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霖让小二上了一壶茶给他,自己在那笑眯眯独享美酒,他可不想再把这小狼崽给灌醉,酒品那么差,等下还得给他当老妈子伺候。
这时邻桌上几个大汉似乎已经酒足饭饱,看到临窗两个面生,长得确是相貌堂堂,便忍不住好奇打量了几眼。
这些食客喝了酒,嗓门也大,对同伴嘻嘻笑道:“这两不会又是哪个门派派来增援的仙门弟子吧?看这细皮嫩肉的一看也是中看不中用。难怪那些魔修敢把这地方搞得乌烟瘴气,这些人是指望不上了,看来真要传闻中的那个式微君再生,才能收拾得了这些魔域败类了。”
这么以貌取人吗?
陶霖见说的正是他们,再看对面的白离言也喝茶动作一滞,听闻后面那个名字,便冷冷横过去一眼。
那个粗莽汉子触到目光后全身一寒,起先有些露怯,但在同伴面前不能怂,便借酒壮胆,猛地拍案而起:“小白脸你看什么看?不服是不是!”
陶霖为之捏把汗,这帮莽夫真是不长眼啊,这位可是抬根手指就能将你们碎成粉末的魔君大大啊,敢这么叫嚣你怕是不想活了。
眼看白离言就要出手教训,陶霖赶紧伸手按住了他手腕,让他忍忍,别跟一帮醉汉见识,他也想听听接下来关于城中近况。
那个汉子刚才发威还正得意,坐下后继续道:“现在天虞门的掌门都还在招摇山庄,听说还受伤了,就算有他们坐镇,那些魔修也照样隔三差五的来捣乱,这种光震慑就不是长久之计,就该将那些魔头斩草除根,彻底清剿才能永绝后患。”
听到自家师兄,陶霖眼中亮了,看这帮事后诸葛亮马后炮还真大言不惭,也就会在这指点江山动动嘴皮子,魔修打上门时也不见你们上去冲锋陷阵出份力。
同伴骂道:“清剿个屁,那帮魔修明显在故意耍猴儿玩,今天攻东城,明天打北门,然后来个突击杀进招摇山庄,嚣张的很,现在连天虞门都束手无策,还能指望谁!”
“那些魔修扬言说新任魔君要一统仙魔界,还让识相的弃械投降,归顺他们,魔君会优待俘虏…我呸~太气人了!”
对面的白离言神色晦暗不明,转着手里的茶杯在沉思。
陶霖想着魔域白离言没在时就明争暗斗一团糟,现在这情况应该是出了什么内鬼在搞事情。
看向对面那年纪轻轻就担下了如此庞大烂摊子的魔君大大,就有点同情他了。
眼看那些醉汉酒足饭饱闲话也聊得尽兴,正准备离去,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哎呦乱叫声,那些人在地上倒成了一片,尤见刚才叫嚣最厉害那个满口血沫摔的门牙全没了。
陶霖看了看那些醉汉,再看看对面若无其事的人,白离言手中那刚还在悠闲转着的茶杯不见了踪影。
白离言像是嘲讽般,淡淡道:“看来式微在这群人眼中,威望还挺高。”
陶霖一愣,想到了方才醉汉那些话,也在心里认同了起来,他师父虽然不是在书中的人物,可人不在江湖,江湖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作为徒弟,其实还有些与有荣焉。
白离言抬眼,瞥见了陶霖那个引以为傲的神色,不满之情再度充斥胸臆:“师兄也觉得他为人很好?”
陶霖奇怪他怎么会这么问,但看对方眼底那股不屑冷意,就知道他确实对式微不满,想起当初宗门集会之时他也是这样,便好奇道:“你与式微君之间是不是有何恩怨?”
白离言垂眸不语。
陶霖回答刚才的话:“不过我还是挺欣赏式微君这种温文尔雅,又光风霁月的皎皎君子。”
白离言突然抬起头,眼底戾气横生,寒着脸道:““光风霁月皎皎君子”?呵呵……他也配。世人不知,他其实就是个表面君子背地里肮脏阴险的无耻之徒……”
陶霖:“你够了。”
白离言怔在当场。
陶霖:“你说这些又有何依据?”
白离言:“亲眼所见算不算依据?”
陶霖气笑了:“你与式微年纪就相差了几百年,你怎么亲眼所见?难不成你还是从三百多年前穿过来的?”
