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方才受了点轻伤,此刻跑去扶林知意了,殿里被搞成这副鬼样子,阮星阑略显尴尬地挠头,刚要跟慕千秋说什么。
师尊便冷冷吩咐:“去,把尸骨装进乾坤袋里。”
“是,师尊。”
自知理亏,阮星阑不敢再插科打诨了,弯腰去收罗尸骨,哪知狐狸不肯,扑过来就要咬人。慕千秋瞥了一眼,一剑抵住了狐狸的嘴,幸而没出剑,否则能当场把狐狸的牙根都削掉。
“看来这狐狸跟无头尸真的认识,没准以前还是老相好呢。”阮星阑把慕千秋的剑推开,曲指敲了敲狐狸的额头,“小家伙,要不是看在你此前跪求无头尸饶我性命的份上,我就不要你了,太能闯祸。”
狐狸发出可怜的呜呜呜声,嘴里的剑鞘一被推开,顺势往阮星阑怀里一伏,抱着他的手臂,伸出舌头欲舔|舐他的脸。
“别……我不吃这套。”抬手挡开狐狸的亲热举动,想了想,阮星阑抬手在狐狸眼前一挥,等狐狸昏睡过去,再继续收罗尸骨。
鉴于阮星阑私自放无头尸出来,害林路二人受伤不说,还毁了一处殿室,慕千秋便不肯把无头尸寄放在阮星阑身边,直接将乾坤袋要了过去。
至于那狐狸,几次三番想跟男修在一处苟|合,慕千秋表面未曾说什么,心里的确不喜,尤其傻徒弟容易心软,对谁都古道热肠。
林知意受了些伤,连衣服都被炸毁了,此刻略显狼狈地道:“无头尸的事情,此前我也听路师弟说了,依弟子看,这无头尸与狐狸定然有些渊源,此前听宋公子与开阳提起七星阁的天枢长老,弟子以为,时间紧迫,星宿大会约莫还有十几日便要召开,恰好山下传了消息来,说此前师尊派出去降妖伏魔的弟子们遇见了麻烦,不如趁此机会,提前下山,不知师尊意下如何。”
慕千秋抬眸瞥他一眼,淡淡道:“你的消息倒比为师还要灵通些?”
林知意诚惶诚恐地拱手:“弟子不敢,只是下山的弟子当中,有几个与弟子相熟,遂才……”
其实这事好解释,林知意寻常在天衍山,最是平易近人了。此前回山,兜里没多少钱,还特意在山脚下的镇子,买些蜜饯带回来,给底下的小弟子们分一分。
按林知意的话说就是,他儿时没吃过的东西,希望别人能替他尝一尝。
阮星阑觉得,林知意的想法很简单,儿时没得到的幸福,长大后希望别人能得到。
“师尊,二师弟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去七星阁路上也要花费些时日,狐狸在天衍山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哪天又犯了邪|性,与其他弟子双修,那岂不是……”阮星阑揣摩着用词,正色道:“索性下山一趟,师尊法术无边,有师尊在,弟子才心安。”
吹一吹慕千秋的彩虹屁,务必让师尊跟着一起下山。
异地恋是爱情的绊脚石,距离产生的不是美,大部分是绿帽。
为了防止自己离山后,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弟子深夜寂寞,爬上了师尊的床,阮星阑好说歹说,求慕千秋一道儿前往七星阁。
林路二人一听,双双表示也要跟着去。慕千秋竟然也同意了……
没办法,慕千秋就是太善良,太仁慈了,才会让座下弟子爬到自己头上,要是换了阮星阑,谁敢蹬鼻子上脸,一脚踹过去,没啥是一顿好打解决不了的。
此前山下某地邪祟作乱,刚好三人都背着事儿,慕千秋便派遣了其余的弟子下山。
前去十三人,还包括两个娇滴滴的小师妹。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可下山没几天,弟子们就千里传书,说邪祟忒他娘的厉害,十三个弟子都搞不定,请慕仙尊派个亲传弟子下山,虽未点名道姓,但特意提了一嘴“最厉害的亲传弟子”。
最厉害的亲传弟子,那不就是单挑七星阁六大护法的阮星阑,阮大师兄是也。
阮星阑得知后,油然生出一种“我最棒,我最强”的感觉,并且拍着胸脯,告诉慕千秋自己可以。
慕千秋闻此言,用了那种很难以琢磨的目光睨了一眼,浅绯色的唇,还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轻声道:“哦,是么,星阑竟如此厉害的。”
阮星阑一听慕千秋用这种语气说话,连脚趾头都狂缩起来,左右环顾,见无人注意,遂色胆包天地凑过去,咬着耳朵道:“弟子厉不厉害,难道师尊不清楚?一定要弟子当面说出来,哎呀,好害羞!”
