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失得干脆利落,好像连阵风都没有带走。
那段时间,大家课间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南知,除此之外便是顾屿深。
所有人都目睹得知这个消息的顾屿深是怎么失控的,
那个最傲慢凛冽的少年是怎样冲出了教室,分不清到底是惊怒还是悲伤,也无法再顾及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
而这些,南知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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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昨晚那场雨已经停了,但空气还有浓重的水汽,湿漉漉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南知在睁眼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疼了好几天的腰痛感更加剧了,空气里刺骨的水汽也往骨头缝儿里钻似的。
她皱着眉“嘶”了声,缓了片刻才坐起来。
手机里有凤佳和陈峰俞发来的信息,都问她在做什么。
她回复完后又跟团长请了个假,直接开车去医院。
她连妆都没化,但本身底子好,用如今时兴的词来形容,她属于浓颜系,脸部立体,黑葡萄似的杏眼,睫毛卷翘浓密,唇不点而红。
到医院,拍了腰部片子。
医生看着片子说:“你这腰损伤已经很严重了啊,还有点发炎,有没有觉得头晕?”
“有点。”
医生拿了支温度计给她:“哎,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忒不爱惜自己身体,都发炎了才来看,也不怕再晚点来看会有并发症。”
量了体温,果然有点炎症引起的发烧,38度。
南知配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又做了个腰椎理疗,离开医院时正好收到妈妈的短信,叫她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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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车到御嘉华庭。
如今南兼石的生意虽不像之前那样突然如日中天,但也尚且称得上富足,回国后没再去胧湖湾住,住在御嘉华庭。
“爸、妈。”南知将围巾挂在门口衣架。
南母:“滋滋来啦,唷,我怎么看你瘦了一圈?”
“您又夸张。”
南母凑过来在她身侧嗅了嗅:“什么味儿啊?”
“腰上贴了药膏。”
“又疼了啊,我看人家跳舞都是锻炼身体,怎么到你这还伤身体了啊,也不知道平时护着点。”
听妈妈又要唠叨,南知岔开话题:“爸呢?”
“书房呢,你先坐,我去叫他。”
很快,南兼石便也出来了,这一生的起伏坎坷让沧桑的痕迹刻在他脸上。
“滋滋怎么穿这么少。”南兼石说。
南知哎呦,受不了地说:“我都不小啦,自己知道。”
南兼石笑着说:“是不小啦,该找男朋友了。”
这话在南知耳朵里过了一圈,一字不留地又被抛出去了,很敷衍地应了声。
妈妈敲了敲她面前的碟子:“听到没啊?”
“什么啊?”
“可以找男朋友啦!”
她笑:“哦。”
“哦什么哦,妈妈问你,你身边有喜欢你的男孩子没?”
南知半点不谦虚:“废话,您也不看看您女儿多漂亮多优秀。”
“那里面有你喜欢的没?”
“没有。”
妈妈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你这不还是白说!?”
“……”
南兼石插了一嘴:“滋滋,你易叔叔倒是有个儿子,比你大两岁,模样周正,爸爸觉得挺好,要不你去见见?”
南知佯怒:“爸,我今天回来吃饭您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呀。”
南兼石笑:“欸,爸爸不就是跟你提一嘴吗。”
妈妈也打辅助:“那个男孩子我看过照片的,模样跟滋滋你挺般配的。”
她低头扒饭,叫停:“行了啊。”
这才没继续说下去。
吃完饭,南知又陪了二老一会儿。
父母察觉到她对谈恋爱这事儿的排斥,既不好继续明说,但也少不了暗示,到最后南知只好随口答应了他们见一面的提议,想着到时找个理由推脱了便是。
这才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电视。
等天暗了她才起身离开。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都没将医院配来的药拎上去,就丢在车里,这会儿才就着矿泉水咽了两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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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浓云密布,黑压压的,像是又要下雨。
也扯着南知的情绪往下跌了几分。
开车回公寓楼下,她接到凤佳的电话:“喂。”
“滋滋,干嘛呢?”
凤佳的声调跳跃,看来是从短暂的失恋中走出来了,连带她心情也好了不少,笑了声:“刚从我爸妈那回来,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荔枝说明天有个班聚,问我你愿不愿意来。”
他们高中班级关系不错,每次年末都会有班聚,大家一块儿出来唠唠嗑。
南知:“她知道我回国了啊?”
“我不是发过朋友圈嘛,挺多人都知道了,只不过你后来换了电话号码,大家才没法跟你联系的。”凤佳说,“那你去吗?”
她还在犹豫,凤佳补充:“你放心,顾屿深不会去的,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来过。”
顾屿深。
南知忽然想起前天半夜接到的那个无人应答的电话。
会是他吗?
可她换了电话号码。
应该不会是他。
她低头任思绪随意飘散,忽然余光捕捉到一人,她脚步一顿,攥紧了手里的药盒袋子。
凤佳没听到回应:“南知?”
她回神,“嗯”一声。
“你陪我一块儿去吧,我看你天天窝在舞团里可不行,姐姐带你出去找乐子。”
南知笑了声:“好啊。”
等挂了电话,她再看去的时候,那个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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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屿深站在一盏熄灭的路灯下,看着南知走进公寓,手里提了一袋药,袋子上是市医院的标志。
他自嘲弯唇,黑睫虚阖而下,提起手里那一袋膏药贴和消炎药,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昨天在酒会就看出她腰不舒服,南知从小就练芭蕾舞,高中时就经常出去比赛,顾屿深自然清楚她有腰伤。
本来懒得再管她,但还是忍不住去药店买了她以前的常备药,在她公寓楼下等她。
以前她总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种事他都得多留心。
可原来现在她已经能够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自从得知她回来后,顾屿深就觉得自己越来越矛盾,既不想看她过得太好,可又怕她着凉、怕她病痛。
腆着脸凑上前,还不被人待见。
他靠在灯柱上抽烟,直到身后响起两声车喇叭。
周越从车窗探出头,故意往人心上戳刀子:“这儿是我们南大舞蹈家住的地方吧?”
