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神使须对神袛绝对的忠诚,胆敢背叛,必死无疑。除此之外?……”顿了顿,林知意的神色不甚自然起来,看起来欲言又止。
阮星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都这种时候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林知意似乎觉得有?道理,于是缓缓道:“除此之外?,若神使胆敢以下犯上,对神袛产生敬重以外的感情,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阮星阑眨巴眨巴眼睛:“也就是说,神袛就得无欲无求了?那如何繁衍后代的?”
“神与神可以通婚。”
阮星阑“哦”了一声。
凤凰听罢,问他:“你懂了?”
阮星阑摇头:“没有。”
“那你哦什么??”凤凰的眉心一跳一跳的,眼睛偏转过去,不肯看雪神与明觉亲亲我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
“神袛不得与外族通婚,是为了不让神之血外?传。为了保证神血的纯净,他们一般都会同族,甚至是近亲通婚。”慕千秋冷不丁出声解释道,“这也是人神之子会遭受修真界疯狂捕杀的原因之一,神血珍贵异常,得之可助修为突飞猛进。”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那阮星阑就明白了。
一句话就能总结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东西就得关起门来,自家藏着掖着才?行。
再说难听点,不就是母子交|合,兄妹相|奸。
如果真是如此,那其实雪神作为一名神袛来说,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且不说在人间造成?了大杀戮,就单单那些后代们,死的死,残的残,让人唏嘘不已。
便听嘶的一声,衣衫碎裂。
明觉痛苦万分,浑身发红,在巫月蛊的作用下,胸前的雪润比女子还要丰满,显得腰肢极纤细,不足盈盈一握。
半跪半伏在雪神怀里?,双眸红艳艳的,眼尾都湿濡起来,用那种极可怜的眼神,沙哑着声儿道:“帮帮我,杀了我,好不好?不要让我继续了,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
雪神自是不会杀他的,最起码不能在人间动手。闻言便摇了摇头:“你且忍一忍,待我替你将蛊虫取出。”
明觉听了,登时面如死灰。似乎极失望的。将脸埋在雪神的颈窝,两行热泪簌簌落了下来。
“师尊,巫月蛊可有解法?”阮星阑忍不住问道,“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难道真的要如此那般双修才?可?那同小狐狸中的海棠内丹,岂不是一丘之貉?”
慕千秋道:“未曾听闻有解法,只是传说,若是中蛊者,腹中孕出一子,并且平安诞下,再食了孩子的胎|衣便可。但仍旧不能完全解除,只能压制,每隔一段时间,仍旧会复发。”
“也就是说,要一直生孩子,一直食胞|衣才行?”阮星阑大吃一惊,连眼睛都不由自主睁圆了些,显得极可爱,“那岂不是,还没出月子又要怀?”
“嗯。”慕千秋点头,“传闻便是如此。”
“那雪神说要替明觉取蛊,又是何法?”林知意问道,“观他的手法,也并非……”
“也许身为神袛,有?别的方法可行。但……”话锋一转,慕千秋正色道,“明觉不过就是个肉|体凡胎,他经受不住神袛为他取蛊时,挫骨剜肉般的痛苦。况且,此蛊在明觉的身体里?,不下于十年,早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了。”
“那也就是说,想要彻底取蛊,便要放空明觉的血不可?天呐……”
阮星阑想象不到那种痛苦,更何况明觉只是个凡人,疼都能把他活活疼死。
与其这般痛苦,还真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痛快快。
倘若活着太痛苦,死亡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可很显然,明觉杀不了自己,雪神也不肯送他上西天。
小竹子在外头冻得直哆嗦,拍着门道:“雪……雪哥哥,我……我好冷啊,可以……可以进去了吗?”
雪神低头望了一眼怀里?衣衫不整的明觉,这才?抬眸道:“不可,稍等。”
“可是……可是我的耳朵都快冻掉了。”小竹子冻得小脸酱紫,结结巴巴的。
外?头大雪纷飞,仿佛天与地都相连起来。过腰的大雪,除了这间破烂神观能暂且遮风挡雨之外?,再无其他避风港了。
说完此话,小竹子就冻得蜷缩在门口,把?头埋在膝头,一句话都不说了。
“可怜死了。”阮星阑忍不住道,“人间的春天何时才能来到?”
