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被送去上学了,他相貌好脾气好,很快便交到了二三好友。苏安在校门口等着他,与他一同往季府回去。
玉琼笑出了一口小白牙,难掩羞意,“您今日的心情瞧起来很好。”
后面有一辆黑色轿车悄悄停在阴影处。
贺长淮从车窗里面看着他们。
“还不错,”苏安眼角带出笑,犹如清风撩动,“我听说晋城来了商队?”
玉琼乖乖点头,“昨日还有人上门同父亲商谈生意,听说江会长也来了……据说要亲自上门同我致歉。”
早在三个月前,江正荣就跟着叶苏安放出的消息追着“玉琼”一路往北方去。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江正荣又调头转向南方,一来一回间,他与苏安完美错过。
现在江正荣准备来季府致歉,应当是知晓了玉琼认祖归宗的事。
玉琼欲言又止,“贺二爷和您最近怎么样?”
苏安冷冷地道:“他昨日又突发奇想了一回,但这回我倒是希望他能做到自己说出的话。”
等他们两个人走了之后,一旁的卖货郎悄声来到黑色轿车面前,贺长淮拉下车窗,听着他转达的苏安和玉琼说的话。
贺长淮眉间冷漠,心中抽疼,“我知道了。”
轿车又一路跟着苏安来到了四合院。
晚上下了雨,贺长淮本来想在这守一会就走,却突然听到了苏安仓促的叫声,“啊——”
他眼神一变,立刻下车直奔院里,跑到苏安面前时已经变成了落汤鸡。
苏安握着手惊讶看着他,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贺长淮顾不得回答,拿过他的手一看,苏安的食指指腹被火光烫出一个泡。他心疼极了,连忙四处奔波去端冷水拿针和药膏,叶苏安看着他这般狼狈的模样,眉心锁得更紧。
伤口被小心翼翼地处理干净,叶苏安轻轻地,“嘶——”
贺长淮挑破水泡的那根绣花针直接刺进了自己的肉里。
“贺长淮,”苏安垂着眼,看着地面斑驳烛光,“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我,”贺长淮嘴巴张张合合,“对不起。”
气氛一时沉默,苏安站起身,冷笑勾起,却默不作声地脱了衣服。
贺长淮惊讶,脸色微红,眼神闪躲,“苏安,这是干什么?”
明明已经什么都做过了,他却还是会对苏安的主动感到脸热心跳。
“贺二爷大半夜的守在门外,难道不是为了这种事么?”苏安自嘲地笑了笑,将最后的遮羞布褪下,灯光下的白肤细腻温润,犹如上好的羊脂玉,“贺二爷帮我治了伤,想必拿其他的东西还回去你也不会要。既然贺二爷喜欢这幅身子,那便拿身子还你吧。”
他上前一步,钻到了贺长淮的怀里,满不在乎道:“来吧。”
贺长淮僵了一会,还是抱住了他。
他身上硬邦邦,苏安却不是这样。脂粉气息香甜,柔韧也极妙。但抱着苏安的时候,贺长淮的心头却越发空荡,他低头看着苏安的面容,俯身想要亲亲他,苏安却偏头躲过了他。
贺长淮嘴里泛苦。
成为叶苏安的男人高兴吗?
高兴,但如果只得到他的身子,这又有什么意思。
身子能通过权势得到。
心能怎么得?
