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辗转回到了十八年前,祂从漫长到不知道多少年的沉睡中苏醒,准备去找猎物,刚摸到一窝狐狸附近,就听到了莺时的哭声。
当时也是正月里,天寒地冻,东边的天气素来是比别的地方要冷的,但那天天气却出奇的很好,太阳晒得暖暖的,小小的婴儿被包在大红被子里,躺在一个树洞里。
祂本来只是懒散的扫过去一眼,可最后却不知为何,把孩子捡了回去,找了些珍藏的奇花异果喂她。
但人类的婴儿太难养了,吃喝拉撒,祂搞不定,最后就找了一户福缘很差,但是心地不错的人家,把莺时送到了她们门口。看着她们满心惊喜,小心翼翼的把孩子养大。祂原本该走的,却幻化了身形,陪在了那个小姑娘身边,直到现在。
听完那段过往,饭正好吃完。
养父母的福缘很差,莺时是知道的。
这是她奶奶当年频频为人看事的代价。甚至可以说,要不是有她,黑蛇庇佑了他们一段时间,他们可能都活不到她八岁的时候。
她们去的时候她有些难过,但也不多,这一世遭够了罪,等到下一世,她们就能有一段美好的人生了。
这个世界,是有轮回的。
“你经常捡孩子吗?”莺时忍了忍,可还是没忍住问。
她更想知道,在黑蛇那段漫长的人生中,他也曾像对她一样,捡到孩子养大,然后也像对她一样,要和她们在一起吗?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就不自觉的撅起了嘴。
“人类的孩子,与我何干?”祂冷漠的说。
莺时心里一松,却皱起了眉,转身看向黑蛇,说,“可你捡我了,我也是人类啊。”
“你是不同的。”祂说。
“哪里不同?”莺时追问,很是迷惑,她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不知道。”祂说。
“啊?”莺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他。
黑蛇在她心中是万能的,竟然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在看见你的时候,就仿佛有人在对我说,你是不同的。”祂低头注视着莺时,轻笑着说。
莺时更迷惑了。
难道,她和伯崇,真的是天生的缘分?或者她们有什么前世约定?她一时间脑洞大开,幻想出了无数可能。
不过那都不重要——
“你把碗洗了。”莺时压下心思,看着眼前吃的干干净净的饭菜,拉住伯崇说。
天冷了,莺时实在不想洗碗,这个时候,黑蛇就派上用场了。
用法术洗碗,实在是一件大材小用的事情,要是被同行的人知道了怕是眼睛都要瞪大。
但对于莺时来说,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了。
祂一挥手,饭盒立即变得干干净净,莺时高兴的收好,只等嫂子回来就送过去。
祂坐在凳子上看着,慢悠悠的说,“我怎么感觉你指使我越来越顺手了。”
以前还好声好气的拜托他,哪儿像现在,直接指使起来。
“那不是废话吗,朋友和男朋友能一样吗?”莺时理直气壮的说。
作者有话说:
你们能想象伯崇一身古代贵公子的打扮,然后扛两个大灰口袋的样子吗?
