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秀——江月年年

作者:江月年年  录入:05-29

  楚独秀含糊应声。
  她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尽管楚岚时常有反对意见、还搬出姐妹俩进行比较,但她打心底知道母亲是在乎自己的,只是表达关怀和爱的方式不一样。
  这就类似于,谢慎辞面对不同演员,会有不同的应对模式。
  即使都是亲情,每个人的相处方式也会有差别,就像她对母亲、父亲和姐姐的感情,以及处理事情的方法,同样因人而异。亲情不是笼统的概念,而是具象化的、不同的人。
  片刻后,穿着棉服的男子开门进屋,他瞧见桌边整理红肠的人,面露欣喜之色:“秀秀回来啦。”
  石勤作为父亲,几个月没见女儿,现在看她在家里,情绪也高昂起来。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碧绿的大葱探出脑袋,全是春节期间囤积的食材。
  楚岚双臂环胸:“跟你一前一后,你刚出去买菜,她就敲门进屋。”
  “行,待会儿包饺子吧,吃一半冻一半。”石勤道,“可惜了,优优临时改签,错过这顿饺子。”
  三个人将桌子腾空,接着揉面又拌馅儿,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石勤负责擀面皮,剩下的人负责包饺子,将其整齐地码放在竹篾上。
  楚岚眼看小女儿坐在桌边,疑惑道:“你坐这儿干嘛?”
  楚独秀握着面皮,熟练地放进馅儿,利落地包成饺子,愣道:“帮忙啊。”
  父母都将东西摆上桌,她总不能就干看着吧。
  楚岚抿了抿嘴,她面露犹豫,说道:“不然你回屋学习吧。”
  “不是,就这么点时间,好像改变不了什么。”楚独秀欲言又止,“如果不包饺子就能考清北,我这辈子不吃饺子都行。”
  “……”楚岚斜小女儿一眼,好似恨铁不成钢,却无法反驳她歪理。
  石勤劝和:“刚到家歇会儿,好歹过完年吧。”
  “就是,就是,不知道今年春晚怎么样?”楚独秀岔开话题,“有没有小品相声什么的。”
  楚独秀怀揣一点小心思,先探探父母对喜剧的口风,再缓缓渗透录制节目的事,讲究的就是循序渐进。
  石勤笑呵呵:“都惦记上春晚了。”
  “春晚有什么好看?正经人谁看那个。”楚岚翻了个白眼,“那不就是吃饭有个配乐。”
  这话没办法接,主要楚独秀也觉得,近年春晚的语言类节目,没准更抹黑父母对单口喜剧的印象。
  三人有说有笑地包饺子,很快就堆满了竹篾,可以准备先煮一锅。
  楚岚原本看小女儿动手不满,现在脸色也和煦起来,悠然地感慨:“啧啧,你跟你姐是真不一样。”
  “怎么?”
  “她是一点儿家务都不干,没事就抱本书在学习,你是一点儿书都不多看,做这些倒是拿手得很。”楚岚无奈,“你俩生出来时也不匀一匀。”
  楚双优学习上挑不出毛病,唯独就是不喜欢做家务,声称这些事毫无意义,迟早会被机器所取代。
  楚独秀正好相反,她就喜欢做姐姐认为没意义的事,甚至还要上网查烹饪攻略,包一些花样新奇的饺子。
  “怎么还想什么好事都赶上?”楚独秀吐槽,“我俩匀一匀,不一定又学习又做家务,也可能既不学习又不做家务。”
  楚岚:“……”
  楚岚的白日梦被戳破,恨不得要掐她的脸:“你就气我吧,一天天嘴皮子最利索!”
 
 
第26章 
  ◎好,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新包的饺子薄皮大馅儿,稍微蘸点醋和辣椒油,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饭后,父亲石勤在厨房里洗碗,又将没煮的饺子冻进冰箱,开始整理剩余的食材。
  楚独秀刚刚回家,处于新手保护期,竟跟楚岚度过温馨时刻,兴致勃勃地聊起八卦。
  这是母亲心情最好的阶段,暂时还没厌倦归来的女儿,加上囤积几个月的话题,总算不用光跟父亲聊,找到新的倾诉对象,别提情绪有多亢奋。
  她们围坐在茶几边,一边吃坚果唠嗑,一边闲散晒太阳,说些没营养的趣事。
  楚岚手里捏着开心果,朝楚独秀挤眉弄眼,问道:“还记得钱俏吗?就小时候老来家里瞎转那个阿姨。”
  “记得啊,怎么了?”楚独秀嚼着干果,含糊道,“那不是你对家吗?”