嘴里说害羞,实际上脸不红气不喘,还冲着慕千秋眨巴眨巴黑溜溜的大眼睛,极尽诱惑:“弟子还有更厉害的,晚上,瑶光殿,你我二人,单独,把殿门锁死,床震塌,师尊,懂?”
慕千秋点了点头,眸色越发晦涩起来:“懂。”
之后曲指不轻不重地地敲了阮星阑的脑袋三下,抬腿便回了瑶光殿。
阮星阑摸了摸头,笑嘿嘿的。
夜半三更天,空虚寂寞冷。
晚风吹得瑶光殿外的枫树,发出簌簌的声响。
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往院子里窜。
月明星稀,晚风轻柔,拂乱了鬓边的长发。
阮星阑深呼口气,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淡定淡定,别整的跟一百年没碰过荤腥似的,要冷静自持,有一点当攻的样子。
遂把敲门的爪子拢进了衣袖里,心想,谁他娘的半夜三更过来搞事情,还敲门的。
直接抬手把门推开,清冷的月色下,传来嗞呀一声— —门没关,看样子是慕千秋给他留的门。
搓了搓手手,在门外酝酿了一番情绪,抬腿就进了寝殿。
殿里点了灯,泛起微黄的光芒,一如他此刻的内心,黄不拉几的。
故作淡定。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阮星阑挺胸抬头,往里殿行去,挑开珠帘,就见床上一道清瘦的背影。
身上盖了一条素色的被子,面对着墙睡,空了好大的床铺。阮星阑笑着凑过去,伏在床边,伸手推慕千秋的肩膀,压低声儿道:“师尊,你怎么先睡上了?弟子过来给师尊暖床了!”
慕千秋的眸子倏忽睁开,跳跃出几分异样的炙热,转过身来问:“这么晚了,谁准你过来的?放肆,滚出去跪。”
“师尊,不是你让我三更天过来的吗?”阮星阑摸了摸白日里被慕千秋敲过的额头,笑眯眯道:“师尊,弟子见师尊的床,似乎用了很多年了,不知师尊是否想换一副床榻?”
一边说,一边单膝跪在床边,上半身微伏下来,伸手勾掉自己的衣带。
慕千秋镇定自若道:“此床,甚硬,为何要换?”
“因为今天晚上,弟子要把这张床震塌!”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故意露出一副凶样,夸张地说,“震塌,震成碎渣渣!师尊这次不准跑,弟子让师尊舒服!”
话到此处,他把外衫褪下,两膝并跪在床沿,试探着伸手扶着慕千秋的胳膊,“师尊,明日就要下山了,趁着你我还有独处的时间,不如试着,换一副床榻吧?”
慕千秋觉得他在作死,凝眸看去,很快无奈摇头:“星阑,你可知自己离死,还差多远?”
解衣衫的动作猛然一顿。
色令智昏的阮某人开始琢磨,师尊这句话究竟是啥意思。
难道说,师尊在担忧他精|尽人亡,委婉告诫他对情情爱爱必须有节制?
师尊……师尊担忧他的身体,不就说明师尊关心他,怕他死。
师尊怕他死!
阮星阑心里感动死了,觉得自己已经胜利在望了。只要师尊愿意为他生为他死,还有啥情爱是堪不破的。
遂满脸温情地望着慕千秋:“师尊待弟子真好,师尊放心,弟子年轻气盛,有用不完的精力。”
两膝跪行着移到床上,胆大妄为地往慕千秋腰上一跨,伸手抚摸师尊俊美无俦,宛如玉瓷般的脸,连声音都颤了:“师尊,你……你生得可真好看,弟子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比师尊更好看的人了。这……这哪里像是几百岁的老男人,分明……分明就是个神仙哥哥啊!以后私下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可以喊你哥哥吗?我没有哥哥,所以,特别想寻个哥哥。”
阮星阑自认为自己是讲道理的总攻,吃相斯文有礼貌,不像原文里的孽徒,想吃师尊的糖,还想当师尊的娘,忒不要脸。
慕千秋蹙眉,在“几百岁的老男人”以及“神仙哥哥”上迟疑,一时间不甚明白,阮星阑究竟是夸他,还是贬他。略一思忖,才道:“本座不是老男人。本座生得……并不丑。”
118、不许眨眼睛
“我知道师尊生得不丑, 难得师尊还有此自知之明,就师尊这张脸,要是下海挂个牌, 恐怕方圆百里, 不,方圆千里, 无数人争先恐后,砸锅卖铁, 也想一亲师尊的芳泽, 不过……”他嘿嘿傻笑, 凑过去啪叽亲了慕千秋一口,“他们没那个福气, 师尊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喜欢师尊, 喜欢地不得了。”
徒弟总是这样。
长不大,没睡醒, 喝醉酒,稀里糊涂的。
在床笫之间, 连谁上谁下都分不清楚,还敢过来撩拨惹火。
慕千秋其实并不是个很温柔的人。
修了好几百年的无情道,对男女之事, 甚至是龙阳之好,基本上是一窍不通。
稍微懂的那些小伎俩, 也是此前意外听了别人的墙角,山中那些女弟子们,甚至是一些男弟子们, 对阮星阑的腰,从好奇,到羡慕,最后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那种话本子,一摞又一摞,插画一堆又一堆,不是慕千秋不想听,不想看,就能不知道的。
