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把他爹千叮咛万叮嘱的话当做了耳边风,是他该死,是他让他爹失望了,非要闹着去当什么兵卒。是的,他的心愿实现了,可他足足离开了他爹三年,整整三年啊,他写过几封家书?他怎么就那么听了曹国公的话,觉得他说的一切在理?觉得一切理所应当呢?
屁,明明都是他们想要利用自己,但他就是个拎不清的,硬生生地做出了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他现在有什么?只有他爹。
他爹饿着他的时候,他明明想了那么多,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是为了曹静淑一意孤行,现在结果如何?
他躺在这里,生死不知,让他爹差点儿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大的不孝。他以前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非要死上一回才会知道人心的可怕吗?可他在战场上没少经历死亡,为什么感觉会是天壤之别?
他以前以为,他还有时间,就算是错了,也能有机会让他爹原谅。可这一次他发现,他不能这样了,他醒来多久了?他爹到现在都没有进来过。
是不想原谅他的愚蠢吗?
不原谅也是应该的,明明提醒了那么多次,他还蠢笨如猪的轻信了别人的话,他当时有多么得意,怕是他爹就有多伤心。
嘴上说着要饿死他,可他还是好端端的到了落月,嘴上说着要把他埋了,可他现在躺在自己多年不曾住过的屋子里,喝着参汤。
吴双喜愧疚得不得了,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地打湿了他的枕头。别人用方枕、玉枕,他的枕头从来都是他爹特意做的荞麦枕,这枕头一路跟着他去了边城,现如今又枕在他的头下了。
“爹,我错了,大错特错。”
吴双喜低声地说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想让自己哭。
可他依旧很没出息得哭着。
他一直在等他爹了,可是一直都没来。
“少爷,喝药了。”来福端着药来了,他用被子擦干了眼泪,自己缓缓地坐了起来,乖乖地喝了药。
他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但他感觉他从今以后似乎再也不能练武了,之前内力被封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丹田的气息,可现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少爷感觉如何?要不要下地走走?”来福接过药碗问了一句。
吴双喜望着窗户,淡淡的点了点头,慢悠悠地扶着墙站了起来。腹部有些疼还有些痒,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曹静淑刺的。可就算是腹部受伤人也应该不会死的,可她当时为什么笃定他就一定会死呢?
“少爷,福伯扶着你走两步,累了咱们就躺着歇一歇。”来福淡淡地说着。
“福伯,爹还在生气吗?”吴双喜失落的望着窗外,怎能不生气?他差点儿都死了。
“少爷好生养着。”来福扶着他走了两圈,就被富贵喊走了。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吴双喜,幽幽地看着书桌上的盆栽,这是他爹送他的,说是可以清神明目,可现在这满是叶子的植物长得如此的旺盛,而他似乎……
他扶着墙走了出去,院子熟悉而有陌生,他爹在院子里练剑,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怕是一直担忧他寝食难安的缘故了,他真是不孝,怎么能被女人冲昏了头,他爹说他笨,不够聪明,可后来曹国公说他难得的帅才,然后他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人家是为了和他爹套近乎,才捧着他的。
呵呵,他可是够蠢的。
默默站在廊下,靠着墙,看着他爹舞剑,多久了?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爹了。
下午的风有些微凉,天空都飘起了雪花,吴双喜伸手接住了,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至少这样的冰凉证明他还活着。
“回屋去,你身子弱还吹不风得好。”吴群挽了个剑花,冷着脸看着脸色惨白的儿子说道。
怪不得那天那女人没有补刀,原来是淬了毒。现在这儿子身体怕是不能上战场了。不过不要紧,这都是他自己作死作的。
他保住了人,让他好好地活着就好。其他的他不期待了,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就越高。
“爹,对不住,让您担忧了。”吴双喜迎风流泪,脸上却挂着虚弱的笑容。
“行了,父子间那有隔夜仇,快回屋去。爹,这几天有些忙,不能陪你了。”吴群说着扶着吴双喜回屋,就算在脑残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要不然他来这里是作什么的。
以前都是给儿子姑娘挡刀,这一次他没档,差点儿让儿子死了,有些心有余悸,说不怕那是假的。即便是个不成器的废物,那也是孩子不能扔。
看看现实中那些奇葩的报道,熊孩子怎么怎么样的时候,就想扔了那孩子得了,可当这熊孩子是自己的那是真心扔不掉啊。
三字经有言:子不教,父之过。还是说明他的教导不够,缺失了才导致了喜子这一遭。所以他也在反省。
当然天道肯定在这中间出了很大的力气,虽然儿子笨点儿,但一开始还不是很蠢的,但自从遇到了曹国公一家子,就变得蠢得要死不说,还顶撞他这个老父亲了。
现在儿子的剧情线都走完了,那是不是说,儿子的脑子也开始恢复清明了?