  楚岚一怔:“什么对家?”
  楚独秀解释:“就死对头,网络流行语,互相扯头花那种。”
  “嚯,你还真记得,我以为你忘了呢。”楚岚道,“她不是有个儿子,啧啧啧,当时天天在院子里显摆,见到其他家小孩儿就跑来夸一通,你说夸就夸吧,非要加一句‘不过还是我家壮壮最机灵’,记得不?”
  楚独秀点头:“有点印象。”
  楚岚蹙起眉头:“有一次还酸你姐,说女孩子学习再好,未来也没什么用。”
  她接着伸出手,比划一个高度,绘声绘色道:“你姐都没来得及说话,你当时就那么一丁点高,突然跑出来抢话,说‘钱阿姨,我姐学习好,未来没什么用,但壮壮哥跟我一样,现在就没什么用’,当时全场都笑翻了!”
  楚独秀停下剥坚果的动作,惶恐道:“……还有这事儿吗?”

  虽然她记得钱阿姨,但早忘了这件往事,没想到自己小时候好硬核。
  楚岚说起女儿童年趣事,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当然有,你那时候天天怂了吧唧,见了陌生人都不说话,第一次见你那么厉害,钱俏听完脸都黑了!”
  一家人以前住在老院,邻居基本互相认识。
  楚岚一直跟钱俏有过节,由于年代久远,矛盾起源不好追溯,据传是钱俏先碎嘴嚼舌根,说“楚岚生双胞胎都没儿子,可惜凑不出一个‘好’来”,再加上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楚独秀及家人搬到新住处,逐渐跟老院子的人断了联系,很少再听到钱阿姨的名字。
  “你猜她的壮壮现在怎么样?复读好几次,砸了好多钱也没学上,后来想着让他学门手艺,吃不了苦又跑了,现在不愿意工作,就天天在老院子溜达,游手好闲地啃老,在家脾气还特差。”
  楚岚不屑地嗤道:“哼,当初还有脸跑来酸我,我两个女儿都有好大学上,哪像她儿子不着四六,被说两句就要骂人呢。”
  楚独秀调侃:“谢谢母上大人肯定我校的教学水平,都能跟我姐院校并称‘好大学’了。”
  楚岚扬起下巴,洋洋得意道:“那说出去也是不差的。”
  楚独秀见母亲嘚瑟,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态不太好,但她完全能理解楚岚的快意,不会像姐姐般冷静地泼冷水,说“为什么要在乎别人家的是非?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没准她跟母亲一样,本质就无聊又庸俗,怀揣“恶人有恶报”的朴素想法,是标准的小市民心理。她们不会落井下石,但看讨厌的人倒霉,还是会背后偷笑,有一点小小的坏。
  正因如此,楚岚只跟楚独秀闲聊这些,绝不会跟楚双优提起,完全是自讨没趣,还要被批驳两句。
  阳光下,正红色毛衣上有几朵绿色小花,简约线条凑成花瓣,歪歪扭扭,稚气十足。
  楚独秀一愣,误以为自己眼花,盯着楚岚的后背,疑道:“妈,你的毛衣……”
  “怎么?”楚岚一摸背上,触及那团绿花,恍然大悟道,“这不是当初破了个洞,你学了个什么针法,非要给我绣朵花,就是不知道哪儿出错,绣出来歪七扭八。”
  楚独秀小时候兴趣广泛,心血来潮就折腾点事儿,不是种植多肉,就是编织绣花,有些爱好早抛到脑后,现在很久没捡起来了。
  “但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穿这件呢。”
  楚独秀怔然,她犹记是初中在校内学针法,回家后拿红毛衣练了练手,不料这衣服没丢也没压箱底,现在还经常被母亲穿出来。
  楚岚手里捏着坚果,正认真地看电视,随口道:“这不挺好看的?还不错吧!”