白离言反而沉默了。
陶霖见他又是这个反应,胸膛起伏了一阵,懒得再争论。
他不想听见这些关于诋毁他师父的话,至少他跟式微相处过,对于他为人品性如何,也还分得清楚。
便沉着脸道:“你对式微有何恩怨我不问,但这种污蔑之言,还请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
说完他便毅然起身,直接回了房。
白离言也觉察到刚才太冲动了,他自从解除了血脉封印,情绪变得异常不稳,心境时常都在堕魔边沿徘徊,但是他就是不想看到陶霖如此倾向那个人的样子。
现在想想也确实操之过急了。
第二天他们直接进城,两人因昨天那个争执各自无言。
世人皆知招摇山庄修医道,医术颇具盛名,门中大能修士更有医毒双绝之称。
医修没有太强的武力值,武器大部分是银针用毒之类,在修真界也是一种安身保命之能。
因提前递上了拜帖,招摇山庄的庄主白阎已经等候多时,木锦砚也在场,师兄弟三人见面嘘寒问暖叙旧了一阵。
看大师兄受的是些小伤,还被招摇山庄医师妥善医治,已经无碍了才放心不少。
陶霖说明了来意,白阎听到这个事情先是震惊之色,随后为难了起来:“这东西可是天下奇毒之首,的确是本门镇派之物,因为太过阴邪也一直是禁用的东西,记得后来还失窃过,且我记得这是没有解除之法……”
陶霖闻言神色有些黯然,像是失望。
白离言看见陶霖神色,便安慰道:“师兄,不用担心,这毒的解法我正在收集,很快就能成了。”
陶霖看了看他,本来昨天还闹了不愉快,这家伙一路上找他搭话都没理他,没想到现在还会来安慰自己,光看到那张脸果然心情治愈了不少。
白阎其实一直在等白离言能够开口向他问询,看人进来后态度始终冷冷淡淡,眼里只有身旁这个师兄,好像再没其他的东西能入他的眼了。
便只好投其所好,说道:“陶小友倒可以在寒舍住上几日,三日后正是我门中炼药长老出关之日,或可以去问问。”
木锦砚也拍了拍陶霖和白离言的肩膀道:“这样也好,我们师兄弟这么久没见,就在白掌门这聚聚。”
陶霖也点了点头应下,看大师兄眉宇皱着也有倦色,想起城中魔修祸乱之事,便关切道:“掌门师兄,最近那些魔修经常围攻这里吗?是何缘由,我们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木锦砚背着手,走去椅子上坐下,神色凝重起来:“这帮魔修神出鬼没,势力分散故布疑云,他们先前在各地屠城灭门,像在故意引战,我们正想办法把他们引过来,在招摇山庄布阵,再一网打尽。”
那句“故意引战”却像是点醒了那边白离言。
这帮魔修先前屠的都是小门派应该都是集体活动,这次却选择分散兵力的方式在城中捣乱,行迹确实可疑。
这行为就像是在设法调虎离山,削弱招摇山庄的力量。
若真如此,说明这些魔修力量只是很小的队伍,但可见领头人有些谋略。
看木锦砚带来的弟子与招摇山庄加起来力量足够庞大,收拾他们肯定不成问题,但他们若故意不正面迎战,选择用制造混乱的方式拖垮他们,这就是个消耗体力车轮战了。
这些魔修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引战?
白离言想到魔域手底下那帮人都是揍服了招安,大部分表面上恭维背地里心怀鬼胎,他们的野心与对魔君之位的虎视眈眈他都看在眼里,不管搞出什么举动都不稀奇。
这时,陶霖突然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第42章 心意
白离言因为视线始终都未曾离开过陶霖,看他突然倒下,瞠目一惊,迅速将人抱住:“师兄!”
