点不要再想起。
可是灵隽并不打算给他借酒忘事的机会,刚喝了一口酒坛子就被他抢了去,然后,在司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着方才司淮喝过的地方仰头喝了起来。
以前司淮逗他的时候会往水里掺些酒,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真正的烈酒的滋味,才喝了几口就呛得咳了几声,红晕从脸颊爬到了耳后。
“大……大师……”司淮愣愣地看着他,指了指他手上抱着的酒坛子,“佛……佛门戒律,不饮酒。”
灵隽并不理会这句话,上前几步单膝跪撑在床沿上,盯着司淮的眼睛问道:“谁让你去那种地方的?”
“什么?”司淮上了酒劲又被他惊住的脑袋一直没回过弯来。
“我说……”灵隽欺上前去一些,语气低沉且缓慢地又重复了一遍,“谁准你去那种地方的!?”
这回司淮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说的那种地方是指哪里,也十分敏锐地发觉了第一遍的“谁让”变成了第二遍的“谁准”,语调的转换像极了……捉/奸在床醋意大发的小郎君。
他被自己脑子里闪过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双手扳住灵隽的肩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对我……是不是也……”
那张红得通透的嘴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线,灵隽的目光似乎有些飘忽,轻轻点了一下头。
司淮不确定灵隽是不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可看见他点那一下头,只觉得心里那股焦躁的火点燃了全身的血液,汹涌地流遍了全身,吞没了仅有的一丝理智。
“灵隽……”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我身上热得难受,我可不可以……”
灵隽没有说话,也来不及说话,温热的手才抓伤司淮的手腕,就被他带着翻了个身,一把压到了身下。
司淮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解下了那件紫袈裟,手指触上颈上那片雪白,正要往下扯开衣襟,忽然听到身下那人在低低地呢喃着什么,凑近些去听,才发现他在念清心咒。
不知道是他的清心咒起了作用,还是一番折腾退了酒劲,司淮身上那股子燥热忽然静了下来,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在心里把自己骂了百八十遍:混账东西,他是个出家人!
想要逃跑一般,司淮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没想到还没坐稳却被灵隽一把又拉了下去,紧紧地压到了他身上。
那双素日干净温和的眼睛里似乎也有半星火光,直看得司淮一颗熊心豹子胆变得比麻雀还要笑,却见他清浅地笑了一下,道:“我一生吃斋念佛,求佛祖护佑苍生,今日与你这般,实在心有愧疚,才诵了一段经文。”
“你是个出家人,是我不该……”
司淮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身下的人带着滚了一圈,眼前天地倒转,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灵隽压在了身下。
忽然意识到了灵隽要做什么,他连忙扼住了那双手腕,急急道:“灵隽,你这是在破戒!”
他今晚已经破戒喝了酒,若是再犯了这种邪/淫之戒,还有何颜面在寺中立足。
灵隽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一般,热得有些发烫的手抚过他眼睑上的那颗红痣,忽而无比认真地说道:“贫僧无情无欲,偏你是红尘,经久执念,入骨成疾。”
司淮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竟不知该时候什么,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那你的佛祖怎么办?”他慈悲救世,身有无量功德,司淮自是不舍得因为一己之私让他放弃。
灵隽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笑了一下,继而换上了极其认真严肃的神情,“我出家不是因为红尘纷扰,而是心系佛祖苍生。你若与我在一起,必须答应我行正道、济苍生。”
“我答应你。”司淮斜斜地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几近魅惑的笑,眼底有一层浅淡的青色浮了起来,他伸手攀住灵隽的脖子想要重新将他压下去,不料那压在身上的人竟如松下的那个大石钟一般,沉得纹丝不动。
他低低“哟”了一声,眉头轻挑,换上一副戏谑的口吻,道:“圣禅法师,这么多人可都看着你把我从青楼带出来,你可赖不掉了,你是我的。”
“嗯,你是我的。”
“啧!”司淮不打算与他争辩这个靠实力争出结果的问题,将胸前一缕长发绕过了灵隽的颈后,继续问道:“那你明日还要继续陪那太子喝茶谈经?”
“不,明日我们启程去澜沧山。”
司淮没注意到他刻意咬重的“我们”两个字,微微蹙起了眉头,“澜沧山?那边出了什么邪物吗?”
