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自是不愿到北川国联姻,闹了好一阵,然而于事无补,还是被塞进了前往北川的马车。
一路上,侍卫皆对她严加看守,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明日,便是北川新王的生辰,五公主就要被送入宫中。
此时此刻,她正在窗旁垂泪,呜呜咽咽地哭了好久。
“小五,你怎么了?”
五公主抬头,见是陶宁走了进来,却不想搭理他,一捏帕子,转身看向另一边。
陶宁并不生气,反而是在一旁坐下。
几年过去,他的身高并没什么长进,和比他小三岁的五公主差不多。
五公主陶琴是陶宁的同母妹妹,两人坐在一起,如不看衣着发式,倒是颇有几分双生子的意味。
陶宁偷偷溜进使团之中的,待到发现的时候,使团已经进了北川境内,便只得带着他一路进了北川都城。
陶宁当然是来找万俟疑的,他安慰陶琴道:“小五,你倒也不必这么抗拒,听说那北川王后宫如今空虚,不是耽于美色之人,你一进入便是后宫之主,过得多舒坦。”
陶琴一听就来气,“你别说了!这一路上的烦不烦呐,你是和那个北川王有年少情谊,自然觉得他哪哪都好。”
她停顿一下,语气恶毒,“我看,什么不耽于美色,那是没人愿意吧,就他那长相,不把人吓晕就不错了。”
陶宁笑了笑,温声说道:“没有的事。”
他知道自己这妹妹的性子,越是替万俟疑说好话,她便会越是抗拒联姻之事。如今铺垫了一路,也该是差不多了。
他继续劝道:“我同万俟疑曾是好友,他为人真的不错,你不要如此以貌取人,我听闻北川众臣多次上折子请新王充盈后宫,都被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陶宁又压低声音说道:“据说,他只愿娶真心之人,如此痴情的帝王,倒是难寻。”
陶琴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她无数次地想起曾经见过的那张脸,太可怕了。
可怕得令她这一路以来,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个恶鬼般的万俟疑。
她猛地站起来,自袖间拿出一柄匕首,连退数步后比在自己颈间,“我,我不嫁,我宁愿死在这里!”
陶宁一脸惊慌,站了起来,“小五,有些话好好说,我帮你!”
***
翌日。
北泽新帝宴请各方使臣,酒至酣处,东泽使臣称为表友好,献舞庆祝。
舞姬上场,皆为绝色,当中那名女子虽面覆面纱,却风姿动人,一看就非寻常舞姬。两旁列席的众臣皆心照不宣,东泽公主随使团前来联姻之事,不是秘密。
如今就看北川王的态度了,毕竟东泽公主身份高贵,如今又后宫空虚,联姻一事能成的话,后宫便要迎来女主人。
两国联姻,且东泽国在多年交锋之中皆出于上风,一般来说是定会成事。公主都到了都城,还拒之门外的话,容易引起两国争端。
然而,万俟疑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无人能预料到他会不会接受这自东泽而来的公主。
满堂皆静,心中皆道,号称东泽第一美人的五公主果然是绝色,是个男人望之都会心动不已。
有人偷偷抬眼去看坐于上方的万俟疑,却见他斜倚于榻上,目光倒是专注,看起来似乎被绝色美人吸引。
不愧是绝色,连不近女色的帝王也被引诱,联姻之事,大抵上是没问题了。
此时玉佩之中,程沐筠也看得兴致盎然,姿势同外面的万俟疑如出一辙,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之上。
身旁几案之上摆着的,是一壶酒。
酒是在宴席开始之前,万俟疑送入玉佩中的。这些年来,程沐筠未曾离开过玉佩,万俟疑却养成一个习惯。
他每日吃的东西,用的东西,皆会送一份进玉佩之中。每日上朝,或有要事发生,万俟疑也会主动用术法让程沐筠全程参与。
今日也是如此。
系统见万俟疑看得专注,忍不住问了一句,“小竹子,这黑莲花不会真看上那东泽公主了吧?”
程沐筠笑了一下,也不再试图纠正系统对万俟疑的称呼。这些年来,他多次让系统不要这般称呼万俟疑,以后会后悔的。
然而系统却倔强地不肯改口,那程沐筠也只能让它去了,自己挖的坑,以后它自己承担便是。
“你觉得这东泽公主好看吗?”
