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秋摇头,凝声道:“你说。”
“他们是被人害死的。”阮星阑的声音有点发颤,手也比较抖,因为他刚才查探童男童女的身体时,发现他们的身子是空的,“身体里是空的,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架子。”
也就是说,他们的内脏没有了,身体里完全是空的。生前被人把内脏剜了出来,然后妆扮成童男童女的样子,挂在了墙头风干。
可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阮星阑暂时还不清楚。
但这足够让人觉得胆寒了。
“师尊,你说,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令你觉得害怕的东西啊?”
慕千秋摇头,表示没有。
阮星阑此前也觉得自己死过一次,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被这些鬼东西整的,还真有那么一点害怕。
不管这俩孩子为啥被悬挂于此,都不妨碍阮星阑觉得他们可怜。遂想着把人带出去,好好埋葬,可又想到,自己已经装了一个无头尸体在乾坤袋里了,回头三个鬼打架怎么办。
遂退而求次,脱了件衣服,把俩可怜孩子包了起来,一张明火符将人烧成了灰烬。
之后把骨灰收罗收罗,揣怀里准备带出去。那骨灰下头,掩着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头,跟之前那颗一模一样,阮星阑攥在手心里,苦思冥想,鬼使神差地往师尊的腰腹下一瞥,心道,不会吧,不会吧,该不会是棒小伙的那玩意儿吧。
这么个大小,攥手里跟琉璃珠子似的,是不是有点小?好像师尊的更大。
慕千秋凝眸问他:“你在看什么?”
阮星阑挠头,不要脸不要皮地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以后给孩子起个啥名。”
等做完这一切,阮星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原文里的慕千秋死后,尸体被孽徒藏了起来,连入土为安的资格都没有。
也算是世间极惨极惨,也许此前听见的尖叫声,就是这对童男童女发出来的,为的就是让阮星阑带他们离开此地。
反正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离开此地要紧。
阮星阑决定不要继续探索了,怎么上楼的,就怎么下楼。
可当他准备下楼时才发现。
他娘的,没路,没路,没路……
楼梯全没了,一节都不剩。
他有点怀疑,是不是得飞下去才行,于是站在楼顶,往下一看,立马觉得腿软了。
底下黑漆漆的,像是一张吃人的嘴。
“师……师尊,你说,我们现在下楼,会不会被深渊吞噬?”
慕千秋竟笑了:“星阑,你害怕了?”
阮星阑赶紧摇头,很快又道:“师尊,你有没有觉得,一路走来,有一双暗手在推,我指的是从姓黄的死,到现在我们被困在幻境里,一桩桩,一件件,看似一点头绪都没有,实际上是有人在推。”
慕千秋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首先,姓黄的一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为了自证清白,我不得不想方设法地查清姓黄的死因,遂想到寻找他的法器,然后又因为法器指引,来到此地,寻到了一具无头尸体,又被这无头尸引来此地,身陷幻境,无可脱身。”
慕千秋道:“你在怀疑,有人在背后作祟,目的并不是杀害金儒门的少主,只是想引我们来此地,寻得无头尸。”
“我便是这个意思。”阮星阑环顾左右,又道:“可能我们从进入古楼开始,就已经深陷幻境,但却未能发觉。保不齐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没有走出太远。无头尸之所以胡乱引路,并非有意如此,只不过是被幻境迷惑,引导我们一辈子被困在此地!”
这话一出,周围的环境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东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殆尽。
待再清醒时,二人仍旧在密林中,并未走出太远,身后传来路见欢的声音:“师尊!师尊!你们怎么在这儿?我们怎么寻你们都寻不到!”
阮星阑的手心里还攥着一把冷汗,直到看见小凤凰和宋摇光平平安安的,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慕千秋道:“师尊没事,你怎么样?”
“只要师尊没事,弟子就没事!”小凤凰抬眸,痴痴地望着慕千秋,又看了一眼阮星阑,鼓起勇气道:“师尊,能不能不要丢下弟子?弟子不比阮星阑的修为低多少,弟子想保护师尊!”
