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阑撇了撇嘴,心想就自己这点能耐,压根就没法对林知意做点什么。
即便他有能耐,也万万不敢的。
多活两年难道不好嘛,做什么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倘若让慕千秋知道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行吧,既然你都跟进来了,那就一起走吧,不过我得事先说好,你得听我的话,不能胡来,救下林知意后,我们就立马出去……”
顿了顿,阮星阑忍不住蹙眉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里难道就是梼杌的肠胃?到处都是红通通的,咦?”
他看见肠|肉在蠕动,竟觉得挺有意思的,忍不住用剑鞘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那肠|肉敏感得很,立马缩了起来,蠕动得越发厉害了。
想来此处便是梼杌的胃,只是不知林知意现在身处何地。
两人仰仗于明火符,在梼杌体内逛荡,可怎么都寻不到林知意的人影。
阮星阑忍不住道:“林知意该不会已经被吃干净了吧?”
小凤凰的脸色一白,又大声喊了几遍林知意的名字,可宛如石沉大海,半分回应都没有。脸色便又难看了些许,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二师兄都碎成了渣,我也要将他找出来!”
“你也别急,小可爱的魂石还亮着,说不定就在附近,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等等。”
阮星阑的声音戛然而止,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周围顿时一片死寂,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凤凰不解道:“什么声音?”
“像打鼓一样,砰砰砰的。”
凤凰:“那是我的心跳声。”
“不是!你仔细听听!”阮星阑竖起耳朵又听了片刻,忽道,“我知道了,在那里!凤凰,快跟我走!”
待二人寻声过去时,便见眼前血红色的筋脉纵横交错,脚下满是血迹,隐隐约约,可见有一道身影,在一步步地靠近梼杌的心房。
那里存放着梼杌的内丹,雄浑的灵力在其左右萦绕。
不知是否因为梼杌曾经是神袛座下的神兽,或多或少也拥有来自于神袛的力量,阮星阑的胸膛一热,体内封印了许多的神火,在此刻彻底复苏了一般,竟在气海中高速盘旋。
火焰几乎要从七窍窜了出来,身体也在骤息之间变得滚烫,那身玄衣经受不住这般热浪,脆得几乎要寸寸化作飞灰。
凤凰并未注意到阮星阑的异样,反而上前一步,大声道:“二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快回来!”
林知意置若罔闻,仿佛被操纵了一般,一步步地往内丹的方向行去,衣衫破碎,脚下满是鲜血,可见一路走去,他并不容易。
“二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快回来!师兄!”
凤凰担心他出事,根本顾不得什么,上前就要将人拉回来,哪知才上前一步,那鲜红色的筋脉宛如利刃,竟生生划破他的衣衫。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鲜血瞬间就打湿了衣衫。
想不到这玩意儿居然如此厉害,阮星阑难过得要命,恨不得立马拉个人,就地大战个三百回合。
可师尊恰好不在此地。才伸手拉了小凤凰一把,惊人的凉意瞬间从手指蔓延到胳膊肘,阮星阑浑身都舒爽地颤抖了一下。
下意识想扑到凤凰怀里,同他搂搂抱抱,借此舒缓那几乎要将自己焚烧殆尽的苦楚。
理智却不允许他这般做,阮星阑立马甩开手,往旁边躲了躲,呼呼喘着热气。
凤凰被他拉了一下,惊人的滚烫,转头一看阮星阑,惊见他红得像只虾子,面色比那人间的海棠花还要娇艳,双眸蒙着一层水雾,好似江南的绵绵春雨,唇瓣艳红,齿若编贝,似乎很难受,泫然若泣,楚楚可怜……
不对,等等!
他怎么可以觉得阮星阑楚楚可怜?!
怎么能觉得此刻的阮星阑似海棠花一般娇艳?
难道说,阮星阑真就是属猫的,一天不双修,不,一刻不与人双修,浑身都燥得慌?