贺长淮低喃,“苏安、苏安……”
苏安咬着牙,艹,你怎么比老子叫得还欢。
“苏安,”身上的男人突然道,“我爱你。”
苏安牙齿咬着肉,咽下声音,从迷蒙泪水中看他。
男人下颔滴着汗,眼眸如星,情到了深处话就不由自主说了出来,“我好爱你。”
沉甸甸的情绪压在喉间,原来有些话不必特意酝酿,就这么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我爱你明明是多么幸福的一句话,被他说起来怎么这么悲伤。
苏安恍惚地想。
我也挺喜欢你的。
两个世界的孽缘,很有缘分了。
但我觉得你不爱我。
因为你上个世界连自己是谁都不愿意告诉我,渣男,大骗子。
苏安单方面陷入了被害者的角色,看着贺长淮的眼神变得幽怨,贺长淮就这么叫了苏安许多遍,然后给苏安洗完澡后冒着大雨离开。
苏安看着他离开,“……”
刚刚还火热的被窝竟然变得有些寂寞。
他打了个哈欠,蹭蹭枕头准备睡觉,门又一次被推开。
手上的伤口被贺长淮轻手轻脚地查看,苏安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不是走了,只是去拿药了。
苏安默默摸上了心脏,自言自语。
叶苏安。
你有没有被他感动呀。
*
叶苏安对贺长淮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的转变。
贺长淮似有所觉,但想要认真去追究的时候总是不得其所。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苏安的面前,只能在暗地里远远看上一眼琢磨。
安城做生意的都是聪明人,只要在自己的店铺中看到了叶老板的身影,都会赶紧派人去告知贺二爷。
这一日,苏安去看货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远道而来的江正荣。
江正荣定定看着苏安半晌,“我找你找了许久。”
他袍脚沾染一路尘土,面色难掩疲惫,只是姿容出色,布店中的几位小姐夫人都瞧了江正荣好几眼。
苏安余光往后一瞥,就见一个高大身影藏在了女士旗袍店里,他藏住嘴角笑意,“江会长,好久不见。”
江正荣叹了口气,“叶老板,找个吃饭的地方慢慢说吧。”
两人来到了羊肉馆,点了两大碗羊肉汤和四个干馍。江正荣一口气吃完了大半碗,才长舒一口气,“这才是活了过来。”
苏安笑了两声。
江正荣擦擦嘴,“自我进了安城,处处都在说着叶老板和贺二爷的事。”
叶苏安表情稍冷,“怕都是不中听的话。”
江正荣默认了,又道:“这处人多耳杂,不如出去再说,正巧我也有些话想同叶老板说。”
躲在一旁偷听的贺长淮:“……”
等那两个人走了,贺长淮也冷着脸跟了上去。街上人来人往,还算好跟。但走着走着,那两人竟然走到了人迹稀少的湖旁。
贺长淮压了压帽子,鼻根留下高挺阴影,给了卖花的小童一块大洋,“瞧见那位穿着青衫的先生了么?你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凡听到两句以上,我就再给你一块银圆。”
小童喜滋滋地跑了过去,没过一会就跑了回来,天真无邪道:“先生,他们正在骂一个叫做贺长淮的人。”
贺长淮:“……”
小童继续道:“说他若是没投胎在贺家,保准是个土匪强盗。”
“他们还说,贺长淮是个装模作样、中看不中用的男人,被他看上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第44章 唱大戏21
中看不中用?
贺长淮冷笑。
这样的话只有江正荣能说得出口。贺长淮到底有多么中用,在他的床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叶苏安不会不知道。
“苏安,”江正荣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着路,“离开了我的庇佑,转投贺二爷怀里的感觉如何?”
苏安笑容不变,“江会长,您觉得自己和贺二爷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没什么不一样的,”江正荣停住脚,认真看着他,“如果叶老板你手握权势,你又会怎么做。”
苏安轻轻道,“总不是拿来逼迫人家哑了嗓子。”
江正荣哑然失笑,干脆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叶老板也坐。”
叶苏安眉头一挑,撩起长衫坐下。
“我知晓是你带着玉琼来了安城,”江正荣道,“你只知道我毒哑了他的嗓子,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毒哑了他么?”
苏安道:“因为他是‘特殊’的。”
江正荣惊异地看着他,眼中的光彩逐渐奇异,他突然笑了两下,“你也是‘特殊’的。”
苏安一瞬间脑补了许多。
难不成我也是一个世界的主角?
苏安含蓄道:“江会长继续。”
“你走那日,警署可在你们院子里发现一个尸体,”江正荣似笑非笑,“可那尸首上也不知道是被谁放了一个我府上的苏绣帕子,直直让警署找到了我。”
“别这么说,”苏安不好意思,“江会长,那老太监本来就是你府上的。”
江正荣平静道:“他是半途挣扎着想逃,自己一头撞死在墙上的。”
“那勒痕——”
“假的。”
“我瞧见那老太监就想了许多,”苏安沉默了一会,主动道,“以前听说过,有的老太监行事可恶,还会买娃子到府上折辱。但太监是个阉人,只能用着其他东西来折磨娃子,你说恶不恶心?”