如果是此前,阮星阑听见这话,肯定要嗤之以鼻。可能是在幻境里,亲眼目睹了小凤凰是怎么被孽徒折磨的,心尖又软了下来。
非但没有笑话小凤凰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反而还主动说:“这次是我的不对,我太任性妄为,私自离队,师尊是为了寻我,遂才……等回了剑宗,我自请关禁闭。”
关禁闭是假,主要想借个由头,跟师尊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不出门。师尊的手,冰冰凉凉的,摸得他爽翻天了。
如果能寻个机会,让师尊亲一亲自己,哪怕不用含着,稍微亲一亲,就很满足了。
因此,这话半真半假。
慕千秋福至心灵一般,竟懂得了几分妙意,唇角不动声色地往上一牵,很快又收敛起来。
小凤凰觉得诧异,不解阮星阑是何意。
反而是宋摇光上前一步,急匆匆道:“那具无头尸没弄丢吧?”
“在这儿呢,不可能弄丢。”阮星阑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想了想,又把装有童男童女骨灰的袋子取了出来,捏了捏,里面的确有东西。
心里又沉了一分,总觉得此前在古楼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好解释。
不管那么多了。宋摇光又道:“我与路见欢发现了一处断崖,底下似乎有什么玄机,就等寻到慕仙尊一同下去查探。”
几人跟随着宋摇光,来到他说的那处断崖。阮星阑从上往下眺望,就看到底下深不可测,断壁上寸草不生,底下隐隐有一处石洞。
宋摇光道:“你们看这里,有很明显的新痕,这就证明,不久前有人下去过。”
之前几人跟捡破烂似的将一百零八块尸体残片捡起来,在附近逛荡遍了,压根没有人烟,连妖兽都没遇见。
再一看宋摇光手指的地方,隐约可以看清楚脚印,而且此脚印比较小,想来不久前的确有人来过的。
可能是有了之前吃亏的经验,这回宋摇光不敢再轻举妄动,慕千秋也不爱废话,随手一甩缚仙绳率先下去了。
阮星阑亦步亦趋的跟着,随后是小凤凰和宋摇光。
下了断崖几人才看见一处被野草遮掩住的小石洞。
取出明火符左右逡巡一遭,石洞里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一定要问,有什么特别的。
那就属石洞周围到处都是圆圆的小洞,看样子很有些年头了,阮星阑比划了一下洞的大小,刚好够容纳成年男子的屁股— —不是他满脑子黄不拉几的,经验所得。
小凤凰比较单纯了,蹙着眉毛问:“这些洞是做什么用的?”
阮星阑眼观鼻,鼻观心,暗想单纯不是错,而是傻。这种东西,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海棠文里的关卡,肯定不是割腕献祭那么简单啊,不被玩到脱成皮,那也不可能啊。
哪知宋摇光似乎颇有几分不可描述的见识,红着脸打开凤凰的手臂,怒声道:“别摸!不觉得脏啊?”
凤凰也不高兴了:“脏?我看你才脏!只有心思不干净的人,才会看所有东西都脏!我们剑宗的弟子才不似你们七星阁,竟看什么都是脏的!”
阮星阑:“……”受到了冒犯。
话到这里,阮星阑有必要举手打岔,忙道:“心照不宣,我们剑宗的仙尊还在此,不可造次。”
小凤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宋摇光道:“把无头尸放出来,也许这里能寻到他身体的其他碎片。”
他这个“其他碎片”用的比较精妙。
有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无头尸还缺一根天柱山,还有一个脑袋,其他东西都已经找齐了。
104、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既然宋摇光都这么说了, 阮星阑便把乾坤袋解开,将无头尸放出来。
为了防止无头尸伤人,便在其身上贴下了一张黄符。
黄符这种东西, 一般都是贴在脑门上的, 那里天灵盖顶,人之精魂,但由于对方没头, 于是阮星阑假装一本正经,一张黄符贴在了对方的“人中”。
慕千秋:“……”
小凤凰:“……”
宋摇光:“……”
不过好在三个人都没有反对,只是各自背过身去。
被黄符贴住了“命脉”的无头尸乖乖巧巧, 在洞穴里绕了一圈,伸手摸索着洞壁上的圆孔, 上下比划了一下。突然一把将那石柱子连根折断,往自己身上比划。
试图把自己拼凑起来。可那石柱子毕竟不是真的肢体, 怎么可能合适。无头尸见这一根不合适,又摸索着折断下一根, 一根一根地适, 直到把所有的石柱子都试完了, 这才陡然暴怒起来。
一把扯下黄符直冲着宋摇光杀了过去— —然后两手一掐宋摇光的手臂,往半空中狠狠一举。
阮星阑还在琢磨着, 要不要上去帮忙, 忧心这无头尸会不会当场把宋摇光净身, 就见那无头尸上下摸索了宋摇光一番, 然后不满地将人丢开, 一个虎扑,冲着小凤凰杀去。
小凤凰自是不肯束手就擒,一抽长剑, 挥剑便砍,旁边宋摇光大声道:“不准动他!他不会伤人的!只是想……只是想寻找自己的身体碎片!”
