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垂眼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轻轻嘘出一口气,“没想那些就好,看你总心事重重的,我跟你爸都有些担心你......”
秦深手指顿了顿,微微一笑,“妈,主要是你们不要多想了,我挺好的,就是偶尔有些头疼,总忘记吃药。”
☆、第四十六章
秦深已经在吴之隐的世界里呆了一个星期,另一个世界过得慢一些。
吴之隐守在床边,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秦深沉睡中的脸。
齐力他们那边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欧源行踪更加缜密,让他们没一点儿机会下手。
万瑶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直没回家。
吴之隐等不了,秦深的伤口在复原,他胸腔里被去掉妖灵之后的那个空洞也在慢慢被血肉充实,他是医生,他清楚地知道黄金抢救时间的重要性。
失去妖灵难道是秦深的宿命?
不管怎么他们怎么努力,小妖王都逃不掉这个命运?
吴之隐眉头皱出一个“川”字,伸出手指轻轻蹭着秦深的侧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和皮下硬朗的骨骼。
去TM的宿命,老子不信。
吴之隐攥紧拳头狠狠地锤着床沿,手背立马被坚硬的床沿磨破了皮,他没觉得疼,只觉得心脏悬空,每跳一下就让他更慌乱几分,恨不得跟秦深一块儿躺着,不管不顾地也昏睡过去算了。
齐力他们又回来了,易浅走在最前面,垂头丧气地推开房门。齐力和常离跟在后面,一个比一个沉默。
三个人围坐在秦深的床边。
“还是找不到欧源?”吴之隐手垂在膝盖上,手背红紫一片,还有点点血痂。
“找不到,”易浅说,“我们摸到湖心去看了,没有医学院,那地方好像消失了。”
齐力想不通地摇头,“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记得在那个地方,就那么凭空消失了。那么多人,那么多设备......都去哪儿了?”说完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常离:“我们再去潜深一点试试,再多试几次。”
“不用了,我不能再等了,他也不能再等了,”吴之隐抬手拂了拂秦深额角的黑发,浓黑眼眸温柔地看着秦深,再抬起头时,温柔的眸子定定的,坚硬地像块黑漆漆的顽石,“我来找欧源。”
“你怎么找他?”齐力问。
“打电话。”
齐力、常离、易浅:......既然可以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找他?
吴之隐:因为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即使没有把握,也得试一试。
他帮秦深把被子往上拉了下,起身,冲另外三个做了个出去再说的手势。
三个人前前后后地下楼,到了院子里,围坐到墙边的圆形小石桌边,吴之隐掏出手机拨号后按了个免提,把手机放到桌面上。
没人接,电话铃响到自动挂断。吴之隐伸手点了个重拨。
重拨了四次,电话才被接通。
“什么事?”话筒里传出欧源嘶哑虚弱的声音。
欧源的声音明显不对,他身体状况不好,吴之隐作为医生的直觉向来很准。
“欧总,你现在在哪里?”吴之隐掀起眼皮,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只是拧着眉头,低头小声地商量事情,对手机里的声音和吴之隐的目光没有在意。
吴之隐重新盯回手机,偏过头,让耳朵靠手机更近一些。
手机里传出来一阵喘息,“什么事?”听得出欧源在努力压抑平复着喘气,尽量简短地说话。
吴之隐想了想,“欧总,秦深的妖灵您放到身体里了吗?”
听到“妖灵”这两个字,另三个人同时停止了轻声交谈,抬起头一起看着吴之隐。
吴之隐接收到他们的目光,指指桌面,另三个人又一起看向桌面上的那个手机。
“你问这个做什么?”欧源问。
“我好放心,”吴之隐故作轻松,“秦深醒了,闹着要找妖灵,您只有把它放进身体里让他找不到了,我才能放心呀。”
“那你可以放心了。”欧源声音很大地呼吸着,“你打电话就问这个?”
“嗯,我只问这个。”吴之隐勾起手指蹭了蹭鼻尖。
手机里传出一阵咳嗽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等欧源在那边咳完,吴之隐试探问了句,“欧总,您对秦深妖灵没有排异反应?”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
良久,欧源哑着嗓子,话语中有警惕也有无奈,“李辛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吴之隐面色松缓下来,嘴角甚至还挂了一丝笑。
手机那头又重回沉默,过了一会儿,欧源问,“帮我什么?”