“故事不及真事恶心,”江正荣伸直自己跛了的那只腿,指了指,“我这只腿,就是那老太监给我打跛的。”
苏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弱小时就要屈辱求生,满足他们凌虐欲望,”江正荣握着苏安的手,撑开他的掌心,在他掌心线上滑动,“我无需说得太过明白,叶老板也应当知晓那是什么滋味。就如同你雌伏在贺长淮身下时,那般无力挣扎的感觉。”
叶苏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言语。
“你我都是同一种人,”江正荣淡淡道,“我想毒哑你,无非是想要让你完全依附我,与贺长淮做一样的事。但你躲来躲去,躲过了我这个豺狼,又迎来了更凶猛的虎豹,叶老板,何必呢。”
叶苏安张张嘴,江正荣垂着眼,撸起袖子,在叶苏安小臂内侧发现一个男人留下的齿痕。
“瞧瞧,”江正荣冷着脸,“龌龊!”
叶苏安一颤,难堪地收回了手。
“叶老板,我明日去季府赔礼之后,会乘坐五日后的船只离开安城,”江正荣抬眼,从苏安耳边看向身后大步走过来的贺长淮,“此次一行,我必定要丢掉商会会长的位子,你也不必再担忧我会对你不利。那时我与你一残一伤,你我也懂得受尽屈辱的滋味,你与其留在虎豹手中忍辱偷生,何不与我同行?我们彼此扶持,重新再开始。”
叶苏安冷冷道:“我有什么好处?”
苏安都想一拳打江正荣脸上去了。
老子好不容易让“叶苏安”对贺长淮有了些改变,结果你两三句话直接把这些改变打碎成了渣渣。
叶老板怎么可能不会对这些话感到动心。
江正荣道:“你摆脱了贺长淮。”
叶苏安倏地握起了拳。
贺长淮已经走近,揪着江正荣的脖颈衣裳就把他拎起,咬牙,“你再碰他一次试试?”
江正荣咳了好几声,“贺二爷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杀人害命?”
贺长淮冷笑两声,“我怕是没有哪个男人在自己夫人被人动手动脚时还能耐得住脾气。”
“夫人?”江正荣挑眉,看向苏安。
苏安看懂了他的眼中含义,无非是‘你甘愿被贺长淮叫做夫人么’。
‘你甘愿被一个男人当做女人看么’。
叶苏安缓缓松开手,“贺长淮,”他冷面转身,“你跟我走。”
贺长淮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江正荣,“江会长,你还想全手全脚地走出安城吧?”
江正荣扶着胸膛喘气:“自然。”
贺长淮眯着眼,转身跟上了叶苏安。叶苏安心里并不平静,他知道眼前的又一个转折点摆在他的面前。
是和江正荣一起,摆脱贺长淮的控制。还是在安城借着贺府的名头,如兔子爷一般拿身子换权势。
苏安想选后者。
但叶苏安一定是前者。
呜呜呜江正荣也太奸诈了。他不对苏安本人下手,他直接对苏安扮演的人设下手了。
要是不ooc,他只能跟着江正荣走,没准随着时间流逝,江正荣还能做些更过分的事。
上个世界楚鹤任务输了,他直接脱离了世界。这个世界按理说楚鹤任务也失败了,但他还没有走,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攻略掉苏安了。
崩人设会有什么后果?
他忧心忡忡地回了家,看到黑着脸跟着他一路的贺长淮,突然问道:“你还在跟踪我?”
贺长淮静默了一会,淡淡道:“嗯。”
“你说要放过我,”叶苏安嘲讽,“原来这就是你放给我的自由。”
“苏安,”贺长淮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
叶苏安扯扯唇,“脱吧。”
贺长淮惊讶,“什么?”
苏安得打一炮冷静冷静。
他已经开始脱了衣服,身姿像跳舞一样曼妙,“我们之间除了这事,还能做什么?”
贺长淮痛苦地闭上眼,上前贡献公粮。
苏安越主动,越显得贺长淮的爱是多么廉价。
好像他馋的只是肉欲,但怎么会呢?他今天看着苏安和江正荣谈笑风生的时候,心中百味难言,当真是又酸又涩。
快乐结束之后,苏安冷静了。
他虽然浪,但也有底线。他和江正荣都心知肚明知道对方是谁,江正荣敢光明正大地使这种手段,无疑就是肯定苏安不敢崩人设。
苏安是胆小又惜命,别人不崩他也不敢崩。但要是楚鹤逼得急了,他试一试崩人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死也不让楚鹤得手,这是底线。
更何况他崩人设还不一定有事。如果玉琼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帮忙把主角的命运轨迹归正了,做好事难道没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