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人同情樊楼,就此败光对成国公府魏家的好感。
……
有人在卫景平面前提起对成国公府魏家的不瞒,他沉默着,对魏家的事从不置一词。
只冷眼旁观。
一日放衙回家,卫景平把卫容与叫到跟前,问她:“容与,上次太子殿下来咱们家,你为什么要往他跟前丢毛毛虫?能跟小叔说说理由吗?”
他心道:这丫头一向鬼精鬼精的,深谙规矩和礼仪,就算被祖父母无比娇惯,与京城的世家闺秀交往,她一言一行皆是进退自如,几乎叫人挑不出错处来,怎么上回见到秦衍,就反常了呢。
此刻,卫景平屏退下人,除了他们叔侄俩无人在场,卫容与严肃地说道:“小叔,我怕太子殿下来找你,是让你帮他对付魏贵妃。”
她心道:魏贵妃怀了皇子,秦衍得知后应该是最不安的吧,以魏氏的得宠势头,日后她的儿子在云骁帝面前只会更得脸,到时候,他这个太子就岌岌可危了。
他要未雨绸缪,听到魏家招惹了卫家的风声,说不定会想借卫家的手铲除魏绿衣母子呢。
好叫云骁帝一直是秦衍一个独子,没有人与他争太子之位。
可要是卫家真的出手对付魏贵妃,他秦衍是坐收了渔翁之利,但他们卫家呢,手上沾了皇子的血,日后难保不会被云骁帝恨。
一家老小都难保平安了。
卫景平听了卫容与的话暗暗吃惊,别说,这小丫头想的还真是那么回事,他笑道:“可是,这又跟你扔他毛毛虫有什么关系呢?”
卫容与:“我想告诉他,他害怕虫子,可是我未必跟他一样害怕呢,宫里头的臭虫都到他眼前了,他要是有心铲除,就自己动手好啦,我们卫家可是不管的哟。”
这一番逻辑让卫景平直接傻眼了:“……”
他心道:大侄女啊,你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儿,太子殿下能意会你的想法吗?
他都没反应过来呢。
这时候,卫景平才忽然意识到,卫容与已经十一岁,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他还一直把她当作五六岁,抱在怀里去巷子口买玩意儿的小小丫头呢。
怪不得有种割裂感。
“容与,”他想了想正色说道:“小叔怎么觉得,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太子秦衍。
她表现的太清醒了。
又或者是年纪小,没开窍?是以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恋爱脑。
他心道:撇开秦衍太子的身份,丫头你只把他当个男子好了,喜欢就嫁,不喜欢,小叔想办法给你另觅佳婿好了。
一根凤钗而已,栓不住老卫家的闺女。
卫容与脸面微红:“小叔,我对殿下原是有好感的,可是一想到宫里又要添一位皇子,将来还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夺嫡,我很不安,生怕一步没留神连累了咱们家。”
宫中即将添一位皇子的消息传出了,让她对秦衍朦胧的情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的担忧和不安。
卫景平拍了拍她的衣袖,安慰她:“有小叔在,容与你可以任性些,要是你不喜欢他了,小叔来想办法把那支凤钗还回去好不好?”
反正没有正式下聘,花些心思能体面地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卫容与眨了眨眼睛:“小叔,我们小孩子的事情你们大人出面不太好吧,让我自己来处理好不好?”
