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主,大荒山是你们明家守的,龙坑出现的地方是你兄长信陵城主十几年前堆尸的地方,你们家看守不力出了这等事,现在却跑来我们盛家拿人?”盛兰初冷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佩剑横到了身前,“我看,龙坑一事因我盛家这位先生而起只是一个托词,你们是想借机打压我们盛家吧?!”
几位家主脸色沉了下去,明峤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盛少宗主少年意气,但话不可乱说,盛宗主也说了,我们四大家素来相安无事,何来打压一说?”
“若是放在以前,四家自然是相安无事,可现在我们盛家人丁稀薄,未来家主还是个女子,盛家的实力比以前逊了不少,却靠着财力堆出了如今仙门四家之一的地位,早就碍了你们几位的眼,想借机压下一头,我可有说错?今天我就偏偏要告诉你们,我们盛家,就算是靠财力,也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上!”
盛兰初一句话落得掷地有声,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拔出了手中的佩剑,一道红色的剑芒在烈阳下闪过,四周的大树忽然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树尖上发黄的秋叶被抖落了大半,顶部的树干里传出了机关转合的声音,“咔咔”的几声响动过后,绕着校场围了一圈的二十棵大树的树顶钻出了一张张并列的弓.弩,上边搭着的箭泛着红色的光泽,印刻着盛家的木棉家徽。
盛兰初的剑尖指向了跟在东阳宗主身后的东阳彦,覆了寒霜的脸忽然笑了起来。
“东阳彦,林先生这件事是你说出去的吧?我早就知道你不愿意和我成亲,你们东阳家作为仙门的后起之秀,哪里看得上我们盛家?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你也会踩上一脚。与我们盛家联姻是你们提出来的,今天我倒是要告诉你,我盛兰初也看不上你东阳彦!”
那头的东阳彦被他父亲一手拦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盛兰初的笑声忽而显得有些苍凉,司淮几人躲在大树后,只看见她的肩头似乎有些抖。
“事情真相未名我们盛家是不会交人的,谁知道自诩正义凛然的仙门家主会不会把他当什么人的替罪羔羊?我们盛家不是软弱可欺之辈,你们强行围上我三木原,我倒要看看有谁真敢在我盛家地盘上动手!”
话音落下,树顶上的弓.弩仿佛启动了什么机关似的,齐齐将箭头对准了三家弟子,两方弟子齐齐抽剑,一时间校场上剑芒四起,却是谁都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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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淮三人躲藏的位置是三大仙门的弟子包围圈的空缺,正好也是盛家的弓.弩没有瞄准的区域。
他正思索着一会儿打起来了要不要出去帮忙,躲在身后的尘一忽然拉了拉他和吾念的衣服,指了指他们方才上岛的方向。
三木原本就是一座湖泽上的浮岛,环岛栽了好几圈的树,独独只有这一棵脖子歪到探进了水里,他们也是在这儿几日知道这棵树可以爬上来,才将船划到了这边。
此时尘一手指的方向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仙门讨要的林应和不见人影的盛锦承。
校场上刀剑相持,一时注意不到这一边,想必是盛兰初有意拖延让他将林应送走。
方才上岸时看见旁边停了一条无人的小船,本以为有其他人从这里上了岛,这会儿看来应该是为了让他们逃走放下的。
“师叔,底下还有仙门的弟子在埋伏堵路呢!”尘一急急地叫了吾念一声,还没有放开的手一并晃了晃司淮的手臂。
盛锦承已经扶着林应爬上了那棵歪脖子树,司淮往后看了一眼仍在焦灼的校场,正想出去将他们两拉回来,忽然看见不远处树丛遮挡的地方透出兵器的寒光,破风的声音穿破林叶,一支箭矢已经朝着盛锦承过去。
伴着小和尚一声脱口而出的“小心”,司淮的身影已经到了盛锦承旁边,一手拎着一个将他们从树上带了下来,箭矢险险地擦着他的头发过去。
树顶的机关似乎被这阵动静惊动,“咔咔”几声转动的声响过后,弓.弩上折射着红光的箭齐刷刷射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人物有点多,但是我应该把事情讲清楚了的吧??另外三家想借一个机会打压一下盛家的势头,趁着出现龙坑的事找一个蹩脚的理由,而盛家因为没有查清楚事情不肯把林先生交出去,也怕会有人对他不利,嗯就是这样2333
如果有bug或者哪里不好理解评论区告诉我,我可以解答或者修文,爱你们么么哒~~