这话一出,小凤凰勃然大怒:“你有病啊,他找自己的身体碎片,关我什么事?难道要把我的身体割下来,安在他身上?”
好似应了凤凰这句话,无头尸开始发狂了,一招黑虎掏心,竟真的像是要把小凤凰的那啥玩意儿掏出来。
只要一想到那种血淋淋的场面,阮星阑就忍不住咦了一声,往后一跃,冲着慕千秋道:“师尊躲远些,弟子保护您老人家!”
而后自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空白的符纸,三撕两扯,很快就撕出个“代替”出来,咬破手指,在代替上鬼画了几笔,嘴里低呵一声“去”。
那“代替”在半空中一飘,立马把无头尸吸引住了。
“什么鬼东西?留这做甚的!”小凤凰刚刚砍了几剑,虎口都震得发麻,看着无头尸追赶着“代替”,暗暗咬着牙,“杀人不过头点地,究竟是谁这般残忍,将人肢|解了不算,居然……居然……”
居然还把人弄废了,这种酷刑,恐怕也只有原文里的孽徒能做得出来。
但问题时,此人究竟是谁,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天枢。众人心底疑虑。
忽听轰隆一声,左右石壁动荡起来,姓黄的那把佩剑沉寂了许久,此刻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伴随着这一异象,左右的圆洞里,突然冒出了什么东西出来,仔细一看,竟然全是白花花的腰身,真如同阮星阑之前暗戳戳设想的那样,这些腰身紧紧嵌在洞口,好像在等人采撷。
这般让人面红耳赤,血脉喷张的景象,立马惊的在场几人转过身去,阮星阑原本想一探究竟,哪知慕千秋从后面一把捂住他的双眼,低声道:“不许看。”
而后,耳边就响起一阵嘿嘿哈哈的诡异声音,还有极其沙哑甜腻的喘息声。即便不用睁眼看,也知道此刻周围是个什么饕鬄盛宴。
小凤凰气炸了,咬牙切齿道:“你他娘地带了个好路!”
宋摇光面红耳赤地狡辩:“我又不知道!我就是直觉而已!”
小凤凰:“那你的直觉有没有跟你说,你什么时候死?”
“你!啊!”
耳边传来短促的惊呼声。
阮星阑被捂住了眼睛,根本看不清宋摇光出了什么事,遂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有谁睁眼看了?”
问出的话无人回应,如此,那便是没人睁眼了。
这种时候,又是总攻的主场,阮星阑满脸浩然正气地说:“我愿意作出牺牲!师尊!你的眼里见不得脏,凤凰,你年幼,看不得这些,人命关天,师尊,快放开我,让我上,让我上!”
慕千秋不应他,凑近阮星阑的耳畔,悄然道:“本座说了,不许看就是不许看,听不懂,还是听不见?你上什么,你有那个能力么?”
紧接着,旁边又传来了宋摇光的惨叫声,还有越发激昂的嘿嘿哈哈声,水声,各种,不绝于耳。
这哪里是修真世界啊,就他娘的,完完全全是个炉鼎世界,遍地皆是炉鼎。
顾不得那么多了,正义感驱使着阮星阑公然违抗师命,胆大包天地掰开慕千秋的手指,一跃跳出数步远,快速地说:“师尊!对不起,我不能见死不救!回去之后,弟子任打任罚……哎呀,我了个艹!”
话未说完,他就被眼前这种饕鬄盛宴迷住了眼睛。
到处都是人与人苟|且的画面,就跟此前在古楼里看见的壁画一般,形形色色。
十几个身强体壮的不知名壮汉,各自蹲守在一个洞口前,玩弄着身下的炉鼎。还有宋摇光— —他被无头尸一把怼在了地面,受伤不轻的腰,被两只大手狠狠压住,呈现出诱人的姿势,无头尸根本无法享用炉鼎,只不过是对其作出了应该有的动作。
泄愤,完完全全的泄愤,无头尸被人弄成了这种鬼样子,开始泄愤了!
阮星阑:“……”
阮星阑:“……”
阮星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