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屑与这样的人说话,那会拉低自己 的身份,索性抖了抖缰绳,驾着马走远了。
待人离开,汪畏之低低道:“若殿下要做戏,做到这份上已够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 ,你的目的达道,可以放开我了!
温宪低低道:“怎么,你不想把它做完吗?”
汪畏之一窒,他当然不想,若是可以,他真想现在 就离开这里。
两人还在耳鬓厮磨,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还以为这两人十分恩爱。
可只有汪畏之知道,身后这人有多无情。
两人 任马儿自己往前走,正当温宪想要将手伸进汪畏之衣领间时,只听身旁丛林内一道窸窸窣窣的响动,紧跟着一只麋鹿慌乱的从旁窜出。
温宪拉着缰绳一扯,赶紧将马调转方向,眼角瞟见一抹白色,他心中一沉,手下微松,汪畏之陡然失了禁锢这转向又来的急切,只见他身躯 一晃,竟是一个不稳往马下摔去!
他吓的脸色煞白,小时候差点被马踩死的恐惧破土而出,忍住喉间的惊呼,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抓去 。
明明温宪的手就在一旁,只要他伸伸手就能捞住他,可这一刻温宪却犹豫了,因为此次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沈雁飞,是他喜爱珍惜的 人,下意识的不想让他误会。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汪畏之会摔下去,等他反应过来在想伸手拉汪畏之时,已经迟了。
只见汪畏之抓空 ,整个人失重侧翻摔落在地,因马儿转向带着汪畏之在地上翻滚两圈才停下来。
那紧束的发髻在摔落间散开,沾了不少腐叶泥土,他的 额头在落地时狠狠磕了一下,额头处立马肿了起来,不出片刻就泛起乌青,而在下落时,汪畏之为了抑制住恐惧,死死咬着唇,此刻唇瓣已 经咬破,鲜艳的红浸透唇齿间。
可最严重的并不是这些伤,而是他心中的恐惧,在汪畏之很小的时候,他曾从马上摔落过,若不是有二 狗哥,只怕他已经死了,而就是因为那次事故,再他的腰侧留下一道十分可怖的伤口,也在他心上刻划出不可磨灭的疮疤。
汪畏之滚落 在地,他趴在地上,身躯正不受控制的颤抖,脸色白的可怕,而那双圆溜溜的猫儿眼内,早已因恐惧失焦。
汪畏之的状态不对,很不对 !他整个人都在哆嗦,温宪惊愕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难受,他想下马看看汪畏之,想对他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可却有个人比他更快!
沈雁飞飞快从马上下来,几步便行到汪畏之面前,“你没事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汪畏之扶起来,后 者似乎还没从恐惧里恢复,他紧紧抓着沈雁飞,依偎在他怀中仿佛这就是他仅存的依靠。
温宪只觉这一幕十分刺眼,那带着歉疚之意的 神情冷了下来,不竟道:“雁飞,过来!”
沈雁飞不赞同的抬头,“他似乎受了惊吓,而且他的伤需要处理,我看不如先把他带回营地 。”
“不过是磕了一下,哪有这么娇贵,谁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其实温宪不想这么说的,但看见汪畏之紧紧握住沈雁飞手的 手,他就口无遮拦的将这些话全都说了出来。
“我看他不像装的。”,沈雁飞一边说一边轻拍着汪畏之的背脊安抚他。
温宪看着汪 畏之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了忍,终没再说什么,只黑着脸坐在马上看着他们。
半晌后,汪畏之总算缓了过来,双眸慢慢有了焦距,他惨 然一笑,衬着这幅样子竟是十分凄然,温宪惯会糟蹋真心,他早已在他心口捅了不少刀子,可今日,这个男人彻底将他那颗心扔在地上狠狠 踩塌,早知道这东西让人这么痛苦,下辈子说什么也不要了!
“你笑什么!”,温宪觉出不对劲,他很少会怕什么,可今天汪畏之那笑 容直让他汗毛倒竖。
“我笑我自己,我真是全天下最傻最傻的傻瓜!”
沈雁飞看着两人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你没事吧?需要先 回营地休息吗?”
汪畏之此刻已平静很多,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渐渐平歇。
他摇摇头站了起来,脚腕好像扭伤了,额头也很痛 ,可这一切比起被践踏的真心不值一提。
他一瘸一拐沉默着走到散落的箭筒旁,将七零八落的箭羽一根根拾起来。
温宪捏着缰绳的 指节泛白,他顿了顿终于有了动作,只是他刚翻身下马。
就听一阵响动,一只通体雪白的貂窜了出来,紧跟着一匹高头骏马从林间追出 。
众人皆是一愣,待看清来人,竟是沈重,高大的男人坐在马背上,冷若寒霜的眸子轻扫过在场众人,他神色冰寒,手中缰绳一抖,马 匹快速跃过众人往前奔去。
沈雁飞浑身一紧,昂扬的眉峰倒竖,竟是想也不想翻身上马追着沈重而去。
温宪见此那还有心思顾及汪 畏之,生怕沈雁飞追上沈重做出什么事来。
他只得匆匆道:“在这儿等我!”