第30章 绝命神笔 十六
上百支箭密雨一般朝着盛家校场落了下去,在场的仙门弟子纷纷拔剑挥躲,道道兵器的华光交替闪现,场面一时混乱了起来。
盛家的机关还带了几分人性化,大抵是将这边发出的动静也当作了来犯的人,离得最近的两棵树树顶的弓.弩忽然转过了方向,连片刻停歇的功夫都没有,两排箭头带着红光的利箭便朝着刚落地的司淮三人射了过来。
“吾念!”司淮急急喊了一声,将手里的两个人推了过去,借着力道旋身退了几步,顺手将腰间的扇子抽出,手指在扇轴上微一施力,展开的扇面便扑出一道劲风,将来势汹汹的箭矢生生逼停。
但也只是片刻的僵持,这把扇子只是他重新活过来之后寻来材料为自己做的衬气质的兵器,对付一般妖魅倒是可以,盛家的这些箭是用上好的材料打造的,一般的兵器抵挡不住。
要是被这箭矢从身上扎个窟窿,他身上的“血肉”都得变成稀泥巴从窟窿里流出来。
司淮有些吃力地皱起了眉头,手上多用了几分力道,原本浮在身前阻挡着利箭的扇子忽然转动了起来带起了一道小小的风力,他趁着这个时候抽身退开,忽然没了阻挡的箭矢被什么东西推着似的快速擦过落下的扇子,一头扎进树丛最后落进了湖水里。
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司淮弯腰拾起飞花逐月扇,毫不讲究地用袖子拂去沾上的灰尘,有些心疼地抚了一下裂了一道口子的扇面,才慢慢走盛锦承边上,问道:“没事吧?”
“没事。”盛锦承对他抱手作了个礼,又回头看看吾念和尘一,有些奇怪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话没问出口,便看到另一边已经打了起来。
一片混战中,一支从高处落下的箭朝着东阳彦的身后过去,在离着五步远的地方被盛兰初的剑一把斩断,附近的东阳家弟子大抵以为她要对自家少宗主不利,叫喊着一起围了过去。
“祁舟兄,求你帮帮我阿姊!”盛锦承一边拉着司淮的衣袖央求一边回头看身后的战局,只恨自己是个不会武的人,此时竟一点用都帮不上。
“别急。”司淮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吾念递了个眼神让他顾好盛锦承和林应,转身便朝一片混乱的盛家校场走去。
展开的折扇被他拿在手里轻轻摇出了几分公子气,一转眼就被当做武器扔了出去,在盛兰初跟前绕了一圈打落了围攻她的人手中的兵器,复又回到了司淮手上。
那边司淮刚一走开,这边便又是几支箭矢从岛下射了上来,吾念眼疾手快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作武器,双手快速挥动着将利箭打落。
趁着这片刻功夫,几个外家弟子已经拉了勾绳爬上了岛,纷纷将佩剑横在身前朝着他们几人靠过来,吾念将手中的树枝转了个方向作出抵御的架势,不料那树枝不甚结实,“咔嚓”一声在他手上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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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剑气的气浪在盛家校场散开,逼得场上的人都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一时止下了打斗的场面。
只见钟家家主钟洵一柄佩剑深深没入地面,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厉声斥了一句,“都住手!”
早已混做一团的钟家弟子们听到了家主发话,赶忙收了兵器退回了钟宗主身后,另外几家的弟子见势看了眼自家宗主的脸色,也都退了回去。
钟洵:“大荒山一事十分重大,是不是三百年前的妖龙复生暂且不知,我们四大仙门互协互助数十载,不能在这种时候伤了和气。”
“哼!”盛宗主收了佩剑冷冷扫了一眼过去,“大荒山出事当夜,几位宗主就往我三木原赶,到底是谁先伤和气?”
“贵府的那位先生多少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他杀了这么多人盛家却没有个交代,我们一起来过问一句也无可厚非。再者,如果盛家要查这幕后之人,我们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可是一个普通人竟能催动一支笔在梦中杀人,这支笔定然不是什么好物,理应交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下,吾念和盛锦承几人便被爬上岛的几名弟子用剑抵着赶了出来,那几名弟子穿的都是明家的玄色麒麟纹家服,见场上一片安静,才放下了兵器对明峤行了个礼。
“锦承!过来!”盛兰初抬高的声音已经蕴了怒气,等他们几人平安走回了盛家这边,才冷冷笑了起来,讥讽道:“口口声声说什么只是来过问一声,不要伤和气,那你们这些乘船从我三木原岛边上来弟子,莫不是走失了路找不到盛家的大门?还是说想堵绝了我盛家的后路一网打尽?!”
