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宣似喜欢她。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宣似点头,和花小棠并肩,回到酒馆房间。花小棠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她第一次罕见的主动握住宣似的手,和他一起坐在椅子上。
花小棠睁着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宣似,眼角泛红,“阿宣,这件事我无法隐瞒你。”
宣似的手一紧,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花小棠小声说道:“小荏子走了。”
“走了?”宣似眼睫毛颤着,声音里没有惊讶,只有低落,“她为什么走了?”
这是个日落西山的时刻,窗外慵懒的阳光照了进来,给宣似脸上,身上打下一层光,他目光的专注,便显得格外的深情。
花小棠心口让蚂蚁挠了挠,突然捂住嘴,憋住脱口而出的“他不想过苦日子和人私奔了”之类恶毒的话,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小荏子膝盖受伤了,遇到了一个名医,他又不想拖累我们,就擅自自作主张的走了。”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花小棠摸着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这一刻的她善良极了。
“这样啊……”宣似垂下眼睛,声音小的似乎在喃喃自语。
“这是小荏子自己的选择。”宣似说道,长长呼出一口气,“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花小棠直点头。
按理说,宣似有机会进入宣似的房间,应该会想方设法的和花小棠聊天,逗花小棠笑,然而今天不一样,小荏子的离开对宣似的打击很大,他的眉眼没有紧皱,却是崩着的,和花小棠聊了一会儿,他就起身,告辞离去。
他这一举动反而让花小棠怅然,花小棠暗恨宣似没脑子,不会借着这件事和她独处。
可她实在是好面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宣似离开的背影。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宣似忽然转过头,垂着眼睛,叫了声“花小棠。”
“嗯?”花小棠笑了。
宣似说道:“棠棠,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所以你说的话,我都愿意相信。”
他眉眼舒展,清透的琥珀眼蓄满了一池情水,闪闪发亮,而这最为灿烂的是他的笑容,薄唇弯起漂亮的弧度,嘴角挂着两个漂亮的酒窝。
花小棠怔住了,这一刻,什么人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她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不可能。
扑通——扑通——
这不可能。
扑通——
“啪——”
直到关门的声音打断了花小棠逐渐陷入泥沼中的思虑。
后来,没有了小荏子,花小棠和宣似的生活,仍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花小棠天天窝在酒馆里,宣似辞掉了工地的工作,又去了另一个地方卖苦力,后来苦力活也不用做了,有一家私塾表示可以让他去教书,宣似没有去,做了一家珠宝店里的鉴宝人。
如此过了七天,终于迎来了一件大事。
一个风平浪静的傍晚,客栈被几百个士兵层层包围,站在酒馆门口的,是一身黑色铠甲,手握长剑,威风凛凛的小武将军武不催。
武不催早就看到了宣似,起了胡茬的冰冷俊脸露出笑容,他说道:
“陛下,好久不见。”
宣似拿糖葫芦的手放下来,炽热的气温,烧的糖浆化成糖水,滴在鞋子上。
“花小棠呢?”宣似说道。
武不催掂了一下长剑,跪在地上,剑放在面前,不卑不亢地行礼,行礼后,他抬起头,眼睛盯着宣似,“陛下不惊讶?”
宣似走到武不催面前,当闻到武不催身上的味道时,他皱了下眉头,“花小棠呢?”
武不催知道,这是不打算回答了。他的手指指向酒馆,“花小棠在房间。”
宣似绕过武不催,走入酒馆,上楼梯,这个时候,他还有礼的站在花小棠门前,轻声征询意见,“棠棠,我能进去吗?”
花小棠打开了门。
她穿了一身精美的衣服,衣领衣袖的图案由金线织绣,脸上画着桃花妆,头上插金戴银。
花小棠装扮的贵气根本不是这几天能负担起的。
所以显而易见,花小棠有事瞒着。
宣似愣了一下,嘴角下意识垂下,他意识到后,又赶紧翘起来,“棠棠。”
“够了!”花小棠先声夺人,“阿宣,我不想听你任何的抱怨,我这样做是为了你!”
宣似笑了,垂下眼睛,“那是你想要的吗?”