“你还真是不知廉耻,都什么时候了,满脑子里都是……”凤凰话才说到一半,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阮星阑被憋得七窍流血,捂住喉咙,极沙哑地说道:“凤凰,麻烦你了,把我打晕过去,然后……然后带到师尊的面前,师尊……师尊知道怎么救我。”
凤凰不动,似乎被这沙哑的声音惊到了。还未来得及开口,忽听一声闷声,迅速转头望去,就见林知意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脚下一动,才欲去救林知意,很快又狠狠顿住了,下意识回眸望向阮星阑,心尖瑟缩着颤了起来。
232、小可爱的血脉复苏啦
一面是林知意, 一面是阮星阑。
此刻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两难选择。
只能去救一个。而另一个就要承受痛苦。
不过瞬息之间,凤凰又想, 当然是救二师兄啊, 对他而言, 除了师尊之外,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二师兄对他好了。可他竟然在此事上犹豫了。
犹豫了,他犹豫了。
他脚下生了根一般,动都动不了了。
脑子里已经下定决心, 去救林知意,不要管阮星阑的死活, 可那该死的腿,就是动弹不了,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要救阮星阑,一定得救阮星阑。得救他, 必须得救他。
阮星阑察觉到凤凰转身了,估摸着他肯定救林知意去了。本想把自己撞晕了拉倒, 可又怕凤凰带着林知意一走了之,可怜的自己, 就要死在梼杌腹中。
便强撑着,扣开剑鞘, 提剑要往身上捅个窟窿出来,好好清醒清醒。
哪料那剑压根没捅下去,就被一只手攥住了,阮星阑一愣,抬眸一瞧, 恰与一双赤红的眸子四目相对。
凤凰极怒连五官都略显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我真是上辈子活欠你的!阮星阑,你到底怎么回事?想男人想疯了吧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说!”
“我……我……神火在我体内乱窜,须得,须得……”剩下的话,他实在不太好意思说。俊脸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勾人得紧,像是发|春的猫儿,眼波流转间,说不出来的风情万种。
最可怕的是,凤凰从未见过这副神态的阮星阑,在他眼里,阮星阑要么就是趾高气昂,惹人讨厌,要么就心狠手辣,让人如避蛇蝎,可此刻却风情摇曳,一时半会儿竟挪不开眼来,连林知意都抛在了脑后,眼里至此就只有他阮星阑一个人,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使劲一攥剑刃,竟绞出一片血沫来,凤凰深吸口气,缓缓松开了手,鲜血顺着衣袖,滴落在地,阮星阑手里几乎快攥不住剑了,腿脚一软,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恨不得将体内的火,从嘴里吐出来。
凤凰弯下腰来,双手扶着他的手臂,低声道:“你且忍一忍,待离开此地,我便与你……”
阮星阑的双耳被血水堵住了,听不太真切,眼前血红一片,只能勉强看见凤凰面庞的轮廓,知道他在说话,便以为他在说救林知意,于是点头道:“好,好啊。”
凤凰的眼睛闪烁着很奇异的光彩,又道:“你这是同意了?”
阮星阑道:“是啊,快……快啊。”
凤凰点头:“那好,待离开此地,我便与你双修,解了你这苦楚,但是,从今往后,你不准再想着师尊了,也不许想二师兄,除我之外,你不能再有其他人。否则,我会杀了你,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阮星阑就看见凤凰的嘴一直在动,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啥,还以为他在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或者是不知廉耻,寡廉鲜耻,丢人现眼诸如此类的。
又没有力气同他泼妇骂街了,遂虚弱无力道:“你这是……这是趁人之危啊,凤凰。”
凤凰不可置否,飞快攥住阮星阑的手腕,便替他输送灵力,试图压制神火。可他的道行,终究不如前世,更加不如天道转世的慕千秋,根本压制不住神火。
反而引得神火越烧越旺,几乎将阮星阑烧得神魂俱灭,七窍流血,只能哑着声道:“别,别弄了,快去救林知意罢,你先救他,别管我了,快去!”
凤凰满脸焦灼,此刻竟见不得阮星阑难受,低声道:“你别怕,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阮星阑推了他一把,害怕自己在神志不清之下,与凤凰之间有点什么— —虽然说,也不一定是自己吃亏,但师尊为了他破了无情道,他为师尊守身如玉,也没什么不对的。
于是就刻意保持距离,大声道:“快去救林知意,别管我了!我夺了魔君转世之人的舍,怎么可能那般轻易死了?不就是个小小的神火,我才……才不怕……”
呜呜呜,嘴上说着一点不怕,实际上心里怕得要死。
鬼才知道这玩意儿催|情的效果究竟有多么厉害,比海棠散厉害多了。再贞洁的烈女,在这玩意儿的操纵下,恐怕比勾栏院里最低贱,最阅人无数的妓姐儿也不差什么。
此前种种的惨痛遭遇,足以说明一切。他现在就万分迫切地想见到慕千秋。
然后,又暗暗祈祷,这次千万得收敛着来,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万万不能被玩废了。
凤凰却想,眼前的阮星阑终究与前世的不同,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舍己为人,若是真正的魔君,定然不会如此的。
一时半会儿神色颇为难以言喻,须臾才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好,我先去救二师兄,你且等等,我很快便回来救你。”
语罢,那生了根的腿,终于迈得动了。哪知才一转身,便听一道极轻的咔嚓声,伴随着这声音,梼杌的内丹周围灵力光壁,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裂开,而后在林知意的头顶游了几圈。
凤凰面露惊诧:“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梼杌的内丹,似乎……似乎要认二师兄为主了?”