钟洵对忽然从后头绕出来的名家弟子也有些意外,转头看向旁边的明峤。
明宗主的脸上也是诧异的神色,厉声斥责了他们几句,才缓和了几分神情,站直了身子对着盛宗主施了个赔罪的大礼。
“明家弟子误解了此行的意思,竟从水路围堵险些伤了盛家公子,是我这个家主的过失,明岐道在此向盛宗主、向盛家赔个不是。”明峤垂下的眼睑抬了起来,调转了话头,“但是钟宗主说的在理,就算盛家要留下这个人,也应该将那支害人的笔交出来,万一真是什么邪物,留着只会是祸害。”
“这么说,我们盛家还应该感谢诸位不惜大动干戈逼上三木原来?”盛兰初见盛锦承和林先生都完好无损,这才敛了几分火气,没有将已经戳破的事情再挂在嘴上提。
仙门四大家在百家中都已经有了根基,不少小门小派甚至依着这些大家族而存,三家这百来号人的架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白了就是借着这个要紧的由头在盛家头上踩上一脚,打压一下他们这靠钱财堆起来的气焰。
“我们这么多人逼上三木原确实欠妥当,但这箭,是盛家先放的吧?我们几家伤了这么多弟子,盛家难道不能息一下火气?”
“息火气?你们现在立刻退出三木原,将你们水面上的那些弟子也一并召离,这火气倒还息得下去!”
“就算……”
“罢了!”钟洵拦住还要说辞的明峤,抬手将没了一截进地面的佩剑拔了出来,“我们到凤棉寻一处落脚的地方,还请盛宗主快些拿个主意,人你们可以留下继续追查,但这来历不明的笔还是交出来为妥。弄清楚到底是不是一件邪物,我们才好一同去大荒山追杀那突然现世的龙坑。”
话罢,他伸手示意身后的钟家弟子先行撤离,明峤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也转身吩咐了下去,倒是另一边的东阳家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被人拉来凑数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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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作为仙门此行目标的林应忽然开了口,在众人的目光中从盛家弟子后头走了出来。
“先生!”盛锦承急忙拉了他一把,林应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拂开了他的手继续走到人前。
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了那支玉色的笔,笔尖没有蘸墨,白得不染纤尘。
他回头对盛宗主笑了一下,带了几分苦意,道:“我林行允何德何能被盛宗主当做挚友,只可惜答应为你画的水墨丹青,怕是画不完了。他们说得没错,这支笔指不定就是什么邪物,没准这次的事和这支笔有干系,不管是神物还是邪物,都不该落在我手里。”
盛宗主听出了几分话外的意思,急忙想要上前,见他伸手阻止,只得站在原地,问道:“行允,你想做什么?!”
林应似乎哽咽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东西,脸上那抹苦涩的笑容越来越苍白。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替我追查这幕后之人,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其实我早就该死了,十几年前靠着这支笔捡回了自己的命,可是这些年我害了太多人,我的心里早就无比难安,他们有些人原本不用死的,是我结束了他们的命。早在无数个梦到那些冤魂向我索命的夜晚,我都想一死了之,可是到底是没有死的勇气。盛家待我如至亲,我又怎么躲在你们身后,让你们为了我伤了与仙门百家的和气。”
他顿了一下,目光有些不舍地在盛锦承身上停留了一下,毅然地转向了三位宗主,双手呈上了玉笔。
“此物不知正邪,林应自甘交与几位仙长,也省去有人再用此物作恶。只是请容我再使一回,我也想死在一个美梦里。”
众人对他此话一时作不出回应,只见他将玉笔置于掌上,那笔便慢慢在他掌心浮起,泛出一道极其温润的青玉色,在虚空中轻微地游移着,像是在绘着一副绝丽的画作。
“大师——”他回头看向吾念,决定赴死后仿佛卸下了全身的重压,连苦涩的笑都变得纯粹诚恳。“可否为我超度?我怕等我的怨魂太多,黄泉路不好走。”
“阿弥陀佛。”吾念重重点了一下头,走出两步盘腿坐下,一手竖于身前一手捻动佛珠,低声诵起了经文,旁边的小和尚见状,转头看了盛锦承一眼,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木鱼,跪到吾念旁边轻轻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