花小棠抿唇,神色纠结,她深吸一口气,大声承认道:“是,这就是我想要的!”
“宣似,我受够了苦日子。”
“我喜欢荣华富贵,我喜欢锦绣河山。”
她的喉咙几乎喊破,“什么喜欢,什么爱,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
空气一瞬间沉默了,只有花小棠弯腰,不断的喘息声。
时间被深深拉长了。
宣似叹了口气,轻拍花小棠的背,他低声哄道:
“花小棠,我知道了。”
花小棠抬起眼睛看他,眼里冒火,“你知道什么。”
“你喜欢荣华富贵,锦绣河山。”宣似回答着,然后拿出手里的糖葫芦,递给花小棠。
花小棠愣了一下,眼睛红了,声音都软了,“这是……给我的?”
“嗯。”宣似说道,但他把糖葫芦摔在地上。
“你做什么!”花小棠叫道,她都准备接了,这人在发什么疯。
宣似声音低沉,“以后不会有不值钱的礼物了。”
就同他不值钱的心一样。
“我给你你想要的。”宣似深深地看着花小棠。
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黑雾,没有了剔透的神采。
而花小棠早被宣似后一句话吸引,她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脸上然后红意,嘴上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其实这样也挺好。
有一瞬间,花小棠这样想道。
但很快被她否定。
“那我们出去和小武将军集合?”花小棠提议道。
“可以。”宣似说道,他和花小棠走出酒馆的时候,眼睛扫了一转,问道:“我怎么没看到小荏子?”
他怎么没看到把武不催找来的小荏子。
第42章 小荏子的手上带着戒指。……
“小荏子?”花小棠袖底的手攥紧, 她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拢,“我不是说过,小荏子去治病了。”
“这里……自然没有。”她深吸一口气, “你问他做什么,现在该准备回朝的事。”
一缕头发散在宣似的额头前侧,他的眼睛进了脏东西, 暗沉沉, “棠棠,你当我是傻子吗?”
“没有小荏子,你怎么找得到武不催?”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他伸出手掌捂住半块额头和眼睛,声音低哑无力, “你也不至于赶他走。”
“我……”花小棠被前一刻还卑微到她脚下的宣似一顿质问,心里有了火气, 她皱起眉头, 停止要干, “你在生什么气, 至于吗?”
宣似深深看了花小棠一眼, 大步离开,来到小武将军面前。
“陛下,你是准备……”
宣似直接提大音量打断他的话, “小荏子在哪?”
小武将军蒙了, 他脑袋里思索起这个名字, 过了好些时候, 才想起这人是小皇帝身边的奴才,他心里“啧”了一声,陛下啊,关心一个奴才可不是昏君作为, 你暴露了。他心里好笑小皇帝的想法,动作上恭敬了不少,
“陛下要臣派人去找吗?”
话落,小武将军感觉到扎进骨子里的寒冷,像是凶猛的野兽伸出粗长带刺的舌头舔他的脊梁骨,他下意识抬起眼睛,见小皇帝下颚紧绷,脸色苍白。
“不是小荏子来给你报信的?”宣似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巴里蹦出来。
小武将军察觉到不妙,身形正了正,回想当时的情况,“是一个异族人传的消息。不过……”
“他手里拿的是陛下的一条发带。”
宣似的衣物都有小荏子打理,这很有可能是小荏子给的。
宣似脸色又苍白了好几个度,脚步后撤,手捂住胸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吐出鲜血。
武不催忙上前扶住宣似,大手想要给宣似拍背,却又害怕自己手脏,“陛下,你放一百个心,臣马上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给你找出来。”
花小棠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宣似衰败的样子,之前未消的怒气噌噌噌又怕了上来,她快步走到宣似面前,伸手推得他不断后撤,大声说道:“宣似,你这是闹哪样,一国之君,谁像你这样?!”