“把别人的东西放到自己的身体里,百分之九十会出现排异反应的,内脏移植尚且如此,”吴之隐轻轻一笑,“更何况欧总你现在是身体里多出来一个别人的东西......你身体里原本就没有可以装下那颗妖灵的地方。”
“咳咳咳咳......”欧源又开始大声咳嗽,“那......”
“那么,”吴之隐接上话茬,“首先得在你心脏那个地方造出一个腺腔,然后再把妖灵放进去。”
手机那头沉默着,好像在思考吴之隐建议的可行性。
“你那儿有医生可以做这个手术吗?”吴之隐紧接着说,“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帮你。”
“你算老几,别骗人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医生能做到,不说别的,腺腔用什么材料来做?”手机那头不止欧源一个人,不知道是谁在高声嚷嚷。
“你们不会,不代表我不会,”吴之隐镇定自若,“欧总,你要不信的话,我可以做一台手术给你看。”
“为什么要帮我?”欧源问。
“哈,”吴之隐笑,“最让我放心的,就是我亲手把他的妖灵放进你的身体里,关上你的胸腔,他就永远不能再当妖了。欧总,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好,我们见面再说,”欧源粗喘几声,“今天晚上,我把地址定位发你手机上。”
“再早一点吧,欧总,”吴之隐说,“晚上我没空。”
欧源:......两小时后见面。
“一言为定。”吴之隐说。
“只能你一个人来。”
“行。”
挂断电话,另三个人一齐看向吴之隐,易浅瞪大眼睛,身子往前凑了凑,“你打算干什么?你约欧源?你说的那个腺腔是个什么东西?你会做手术?你要帮欧源?哎——我想不明白了,李辛你到底想干嘛?”易浅挠着脑袋,一头雾水。
另两个跟易浅一样,迷茫地看着吴之隐。
“我要把秦深的妖灵拿回来,给他放回去,”吴之隐搭在膝盖上的手忽地攥起来,指骨像是要冲破手背的皮肤,“我一定要让他完完整整的活过来。”
齐力疑惑地看着吴之隐,纤弱白净的男孩儿,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去救妖王?还约了欧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去?”齐力问,“欧源要你一个人去,我们听见了。”
“一个人?当然不是,”吴之隐摇头,“我又打不过他,”说完嫌弃地瞥了一眼自己细窄的手腕,“虽然他已经半死不活了,可他那些保镖块儿那么大。”
“那你打算......”易浅眨眨眼睛。
“你和常离跟着我,齐力留下来照顾他。”吴之隐早就想好了,“偷偷跟着我,别被欧源的人发现了。”
“可你会做手术吗?欧源非弄个人来让你做给他看怎么办?”齐力皱眉,“这种事他绝对干的出来。”
吴之隐举重若轻,“管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有易浅和常离跟着我,怕什么?”
另外三个人看着吴之隐,一百个不放心。吴之隐眼神清透,笑了笑,“但凡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支这个招儿是吧?你们找不到欧源,连你们都找不到他,异界也没别人能找到他了。”
他们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齐力更是自责地要命,秦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秦深居然会出事?这怎么可能?
“我们试一试吧,即使只有0.0001的希望也要试一试,试了才有希望,不试死路一条。”吴之隐站起来,“我去准备点东西,你们等欧源发定位过来。”
“准备什么?要帮忙吗?”常离问。
“不用。”吴之隐停在楼梯口,没有转身,只是摇摇头,然后继续上楼。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易浅忽然抬头问道,“深哥会不会怪我们?”
“什么?怪我们什么?”常离接话。
“李辛这一趟......”易浅抿着嘴,轻声道,“万一出事怎么办?”
“如果深哥醒不了......李辛又出了事,这两个人.......我们担不起这个罪过啊。”易浅接着说。
齐力摘下眼镜,一遍又一遍地擦着,恨不得把镜片擦出来一个洞。
“你别乌鸦嘴了,”常离拍拍易浅的肩膀,“我们两好好跟着他,不让他出事。”
“跟着就不出事了?”易浅瘪瘪嘴,眼角红着,眼泪快下来了,“齐力还不是跟着......”
“易浅你什么意思?”齐力被易浅戳到了痛处,手重重地往石桌子上一拍。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易浅也火大的很,腾地站了起来,颈侧青筋暴起,“齐力,深哥那么信任你,你TM是鹰隼啊,这都能出事?你让我们怎么想?”
