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男人讲完这整个品牌的设计理念和创立初衷后,他沉默望着隔着橱窗里的那条蝴蝶效应。
炽白的灯光刺着眼,而与他隔着玻璃的蝴蝶柔和发光,温柔又安静的在他面前。
他忽然有了那样的念头,这条蝴蝶效应,他一定要拥有,非要不可。
可是创始人只是笑着说这是非卖品。
周嘉也不好强求,只好道别。
可是在晚宴离场后,公司的车来接他,那位蝴蝶效应的设计师却出现在他的车旁,车窗落下,他将包好的蝴蝶效应送上,夜色很深,已经逐渐散场的晚宴门前略显清冷。
他有些怔地接过那条蝴蝶效应,问道:“您晚上不是说过她是非卖品。”
“她是非卖品,是因为蝴蝶自有归处,希望年少时放飞的蝴蝶能够再次回到你的手中。”
路灯辉煌摇曳,他站在车窗前冲他挥了挥手。
他的妻子从身后过来,挽着他的手离开,走得有些远了,还能看见他同妻子说话时的温柔体贴。
年少心动只是一瞬,却是少年的一生。
十七岁那年放飞的蝴蝶,还能回到他的手中吗。
第二天凌晨,连夜赶往了苏城影视城拍戏。
但是从那一夜过后,他和林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和林薏走散前的那个夏天,他每天都会在晚自习回家后给她发消息,给她分享着学校里的事,等她养好病开学就能和她见面。
那个时候,是他和林薏距离最近的一段时间。
虽然那个夏天林薏没有来学校上课,一直在养病,整个夏天都没有见过一次面,聊天也听不见语气,看不到表情,可是她每天都会和他聊天,会聊很多的事,他说的每句话都能得到她的回应,不用担心别人的目光,也不用担心被打扰。他能通过屏幕里的字想象她的语气,想象她的表情,想象着那个夏天结束就能见面。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没有走散过的从前。
但是那时候进组拍戏很忙,有时候候场就是一整天,偶尔回她消息的时间也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但是无论他回什么,林薏都会好好的回答,像是从前。
忙完拿过手机的瞬间,一想到打开手机就会看到她回的消息,连心情都开始提前雀跃。
好玩的事会发给她。
和朋友一起的事会发给她。
剧组里借来的猫也会发给她。
剧组里的朋友见他好像喜欢猫,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猫,到时候挑个品相好看性格好的猫养,儿那只剧组里借来的小流浪猫乖巧又胆怯的窝在他的怀里。
一双眼睛清亮,对他充满依赖,在别人靠过来的时候,会往他的怀里躲。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回答对方:“品种品相都不重要,我喜欢温顺的,眼里都是我的。”
可是就是那只温顺的、满眼都是他的猫,在拍完了戏放回去之后,他每天都花时间去喂它陪它,有一天,他在每天陪它的地方再也没有找到那只猫。
后来终于找到了它,才知道它其实没有走远,一直都是原地,只是躲着不肯再出来。
它满身都是伤,别的猫会去抢它的食物,而它的弱小无力反抗。
再次见到它的那天,他好像才明白,自己的举动只是希望它好好生活好好长大,却没有考虑到它的处境,会给它带来伤害。
于是他没有再去找它,而是找了附近愿意养它的人,他可以支付养猫的费用。
在把这件事讲给林薏听的那天,是个春风灿烂的湖边。
和她重逢的那天下着冬雨,他将这些年为什么没有联系上她的原因说给她听,说他拍戏丢失的手机,说他被盗找不回来的账号,说他换了新的号码,好像每一个原因都能解释为什么这几年没有联系上他,可是她不问,他也清楚,真正的原因,从来都不是这个。
他明明知道她在哪里,可他只是转交给她一只千纸鹤,没有亲自来找她。
真正的原因,从来都不是这些。
可她听了只是点头,没有多问,她也知道,他没有联系她的真正的原因,从来不是这些。
那天湖边的风吹着春日的温度,已经入春的气温在上升,拂开了湖面大片的灿烂,波光粼粼,心弦难安。
安静了他好几年心动的女孩就坐在他的身边,头发被风吹乱,而那一次他可以借着春风,将那条蝴蝶效应送给她。将项链系在她头发上的时候,他的心跳又紧张又颤抖,可她只是安静着背对着他,任由他将她的发丝都握在手中。
春风明亮融融,那一刻的安静好像又能回到很多年前,也是一个春风明烈的时候,她抱着他最喜欢的篮球一路跑向他,望向他的眼睛又亮又温柔,她的手捂在他的唇上,呼吸间还有淡淡的花香。
他给林薏束好了头发,放下了手,看到那只蝴蝶终于留在了她的身上,就像他这几年深藏压抑的爱意,仿佛也终于可以告诉她。
