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又一针见血来了:“他虽然是个千人睡万人骑的倌,但心也是肉长的。别说是个人,就是养条狗在身边,养久了也会有感情。”
“你说谁是狗?!”宋摇光冷不丁一抬眸,“你把话说清楚!”
小凤凰面不改色心不乱道:“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在我眼里,你其实还不如一条狗。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公子月到底抚养你们二人一场,总归是有情谊在的。你俩却丝毫不念旧情,可见也不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不值得相交。”
阮星阑听罢,心想小凤凰说的还挺在理的。
别管公子月最初抚养开阳和摇光究竟是什么想法,可后来的确实实在在对二人偏袒教养。
要是用一句特别俗的话来说,那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指责公子月不好,唯独开阳和摇光没有资格。
“被世人瞧不起的又不是你!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宋摇光满脸羞愤道:“你没听见外头那些人怎么骂的?娼|妓养出来的孩子!我与开阳本应该是七星阁同龄人中最出色的少年。可现如今却沦落至此!倘若换作是你,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你的师尊是修真界的仙门名士,堂堂天衍剑宗的宗主,倘若骤息之间,让你失去一切,你能那么坦然自若地接受?”
小凤凰冷冰冰道:“失去一切的滋味,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懂!”
实话实说,如果是阮星阑被修真界的那些糟心玩意儿,左一句娼|妓之子,右一句小倌养的贱种的骂。
他肯定二话不说,走到对方的面前,狠狠将人踹出个七八十来里地,最好能将对方的嘴巴用大粪堵上,再也不要开口说话最好不过。
画面再一转,几人便在七星阁的庭院里,看见了小时候的开阳和摇光。
两个人还很小,宋摇光坐在天枢,不,应该是公子月怀里,开阳就伏在他背上,公子月满脸温和笑意,手里捧着本书。
小开阳道:“师兄,师兄!还想听故事嘛,师兄再讲一个!”
公子月笑道:“可是今天已经讲了三个了,昨天你不是答应过我,今日要好好跟摇光一起练剑么?”
小开阳的小脸一垮,抱着公子月的脖颈撒娇痴缠,一叠声儿地喊师兄,小摇光抬起头来,小手扯着公子月的衣袖,满脸写着期盼。
公子月被二人缠得没有了脾气,笑着伸手轻轻刮着小摇光的鼻尖。
宋摇光看着这一切,满脸惊慌失措地摇头道:“这不是真的,不是!”
开阳哽咽着道:“师兄……”
可事实就是如此,天枢的确养了开阳和摇光几年不假,可后来全是公子月在照顾他们。
日久生情,也许公子月是真心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只是可怜小狐狸,至始至终爹不疼娘不爱,公子月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与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却又亲手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阮星阑甚至觉得,幸好小狐狸神志不清,要是知晓这一切,不知道该有多么难受。
原来小狐狸竟然有这种身世,当初还差点被开阳和摇光杀死,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
宋摇光和开阳都无法接受这一切,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等画面尽数消失之后,几个人又回到了现实。
周围的修士们还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公子月满脸鲜血,双手紧紧攥住没入胸膛的剑刃,已然气息奄奄。望着阮星阑道:“天象诚不欺人,我的大限将至了。在我死之前,我就想问一问,我那个孽种,可在你那里?”
“你怎么可以唤他孽种?”
阮星阑说不出来的生气,这一刻,他为小狐狸感到不值,上前一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他?是何种出生,又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他来到这个人间?他从来都没有看见人间的美好,眼里全是险恶!你都不知道,那些修士都是怎么折磨他,都是怎么欺负他的,你都不知道!你能对开阳和摇光好,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
从前面金儒门的修士口中便可知一二。小狐狸中了海棠内丹,势必就很放|浪不堪,又曾经被奴隶市场买卖,还曾遭遇过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折磨。
这些苦痛原来都是最亲的人给予他的!可狐狸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一定说错,那么就是小狐狸根本就不应该出生!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任何一个生命是原本就不应该出世的啊。有人不喜欢这个生命,难道就要他死吗?
“我这里有一个你永生永世都对不起的孩子!”