此话一出,林知意的身子竟漂浮起来,在内丹的作用下,那些被血色筋脉重伤的身子,竟瞬息之间恢复如初,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林知意的天灵盖中。
伴随着这一异样,林知意的周身灵气大盛,竟生生将周围的筋脉震碎,不仅如此,余威还将凤凰推出数步远,待再能视物时,便见林知意缓缓睁开双眸,右眼竟不知何时,赤红起来,连任何一丝眼白都看不见了。
身上的禁制也重重冲破,人神之子的气息,终究还是暴|露在了朗朗乾坤之下。
在梼杌体外的慕千秋瞬间感应到了,眉头一蹙,不与梼杌再纠缠不清,飞起一剑,剑身流光璀璨。
耳边连听几声轰隆。
阮星阑几乎要被震得耳鸣了,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隐约察觉到有人靠近,还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以为是凤凰,下意识狠推了一把,哪知那手宛如钢筋铁骨,根本挣脱不开,心里一个咯噔,脱口而出一句:“师尊,是你?”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二指探上了阮星阑的额头,极雄浑的灵力宛如冰雪,瞬间从天灵盖铺天盖地的涌了进来,灼热感层层退了下去。
竟舒爽了许多,阮星阑如无骨蛇一般,往慕千秋身上一缠,虚弱无力道:“师尊,我快不行了,腿软了,师尊背我。”
慕千秋嗯了一声,抬手将阮星阑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再一回眸,便见林知意缓缓从一片废墟里走了出来,右眼赤红一片,不过是瞬息间,挟怨而出,灵力大增。
慕千秋的眉头蹙紧,揽着阮星阑的手更紧了些。便见凤凰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一手捂住胸膛,咳嗽不止:“二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林知意缄默不语,仿佛失了智一般,目光冰冷冷地望着阮星阑,冷声道:“还我神火。”
“他竟然是人神之子!”一旁的云景满脸惊诧道,“想不到,堂堂天衍剑宗的亲传二弟子,居然是人神之子!不愧是慕仙尊,竟连人神之子的气息都能掩盖住。倘若此事传扬出去,修真界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玄霜见状,怒从胆边生:“原来你竟是人神之子!怪不得你几次三番为那些人神之子说话,原来你也是人神之子!怪不得你那般痛恨常家,只怕常家十多年前逃走的那个孩子,便是你!雪姬的死,也必定与你有关!”
阮星阑才一缓过神来,便听的这几句,心道,完了,完了,小可爱现在得了梼杌的内丹,人神之子的血脉苏醒,挟怨而出,功力大增,只怕要大开杀戒了。
似乎要证实他的想法,林知意凌厉的眸子转了过去,伸手一抓,竟隔空掐住玄霜的脖颈,冷冰冰道:“世人从不把人神之子当人看,肆意残杀折磨,合欢宗与常家此前那般折磨我的族人,我在天衍剑宗苦修多年,修为一直落于人后。今日老天开眼,竟让我得了梼杌的内丹,昔日,此物乃我祖先座下之神兽,今日内丹为我所用,便拿你先行祭天!”
语罢,狠狠一掐,意图将玄霜的脖颈当场捏断。
“住手!”阮星阑赶紧上前阻拦,大声道,“林知意,师尊在此,不许你胡来!”
“胡来?我可不知何为胡来,自幼起,我便与一群族人受常家人迫害,将我们当猪狗一般囚|禁起来,肆意玩弄,弄死弄残,连我们的尸体都不肯放过,血肉用来吃喝,骨头用来制作法器。当时为何无人站出来,让他们不要胡来?”
林知意的语气冰冷彻骨,完全没了从前的半分温润如玉,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掐着玄霜的手越发用力,便听一声极清脆的咔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