十七岁那年放飞的蝴蝶,还会回到他的手中吗。
此时此刻,她明明,就这么安静的在自己身边,春日温柔,风也温柔,和十七岁那天一样,春风浓烈里,只有林薏和他。
那天她其实本不该在苏城。
在苏城影视城拍戏的这段时间,有时候拍完收工是深夜,明知道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睡着,可是看着风轻月淡的夜色,这一天的忙碌紧绷松懈下来,又会想她。
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见面,要等到他的拍摄结束回帝都了吧。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杀青离组前,能提前和林薏见面。
本该在帝都的林薏,出现在苏城。
她发过来的定位,就在他的附近。
看着那个坐标,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有一瞬的静止。
那时候收工,本来要和剧组的朋友一起去吃饭,程觉过来搭肩问他好了没可以走了不,他却听到自己喉咙紧绷,拿过外套就往外走,只说有点急事。
然后,一刻也不停息的朝着她发来的定位赶去。
长街灯影惶惶,仿若望不见尽头的忘川。这一趟没有太久,可他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直到终于赶到了她发的定位点,看着长街对面,灯光稀疏的台阶上,林薏又乖又孤零零的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他这一路的急切好像才终于能安放下来。
取而代之的,只有一阵又一阵后知后觉的心跳悸动和想念,震耳欲聋。
他越过马路走到她的面前,她有所察觉,抬起头看向他。
安静又温柔的眼睛,静静望着他,映满了他的轮廓,一双眼睛柔柔亮亮全都是他。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只剩下柔软。
柔软到,再下一秒就想把她拥进怀中。
他想扯个笑,可是开口时还是自己的声音又低又重,满腔心动快要无法抑制,“林薏,现在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她收回视线,低下了口,声音小得像认错,“对不起。”
稀稀落落的灯光勾勒着女孩纤瘦的背脊和脖子,她的发丝柔软,束成马尾也低落的垂下来,有几分做错事的垂头丧气,还有几分怕被丢弃的可怜兮兮。
可她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看到她出现在苏城的心情。
那个望向自己时,一整双温柔明亮的眼睛里都是自己的人,执着一定要见他的人,在他很想很想见她的夜晚,越过千里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他的身边,比起命运的安排,她更像是赐予的意外。
他的一颗心脏已经柔软到说不出话,望着面前这个让自己无论多少次释怀,可是她只是想见他,他就再也没法坚持的人,他这次好像真的再也没有了任何抵抗。
柔软到,好想此时此刻就把她拥进怀里。
不问风月,只见当下。
“林薏。”
他开口叫她的名字。
可她认怂的只嗯一声,仍然低着头不敢看他,可怜兮兮又垂头丧气的等着被骂。
可如果她抬头,一定会看到他的眼睛,他全部柔软的感情都在望向她,所有目光都在看她,浓烈的,炽热的,真心的,不安的,贪恋的,全部全部的感情都在此刻看向她,能够看见的也只有她。
只有他听得见自己已经快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还有心脏里全部的柔软,他这一次终于认了,彻底认输。
他的确没有办法,也永远不会再有办法让自己释怀。
他伸出手,重重的揉乱了她垂头丧气的头发,把她揉乱得像个惨遭欺负的小猫咪,从垂头丧气变为一脸错愕茫然。
他再次开口,这次是心甘情愿认命,“我真的,只会输给你了。”
永远永远,没有办法推开她。
永远永远都不能。
第78章 周嘉也/10
那条蝴蝶效应借着春风给了林薏,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会退还。
因为林薏就是那样的姑娘,胆小又警惕,像流浪的猫,没有得到过多少好,当真的有人在它面前放下猫罐头,它反而会谨慎警惕的怀疑到底是不是给它的,只有确定了它真的可以拥有,才会试探着伸出柔软肉垫的爪子。
其实他也很紧张。