系统仔细看了看,“好看。”
“呵。真是个傻子。”程沐筠冷笑一声。
系统慌了,赶紧挽救,“当然,没你好看。”
程沐筠:“……,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没发现这公主是老熟人吗?”
系统:“啊?谁啊。”
“陶宁。”
“什,什么!”
系统大惊失色,“不是,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陶宁男扮女装跑来献舞是干什么啊,剧情可别再飞了啊,这几年这进度条都快把我闪瞎了。”
程沐筠:“你错了,陶宁是来救你的进度条的,挺自觉的。”
多年前,万俟疑直接弄死了陶宁派来的人,改走水路出了东泽国,导致后续剧情全部崩盘。
陶宁没法追上来,也没法在这些年万俟疑的夺权斗争中不离不弃至情深义重。
然而奇怪的是,系统那边的进度条却一直只是闪烁警报,从来没有下落趋势。
当然,也没有上涨。
如今六年过去,这剧情居然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回到正轨。
陶宁依旧来到了东泽国,以……联姻公主的身份。
系统恍然大悟,“你是说,万俟疑也认出了这个人是陶宁,所以才看得这么专注?”
“嗯,从我了解万俟疑来说,他大概心中又开始阴谋论了。”
系统有些忧心忡忡,“这两人关系崩成这样,这世界可怎么办啊?”
程沐筠毫不关心,而是在想另一件事,“系统,那个陶宁是不是从上界下来的时候被雷劈傻了脑子。”
系统:“啊?没有啊,怎么了?”
“如果你是一国君主,隔壁国家送了个公主过来说要联姻,结果一掀开盖头,你发现公主便成了个男人,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程沐筠道,“换成你,你会有什么想法。”
系统下意识道:“大概,觉得这是在侮辱自己?”
程沐筠:“那就对了,正常人都是这么觉得的,还不如公主跑了呢。他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万俟疑会将此事轻轻放过,而不是作为发动战事的借口?”
才回到北川的前三年,万俟疑一直待在边境,率北川军一反颓势,把东泽军虐得不轻,连连拿下大片被东泽侵占已久的领土。
之后是摄政王忧心万俟疑势大,借幼帝之手连发数道御令将他招了回去,东泽这才得了喘息的余地。
不然,以东泽的傲慢,没被打痛的话,是不会心生联姻之意的。
东泽如今势弱,自是不想和北川交恶。
然而,陶宁却直接把一个绝佳的借口,直接送到了万俟疑的眼前。
程沐筠笑了一下,“怎么说呢,陶宁这人,还真是自信得可笑。”
他话音落下之时,外面的献舞也恰好结束,东泽使臣上前,提出了联姻之事。
“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互通往来……”
第198章 暴君的救赎人设崩了
一片寂静。
东泽使臣语毕,上首的北川王却未开口。使臣微微抬眼,瞥见帝王依旧是方才的姿势,漫不经心地倚靠在一旁。
无人言语。
场面忽就静得落针可闻,北川众臣皆垂眼盯着面前的菜肴,仿佛能看出朵花儿来。
东泽使臣尴尬那是他的事情,本国臣子只要不惹了帝王厌烦,那便是最要紧之事。不是没那不知好歹的老臣缠着新王选秀,可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都是有目共睹的。
总之,蠢货才会在此事上去劝导这喜怒无常的北川新王。
万俟疑抬眼,看了看在一旁行礼的人,抬手抚了抚胸口的位置。
玉佩之中的程沐筠,听到万俟疑问:“程前辈,你说这事可如何是好?”
