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没见到凤佳父母了,南知还准备了礼物。
凤佳刚看到时还很惊讶地问:“你现在居然已经客套成这样了?”
南知:“要是去见你我就不准备了,但见你父母就不一样了。”
“你这架势,跟咱俩今天是去出柜似的。”
南知笑了声,觉得袋子沉,毫不客气地让凤佳替她拎着。
其实她是个挺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从小就沉浸在芭蕾的小世界里,不世俗不世故,挺浪漫主义一人。
凤佳往袋子里瞅了眼:“你买的什么呀?”
“应该是酒吧。”
“应该?”
南知一笑:“我跟顾屿深说了声,他准备的。”
“……”
凤佳啧啧出声:“我妈要是知道这是顾屿深准备的,估计得供起来。”
“都是以前认识的人,激动什么。”
“你当谁都有你这待遇?”凤佳掀了眼,“顾屿深那性格对谁都薄情,没一点人味儿,你知道吗,之前你因为顾屿深提亲的事生气喝醉那回,我给顾屿深打电话,他张口就问我是谁。”
南知笑了声。
凤佳:“怎么说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跟他认识时间还比你久呢,怎么这差别待遇就这么大。”
到家门口,凤佳按了门铃。
很快凤母就出来开门,一见南知便说:“滋滋这么多年没见,越来越漂亮啦。”
南知也道:“阿姨您也越来越年轻了。”
中年女人最爱听这话,当即笑得合不拢嘴:“你这话说的,嘴也太甜了,怎么可能还越来越年轻。”
凤佳泼冷水:“知道不可能你还笑这么高兴。”
凤母立马板起脸,变脸似的,在凤佳背上打了一巴掌:“你回来干什么?!”
南知:“……”
她算是知道凤佳这性格向谁了。
南知把酒递过去:“阿姨,这是一点小礼物。”
“你看你这,也太客气了。”凤母看了眼,“这红酒可不便宜啊。”
南知笑笑:“听凤佳说伯父喜欢喝红酒,你们能喜欢就好。”
到饭桌上,边吃边聊,那瓶红酒启了,南知也喝了些。
她对酒没有研究,但也能喝出那瓶红酒味道甘淳,酒香熏人,的确是好酒。
饭间闲聊,无非也就那些事。
三言两语间,吃完一顿饭。
南知跟凤佳一块儿去了她房间,凤母还送来一次水果,便留她们两人独处。
凤佳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住过了,不过卧室依旧收拾得整洁,从她这的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不远处从前顾屿深的家。
南知拍了张照片,发给顾屿深。
「追求者:吃好饭了?」
「南知:嗯。」
「南知:认出来了么,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追求者:嗯,喜欢住胧湖湾?」
其实也说不上多喜欢。
回国后第一次回来,之前没回来也没觉得想念。
无非只是怀念从前那些在这度过的时光罢了,怀念的是人,不是住的场所。
而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这里,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那时候。
暑假,她闲来无事就会到凤佳家里来,两人在她卧室玩游戏,到傍晚,也许周越会来叫凤佳去吃冷饮,南知也跟着一块去,就能碰上顾屿深。
好像站在这里,就没有从前那些让她受伤的事,一切都回到了最初时候。
那个有完完全全勇气的南知,对舞蹈有勇气,对未来有勇气,对感情也有勇气。
自出国后,南知遇到不少男人,优秀的不错的男人,她没忘记过顾屿深,但也想到要不要试试跟别人谈恋爱,兴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但她就是鼓不起勇气重新开启一段崭新的关系。
就连她后来答应跟顾屿深结婚也不是出于勇气,而是自暴自弃的逃避。
选择一个最极端的方式。
就像她那时候跟凤佳说的。
顾屿深不就是混蛋爱玩吗,那她就陪他玩。
她逃避过去的所有,但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不管不顾,不去想从前以后,用极端的方式结了婚,逃避这一路上的所有磕绊,想着,至少这个终点她走到了。
如果最终没有一个好的结局,至少这个终点她曾经走到过。
可现在她站在这,觉得勇气好像又都回来了。
南知吃了一颗草莓,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荡漾。
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动,回复:「喜欢你。」
不是喜欢住胧湖湾,而是因为以前跟你在这认识才怀念,只是因为喜欢你。
这是南知回国以后第一次向他表白,再一次有勇气直面这段感情。
片刻后,顾屿深发来一条语音。
“打算给我转正?”
声音低低沉沉的,但带着笑意,很撩人。
凤佳在一旁听到个什么“转正”字眼,抬起眼:“你俩这是又搞什么情趣呢?”
对于凤佳这种分手后立马找到新目标,火速拿下目标又同居的人,显然是严重高估了南知和顾屿深目前的感情进展。
紧接着,她便看到南知脸慢慢慢慢红了。
“???”
刚才那句话没什么好脸红的地方吧?
这话外人听来的确正经得没什么可脸红,但对南知来说这简直就是直白的耍流氓邀请。
毕竟之前顾屿深将她抵在墙上,蓄势待发,气场压人,问了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转正”,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只要现在她发个“嗯”,今晚床头柜上许久不见天日的套子也许就能有用武之地了:)
南知看着顾屿深那条回复许久。
觉得他现在这是给自己抛出了一个极其色|情的问题。
根本就不是转正不转正。
而是做,还是不做。
To do or not to do,
This is a question。
最后南知摁熄手机屏,丢到一边,红着脸也没回复出什么来。
凤佳不知道她此刻激烈的思想斗争,正躺在一旁笑容甜蜜地跟周元君聊天。
过了没一会儿她突然坐起来:“滋滋,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怎么了?”
