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心的样子,似乎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莺时本来也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她只穿了睡裙,里面可什么都没有。但剑灵这样,反倒看起来比她更谨慎,那点尴尬就都化作了好笑。
看着眼前男人的一举一动,莺时终于把他和那明明低沉清冷,可却温柔体贴的声音主人对上了。
“没什么事。”祂看着莺时微笑,眼中尽是放松,然后又叮嘱,“喝酒不好,下次不要喝了。”
真是熟悉的举动,莺时失笑,转而扶着扶手往楼下走,说,“来,我们谈谈。”
祂目光贪婪的注视着莺时的背影,发出的声音却依旧温柔耐心,“好。”
两人到了阳台,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夜空,今晚星空很美,点点繁星璀璨,争相闪耀。
“你有什么打算?”莺时想了很多话题,最后还是这样简单而直接的问了起来。
“打算?”祂有些茫然的说。
“对,你——”莺时想着,微微皱眉,说,“你想做些什么?你可以化人,而且也很强,我总不能一直把你留在店铺,摆放在货架上。”
一个灵,和一个能说话能变人的灵是不同的。
当然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可在对待方式上面,一样的话就不合适了。
“莺时,你是要赶我走吗?”祂看着莺时,有些慌的说着,无措的拉住了莺时的手,说,“你别赶我走。”
冰凉的大手将自己的手牢牢包裹住,莺时很不习惯,却没时间多想,看着眼前跟小孩儿一样不知所措的俊美男人微笑安抚,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
“我很欢迎你留下来。”莺时说。
毕竟这么强大的灵,谁也不放心他在外面晃悠,她刚才那样也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然后再想着怎么劝他而已。
他既然愿意留下,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我就想呆在这里。”
“你不好好吃饭,还总是碰凉水,还要打理家务,我不放心。你让我留下来,以后这些事我可以帮你做。”祂说着笑了起来,似乎能做这些事让他很快乐一样。
“你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我要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祂注视着莺时,说的认真极了。
莺时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留下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他到底是有多爱照顾人啊,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她想说自己这样很好,不需要照顾,可想了想还是没说。
算了,能留下来是好事。
把他放出去,那就相当于放出去一个不定时炸弹,没人能抵挡住那种,还是留在店铺里吧。
“那之后就拜托你了。”莺时笑吟吟的说。
祂含笑看着莺时,声音放轻,“你不嫌我烦就好。”
“我这样,是不是很啰嗦?”祂有些担心似的,又追问了一句,眼中带着忐忑。
的确有些啰嗦,不过也还好。
莺时笑着摇头,说,“怎么会,有人关心我,我很高兴。”
祂立即松了口气,看了看时间,说,“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莺时点了点头,要走的时候又迟疑了。
“楼上还有一间客房,你就住那里吧。”都化人了,再让他呆在货架上似乎有些不合适。
眼睛顿时一亮,祂之前想过很多办法,想上楼待着离莺时更近一些,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达成了。
“好。”祂说。
这句答应格外干脆,莺时眼神微动,在想他是不是早就不想呆在货架上了。
“走吧。”莺时带着他上楼,打开之前给徐静准备的房间,不过她很少住,之前是彻底收拾过一次,东西都收起来了。
莺时打开柜子,被褥都在里面,她正要动手,一只大手就落在肩上。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她浑身一紧,立即看去。
“这些我来就好,你先去休息吧。”祂利落的伸手抱出被子,边对着莺时笑。
莺时匆匆后退一步为他腾出地方,看他把被子放在床上开始生疏的铺。
“伯崇,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可以化人呢?”她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忽然问了一句。
“灵化人很少见,”祂动作停住,有些小心的看着莺时,似乎是在担心她生气,“我怕你不能接受。”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祂匆匆补充一句。
莺时点了点头,略带安抚的说,“原来是这样,其实没关系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之前呆在货架上是不是不舒服?”
灵们对身处环境也是有要求的,有的喜欢明亮的,有的喜欢昏暗的,有的喜欢温柔的,有的喜欢可爱的,她之前问伯崇,他说都可以,她就也没做什么。
只是现在看来,祂明显是不喜欢呆在货架上的,
“其实还好。”祂简短的说。
他总是温柔含笑,说话也尽力的体贴莺时,生怕打扰到她或者是让她不高兴。
眼下忽然这样简洁,便显得有些委屈起来。
莺时心中一软,忍不住再一次想怎么会有这样贴心的灵呢。
连委屈都这么安静,太温顺了些,一点也不符合他那张凌厉冰冷的俊脸。
“好了你别看我了,快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祂很喜欢莺时这样专注的看着祂,但还是更在意她的身体,便轻声劝说道。
怎么就这么爱操心呢?
莺时想着失笑,在遇见伯崇后,她好像天天都要这样想好几次。
莺时瞧着上前伸手拽了拽,把他扑的有些歪的被子扯平,又拉了拉床单,刚才看着还皱皱巴巴的床铺就变得整齐了许多。
“行,我的卧室就在那边,你有事叫我就好。”弄完了她叮嘱一句,转身走了。
祂恋恋不舍的上前到门口,注视着莺时离开,看到她进了屋转身看过来的时候,眼睛一亮。
莺时准备关门,看见他的目光恍然间想起了以前守在门口眼巴巴等她回家的徐静。
唔,那是十来岁的时候了。
不过,徐静那会儿满眼食欲,望眼欲穿的等她回家一起吃饭,而伯崇……
似乎只是单纯因为她的目光而高兴。
莺时不太能理解这种情绪。
“莺时,晚安。”祂说,心中躁动。
祂和莺时的距离,现在只剩下这几步了。
“晚安,伯崇。”莺时含笑,发现伯崇没有回屋的意思后,迟疑一下,自己先关上了房门。
薄薄的一扇门板,遮不住任何动静。
祂站在门外,迟迟没有动弹,清晰的听着屋内的脚步声,床铺微弱的吱呀声,叮咚一声,是莺时放手机的声音,灯被关上,她准备睡觉了。
一个星期的时间,足以让祂了解莺时的日常习惯,所有细微的声音被祂意识捕捉到的时候,祂都能立即想起她在做什么。
看来是真的困了。
祂想,不然莺时应该会玩一会儿手机,只是耳边的呼吸声并不均匀,还有翻身的声音,显然她并没能立即睡着。
莺时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眠,之前的一幕幕飞快在眼前划过,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对黑色长剑做过的事,忍不住无声尖叫了一下。
啊!!!