阮星阑伸手隔着衣服护着怀里的琉璃盏,里面关着的是小狐狸。
小狐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不跟身下的海棠花妖玩了,两只狐狸爪子扒拉着琉璃盏,发出嗷呜嗷呜的可怜声音。
隔空望着最亲的人,也是最恨的仇人。
公子月惨然笑道:“就当是我错了吧,我早就回不了头了。”喉咙里涌出大量的鲜血,忽然伸手将天枢推开,“此前,你对我无情,现在,我也要对你无义,你我永生永世,再也不要相见!”
伴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摄魂铃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天枢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眼前的人轰然倒地,黄土掩面,血衣缠身,而后,不知打哪儿来的风,天枢的身子一寸寸地化作了灰烬。
开阳和摇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相比较天枢的死,他们似乎更舍不得的人是公子月。
“你们瞧瞧,他们居然还难过!不就是死了个倌,也值得难过?”一个围观修士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玉面郎君把他们抚养长大,情同父子啊!”
“幸好戳穿了玉面郎君的真实面目,否则七星阁就落到开阳和摇光手里了!”
阮星阑听罢,抬眸惊诧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玉面郎君果真把位置传给他们了?”
“是啊,传给他们两个人了,开阳当宗主,摇光是副宗主!”先前说话的修士嗤笑道,“这下可好了,让娼|妓之子当七星阁的宗主,以后七星阁定不复往日的威风了!”
“你给我闭嘴!!!要你管?你是谁?凭什么站我面前指手画脚?!”宋摇光猛然站了起来,提剑走来。
这修士吓了一跳,气虚道:“本来就是!娼|妓之子,有什么可狂妄的?”
“闭嘴!!!”
狠狠一剑刺了过来。哪知从旁横过来一剑,玉衡一掌将宋摇光击退,斥责道:“摇光!不得无理!”
这修士得救了,立马道:“还是玉衡长老知礼明仪,娼|妓之子便是娼|妓之子,终究是不懂礼数的!”
宋摇光后退几步,捂着肩膀,满脸不敢置信道:“五师兄,你居然打我?为了那么一个人,你居然打我?”
玉衡道:“不得无礼!”
“什么东西!”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小凤凰嗤笑道,“天枢一死,就欺负两个小的没了靠山!倘若天枢和玉面郎君有一个人活着,今日谁敢欺负他们两个?”
林知意叹气道:“天意弄人。”
阮星阑也觉得挺难过的。看着天璇,天玑,天权三人的满脸漠然,再看看玉衡的疾言厉色,突然觉得开阳和摇光好可怜。
经过此事,七星阁再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还要在修真界背负着娼|妓之子的骂名。可能今生今世都抬不起头了。
“师兄,师姐,你们……你们居然就站着不动,全在看戏是吗?”开阳扶着宋摇光,满脸失望,“就因为我和摇光是玉面郎君抚养长大的,便不再是你们的师弟了?”
天玑道:“若非玉面郎君从中作梗,你俩未必能顺利当上七星阁的长老。既然掌门师兄是玉面郎君假扮的,那此前的宗主人选便不作数了。须得重新挑选才是。”
其余几人也应呵起来。不过短短半日,开阳和摇光便跌落至了尘埃里。
如果玉面郎君,或者天枢还活着,怎么舍得看着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受这种委屈。
玉面郎君如果知道自己死后,曾经百般疼爱偏袒的孩子,居然被外人如此指责羞辱,必定要气得大杀四方吧。
“好一个七星阁,我今日算是领教了!”阮星阑见不得这种事情,抬步走向玉衡面前,“滚开!”
玉衡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又不是七星阁的人,你管不着!”
一剑将玉衡逼退,阮星阑走到方才羞辱开阳和摇光最凶的修士面前,直接将人踩在脚底摩擦,冷冷道:“娼|妓之子是什么意思,来,就你长了舌头,你给我解释解释?”
“你……你……我……”
阮星阑话虽如此说,但却将人踩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抬眸,环顾左右,正色道:“我不是在为任何人说话,只是见不得有的人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开阳和摇光是天枢长老收进门的,即便后来是玉面郎君抚养的,但也不是玉面郎君生的!什么娼|妓之子,简直一派胡言!你们爹妈给你们舌头,就是让你们胡说八道的?”