“不过是一个奴才,一个死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奴才。”
“你至于吗?这根本不……”
“至于。”宣似抓住花小棠的手,第一次将花小棠甩开。
花小棠没有支撑的东西,后退几步才险险站稳,这一刻,她是愤怒而又惊讶的,她不明白宣似怎么突然推她,她也没有说错啊,不就是一个奴才,这种奴才皇宫里多的是,天下随处都有,他们一般只有跟着主子生存,才能又活路。
“宣似……”她睁着眼睛,眼睛里蓄满泪水,她干脆直接跪坐在地上,两只雪白细腻的手捂住唇,一副悲伤无力的样子,“你欺负我。”
通常只要花小棠示软,宣似就会安稳她。
可现在,宣似站在原地,没有一丝走到她身边的行动。
花小棠愣住了,细小的,可怜巴巴的哭泣都来不及维持。
宣似这时开口了,“花小棠,你说小荏子不过是一个奴才,朕不该担心他。可是,照你这样说……”宣似“呵”了一声,脸色却是冰冷的,“你也不过是一个乞丐。”
花小棠心口猛然遭到重击,她脸色难看,声音全然没有故作可怜的柔弱,“不,这不一样,我和他不一样。”
“你还要自欺欺人吗?”宣似皮笑肉不笑,“你就该待在ang脏的地方。”
“荣华富贵不属于你。”
“你也不值得被人爱。”
花小棠平时受惯了宣似的温柔,猛然听到这几句尖酸刻薄的话,心里像是扎了几把刀,撕得她遍体鳞伤,这下,眼泪是真得真情实感的出来了。
只是这次没有了曾经给她递手帕的人。
宣似揉弄着额头,“武不催,把人带走。”
“关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花小棠口里塞着手帕,被强制拖走了。
“陛下,现在该怎么办?”武不催问道。
宣似的额头蹦出几根蓝色的青筋,他闭上血红的眼睛,手背在身后,身体坚强的绷直,“把向城打下来。”
三天后,武不催调来的士兵破了城门,直入向城。这是个天暗的时刻,马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惨叫声,不绝于耳。
战争,无所谓正义,它的上演,只是人类罪行的肆虐。
武不催向宣似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宣似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慢走到窗户边。
他看发暗的天,想着今天下午有雨,他看地上的花,想着有的花可能被冷雨拍打,回不了家。
小武将军明显感觉到,陛下和从前的他不一样了,他少了曾经易怒易躁的伪装,沉默寡言,经年累月养成的威压很容易的显现出来。
确实更像一个皇帝了。
这样的人,也该做一个皇帝。
武不催这样想倒。
“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宣似许久没有回答,就在武不催以为宣似没有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宣似长长叹了口气,“去城主府。”
*
“乌木禾,乌木禾,宣军打进来了,我们快逃命,快点收拾东西!!!”
“啪啪啪——”
“乌木禾,你快开门啊!”
城主府,被挡在乌木禾门外的城主,头上冒着汗,焦急地喊着。
天呐,这乌木禾到底在想想什么,这个时候了,还不让他进房间。
门内传来了穿衣服的声音,很快,门从里面打开,城主看见了乌木禾袒露的胸膛,棕黑的肤色,上面全是红痕,不知道是被哪个小妖精抓的。
城主眼里闪过一丝怒意,骂道:“乌木禾,你怎么回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想被宣军砍掉脑袋当皮球吗?!”
乌木禾却笑了,“陛下,你这是误会我了,我早就得到了宣军进犯的消息,已经想到了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城主眼睛眨了眨,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
他相信乌木禾。
“当然了,城主大人。”乌木禾靠近城主,勾起城主凌乱的头发,“属下怎么会骗你。”
“哼。”城主冷哼。
乌木禾把他的头按在胸膛上,手捏在城主的腰上,“城主大人,你莫要失了体面,只管摆出城主的威风,其他的一切,都交给乌木禾。”
城主脑袋晕晕,后来晕乎乎的离开了,直面危险。
在城主离开的那一刻,乌木禾已经将冷下表情,关上门。
他的屋子不大,看着并不奢华,但细看就知道,屋子里随便什么器具都是一顶一的宝贝。
他步伐急促的走到床边,撩开轻柔的细纱,柔软的床被上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的皮肤细腻洁白,流着细腻的汗水,上面是吻痕,鞭子抽打的痕迹,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痕迹,随着胸膛不断往下,有的地方光是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
少年的四肢被锁链绑在四个角上,口里塞着贴身衣物,小脸苍白红肿,额头有撞伤和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