他好怕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就小心客气的归还,那么他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让她留下。
可是,看到她直到走进酒店,都没有提出把项链归还,他的紧张紧绷才稍微松了口气。他又想到了林薏朋友圈那条投票给他的链接,还有见她那天发丝间的蝴蝶发卡,他的唇角有些不由自主的上扬。
他好像,真的没有赌错。
等到她回了帝都,她才想起来这回事似的说忘记还他了,问什么时候给他。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可以随意一句先放在你那里,把蝴蝶效应继续留在她的手上,就像他的一颗小心跳动的心脏,也一同放在她那。
到了下次见面,是他拍完戏回帝都,大大小小的事忙完,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可以去见她。
夏日炎热,正是中午的校门口没有多少学生,整个世界都在午后的困倦里沉睡。
而他坐在树荫下,挂断了电话后,等待着他忙完后就迫不及待想见的人,过来跟他见面。
可她到了学校门口,见面的第一句,是好好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距离苏城那次把蝴蝶效应给她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可是她开口一说对不起,他好像就猜到了她是要说什么。
因为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别人给她的好,她总会一直惦记着,直到好好还清,或者真正据为己有。
而那个时候,那条蝴蝶效应的确是他的东西,就像他对于她来说,也还没有属于她。
果然,下一秒,林薏开口就是问他要不要在这里等他一下,她回去把项链拿出来。
他装作早已不在意这回事,笑了一声,“这都多久的事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她隐隐闪烁的目光,“……那?”
周嘉也望着林薏,她的那双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私心,试探着想要占为己有的私心,平静却紧张的期待着他的回答。可她不知道,她想要的东西,本来就是他想给她。
“算了,不用还我了,你留着还是丢了都行。”
他用一种不在意的口吻,让她没有负担的接受。
实际上,是连同他小心翼翼、不敢再横冲直撞表达的心动,一起给了她,丢掉还是留下,都行。
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好好留下。
就像她借着想把书给他的理由,下次又下次的见面,总有机会见面。她也在试探着向他表达,尝试着、试探着,将柔软肉垫的爪子伸向他。
那个夏日炎热,蝉鸣悠长的午后,他再一次试着将自己十七岁那年的心动递向她。这一次不再是横冲直撞的闯进她的世界,第一次心动以潦草为收场的代价,让他在痛苦里被迫学会了什么是克制,什么是隐忍,什么是小心翼翼的表达。
他的胸腔里溢满的心意像这个夏日一样炽热,可是每一次见她,都在适应着她的温吞慢热,隐晦的向她表达。
只打给她的电话,只弹给她听的琴,只发给她的生活分享,借着春风送给她的项链,忙完的空隙里第一个想见的是她。
那天在苏城春风灿烂的湖边,林薏问他,如果她没有来,他今天休息会做什么。
她说想象不到他这么安静的生活,总觉得他应该是一大早就起来不知道去哪里鬼混,打球也好,打游戏也好,总归不像是起来散散步。
她语气细细柔柔,说的是陈述句,可是每个字都是对他审视后做出的结论。她只是喜欢温吞柔和的表达,可她一定是感受得到的吧,就算不再是直白的表达,她也能够感受得到吧。
他的不同寻常,不同以往,她都能感受得到吧。
就像在西图澜娅餐厅遇到有人要他的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把要不要给的权利给了她,说了句手机没电,而她的回答,“我也没电了。”
两个要他联系方式的女生无语走掉,而她从说完那句话开始就低着头装作喝果汁,局促和紧绷的耳朵、脖子,捏着吸管的手指,一刻也不敢抬头看他。
她低着头没看他。
而他暗自弯了唇角,陪她安静着,回顾感受着她偶尔因为他而大胆起来的举动,笨拙又本能的护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