“不是说两城交战,死伤无数,恐尸体腐烂,瘟疫横行么??”凤凰侧眸瞥他一眼,没好气道,“倘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尸体还没处理完,瘟疫席卷人间,那还要雪神下界作甚?人间的风雪,想必都是他制造出来的。”
阮星阑一听,觉得甚有?道理。
可一个小姑娘在门外冻得这般可怜,让他忍不住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门外是冻成狗的小竹子,门内是骚上天的明觉,雪神顾他,就顾不得她。
随手一挥,竟停了外?头的风雪,但仍旧天寒地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觉狠狠出了一身汗,然后身体又逐渐恢复成?少年,伏在雪神怀里?睡了过去。
待雪神开门将小竹子抱进来时,她几乎冻成了冰雕。
“此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阮星阑道,“对明觉比对小竹子有?耐心许多,该不会是看上明觉了吧?”
林知意立马道:“定然不会!神袛怎会对人族少年动了私情?”
说来说去,其实林知意还是接受不了,人神之子的起源,竟然是从一位人族少年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247、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当?然, 目前来说,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此,几?人又继续看了下去。
雪神把小竹子抱回床上, 扯过被子给她盖好,这才折身去添柴火。
不知过了多久, 小竹子与明觉才悠悠醒转。
小竹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死狗!方才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乱摔乱砸的?东西摔坏了, 不要钱买的?”
明觉自知方才丢人现眼了,此刻面如死灰。紧紧抿唇不语。气氛一度诡异的很。
唯有小炉子里熬的小米粥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咦?好香啊,这里是什么?”
小竹子鼻子灵,老鼠似的凑了过来。掀开盖子一看,惊呼:“呀,是糯米粥!里面还放了红枣,桂圆,还有红豆!”
“嗯。饿了吧, 你们都过来喝一碗, 天冷。”
而后雪神便主动给二人盛粥喝。小竹子吃东西如猪, 呼哧呼哧倒进了肚子里,一抹嘴唇, 大声道?:“好喝,好喝!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了!”
明觉端着碗没动, 眼泪啪嗒啪嗒掉了进去。
“咦?你怎么不喝啊,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小竹子慌了,忙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明觉立马躲了开来, 那手就扑了个空。
“没什么,喝完这碗粥,我就会离开这里。谢谢你们的收留,这段时间, 是我此生最美好的时光了。”
阮星阑一听,感?觉不正常。
三个人搭伙过日子,天天干些收尸的营生。住的地方四面漏风不说,还杂草丛生,即便收拾得再干净,也只是个破烂神观。
睡的都是草堆,连点像样的厨具都没有。
这种?生活就跟天桥底下要饭的乞丐差不多,顶多就是稍微体面些。
便疑惑起来,明觉到底什么来历,之前吃了什么样的苦,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为什么要走?难道你讨厌我和雪哥哥了?”小竹子更慌了,霍然窜起来道,“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是狗了,也不同你抢东西吃了。饭我来做,地我扫,衣服我洗,你别走啊。”
“我得走了,我必须离开此地才行。”明觉低着头,擦了擦眼泪,“你们是唯一不嫌弃我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小竹子不知道明觉中了巫月蛊的事,只当他是有羊癫疯之类的隐疾,于是便道?:“不就是有点小毛病?那有什么的!我们不会笑话你的!谁笑话你,我就打死他!”
雪神一直不言不语,对明觉离开的事,既不表示欢喜,也不难过。诀别和挽留更是一概没有。
仿佛根本就没听见,只是专心地往火堆里添柴。
“神使不得离开神袛左右,因此雪神有恃无恐。”林知意解释道?。
“可是,他这副事不关己,毫不在乎的模样,倒也让人心寒。”阮星阑如此道,“倘若明觉对他有意,光是观雪神这副神态,怕是比巫月蛊发作还要痛苦千万分。”
“可是,最可怕的事情?,难道不是雪神对他根本无意?”凤凰却道,“神袛无情?无欲,本就不会动情,倘若动情的人,至始至终只有明觉,岂不是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此话一出,场上瞬间就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了。
唯有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外头呼呼的风声,又是一夜风雪。
小竹子左看看,右看看,见他们都不说话,于是急道:“雪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明觉都要走了,你为什么不拦一下?难道你就舍得明觉走?”