卫景平想了想:“容与……”
长辈对小辈,总是想一手包揽各种事情,他也不例外。
卫容与撒娇:“小叔,你信我,信我……”
“好吧,”卫景平难免多嘱咐了她两句:“要多给你爹娘写信……不要委屈了自己。”
卫容与嫌他啰嗦,扮了个鬼脸跑了。
……
五月中。
谢映带领近百艘商船从海外归来,停泊刘家港。
等市舶司清点造册放行之后,一共收取了四万两左右的税,加上谢映□□回来的货物,光这一趟,就赚了七八万两银子。
且今年以来,日常有海外来的商船在港口停泊、上岸,抽解的税收银子跟流水似的进账,没有间断过。
陆续有更多内地各府的人到太仓府谋生,卫景平在太仓知府解兴的折子上批复:中部五府人多地少,可多招人过去务工。
在太仓府开办正通钱庄的陆谵抽空回了一趟京城,去见卫景平,见面瞄了下他绯紫的官袍,笑道:“卫相爷。”
太仓府的正通钱庄已经培养出了可靠的掌柜和账房师爷,功德圆满,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人看着都道风仙骨了很多。
卫景平给他行了个大礼,说道:“陆先生,感念陆先生的教诲。”
回过头来想,当年在龙城府象峰书院师从陆大儒学习的那段日子,让他后来在官场上少走了太多弯路。
陆谵真是他人生中的良师。
“让我开开眼瞧瞧你的相印?”陆谵笑眯眯地说道。
卫景平解下来给他看:四四方方,金澄澄的印座上立着一只玄武,龟首高昂,两眼平视不怒自威,龟背上刻着直线纹和曲尺纹,印面白文篆书右丞相印四字,书体苍劲,刻工精良,用紫色镶银边的绸布包裹着,悬挂在腰间的环佩之中,格外显眼。
陆谵拿起来掂了掂:“重啊。”这金印,吏部给的分量足,很实在。
卫景平说道:“嗯,在早朝时跟人起争执打架,还能顺手当兵器用一用。”
像他上高中时候跟人打架,从书包里拎出新华字典当板砖使一样。
陆谵大笑:“你当上右相后你们卫家还和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子弟在外头仗势跋扈,很好啊。”
卫景平:“子弟都还小,还正是抱在怀里的阶段,没有长大的呢。”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陆谵有笑了:“这么看你是能过几年太平宰相的。”
回想这些年里头,卫景平牵头开办的事情:记里马车如今不只在京城,一些省府都开始运营起来,大大增加了各府除了收缴农户的田赋之外,获取额外收入的可能。
而去年开办的市舶司不仅派人出海□□,买稀罕东西回来倒卖赚大把的银子,往来的商船每日的税收都是个惊人的数字。
光这两项,足以让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日,朝廷的银库是充盈,没有亏空的,卫景平这个当右相的,没什么要发愁的大事情。
卫景平:“借先生吉言,是我所愿。”
陆谵故作高深一笑:“走了,天儿热,我找个山头避暑去。”他之前帮着卫景平开办钱庄,是因为对“发商生息”这件事好奇,如今弄明白了,该丢开手了。
卫景平一惊,心道,陆大儒不会是要隐居山林吧:“先生去哪里避暑?”
陆谵呵呵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
卫景平当上右相的次月,朝廷给家眷的封赏也下来了,姚溪为一品诰命夫人,赐了凤冠霞帔。
听说今年一品夫人的霞帔用的是金线织就,京城里的年轻的贵女们好奇,来他们家过眼瘾。
她们结伴来的时候,卫景平正好休沐在家,却不见人影,女子们怯怯地问:“卫夫人,相爷没在府里吗?”
要是卫景平不在家,她们更自在些。
姚溪笑道:“他是女儿奴,在家什么事情都不管的,成天盯着他闺女,你们碰不到他的。”
贵女们笑道:“这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好嫁人,卫相爷舍不得她出嫁。”
姚溪开玩笑:“他给闺女陪嫁过去呗。”
贵女们霎时笑得弯腰: “快给我们瞧瞧你一品夫人的霞帔是个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呢。”
她们看才赐下来的凤冠霞帔去了。
……
皇宫之中。
随着妊娠月份逐渐大起来,魏绿衣进入了预备分娩临盆的阶段,行动不便,没可能夜里再跟云骁帝没节制地云雨了。
因而守了一阵子空闺。
而云骁帝暂时也没什么新欢,有一次忽然想起了发妻裴皇后的好处,旁晚就到凤仪宫去用膳,他事先没让人传话,溜达着找裴皇后去了。
他前脚走,后脚魏绿衣打发人来请他过去用晚膳,听说云骁帝去了裴皇后那里,竟去了一个老女人宫里,这老女人还是太子他娘……她很气,饭也不吃,在自己宫里发起威来。
有个女官劝了她两句,魏绿衣怒了,拔下发髻上的金钗戳女官的脸,把女官戳的满脸是血,低声哀求她饶命……
她看着女官跪在脚下如蝼蚁般苦苦求着她,非但没有丝毫心软,还戳得更用力,仿佛发泄心中的怨气一般……众宫女哭着上前去拉,可还是没等拉住,女官受不住痛苦身子一躲,她扎了个空。
或许是孕晚期身子粗笨,魏绿衣忽然没站稳,跌了一跤。
宫女们面色煞白,一瞬竟呆如木桩,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魏绿衣在地上坐了片刻,大骂:“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贵妃娘娘……”宫女们瘫软在地,想过来扶她,但手脚却动弹不了。
魏绿衣:“还不快把本宫扶起来!”