“我男朋友出了个车祸,我过去一趟。”凤佳语速很快。
“没事吧,严重吗?”
“小车祸,人没问题,就是对方车主有点难缠,你知道的嘛,艺术家们最不会对付这种流氓了。”凤佳迅速补了个口红,拎了个包出来,“所以老娘现在得去把场子撑回来。”
南知懵了:“所以你现在是要把你丢在你家里,自己去找你男朋友?”
“哦——”
凤佳也回味过神这做法不恰当了,她重新在床边坐下来,“那你待会儿,我处理完就回来。”
南知摇头:“不。”
“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算了。”南知也站起来,“我才不去当电灯泡,我跟你一起出去吧,你走了我一人在这也尴尬。”
“那你怎么回去,这附近不好打车。”凤佳说。
南知:“我让司机来接我吧。”
“那行。”
跟凤佳父母道别,两人一起出门。
凤佳火急火燎的,跟她一通没诚意的赔罪就立马飞车赶去男朋友那儿了。
南知独自走在胧湖湾外。
前段时间还暖和,这两天又降温了,南知拉紧大衣,打算通知司机来接。
当刚拿出手机,又关了拨号界面,点开了跟顾屿深的聊天页面。
「南知:你现在有空吗?」
「追求者:怎么了?」
「南知:被凤佳丢在胧湖湾了。」
说着,她又拍了眼前的湖景发过去。
白茫茫的湖景,一旁柳树都还没抽芽,光秃秃一片。
顾屿深立马打电话过来:“你等在外面做什么?”
“凤佳不在,继续待在她家太别扭了,就先出来了。”南知说,“你要是没空的话我就让司机来接我好了。”
“我来接你。”顾屿深说,“冷吗?”
“有点儿。”
他“啧”了声,似是不太耐烦。
南知捕捉到,立马指控:“你又想跟我生气!”
顾屿深点了支烟,抽了口,耐着性子:“没,怕你回来又感冒,这样,你先在我那儿待着,我到了打你电话。”
“你那儿?”南知转头看向后面那一幢别墅。
顾屿深“嗯”一声,跟她说了密码。
-
从前跟顾屿深确定关系后,南知趁着父母不在叫顾屿深去过自己家,但自己倒从来没去过他那里。
南知步行过去,冷风刮得手指冰凉。
她搓搓手,输入密码,随着“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她踏进去的第一步就忍不住咳嗽几声,抬手挥了悬浮在空中的浮尘。
实在是太久没有人住了,就连从空气的味道中都能得出这一点。
南知开了净气,又开了空调。
这才环顾一圈屋子,这里的一切应该是顾孟靳布置的,没有过分富丽堂皇,相反,很多细节都很简洁。
冷色调,看上去冷冰冰的。
南知给顾屿深发了条消息:我可以去你房间看看吗?
他回了语音:“二楼西侧,应该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闲着也是闲着,南知上楼,右转,推门进去。
空荡荡的,果然是没什么东西了,南知走到写字台前,随意拉开中央的抽屉。
却发现抽屉里竟倒扣着一个相册。
她拿起来,相册里是一个漂亮女人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这个漂亮女人前不久南知刚见过她的照片,是顾屿深的母亲,张晓淳,而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顾屿深了。
照片里女人抱着小男孩,两人都笑容灿烂。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顾屿深,不由凑近了看。
照片里他很可爱,双臂搂着妈妈,看上去亲昵又乖巧。
怎么说呢,可爱得有点不像是顾屿深了。
南知忍不住伸出指尖去戳照片里他的脸,她还以为,就算是小时候的顾屿深也一定的冷着这张脸酷酷的模样。
但很快,南知便发觉不对劲。
照片里的男孩儿有酒窝,但顾屿深脸上压根没有这种可爱的玩意儿。
而且,虽眉眼相似,但顾屿深是典型的薄唇,跟照片里这男孩也不一样。
最终,南知视线落在照片右上角——红色字体的拍摄日期。
上边缘被相框挡住,看不清。
她将相框从后面打开,取出照片,同时看到照片背后的字迹——顾嘉远。
而相册右上角的日期是:1992年10月5日。
1992年。
顾屿深还没出生。
这不是顾屿深。
爷爷说过,顾屿深的确是顾家亲骨肉。
所以,这是顾屿深的……哥哥?
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而这张照片,仿佛向南知打开了一段她从前从来不知道的异世界——顾屿深是有个哥哥的。
但她16岁搬来这,就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听人提过,照片里这个叫做“顾嘉远”的小男孩,那时候应该已经读大学才对,但却像人间蒸发一般。
南知隐约猜到些什么。
她把照片原样放回去,然后就发现抽屉更里侧的一本病历本。
在看到那张照片后,南知其实觉得自己不应该乱动,可病历本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她还是将它拿出来。
病历本最外面写着一个名字——
顾孟靳。
顾屿深的父亲。
这房间怎么看都不太像是顾屿深的房间,没有一样属于他的东西。
南知回想起刚才顾屿深给她说的,二楼西侧的房间,而她上楼后是右转的,这里应该是朝东的。
她走错了,这不是顾屿深的房间。
但她在反应过来这一切的那一瞬间已经打开了病历本。
上半页是症状记录,下半页是鬼画符似的认不清字的配药单。
症状记录的字迹比较清晰,南知目光捕捉到其中几个词——情绪焦虑、易怒、有暴力行为。
有暴力行为。
当这个字眼出现在一个父亲的身上时,会让人自然而然想到她的孩子。
南知忽然想起顾屿深身上的疤。
从前她从来没把他肩上的疤和他的家庭联系起来过,没有人会无端这么联系的。
她本来想的很简单,也许他从前打架时留下的。
但此刻,她忽然发觉,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