话落便在顾不上其他,策马追了上去。
而于此同 时,另一只白貂在温帝坐镇的营帐前一窜而过。
温帝被这小东西勾起兴致,命人取了弓来,翻身上马带了几个贴身侍卫就追了出去。
第55章 、皇子府
这头汪畏之被独自留在林中, 他静静站在原地, 斑驳的阳光透过遮天密林洒落在他肩头。
皇家围场虽没有大型猛兽, 可刀 剑无眼,也是十分危险, 温宪明知道汪畏之脚扭了, 若真遇上危险只怕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可温宪依然别撇下他追着沈雁飞跑了。
很 快四周除了虫鸣鸟叫外一片静谧,汪畏之静静抱着箭筒寻了一处干净的石头坐下。
抬手揉了揉额头处摔伤的地方,汪畏之竟不觉得痛了 , 你看,人就是在悄无声息中长大, 曾经的汪畏之怕苦嗜甜, 怕痛又固执。
可现在的汪畏之哪怕吞下一整块黄连也能面不改色, 哪怕一 辈子都吃不上一块糕点,哪怕又痛又难受,他也能如现在这般, 安静的找个角落坐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 身后的丛林响起干枯树枝被踩 断的声响。
他茫然的回头, 便对上一双幽绿的光,有什么正隐在丛林里虎视眈眈。
他不由捏紧一口气, 那是属于野兽的眼睛, 汪畏 之的人生虽惨遭变故,但他并不想死在野兽腹中,求生是人的本能!
他慢慢挪动位置, 想要悄悄离开野兽攻击范围,但显然他这示弱的 举动直接让野兽气焰高涨。
对方怒吼一声直接从藏身的地方窜了出来,汪畏之这才看清是一只狼!
狼在皇家围场里算不得什么猛兽 ,可对于落单的汪畏之来说,却是致命危险。
在狼窜出来的一刹那,汪畏之想也没想将手中箭筒对着狼头扔了过去,随即转身拔腿就跑 。
狼被砸了个正着,甩了甩头更愤怒了,他嚎叫一声追了出去!
汪畏之脚腕扭伤,那地方正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但在危机生 命的关头,这点痛早已被他忽略。
他拔足狂奔,没命的往前跑,可不知怎的,竟跑着便有眼泪落下,只要一想到温宪将他抛在这个地方 ,让他葬身狼腹,便心绞痛的厉害。
很快狼追上了他,一把将他按翻在地,汪畏之剧烈的喘息,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腐败枯叶。
獠 牙近在咫尺,汪畏之都能闻到它口中的腥气,难道就要这么死了吗,温宪会来寻他吗?只怕到时见到被啃的面目全非的自己,会感觉恶心吧 。
他突然有些释怀的一笑,罢了,就随他去吧,闭上眼,将所有眷恋尽数遮掩,等着锋利的獠牙落下。
狼嚣张的嚎了一声,便张着 血盆大口对着汪畏之的脖颈咬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空中传来“咻”的破空之声,他只感觉背上一轻,汪畏之耳边响起兽类的哀鸣。
有一人骑马从远处赶了过来,那人走近翻身下马,抽出匕首利落的在狼脖颈处补了一刀。
等它完全咽气,这人才转身看过来,“你没 事吧?怎么一个人在林子里?”
汪畏之愣愣的抬头,对上的便是一张宽仁和善的脸。
“太...太子殿下...”,劫后余生的汪畏之还 没搞清状况,看着这人结结巴巴道。
温珏轻轻一笑,伸手将他扶起来,“三皇子呢?你怎么没同他一路?”
汪畏之闻言垂头道:“ 走散了。”
他之所以没说实话,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难堪,况且他跑了一路早已找不到之前的地方。
温珏叹了口气道:“你且跟 紧了,我先带你回营地。”
结果两人还未走出两步,刚才被忽略掉的刺痛此刻有冒了出来。
只见汪畏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在兜 头栽到,温珏赶忙扶住他,“你的脚受伤了?”