顾屿深也没半点儿被人看穿的窘迫,依旧原样,手拢着风点上烟:“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去了你公司一趟。”
顾屿深便明白了,之前让助理查过南知的信息。
助理知道他跟周越的关系,口无遮拦了。
他享受烟草带来的松懈感,浑声道:“明儿就让他滚蛋。”
周越笑了:“还以为你以前疯是因为年轻,没想到现在都顾总了碰上她还这么沉不住气啊。”
顾屿深手指修长,夹着烟,混着夜色,懒懒的,格外吸睛。
周越似真似假的玩笑:“所以说,早知道得栽,你当初干嘛这么对人家?”
男人拿烟的手停顿了下。
他到这时才终于显出点倦意,风将他单薄的衬衣吹得向后鼓,而他好像一直踽踽独行在漆黑的漫漫长路。
南知是他整个漫漫无边的黑暗年少中,唯一那个提灯的人。
是他亲手熄灭了那一盏灯。
作者有话说:
放心,不虐。
看不出来吧,其实已经快结婚了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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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剃头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偏爱的。◎
周越说的喝酒的地儿是一个露天酒场。
喧嚣大都市里生活快节奏和各方面的压力也使这儿夜生活丰富,大家寻一个酒吧落脚,抛开白日疲惫与拘谨,去寻找陌生人间的互相吸引与慰藉。
当顾屿深和周越走近时,便被众人的目光团团围住了。
周越在这种场所混得很开,如鱼得水,还很暖心地照顾到各处投来的充斥搭讪挑|逗意味的目光。
而顾屿深则冷戾许多,其实他也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但今天平直肩线往下压,他咬着烟穿过浮华场,没沾染上任何。
周越很娴熟地点了酒,往藤椅里一靠,双臂打开搭在椅背上,玩笑道:“借酒消个愁?”
顾屿深呼出一口烟,笑笑:“你太久没挨揍了吧?”
“可不是。”周越笑得贱兮兮,“皮都痒了。”
服务生很快端了酒过来,给他们分别倒上。
冰凉的酒精入喉,混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连酒精也好像随着舞曲和人声跳跃。
能看到有人在隐秘的角落接吻,动情又激烈,旁若无人,但绝大多数却都是第一次见到彼此。
大家随意而廉价,看对眼就相伴,被拒绝也不伤心。
但顾屿深和周越这种人群中扎眼到突兀的人中龙凤虽然吸引目光,但真正敢上前的不多。
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群中同样更出挑的女人。
穿着紧身低胸裙,细高跟,妆容精致又雷同。
周越三两句婉拒一人,看热闹似的看向顾屿深那边。
女人说:“一块儿喝酒吗?”
离得很近,沁着浓郁的香水味。
顾屿深皱了下眉,抬手把女人的手臂打回去,酒倒了大半也没看一眼。
可有些人天生就是有被人放纵原谅的资本的。
女人非但不生气,还更放软了声儿说:“我一会儿要去跳舞,你要跟我一起吗,或者说,你想看看吗?”
顾屿深往舞池里看了眼,一堆群魔乱舞。
这回他是真笑了,将手中未点燃的烟在茶座上磕了磕,懒着嗓漫不经心道:“原来这也能叫跳舞。”
他样子很痞,像随口一句,但里面的嘲讽足以刺破对方的自尊心。
女人羞恼地红了脸,从精致的妆容底下透出来,转身走了。
周越看着女人的背影,做作地哎哟一声:“这心都碎了一地了唷。”
顾屿深冷冷睨他一眼。
周越笑着摸了下鼻子,总算是消停了,继而问:“那我再最后八卦一下,什么样的舞才能叫跳舞啊?”
顾屿深烦了,直接踹他:“不喝滚蛋。”
难得见顾屿深这样子,周越笑得都咳嗽:“欸,兄弟,还真是只有南知能逼出你一点人情味儿啊。”
顾屿深已经懒得再理他嘴贱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到底有男朋友了没?”
“没。”
“真没?”
他“啧”了声。
周越也不再理会他是逞一时之气否认还是真去调查清楚了,笑着频频点头:“得得得。”
周越跟顾屿深从小就认识,见识过他各种脾气,可以说相较于从前只被纵容宠溺着的南知,周越甚至比她更了解顾屿深。
这会儿见好就收,踩着他底线悠悠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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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南知一声不吭地就直接出了国,顾屿深那段时间如何浑浑噩噩周越是最清楚的。
习惯被人仰视的的少年,他绝望又暴怒,恐惧又无措,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却只沉默地孤零零地度过了那段时间。
时间是抚慰所有伤口的良药。
后来南知这个名字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就连学校里也不再听人提起。
顾屿深薄唇而薄情相。
生活恢复平静,他也跟往常一样了,大多数时候冷冷的懒得搭理人,有时也吊儿郎当和他们开玩笑,倒也不刻意避开异性的示好,但也就点到即止,总给人一种慵懒风流又片叶不沾身的错觉。
偶尔有人再想起南知,也不过觉得是一段还算刻过骨、铭过心的风流韵事。
不值一提。
但高考前几天的晚修课,班上有人偷偷带来几箱酒。
越是接近高考,大家反倒不紧张了,还提前开了场散伙宴。
他们几个朋友边喝边聊,到后来周越发现顾屿深不见了。
他去找。
最后在教学楼顶楼天台找到他,孤身一人,他正好从楼梯走下来,夜色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很朦胧。
他神色平淡,低垂脖颈,黑发被风吹得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