陶霖脸色以肉眼可见变得苍白,脸颊眼窝乌青之气正慢慢浮现出来,就知道是旧疾复发了。
白阎身为医修,一眼瞧出不对劲,查看之下便前去领路,带着抱住陶霖的白离言去客房方向,吩咐弟子赶紧去请医师过来。
陶霖突然倒下,木锦砚更是着急之色,在身后跟了上去,一时间仿佛所有人都神色匆忙,手忙脚乱。
白离言坐在陶霖身后,先用灵力在他身上各处经脉进行疏导,把他体内暴走的气血与灵力先压制下去。
他在经脉间摁压的指法娴熟,行云流水有条不紊,像一个医修才有的手法动作,令在旁看着的白阎都暗暗赞赏。
等医师赶来之时,白离言已经初步做完了该有的诊断施救,将陶霖小心的放躺去榻上。
医师再度上去查看时,同样也没查出是何症状,白离言意料之中,他并不认为招摇山庄这些医师医术会好过药颜。
白阎也知道这种奇毒这些医师很难查看出来,挥了挥手,让那些愁眉不展的医师退下了。
想是陶霖间隔太久没有上药疏通经络,现在复发的时间间隔也变短了,如果不及时拿到解药,就会再像上次那样,再度沉睡下去。
且先前都是靠压制,一旦再复发就会像被释放出的洪水猛兽,威力比上次更凶猛,思及此白离言皱起眉,心中焦急了起来。
陶霖这种情况,是等不了三日后了,白离言转身出门,径自朝后堂长老闭关处行去。
白阎见人去的方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眼看白离言对行去的方向如此熟悉,就如走在自家别院里,白阎更是笃定了,这个孩子就是自己三妹白珊的骨肉。
白阎加快脚步,一个箭步上去,扯住了白离言手臂,劝阻道:“离言……白小友,你先不要冲动,炼药长老是个脾性古怪之人,你这样贸然前去打扰了他闭关,反而冲撞了。”
像这种门派里的炼药师都是被供养着的人物,更何况招摇山庄主修医道,更是把炼药师当宝贝来看待,才把那些炼药师养出了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傲慢脾气。
白阎自然也怕他把炼药师给得罪了,白离言却嫌恶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白阎讪讪的松开。
白离言脸上依然无表情,但语气却坚定:“师兄的病已耽搁不得,就算造成了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就这样,白离言真把还在后堂闭关中的白枫长老给揪了出来。
那是个满头蓬发的灰衣老头,修为很高,脾气很燥,起先白离言是礼数周到的请,结果那老顽童倚老卖老,他便耐心告罄动了手。
二人交手,灵力乱炸,居然还不分上下的气势,眼看都要把整个院子给拆了,白阎赶紧跑过去拦在了中间阻止他们干架。
在白阎一顿好言好语道歉,说了一堆好话之后,吹胡子瞪眼的白枫脾气才压下去一点,干脆利落道:“不给!这娃娃太欺负人了,居然敢揪我衣服,简直岂有此理!”
白离言收敛了凌厉气势,语气还算客气,问道:“前辈要如何才肯给?”
白枫见人有服软,冷笑一声,摸了摸胡子蹬鼻子上脸:“除非你跪下,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我还能考虑一下。”
白阎大惊之色,早观察到白离言是个宁折不屈的冷脾气,这点简直跟他娘一模一样,这等刁难岂会忍受?
可还没等白阎开口说情,那边白离言垂着头,一掀衣摆,膝盖一弯,居然真的跪了下去。
白阎脸色一变,没想到白离言居然会放下尊严,为了自己师兄受此屈辱。
想起了当初在那试炼比试上,他不卑不亢站出来力排众议为师兄辩驳,甚至今日他再度踏进这个门,都还是为了那个陶霖而来。
看得出情意非常,都不禁为这孩子如此决心感到动容。
白离言居然真的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像磕在了白阎的心头上,心里十分不忍,转身后也单膝给白枫跪了下去,恳切道:“白枫长老,这孩子着急求药是为了救他垂危师兄,念在他救人心切,还请长老开恩把药给他吧。”
见堂堂掌门都给自己跪下了,白枫诚惶诚恐有些手足无措地将人扶起,随后脸色为难,还是没好气道:“流毒病气确实可解,但这是本门镇派之物,有规定不能给外人。”
白阎脱口道:“他不是外人。”
白枫疑惑看他,随后看了那跪着的人,过去蹲下仔细打量了下,看这俊俏样貌就想起了一个人,捏着胡须疑问道:“小娃娃,我怎见你这么像个人呢?”
白离言抬眸,冷眼看他。
白枫看到那双眼睛时,一拍大腿道:“你是…白珊的孩子?”
白离言眼神含怨,不理会。
白枫故作失望道:“不是啊?那算了,不是本族血脉的人不能……”
就见人不情不愿递过去一件物什。
白枫拿着那枚玉佩,递给了那边白阎,白阎拿着玉佩眼神里满是慈爱与欢喜,说道:“太好了,他果然是三妹的孩子。”
白离言可不是来认亲的,若不是救师兄心切才懒得在这多费时间,起身抄过人手中玉佩,面无表情伸手道:“拿来。”
白枫看人毫不客气的语气,还是不情愿把药拿出来给了他,说了用法用量,那人转身走了。
白枫还是赞赏不已看着这位年轻俊才离去的背影,惆怅道:“难怪动起手来那么不客气,简直跟他母亲一个性子。倒是个好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