他语气柔和,还带着些忐忑,仿佛是真有些不知所措。
程沐筠知晓此人套路,也懒得多说废话,直接了当,“留下。”
这些权谋与勾心斗角,程沐筠向来不予理会,他所做的不过是盯着万俟疑不要落下武道进度罢了。
毕竟万俟疑体质特殊,一旦武道和心法进度跟不上,便会被龙气反噬,变得嗜杀暴戾。
“喏。”
万俟疑只应了一字。
殿上。
万俟疑总算开口,只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留下吧。”
态度之轻蔑,仿佛只是留下一名舞姬,而非是一国公主,并且未给出任何册封之意。
东泽使臣的脸色清白交加,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然而,近些年东泽在边境屡屡受挫,连兵马大元帅都被万俟疑斩于马下元气大伤。
此时只能忍下这屈辱,小不忍则乱大谋。
东泽使臣侧脸,瞥了一旁的五公主一眼,担心这向来刁蛮任性的公主当场发难,他好眼疾手快地拉住。
万万没想到,公主一直垂着头,安静又柔顺,面对羞辱也坦然接受。
那便好,五公主也知晓身上责任,家国大义。
***
三天之后,各国使团离开北川都城,而东泽来联姻的公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入了宫。
直至使团离开,北川王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册封之意。
当日。
万俟疑依旧宿在自己宫中,根本没有任何要去见一见东泽第一美人的意思。
他屏退左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程沐筠正在煮茶,自那日万俟疑同意陶宁进宫之后他就没再关注外界情况,彻底贯彻什么都不做的方针。
然而,系统那边的进度条警报,却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程沐筠便愈发放心下来,任万俟疑自由发挥,这几日他公务繁忙,也没有到玉佩中来。
“来了。”程沐筠抬眼,随便指了指旁边的空地,“看看你的武道进度如何。”
万俟疑点头,褪去衣物。人在玉佩之中时,他脸上身上皆如一块无暇白玉,身上肌肉线条利落分明,蕴含着无尽力量。
即便是登基为王,万俟疑的武道修炼也未曾落下,在这大陆之上,实力永远是最为可靠之物。
也正是因为他碾压一切的实力,才能在短短几年内,彻底掌控住这个北川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人。
万俟疑抬眼,看着程沐筠在对面坐下,伸手贴于自己丹田之上。
“闭眼,运气。”程沐筠说道,脱衣是为了观察心法运转之时,龙气的运转情况。
万俟疑运转心法之时,龙气也会以某种轨迹浮现于皮肤之下。
因此,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几乎呼吸交缠。
万俟疑赶紧闭眼,不敢再多看一眼。
再多看一眼,他都要因两人过于接近,无法抑制住某种肮脏的欲望。即便他只是神魂进入玉佩之中,却依旧会有反应。
他对程沐筠这几近于亵渎的渴求,是印刻入神魂之中的。
万俟疑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竟是无耻到对自己视作天上明月的程沐筠动了欲。
十八岁那年,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便是将眼前人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梦醒之后,万俟疑躲了程沐筠整整半月有余,不敢进入玉佩之中,生怕被看穿了这龌龊心思。
或许是身上属于北泽先王那部分肮脏无比的血脉,才让他会生出这等不应有的心思。
万俟疑厌恶身体之欲,他见过他的母亲和冷宫侍卫苟合,如野兽般纠缠一处。他也厌恶男欢女爱,什么海誓山盟皆是最为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东西。
他同程沐筠之间如师徒如父子,这种印刻神魂之上的关系,才是牢不可破的。
可年岁越长,万俟疑对程沐筠的渴求越盛,每一次见面,他都处于煎熬之中。
不见,却又让他无比的没有安全感,心中被无尽阴暗情绪笼罩,只想屠尽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万俟疑!”程沐筠的声音忽然响起,将他从混乱思绪之中唤醒。
“你在想什么,心思不定,这般进度,终有一天会在龙气侵蚀之下乱了心智!”
万俟疑睁眼之时,对上他紧皱的眉,似乎很不满意。
他心中一慌,只以为自己的龌龊心思被程沐筠发现,猛地扑了过去。
程沐筠避之不及,被压了个正着。
万俟疑如今已是二十二岁,身量完全长成,比程沐筠高了些许,加之常年习武,生得更是肩膀宽阔,身形健壮,穿着衣服像是清冷如月的美人,衣服一脱却充满了攻击性。
“万俟疑。”程沐筠一句话尚未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万俟疑直直看了过来,“前辈,我只是在想,你为何要让我把那五公主留下?”
程沐筠推他一把,“好好说话。”
万俟疑没动,依旧很委屈的样子,“前辈莫非喜欢那个公主?才让我将她留下。”
程沐筠:“……”
“行了,他是陶宁,你应当知道,不要借此事撒娇卖痴。”
万俟疑停了下来,起身,穿好衣服,默默走到一旁,安静地开始煮水沏茶。他沏茶的手法是同程沐筠学的,也知晓对方喜欢怎样的温度味道。
程沐筠见他忽然不问了,反而有些担心。万俟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这些年做的事情,他未曾问过,但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