“只是扭了一下。”,人生天塌地陷,汪畏之早已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在恶劣的环境里 呆久了,对于旁人突来的好意,他却不适应起来。
温珏将他袍子撩开,脚腕处隔着靴子都能窥见肿了个大胞。
他眉头微皱道:“你 这样走不了,勉强下去脚要废了。”
但这里除了他们和一个抱箭小厮外再无旁人,温珏皱眉思索片刻,随后转身到马前将猎得的猎物全 部拖了下来,“我用马带你出去。”
一旁的抱箭小厮一看便急了,连忙道:“殿下不可,二皇子那边已猎了不少猎物,若把这些都抛下 ,届时殿下一定会落下风。”
温珏摆手,“无碍,猎物之后还可在猎,救人要紧。”
汪畏之有一瞬间的愣神,看着温珏似乎那些被 藏在黑暗深处微弱的光又隐约亮了起来。
一位王朝的太子,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何德何能待他这般好?而温宪却在紧要关头弃他而去。
或许是困在天寒地冻的角落太久,突然感受到一点温暖,便能烫的汪畏之眼眶通红。
温珏见他眼眶发红还以为他痛的狠了,连忙掺住 他,“你忍忍,等回了营帐我自会命太医来给你整治。”
汪畏之摇头,勉强抑制住哽咽,他不痛,他只是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一个担心他 痛不痛的人了。
温珏将人搀扶上马,怕颠簸加重汪畏之伤势,便微抖缰绳驾着马慢慢往林外跑去。
而这边温宪、沈重、沈雁飞三人 对峙,白貂早已跑得不见踪影,温宪十分不耐烦,从刚才眉头一直没有松过,他担心汪畏之,想要快些回去,但又放不下沈雁飞这边,怕他 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就在三人互不相让时,只听远处林间传来一阵惊呼:“又刺客!护驾!”
这一声直接让众人变了脸色,沈重顾 不得与沈雁飞之间的恩怨,他是王朝的将军,是神勇无敌的战神,皇上有难,他必定要在身边。
只见沈重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一扯缰绳 快速往那边而去,沈雁飞紧随其后,温宪回头看了看来路,最后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于此同时这声惊呼有不少人听见,哥世家的公子 们纷纷往出事地赶去。
温珏身为一国太子,此时最该首当其冲,他立马调转马头,提醒道:“父皇出事了,我必须过去,你先忍忍,抱 紧了!”
话落温珏狠狠一夹马腹,马匹如箭般快速窜了出去。
他们这里离出事地最近,所以他们到时,那此刻正和侍卫战在一起, 温帝面前阴沉的被侍卫们围在中间,温珏见此想也不想提箭便要射杀他。
但那侍卫似乎伸手了得,又是有备而来,只见他纵身上树,避 开侍卫夹击,繁茂的枝叶挡住了温珏视线,瞄了半晌无果后,他狠狠一皱眉将弓扔下,提了刀想要挡住温帝面前。
可谁知变故骤起,那 刺客放弃再次脱身的机会,不知从那抽出一根长长的箭来,对着温帝头颅掷过来。
留在温帝身边护卫的侍卫只有两人,其他都去擒拿刺 客,这一箭来的太急又出乎预料,十分凶险。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太子飞快推了温帝一把,那箭便直直穿透他的肩膀。
刺客见行刺 失败,想要抽身离开,这时恰好温谦带人赶到,几番合力下将人击毙。
刺客虽死了,但温珏却受了十分严重的伤,肩膀处的衣衫被洞开 的伤口染的绯红。
温帝脸色微变,但到底是一国之君十分冷静道:“快!快带太子回去,宣太医!宣太医!”
“我来!”,沈重拨 开人群,一把将太子搀扶住,沈重久经沙场,对于这些伤早已见惯,只见他在太子肩头用布简单绑好,这才掺着人上马。
汪畏之眼见温 珏身子软下去,十分担心,他正想上前一些,混乱的人群中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在转头便对上温宪怒目而视的脸!
有人行刺,太子受 伤,围猎的赌约便不了了之,人群乌拉拉回了营地。
太子被众人迎进帐内,随行的几名太医都擦着额头冷汗走了进去。
好在太子受 伤的位置不是要害,这箭头设计古怪,插。入。血肉后会成六棱形散开,死死绞在肉中,就是这般取出来也要先将肉割开,若是命中要害, 可见其威力非同一般。
太子昏迷,太医忙进忙出,温帝便黑着脸一直陪在太子身边,直到有所好转后,这才回了自己的营帐内。
“ 去,把六皇子和沈重替朕寻来。”,温帝在迈进营帐时吩咐道。
而这边,汪畏之被温宪带回帐中,他满脸煞气,眉宇间有隐约怒火,沈 雁飞看了看两人,十分识趣的出了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