这个事情以观后效,现在还是养伤为主。
“爹,是儿子不孝。”吴双喜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就直冒出来这么一句。
吴群点了点头,道了句:“是很不孝,爹要是去晚一步,你真的就要去陪你娘了。”
“爹……”吴双喜惭愧得不得了,低着头进了屋。
“好生养着,你听话就是最大的孝顺了。”吴群摇着头说了一句,扶着吴双喜让他躺在床上,怕他无聊随手给他那可以本书,“闲来无事就看见,累了就闭目。”
吴群刚说完,就听到来福极为快速地跑进了院子,“老爷,李公公来了,在前院。”
“喜子,爹去瞧瞧,我让富贵陪着你。”吴群扭头就走,宫里的人可不能怠慢了。
吴双喜点了点头,看着他爹远处,又看着富贵带着食盒走了进来。
吴群离开后院,直奔前院书房,这时候李公公来了,怕是皇上要召他入宫了,果不其然,李公公一看他这一身穿着立马翻着白眼,催促着他去换衣服了。
一入宫,便看到大臣们跪了一地,黄奇坐在龙椅上,眼神晦暗不明。
这是出大事了?
吴群低调的进去,黄奇正在发火,看了他一样,道了句:“名单上的人,全部弄去玄墨,朕要知道,他们所有的一切。”
吴群握着一本折子出来了,立马吩咐人去做事,让他意外的这上面居然没有和郡王,看来皇帝还是估计太后。
他在玄墨一呆就是七日,这里面被关押的官员都是被和郡王拉拢的人,手上大量的银钱居然是买官卖官而得。
他不发表自己的意见,看着就行。
皇帝这么慢的动作,怕是想让太后一点一点儿的心凉了,他好直接铲除。
吴群想到了那剧,剧里的和郡王似乎并未登上大位,而是宁王。
嗯,宁王早就死了,太上皇杀的。
怪不得事情变得软绵了起来,原来在无意间除掉了一个厉害的人物。
吴群终于从玄墨出来了,冷面无私的进了宫,大把大把的罪证呈了上去,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他了。
终于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吴双喜裹着大麾在院子里静静的站着。
“喜子,你怎么又出来了?”
“爹,你回来了。”吴双喜脸色白的渗人,整个人瘦的像个竹竿,不过看样子,精气神恢复不少。
父子两人默默的回屋,决口不提此前的事情。
“爹,你不在这几日,我仔细的想了一想,你说的对,读书使人明智,我虽然愚笨了一些,但还一想考一考功名,你觉得可行吗?”吴双喜忐忑的看着吴群,那模样脆弱的就想满是窟窿的窗纸。
“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费神了,爹的俸禄养的起你。”吴群对于儿子不报任何希望了。
不过多读书是好的,能明智也是真的。他嘴上说着不让儿子费神,但还是让下人把一本本的书籍送到了儿子的卧房里。
站在屋外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这个冬日怕是不好过啊,他已经在请了工匠给儿子做火坑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在身边,他这个老父亲依旧不放心,除非是万不得已,他基本上都会回家陪着这个被里里外外伤透了的熊孩子,希望死过一回的他,能懂点儿事。
吴双喜这伤整整养了一年之久,才算是恢复了一些。吴群也是忧心,刀淬了毒,即便是解了,还是影响了吴双喜的身子,为这事,他前前后后没少奔波,寻找药草。
第162章 少年将军他爹(9)
吴群忙忙碌碌,一方面是为了吴双喜,一方面是因为这方小世界里他空间提示需要吸收的东西多,他不得不借着‘玄墨’的便利,经常出去。
这一次出去收获颇丰之外,他还找到了医治吴双喜的药,至少不能让他看着那么的憔悴和虚弱。
“爹,我身子骨就这样了,你别总是去奔波了,你瞧瞧都瘦了。”吴双喜看着他爹带回来的药材,眼神暗了暗,他当初要是听话,哪会有这些。
“没事,爹也是顺路,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的喝药?”吴群接过来福手里的帕子擦了一把脸。
“爹,您放心都按时服药了。”吴双喜抿着嘴看着吴群有些担忧,他爹似乎又瘦了。
“你好生的养着,爹没事。”吴群很满意现在吴双喜的懂事,果然不经历生死,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吴双喜给他爹夹着菜,犹豫了一翻这才开口道了句:“爹,还有点时间,能不能给我请个先生。”