开阳和摇光从未想过,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人敢站出来替他们说话。宋摇光的脸皮狠狠颤抖了几下,为此前对阮星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感到无比悔恨。
“天衍剑宗这是想袒护他们了?”在场的修士问。
阮星阑道:“此前在天衍剑宗,他们比试输给了我,当时我就说了,他们此生都将侍奉在我左右。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们当我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甚至质问慕千秋:“慕仙尊!你看你教养出的好徒弟,竟然是非不分,黑白不辨!”
慕千秋冷眼扫过:“你在教本座做事?”而后下一瞬,一柄长剑飞速出鞘,精准无比地抵在对方的喉咙之上。
“慕……慕仙尊饶命啊,慕仙尊!”
慕千秋环顾左右:“谁还想教本座做事?”
众人齐刷刷地后退一步。
收了长剑,慕千秋转过头来道:“星阑,点到为止。”
阮星阑本来以为师尊要说适可而止,没曾想是点到为止。
心里一热,突然觉得有个好师门,有个好师尊,实在太重要了。
小凤凰和林知意主动过去搀扶开阳和摇光。小凤凰冷着脸道:“哭什么?把眼泪收起来!不要让别人看你们的笑话!”
而后,他又同其他人道:“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关你们屁事!”
林知意温声细语地安抚道:“你们别怕,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那你们便同大师兄回天衍山吧,大师兄会善待你们的。”
玉衡冷着脸道:“开阳,你若带着摇光离开七星阁,往后就不必再回来了!”
开阳与摇光对视一眼。开阳道:“我与摇光从未贪恋过七星阁的宗主之位,掌门师兄既已逝世,从今往后,我与摇光便在人间除魔卫道,再不踏入七星阁半步。”
阮星阑觉得他们傻,不吃馒头争口气啊,要是换了他,定然要将七星阁的宗主之位坐烂了不可。
其实宗主之位,他不太稀罕的。可别人越是把他当狼防,那他就越要争一争。
但他终究不能替别人做决定。遂只是摇头叹气。
这场闹剧终究是散了。开阳和摇光不带任何留恋地脱去了宗袍,离开了七星阁。
临走之际,他们要走了小狐狸,说要照顾狐狸的后半生。
阮星阑想了想,觉得事已至此,也许狐狸在开阳和摇光手里是最安全的。便将狐狸交给了他们。
开阳和宋摇光对他鞠了一躬。宋摇光道:“阮公子,我彻底服你了,今生无以为报,来生我定然做牛做马报答阮公子。”
开阳道:“我与摇光此后会去人间游历,若今后阮公子遇见什么危险,便将这个捏碎,我们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阮星阑接过开阳送的玉简,看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负剑离去,心里还挺难过的。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再见面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187、星阑又要开始装x啦
七星阁的天枢长老已死, 其余几人又将开阳和摇光逼走。如今便只有其余四人争夺宗主之位。
其余门派修士不便插手七星阁门内之事,纷纷告辞。
原本阮星阑还想借此机会,把合欢宗和常家的恶心事公于天下。眼下被这些繁事缠身, 一时半会儿倒没机会了。
哪料恰在此刻, 又横生枝节。
合欢宗的飘渺散人不知何故, 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火入魔, 自废灵力而死。
很巧的是, 当时仙门百家正欲离开七星阁,便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惨死的。
飘渺散人死得离奇蹊跷。合欢宗的弟子们口口声声指责是阮星阑暗下毒手。
还说什么, 飘渺散人一向身体康健,不可能无欲无故就性情大变, 走火入魔。而众人皆知, 不久前阮星阑还在客栈跟飘渺散人起了争执,双方不仅过招, 阮星阑更是毁了对方的法器, 何其嚣张。
合欢宗的弟子们以玄霜为首, 堵在七星阁的殿外叫嚣, 要天衍剑宗还他们一个公道。
阮星阑对此头疼不已。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委屈了, 怎么无缘无故又背了个黑锅。
鬼才知道飘渺散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其实他有些怀疑是林知意之前做下的。
可自打林知意被慕千秋狠狠管教了一番,最近又乖顺得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