齐力瞪着眼睛怼了上去,“你怀疑我在中间捣鬼?”
“哎哎哎......”常离赶紧站到两人中间,张开手臂拦住了齐力,“冷静一点齐力。”
“你怎么不让他冷静?”齐力甩手拍开常离的手臂,大吼。
“易浅你也冷静点。”常离扭过头,轻声劝道。
易浅深呼吸两下,气鼓鼓地转身坐下。
常离替易浅歉意地看着齐力,“算了算了,都是自己兄弟,都能明白心里是怎么想的,互相体谅一点,现在要一致对外呀,别P事没做成自家人先乱了阵脚。”
齐力也深呼吸着,走过去坐着,低声,“欧源不让深哥带人去,深哥就让我在外面等着,茶室离岸边没几步路,而且只有半个小时,我没想到湖底下有东西,也没想到会出事。”
易浅垂眼盯着地面,没说话。
“这一次我们要寸步不离,不管是深哥这儿还是李辛那儿。”常离从中调和着。
另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刚在上楼的时候,吴之隐就听到院子里的争执声了,那些不是需要他关注的事情,但他能理解,每个人都焦虑着,担心着,还有一肚子的火憋着没处发。
吴之隐推开卧室的门,门外的风把垂在窗边的窗帘吹地翻飞起来,发出“噗噗”声响。
秦深仍然仰面躺着,闭着眼睛沉睡。
吴之隐走过去把窗户关小了一点,再把窗帘往两边拉开,用绳子束住,再走到床边,侧身坐下。
“哎——你要再不醒过来,你兄弟就要打起来了。”吴之隐手掌托起秦深的脸,深深地盯着他,像要把这个人刻进自己的眼睛里一样。
窗边风起,带起来一阵冷香,吴之隐吸吸鼻子,更往前凑近了些,“你又在骗我对不对?你是不是已经醒了?”一枚温软唇印覆在秦深的眼睛上,吴之隐声音更轻,“我要让你重新睁开眼睛......让我等这么久,以后你都要给我还回来。”
秦深呼吸平缓,藏在被子里的指尖微不可查地弹了一下。
☆、第四十七章
吴之隐又在秦深的鼻尖亲了一下,最后亲上了他的唇。
依然是薄薄软软的浅粉色,却被蒙上一层白,像干枯凋零欲坠的花瓣。
“唉——”吴之隐离开秦深的唇,轻轻叹了一口气,探身从床头柜上拿了一管唇膏,把乳白的膏体一点一点涂到秦深的嘴唇上。
“我都没想过我这辈子会给一个男人涂唇膏,”吴之隐伸出手指,指腹蹭掉涂到秦深嘴唇外的透明亮色,顺便又蹭上了秦深的下唇,“不止给男人涂唇膏了,还跟男人亲了......我大概是被我病人把脑子敲坏掉了,”另只手伸进被子里,抓住秦深的手,“被你捡了个大便宜,所以你赶紧醒吧,我的便宜不是什么人都能占的,给你白占你还不醒?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你可想好了。”
吴之隐伸进被子里的手心痒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挠着了,不由地手指收紧,秦深骨节分明的大手缩进吴之隐的手掌中,没有知觉地松软着,分明没有任何动静。
“唉——”吴之隐不停地叹气,给秦深一根一根地按摩完手指,给他盖好被子,弯腰提起地上的双肩背包往肩上一搭,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下定决心地拉开门抬脚踏出去。
秦三点倏地一下挂在了吴之隐的背包上,“吱吱吱”地叫唤。
“哎哎哎,你下去。”吴之隐曲着胳膊把秦三点兜在臂弯,另只手戳戳它的脑门。
“吱吱吱吱——”秦三点眼睛瞪地格外大,仰着小脑袋看吴之隐,小爪子把他的胳膊抓地紧紧的。
“怎么回事?今天还黏糊上了?”吴之隐下巴在秦三点头顶上蹭了蹭,蹭下来几根金色的猴毛沾到下巴上,飘到了脸上,弄地他连打两个大喷嚏。
喷嚏声也没能把秦三点吓走,它从吴之隐身上蹦下来,抓住他的手指往回拉。
吴之隐蹲到门边,摸着秦三点的脑袋,“小猴子你有什么事吗?我也听不懂你呀,在这儿好好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