“先生?你身子骨还没养好,这事情不急。”吴群放下碗筷,看着眼神暗的不见神采的吴双喜。
“爹,明年有秋闱我想去试试看,不过大概是考不上。”吴双喜望着窗外的落叶,很平静地说着。
“哎,行,那爹给你找个先生,你尽力就行,考不上也没关系,这不是还有爹吗?再过一阵子,爹就递上辞呈,我们回落月去。”吴群淡淡地说着。
他忙忙碌碌其实就是为了吴双喜,现在孩子有些上进心了,他也不能过于打击人家。
吴双喜的事情,吴群对外宣称孩子回落月了,曹门的人、和郡王府的人都以为吴双喜死了。
为此曹国公还特意的打探过,但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第二年五月,吴群陪着吴双喜回了落月,他这一次没有告假,而是公明正大的带着公务去的。
慢慢悠悠地赶路,这还是第一回 ,吴双喜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由地会心一笑。
“爹,你说我这一生还能在骑上马背吗?”吴双喜羡慕地看着那些骑在马上的侍从。
“喜子,要往好的地方想。你当然可以的,内功你不是一直在修炼吗,不要放弃,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吴群拍了拍儿子单薄的肩。
“爹,我会努力活着。”吴双喜靠在吴群的肩膀上。他今年已二十了,早就不是孩子了,可他觉得爹在身边真好。
吴群在落月一呆就是四个月,一直等着八月初,吴双喜带着笑容,挺着虚弱的身子走向了考场。
“爹,别担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去考秋闱。”吴双喜淡淡的笑着,身上早就没有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倒是多了几分淡泊。
“身体不舒服,就出来,不要硬扛着。多想想,你还有个爹。”吴群不放心,看着吴双喜经过了检查进了考场。
在落月没人知道他曾经是曹国公的义子,也没有知道他曾经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在这里他比一般的书生还要羸弱几分。
弱不禁风,套用在现在的吴双喜身上极为合适。
这一考还好只有一场不过要连续三天,吴群就在外面等了三天。看着一个个的秀才或恼怒、或喜悦从考场走了出来,可却一直没有见到他儿子。
不由的上前派人上前询问,他焦急,喜子身子不好,如果在考上出事了,应该早就出来了。可现在考都考完了,人呢?
吴群想要冲进去找,却见喜子拎着东西,三步一停的在慢悠悠地往外走。
“喜子!”吴群走上前扶着儿子,富贵立马赶着车过来,放下了脚凳。
“爹,无碍。这一次我觉得应该能上榜。”吴双喜笑着回了一句。
吴群一愣,转而点了点头:“好,爹等着你的喜讯。”
“爹,我想睡觉。美美的睡他个三天。”他靠在吴群的身上,慢悠悠的说着。
“好,回家沐浴一番,吃饱了你就去睡,爹守着你。”吴群叹气,收拾儿子收拾的过头了,儿子现在这样子不是他希望的。
吴双喜这一睡,就是半个月,一场考试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于是他又病了。
吴群一直守着喜子,这种事情他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第一次遇到,却是在自己儿子身上。说不担忧那是假的,可要说后悔吗?吴群觉得愧疚可能有一点儿但他不后悔。
吴双喜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爹满眼喜悦地看着他,“爹,好饿。”
得,还是那个儿子,即便是经历了生死,依旧是憨得要死。都不知道说点儿别的张口就撒娇说饿。
“来福,参汤。”吴群喊了人给吴双喜打了一下,这才陪着他用餐。
“爹,过几日放榜了,你就不要去了,我自己去好不好?”吴双喜大口大口的喝着粥,至于参汤他一点儿也不想喝。这东西让人感觉他就要死了一样。可不喝,这都是他爹的心意,这东西确实对他的帮助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