他此前也误以为徒弟在外四处留情,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自打二人第一次双修,慕千秋便晓得了,徒弟是有贼心没贼胆,嘴上风流倜傥,内心小家碧玉。
床事上…徒弟大抵是能放得开的,也会有极少数很羞涩的模样。双手捂脸,蛇尾巴死死护住不可言说的地方,又哭又叫,哼哼唧唧,一边说好爽,一边眼泪汪汪。
慕千秋不懂的是,既然爽,为何还要流眼泪。
他心疼徒弟的眼泪,但在床事上,又被徒弟撩拨得欲罢不能,总是想弄哭徒弟,把徒弟弄哭,弄怕,弄得徒弟再也不敢色胆包天地过来撩拨。
可……徒弟还太小,慕千秋怕阮星阑日后会后悔此前做下的种种,也怕阮星阑会泥足深陷于此,遂事后总封他的记忆,让徒弟想不起来两个人之间的亲密过往。
哪知,徒弟即便记不起来,想不清楚,却一日比一日还粘他,一日比一日更放肆大胆地撩拨。
什么锁殿门,震塌床,换床榻,侍奉师尊,让师尊舒服,这些话,岂能是一个徒弟能对师尊说的?
慕千秋觉得自己有罪,有大罪。
犯了很大的戒。
把好端端的徒弟,往炉鼎的路上引,实在不配为人师表。
阮星阑不知慕千秋的想法,看着师尊突然暗下来的眸子,还以为是自己掐痛师尊的手腕了。
在床笫之间,他是很温柔很温柔的,哪怕慕千秋蹙个眉头,他都恨不得自扇耳光。当即捧着慕千秋的手腕,连声儿问他疼不疼。
慕千秋一时未能回答,抿起了薄唇,目光晦涩难懂,凝视着徒弟略显懊恼的脸。
“对不起,师尊,是弟子……是弟子色胆包天,是弟子理解错师尊的意思了。”挠了挠头,他担心师尊会疼,会害怕,赶紧从慕千秋的身上退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在乎师尊的感受,特别特别在意。不允许自己让师尊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哪怕自己都憋得小脸通红,哪怕自己解决,也不敢轻易亵|玩师尊了。
半点不敢。
他不是害怕被慕千秋惩治,甚至觉得师尊的管教,根本就是毛毛雨,雷声大,雨点小,不足以让他害怕。
真正让他害怕的,还是慕千秋偶尔会流露出那种黯然神伤的表情。
这会让阮星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人,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好。
“师尊,你起来,你骂我吧,要不然,我趴下来,你打我几下,狠狠打几下,出出气。你别……别露出那种表情,师尊,我害怕,呜呜呜。”阮星阑特别没出息,鼻尖一酸,双手捂脸嗷嗷大哭,“师尊!我觉得……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我,不是好像,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好看,是不是觉得我年龄小,是不是觉得我脏,我脸皮厚,我不要脸,你不喜欢我这样的,是不是?”
“没……”
“师尊骗人!师尊刚刚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看茅坑里的臭虫一样!”阮星阑委屈起来,半夜三更地不睡觉,就想跟师尊亲亲我我一下。结果师尊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一坨泥巴没区别,师尊嫌弃他了。
师尊真的嫌弃他了。
自己对师尊有情,可师尊对他无意。
双向奔赴的爱情,才是爱情啊。师尊要是一直这样,那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任务,何年何月才能当世界首富的儿子!
“师尊不喜欢我了,师尊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活着还有啥意思?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阮星阑两手扯着慕千秋的衣领,在他的胸膛上连磕几下,大声嚷嚷着寻死觅活。
慕千秋动都没动。
阮星阑又道:“好!既然师尊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留着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趁早毁了干净!”
慕千秋听罢,想了想,五指一展,幻化出一把匕首,往阮星阑的眼前一递:“用这把,比较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