  楚独秀望着小绿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她一直觉得,即使楚岚不是妈妈,也是值得自己钦佩的人。
  石勤年轻时五官端正、性格温和,加上又有稳定的工作,是远近闻名的香饽饽。
  楚岚跟他结婚后,由于学历家世不好,经常被人暗讽配不上。她一生要强,咽不下这口气,跑去跟一群男人抢生意,硬生生地撞出一条路,不但成功地赚钱买房,让家里人能搬出老院子,还狠狠打了嘲讽者的脸。
  “我配不上怎么了?哎,我就爱扭配不上的瓜,不服气你也去赚大钱啊,指着你家那口子发财不成!”
  粗野、蛮横、彪悍,完全不合常规,但又生机勃勃。
  即使她偶尔觉得楚岚过于强势,也无法否认只有这样的性格,母亲才能完成在当年看来匪夷所思的事,不论是跟人竞争生意,还是敲定女儿的姓名。
  “跟我姓,她们在一起时品学兼优,分开发展后都一枝独秀。”
  这就是姐妹俩名字的由来。
  楚独秀摸着红毛衣:“妈,我改天重新给你绣个吧。”
  楚岚闻言侧头,斜了对方一眼:“你可少惦记这些,多琢磨自己考试。”
  “……”
  真是感动粉碎机,大大咧咧得可以。
  楚独秀气闷,出言反击道:“你最近吃药了么?血糖怎么样?”
  “什么药?”楚岚心虚地摆手,“别像你姐一样扫兴!”
  楚双优是大年三十那天到家的。
  房间内,楚独秀听见门口动静,一个箭步就冲出来,果然看到姐姐的行李箱,以及被石勤挡住的半个人影。
  石勤笑道:“这么着急见你姐。”
  楚岚坐在沙发上,嘀咕道:“从她回家那天起,恨不得一天八百遍地问‘我姐呢,我姐呢’。”
  楚双优同样换上羽绒服,但依旧戴着浅咖啡围巾,状态跟燕城时差不多。她将飞机票随手撇在一旁,跟家里人打一遍招呼,终于能在旅途后休息。
  父母二人起身去厨房备菜,只留姐妹俩在客厅收行李。
  楚独秀:“姐……”
  楚双优平和道:“没有忘。”
  这句话就像定心丸,代表联盟没有瓦解,姐姐将信守诺言。
  桌边的椅子被彻底坐满,桌上早就摆好美食珍馐,还配有可乐、果汁等饮料。头顶的暖灯照耀,让干净的餐具闪闪发亮,更衬得盘中饭菜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一家人在春节里团圆,听着热闹激昂的春晚开场乐,伴随“春节快乐”的干杯贺词,开始在除夕夜大快朵颐。
  楚独秀已经在家待几天,只有楚双优今日刚回来,成为晚餐的主要话题。
  石勤询问:“优优能在家待多久?”
  “我订了初六的票。”楚双优道,“现在就照正常上班来。”
  石勤愣道:“那在家待不了几天啊。”
  楚岚:“楼盘快交房了,我还说年后带你去看呢,这不又岔开了。”
  楚双优在文城新盘交了首付,但一直顾不上紧盯此事,都由楚岚忙前忙后代劳。
  “妈,你们去看就行了。”楚双优握着筷子,“再说都是精装修,没什么差别吧?”
  “怎么会没差别?你收房得认真瞧瞧,哪能光拿钥匙糊弄。”
  楚岚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转向楚独秀,提议道:“咦,正好你在家复习,可以陪我去溜一圈,你姐应该是没空回来住了,估计到最后又成了你的花果山,鸠占鹊巢,大闹天宫。”
  楚独秀一怔,她目光闪烁,摸了摸鼻子:“但我也订了初六的票。”
  “为什么?你俩又要去哪儿玩?”楚岚当即错愕,来回扫视姐妹俩,又看向楚双优,“她现在正在备考,不好天天往外跑。”
  楚独秀低头坦白:“我要去海城录制一档单口喜剧节目,年后要继续比赛,初选已经通过了,后面还有好几轮。我今年是从海城回文城的,不是直接从燕城飞回来。”
  这话的信息量巨大,直接将父母都炸翻。
  两人夹菜的筷子停下来,桌上唯有楚双优面色如常,完全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楚岚嘴唇微动,眼睛瞪得滚圆,好半天没说话。
  石勤率先恢复正常,好奇道:“节目是叫《善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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