“嘘!”灵隽单手捉住了他乱动的两只手一把压到头顶上,止住了司淮打算周旋一番再伺机翻上去的念头。
不等身下的人挣扎,灵隽慢慢俯下了身去,在他那红得引人遐想的红痣上轻轻印了一下。
司淮被他亲了一下急忙闭上眼睛,只觉得灵隽的呼吸从面颊喷到了耳畔,下一刻一声低喃飘进了耳朵里,“祁舟,把你的龙角变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V章24小时内留评红包掉落么么哒~~(比心)
四舍五入我就是玩滑板车了,内容自行脑补嘿嘿嘿
PS:①文中关于"天堂之花""地狱之花"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经书记载,是我编的,但是网上可以搜到~
②不要问我为什么前世的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前世他们就是暗生情愫很顺利地在一起了,至于为什么会发生后来的事且待我慢慢编(划掉!拖出去打!)
把前世的三章合成了大肥章更新了,下章继续回到现世,爱你萌~~
第24章 绝命神笔 十
林先生最后如何处置,司淮和吾念作为宾客,不好再继续过问。
吾念本想早早收拾行囊去一趟大荒山看看能不能寻到些线索,只是思及司淮身上有伤,便又缓下了这个念头,厚着面皮在三木原多留了几日。
司淮的良心原本昧得有点痛,只是见他这般迁就,又想起那日他替自己束发的样子,于是原本反手拔出箭矢就能跑能跳的他,干脆装模作样地在三木原安心养起了“伤”。
转眼十日有余,渝州先后来了两次人催东阳彦回去,去大荒山和去渝州有一段顺道的路,也不知吾念去和东阳彦说了些什么,素来冷着脸言语不多一句的东阳公子竟然同意捎带他们一程。
临行之日,三木原的弟子专门避出了一座木桥,桥头处整整停了十辆马车,门生们撸起了袖子正往上搬着一箱箱沉甸甸的东西。
“嗬!”司淮侧身让过两名抬东西的弟子,转身笑着对相送的盛锦承道:“这要搬空三木原的架势,想必是盛少宗主和东阳公子的婚娶事宜已经商定好了,不知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
“尚未。”盛锦承依旧笑得文雅和煦,“婚姻非儿戏,以盛家和东阳家的家世,要商定的事情太多,不过近日已经定下了大半。东阳宗主那边派人来催请,想必家中有要事,便先随些礼过去,改日阿姊会亲去拜访,再议事宜。”
说完,他探过身子看了看走在司淮另一侧的吾念和尘一,笑容更深了些,道:“日后阿姊和东阳公子成婚,请祁舟兄和两位师父务必前来喝两杯喜酒。”
“阿弥陀佛,施主盛情。”吾念捻着他手里的佛珠串,轻轻颔了颔首,倒是尘一从他边上探出个头来,捣蒜似的连连点了几下头。
“对了……”司淮慢下了步子,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样黑布包裹的东西给盛锦承。
盛锦承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黑布打开,里边包着的是一只红色护腕似的东西,做工简陋,中间嵌了块扇形的银片,里边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折射出一丝冰冷的色泽。
“这是?”
“袖中刀。”司淮言简意赅地答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有这些小玩意儿,赠与你傍身用。你不会术法,催不动一般的兵器,先前见你用那匕首也不是十分称手,这袖中刀我带得久了有些灵性,遇到危险会自行保护你。”
“祁舟兄,这东西太贵重,我怎么能收?”盛锦承双手奉了回去。
“你既唤我一声兄长,便权当是兄长送给你的辞别礼,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司淮按住他的手,指尖触到的右手虎口处有两点暗红的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
他拿起护腕亲手替盛锦承戴上,嘱咐道:“这银扇子里边藏了三片小刀,刀刃极薄,你取的时候千万小心。”
“如此,便多谢祁舟兄了。”盛锦承转动了一下手臂,护腕尺寸正好,颜色又与盛家家服相近,掩在袖子里几乎看不出来。
“叨扰多日,你若不收下我这点心意,日后少宗主大婚我哪里还敢来?”