哈哈哈哈哈哈。
第44章
◎“你成年了,现在可以了。”◎
祂笑着看莺时眉眼飞扬的模样, 低笑起来。
“是我问错了。”祂说,起身凑过去亲了亲,说, “能让女朋友使唤我, 是我的荣幸。”
莺时眨了眨眼, 忍不住笑了。
“那还差不多。”她说,抬头看着眼前好看到不像真人的男人,抬手拉下他的脖颈, 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有觉悟,奖励你的。”她笑嘻嘻的看着他说。
“这可不够。”祂低声说, 唇瓣摩挲,将吻加深。
两人黏黏糊糊了一会儿,莺时就无情的把黑蛇拍开, 找出了暑假作业开始写。
老师布置的不算多, 她去京市之前写了一部分,现在开始写另一部分, 开学之前肯定能写完。
总觉得自己被用过就丢了。
祂想, 过去碰了碰莺时,就被她头也不回的推开。
“别闹, 我写作业。”莺时说,她一直都是个专心的好孩子。
祂眼神轻动, 决定不和莺时计较——
正好可以回头要她补偿。
丝毫不知某个黑蛇心里打的算盘,莺时专心的写到了宋建军两口子回来,才收拾收拾,坐上车回乡去了。
她们在的市是省市, 车子出了城, 弯来拐去, 要经过好几个城市,才能抵达老家。
原来莺时她奶家里开着堂口,供着大仙,可惜行差踏错,终究做了几件错事,恶果都报应在了后辈身上,儿女接连去世,她勉强保住了命,也不敢再碰,带着两个孙子远远避去了省城,再不碰这些事。
车上摇摇晃晃的,莺时直接睡着了,不知不觉就靠在了身侧的嫂子身上。
陈茵笑着扶住她,可谁知下一个转弯,莺时就倒向了另一边,她本来想去把人扶回来,可念头刚动,就恍惚着忘记了。
看不见的空间,黑衣男人小心翼翼的将心爱的姑娘揽入怀中,让她继续安眠。
莺时晕晕乎乎的在冰凉的怀抱里蹭了蹭,顿时睡得更沉了。
中间她也清醒过几次,但是这车晃悠着太折腾人了,就又接着睡。
三个小时后,赶在天黑之前,他们回到了老家。
鹰嘴屯。
这里是山区,后面大山不知道多少,每年都有人进进出出的收参,收野味,据说往年这里还是东边最大的皮货出处,但是现在不行了,上面要保护野生动物,村里人不能再猎杀了。
鹰嘴屯位于鹰嘴山下,旁边一座大山一侧凸起,远远看着就好像鹰嘴,前面临河,位于阳面,正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这会儿正是下午,抬眼看去的时候,甚至能看见阴面一片雪白,那是还没化的雪。
车子进村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宋建军出去一一打过招呼,看见是他,众人顿时惊喜起来,一个接一个的说起了话。
车子一停再停,到最后宋建军也没法,忙吆喝说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再登门,才迅速脱身。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间青砖瓦房前,这房子还是几十年前盖的,当时能盖起这样的房,家底可见一般。
门敞开着,三个人刚下车,一个中年女人就边擦手边出来。
“看着时间,我估摸着你们也快回来了,屋里我都给你们收拾好了,被子前几天我也都给你们晒过,你们快去把行礼放放,一会儿来婶家吃饭。”她看见三个人惊喜的说。
“好嘞张婶,我们马上就去,这次又麻烦您了。”宋建军利落的说。
女人是隔壁的邻居,姓张,他们走之后,房子一直都托给的她们,每次要回来的时候都会在年前打电话,麻烦提前收拾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快点,我正烧着水呢,一会儿下面。”张婶说着忙忙活活就回去了。
宋建军三个人进屋,果然一切都收拾的妥妥当当,甚至连炕都给烧上了,被子软软活活的,舒服的很。
“这张婶也太费心了,一会儿我再给包里塞点钱?”陈茵忍不住说。
让人家看房子,自然要有所表示,因为不好直接给钱,她们每年回来都会备上一些礼。
“别,咱奶以前救过张婶的命,你给钱她不会要的。”宋建军小声说,这整个鹰嘴屯,全村人,差不多都受过老太太的恩惠,她老人家念旧情,要不是这样,也不会有最后那个后果。
后来也是因为念旧情,不好推别人的请求,才直接避去了省城。
陈茵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她和宋建军结婚后,这是第三回 回这里,以前总觉得大家都很热情友好,事事帮忙,现在听自己丈夫的意思,怕是还有别的原因。
莺时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炕给铺好,然后就瘫在了上面。
坐车累死了。
冰冰凉凉的发丝落在脖颈,有些痒,莺时下意识挤了挤脖子,轻轻的吻落在唇上。
她睁开眼看着伯崇,不想动弹,懒洋洋的由着他亲。
“累了?”莺时这有气无力的样子,祂稍稍退开,低声问。
莺时嗯了一声,懒得声音都不想太大。
祂自然都听见了,轻笑一声,说,“以你现在的身体,可不会因为这种事就累到。”
“心累。”莺时嘟囔,身体还好说,但是她讨厌这样来回奔波。
“那就做点高兴的事。”祂说,低头吻着莺时的唇,蛇尾缠住她的腿,慢慢磨蹭。
莺时的神智渐渐变得恍惚,哪里还记得刚才的烦躁。
“莺时,吃饭去了。”陈茵和宋建军聊了一会儿,见莺时一直没出来,才进屋叫她。
莺时一惊,下意识睁大眼。
她现在这样——
一身的乱七八糟,哪里是能被人看见的。
“别怕。”祂含着她的唇呢喃。
“莺时,快起来,你累了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再回来睡。”果然,陈茵就好像没看见眼前这一幕似的,自顾自的笑着说完,又叮嘱了几声快点就出去了。
莺时慌忙坐起身,把衣服扒拉好,边瞪了男人一眼。
“你怎么不关门!”