雪神的神色淡然,闻言便往火堆里添了根柴,道?了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之后便不再多言了。小竹子气得小脸通红,鼓起了腮帮子,站在两人中间,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林知意低声喃喃自语起来,神色显得很落寞。
凤凰听了,也感?同身受一般,沉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只有阮星阑不同,他攥紧慕千秋的手,故意用小指摩挲着师尊的手背,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可是,星阑永远不会离开师尊。”
慕千秋回攥住他的手,被他撩得心尖一颤颤的。
“明觉,你不走行不行?即便要走,也等来年开春啊,现在天寒地冻的,你要往哪里去?”小竹子说不动雪神,转头跑去同明觉道?,“外头正在打仗,每天都会死人的!天斗比望月城厉害,他们就跟土匪一般,蛮横极了,见人就杀!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少年,他们看见了,肯定会杀了你的!”
一提到天斗,明觉整个人狠狠颤了一下。神色也瞬间慌乱起来。不过瞬间,他又恢复了平静,抿唇摇头道:“不了,我得离开了。”
“那后天再走行不行?”小竹子竖起一根手指头,满脸期盼道,“后天再走行不行?就多留一天,好不好?”
明觉摇头。
“就多待明天一天好不好?就一天!明天是我生辰,我爹娘死得早,也没有过朋友。你和雪哥哥陪我过一次生辰好不好?就一次,好不好?”
明觉听了,微微愣了愣。望着小竹子几?乎快哭出来的脸,愕然许久。少女白皙娇俏的面容,明媚的让他恍了一会儿,竟说不得拒绝的话,鬼使神差地点头道?:“好。”
说起生辰,阮星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有没有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的,也通通不清楚。更别说过生辰了。
一听这话,竟然还挺羡慕的。
同样羡慕的,还有小凤凰和林知意。他们也都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生的了。
甚至连父母的样貌,也早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眼前画面一转,便是翌日清晨。
明觉说话算话,果真多逗留一日。
这一天三人没有像往常那样,驾着牛车去城里拉死尸,而是起了个大早,收拾起了神观。
将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连门外的雪都扫干净了。难得没下雪,天也放晴了。明觉一起来,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
在用匕首认真雕刻手里的东西,从昨晚雕到现在,已经隐隐有了个雏形。
阮星阑看了一眼,很快就辨认出来了,他道?:“是一枚簪子。这傻孩子,怎么送人家小姑娘这种?东西。容易教?人误会。”
凤凰不通情?爱,闻声道?:“为何不能送簪子?小竹子过生辰,送个生辰礼有何不可?”
阮星阑不知道怎么同凤凰解释定情?信物这种?东西,并且觉得凤凰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肯定孤独终老,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于是随口道:“因为簪子都是一头尖,谁要是寻死觅活,都是用簪子自刎的。送这个不吉利。”
林知意一听,立马又用那种很难以捉摸的表情望着他。但也没说什么。
慕千秋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凤凰点头,很快又寒着脸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什么送簪子不吉利,你此前送二师兄玉簪,当?我不知道?送簪子分明就是喜欢,所以才送!”
阮星阑“哇哦”了一声,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惊讶道:“原来你知道啊,那你还问?”
“我只是想看看你可敢承认!”凤凰想起当?初,阮星阑送林知意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可却扣扣索索送自己一根狐狸尾巴,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着脸道,“我便知道你不敢承认!”
阮星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此前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便听门咿呀一声,从里面推开,一道?白影倏忽闯入。
明觉雕刻簪子的动作一顿,也没敢抬头。对于昨夜那般难堪之事,一时难以启齿。哪怕对视一眼,都怕看到对方眼中的厌恶与嫌弃。甚至都不敢出声询问。
遂下意识低着头,匆匆忙忙道?了句早,然后就要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