“若要说起来,祁舟兄救过我性命,受我之邀来三木原却在这里受了伤,现在反而还要叫你送我东西,下回若是不好好招待实在是挂不住盛家的脸面了。”
司淮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扬起嘴角一笑置之,朝前行去。
东阳彦正在向盛老宗主辞行,两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远远地只看到他连着点了几下头,见几人行来,才珍而又重地再次俯首行了个礼,朝中间最阔最奢华的那辆马车走去。
他的步子走得有点急,司淮三人匆匆跟盛宗主道了声辞,赶紧跟了上去。
东阳家的门生早就候在马车前,见他们家少宗主过去,赶紧弯身掀开车帘迎他进去,东阳彦踩在马镫上身体腾空了一半,忽而听到身后一声“且慢”,又落回了地上。
方才不见人影的盛兰初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跑了出来,站定到他跟前喘了几声粗气,将怀里抱着的黑色雕花食盒塞到了他手里,什么都没说,又转身匆匆跑开。
司淮两辈子没碰过什么女色,此时却看懂了些什么,嘻嘻一笑,脱口道:“郎才女貌,碧玉佳人。”
东阳彦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脸上闪过难以言说的神色,丢烫手山芋一般将食盒塞到了司淮手里,转身上了马车,冷冷砸下来一句“我不喜欢吃甜食。”
“没打开怎么知道是甜食?”司淮揭开食盒盖子,从缝隙里看了一眼式样不一的糕点,右眼皮忽然跳了起来,仿佛有一道带刀的目光正盯着他的背影凌迟。
小两口吵架殃及池鱼,他还是赶紧还回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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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山在临阳一带,与渝州正好岔开了两条路,因此和东阳彦顺了两日路程之后,第三日便分了道。
临阳一带多山,大荒山便是一处连绵了十几里地的低矮山脉。
相传大荒山原本不叫大荒山,那一片的城镇在古时候只是一片黄沙的战场,死后将士的尸首都被扔到了那一片的山头,一代复一代,山中埋下了不少白骨,旧的还未完全腐化,又叠上去一些新的,整片山林的树木都枯死了去,变得阴森无比,成了无人敢靠近的荒地。
战死沙场的人怨念极重,大荒山也不知道到底堆了多少代的尸体,戾气冲天,阴森恐怖,靠着一道不知何时铸下的古结界压制着戾气,因而每一代的帝王都会请仙家修士加重结界的封印。
说起来,这一朝担着看护大荒山结界重责的,应该是明家。
明家祖上几百年前分了两支,一支入世出将拜相,一支出世问道修仙,明家便是靠着和朝廷的这一层关系,得此重任。
盛家的外势经商,明家的外势做官,这在仙门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可见即便避世修行,也斩不断和红尘俗世的牵连。
由于挨近大荒山生长的草木极易沾染怨气修炼成精,这一片有很多游猎的修士,时间长了附近便也多了些小村镇,只是最近的一处大抵也隔了八十里地。
司淮三人绕了一条远道,进镇子的时候天已经快暗了。
镇子上的住户不多,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大多都回家栓上了门,在街上走的多是外地来的修士,三三两两的或是寻找落脚的地方,或是出去猎妖物,叫人看着竟生出一种住在这里也十分安宁的感觉。
一间二层的客栈开着门迎客,里面人倒不是十分多,司淮领着两个和尚正要进去,在门外被一个慌忙跑出来的男子撞了一下肩膀,那人脱口一句“对不住”,拔腿便跑进了夜色里,司淮便也懒得去拉他回来计较。
店里的伙计刚引着他们到一张桌子坐下,旁边的客人便和另一个伙计吵了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道服的年轻道士,身背一把剑,桌上一柄拂尘,似乎是因为丢了钱袋结不了账和伙计争执了起来。
“上一桌好酒好肉。”司淮简单地吩咐候在旁边的人,眼角朝那边又瞟了一眼,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将那位道友的账算在我这儿。”
“得嘞!”店伙计见了银子眉开眼笑,赶紧拉走旁边那桌还在争执的同伴,下楼去准备酒菜。
旁边那位道长往这边看了看,将桌上拂尘挽到臂弯里,走过来道了声谢,问道:“阁下是附近游猎的散修?”
司淮冲他抱了一下手作回礼,道:“在下司淮,字祁舟,这两位是吾念大师和尘一小师父,不知道友道号?”
“玄清道观,闻契。”
“玄清道观?”司淮有些讶异地重复了一遍,“玄清道观也到这小地方来游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