长剑能化人,那她之前摸得……
莺时脸颊一时间滚烫,深深呼吸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冷静下来。
打住,不想了。
就当没发生过,睡觉睡觉。
莺时努力松开不自觉皱起的眉,可心浮气躁根本睡不着,只得运转起宁心静气的功法,过去了好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卧室门前,祂驻足听着耳边的呼吸渐渐平稳,抬眼看向前方,试图透过这一扇门板看清楚莺时现在的模样。
但是这很难,因为会惊动莺时。
眷恋的深深呼吸了一下,祂一转身,瞬间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前的床铺铺了大半,祂上前弯腰在莺时捧过的地方轻轻一吻,转过脸贴在那里久久不想动弹。
多希望莺时当时触碰的是祂。
店铺内,安静了许久的灵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那个大魔王总算走了,它们也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了。
‘可真是奇怪,那个剑灵为什么在莺时面前那么听话啊,简直跟变了个灵似的。’金簪嘟嘟囔囔,不理解极了。
‘这有什么,我看它八成是喜欢上莺时了。’另一边的一枚玉簪幽幽说了一句。
‘什么?!!!’
这句话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店铺里的灵顿时异口同声的说。
‘我之前的主人在面对他心上人的时候就是这个德行,人家说东,他直接南西北都不带看一眼的,那个样。’玉簪的灵很是唏嘘的说,‘搁现在,应该算是舔狗吧。’
‘卧槽,’金簪无言,最后只有这两个字能勉强表达她心情只万一。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提醒莺时?’到底是它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相处了二十多年,还是有感情的,有灵忍不住担心的说。
‘不行!’老头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老龟?你不是睡死了吗,怎么忽然醒了?’
被放置在角落的龟壳轻轻动了动,再次说,‘不行,不要惹祂生气。’
它刚才睡得好好的,忽然浑身发凉,醒过来就听见了刚才那个灵说的话,急忙插上一句,现在才慢慢细说。
‘相信我,你们绝对不想看到它生气的样子。’
‘老龟,你知道它?’有灵问。
‘不可说,不可说。’哪怕在背后,老龟也不敢多提那位,只是警告,‘记住,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现,那位不会伤害莺时的。’
‘她们是天作的姻缘,在一起最是相配,不用担心。’老龟说着声音中带上了笑意。
有了莺时,看来那柄锋锐无匹,可毁天灭地的剑终于有了剑鞘。
楼上,祂垂眸扫了一眼。
希望这些灵能识相些。
这一夜实在算不上好眠,莺时醒来只觉得满身疲惫,睡了跟没睡一样,昨晚似乎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偏偏什么也不记得,只是觉得一夜都没消退。
窝在软绵绵的被子里,莺时根本不想动弹,可想起伯崇,还是逼着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洗漱了一番,出了卧室门一看,伯崇那间次卧的门是敞着的,里面没人,她就直接下了楼。
莺时今天起得早,外面晨起的太阳才露出了半张脸。
她扫了一眼,店铺里没有伯崇的身影,不管是人影还是剑影,心里一跳,她直接问店铺里的灵,“伯崇呢?”
‘出去买菜了。’金簪欢快的说。
莺时心下一松,可还是有些发紧,“买菜?”
‘对啊,和隔壁那个女人一起去的,刚走没多久。’金簪利索的说清楚,然后问,“莺时你今天起的好早。”
莺时深深呼吸了一下,按住不放心,想了想,问,“他带钱了吗?”
‘不知道。’金簪哪里知道。
“所以他没动柜台里的钱?”莺时问。
‘没有呀。’
莺时忍不住按住额角,伯崇身上哪里会有钱,既然没动柜台里的……
别又是什么祝人家有一天的好运吧?
心里想着,莺时不放心,本来准备干家务,却发现屋里是打扫过的。
她心中不由复杂,这得起的多早,转了一圈,她索性在阳台上坐下,等着伯崇回来。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伯崇能化人了?”她不忘跟这些灵算账。
‘他不让我们说。’金簪带着点小心思的告状。
所以自家的灵之前果然挨吓唬了。
莺时心道,拿出手机开始购物,边说,“他不让说你们就不说了?”
‘他那么厉害,我们不敢不听啊。’金簪委屈巴巴的说。
“怂。”莺时也知道,毕竟她都在用心哄着伯崇,不过这不影响她嘲笑自家灵。
金簪哼了一声,说,‘有本事你也这么怼他啊。’
来啊,互相伤害啊。
“就算我怼了,又能如何?”莺时笑了笑,想起了伯崇那温顺体贴的模样。
不过,他好像对灵都很冷淡。
但这也不奇怪,弱肉强食这一点,在灵之间表现的格外明显。
眼看着东西置办的差不多了,莺时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穿着一身黑衣,长发依旧披散的伯崇正在和隔壁的阿婶正在巷子里走着。
阿婶似乎在说话,他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莺时有些担心,忙起身出门,才听清阿婶在说做菜的一些细节,什么时候放醋,什么时候放酱油,火候什么时候变大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