她一双眼睛水润,瞪人也毫无威慑,反倒勾的人心里一痒。
按捺住遗憾,祂动了动蛇尾,斜靠在床头,点明事实,“每次都是你关门的。”
这种小事可不需要祂来做。
莺时一噎,更恼了,说,“我不管,都怪你。”
天知道,刚才看见自家嫂子进来的时候,她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明显是迁怒,而且极其的不讲道理。
“好好好,怪我,下次我来关,嗯?”祂可太喜欢莺时这不讲理的样子了,遂凑过去亲了亲她当做安抚。
莺时立即就被哄好了,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的确是该她关的。
但是这是男朋友诶,使唤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飞快的做好了心理建设,莺时才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亲他,说,“那就交给你了。”
蛇尾卷起莺时的脚踝,祂难掩眼中的愉悦,嗯了一声。
莺时转身利索的穿上鞋,说,“走,去吃饭。”
祂化作小蛇,爬上了莺时的肩膀。
吃完饭,乖巧的应付了一会儿刘婶家长辈的问话,莺时一家就回了家休息。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天上挂着几颗星子,远风送来冰雪的气息,莺时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就回去睡觉了。
明早就要去看父母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三口就带着东西上了山,踩着蜿蜒的山路,一路走走停停了好久,总算到了坟茔所在。
先拜过祖先,长辈,莺时的爹妈是最小的,所以最后才轮到她们。
诚挚的上了香,然后烧纸,莺时小小声说着她今年的事。
学习如何,都遇见了什么人,还有庄家的事,最后,纠结了一下,才慢慢说,“爸,妈,我有男朋友啦。”
“就是伯崇。”
一直呆在莺时肩上的黑蛇动了动,化作人形出现在她身侧蹲着,慢悠悠陪着莺时把烧纸放下去。
莺时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转过头继续说,“你们还没看见过伯崇的人形吧,是不是很好看,你们女儿我赚啦。”
宋建军两口子上完香就过去在自家爹坟前收拾着,远远看着莺时嘀嘀咕咕的,只觉得她这次说的话要比之前的多,别的倒是没多想。
莺时絮絮叨叨的又说了好一会儿,直到烧纸烧完了,才小声说,“爸妈,我走啦,明年再来看你们。”
一家子下山回家,她们会在这儿待到初八再往回走。
村里相熟的人家她们都转了转,坐下说上几句话,忙忙活活就是两天。
第三天,一大早起来,陈茵就开始忙活,今天初六是莺时的生日,她准备弄一桌子好吃的。
也是这个时候,几个轿车从他们村路过,去了后面那个村。
莺时看着那个车队,有些好奇。
那个车队里的人似乎有天师,这是要干什么?
“师傅,怎么了?”车上的人用一口港市的话问。
一身长衫的男人看了眼落盘,说,“刚才落盘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眼车子后面,远远的只能看见那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小姑娘。
他徒弟也看了眼,忍不住瞩目在莺时身上。
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竟然有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可惜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或许回头可以找个机会?
“你给我老实点。”师傅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打的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