宫女们这才爬起来,七手八脚把她扶到软榻上坐了。
“奴婢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看看。”一个宫女颤抖着说道。
魏绿衣肚子里的皇子要是出了差错,她们就都得跟着没命了。
“不必了。”魏绿衣心道:方才她没控制住情绪,要是传到云骁帝耳中,是没脸的事,还是别惊动太医院了。
她一直仗着年轻体健,加上怀胎都八个月了,早就稳固了,难免没怎么当回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谁知道到了三更半夜,她睡醒了发觉身下一滩水,点灯一照,心凉了半截见红了。
魏绿衣心中哀嚎:她的皇儿,要早产了。
很快,一阵阵劈头盖脸的疼痛袭来,她没忍住喊了起来:“陛下,陛下……”
等报到太医院,御医和女官们手忙脚乱地赶来,她把嗓子都喊哑了。
“娘娘省些力气吧。”女官苦心劝她:“后妃生孩子,万岁爷是不会过来的,等您生了才来呢。”
魏绿衣眼神发直,喃喃地道:“本宫听说皇后娘娘生太子的时候陛下陪产的……”
女官好听的话没法说,不中听的话不能说,只好道:“娘娘省着气力吧。”
魏绿衣知道皇帝不会出现哄着她了,只能乖乖任由女官们摆布,分娩胎儿。
嚎了一天一夜,差点痛昏过去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一空,生了!
接生的女官把早产的孩子抱出来,一看吓得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恭……恭喜娘娘诞下一位……皇子。”
小皇子,要是她没看错的话是个三瓣嘴,兔唇。
还有,他浑身软绵绵的,小指头抓握无力,头也拉不起来……怕不光是兔唇,还先天不足吧。
几名御医细细查看了一遍后紧锁眉头:“小皇子殿下……”
可以肯定,这孩子身体不行。
魏绿衣挣扎着坐起来,指着女官:“大胆,你们对本宫生的皇子指指点点做什么?”
女官把小皇子抱给她看:“娘娘请看。”
魏绿衣只看了一眼男婴的脸面,登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孩子面相有缺,跟面如冠玉的太子秦衍比,是讨不得他父皇的欢心了。
她确实了解云骁帝,他得知魏绿衣产下皇子后,兴致冲冲地来看孩子,父子俩头一次相见,他就被自家儿子的兔唇吓了一跳,继而转身走了。
他膝下的太子,八位公主都长的齐齐整整,一时接受不了魏绿衣生的这个兔唇皇子。
……
魏绿衣才诞下小皇子没几日,御史台就上了数道折子弹劾魏家,劣迹斑斑全都拿到朝堂上来说。
云骁帝起初不敢相信,大理寺把搜罗的证据一一呈送上来,桩桩件件都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看在魏绿衣才诞下皇子的份上,云骁帝没怎么苛责魏家,只淡淡地说了句:“成国公自己看看这些折子,改改吧。”
次日,京兆府上折子,说抓到一个外省来的流民,他交待流窜到京城是听说“赵东家”四处找杀手,还要杀樊楼的大掌柜一家……出价不菲,他来京城碰碰运气。
当然,这个“流民”肯定非真流民,而是樊楼雇来的,老奸巨猾的大掌柜樊一见时机到了,是时候煽个风,给魏家点一把火了。
曾文上奏道:“这个流民已经招供画押,只是牵扯到魏国公,臣不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骁帝就打断了:“‘刑过不避大臣①’,”他看了成国公魏大吾一眼,曾爱卿,给朕查清楚。”
“赵东家”,哼!
这都过去几代人了,还敢打着祖上给皇宫效命的旗号兴妖作怪,忒可恶!
众公卿了然。
皇帝心中没有魏绿衣了,魏家和别的臣子一样,没什么特殊的,这是要翻旧账了。
京兆府下手不可谓不狠,不到三日功夫,就把成国公府给查抄了。
很快翻出来魏家的几条罪证,递折子奏上去,魏大吾被赐自尽,族中其他人等贬为庶民,子孙三代不允许科举入仕。
显赫一时的魏家,倒了。
……
在魏绿衣生下皇子之前,卫容与已经顺利地将凤钗还给了裴皇后,而后,她给卫长海留了封信,说思念爹娘,扭头到龙城府去了。
卫长海看到信后伤神地叹道:“孙女大了,管不了了。”
太子秦衍得知后,心急得不行,一边遣侍卫出京去护送她,一边来找卫景平:“卫相,这如何是好啊?”
媳妇儿要跑了,他真的很伤心。
卫景平心疼自家侄女更多,他心道:就该让你着急,女孩儿家不让你费心思花功夫娶到家,日后不会疼的,我们老卫家从来没要求容与老实贤淑过,管你是谁,看不顺眼了说离,啊呸,是说退婚就退婚……嘴上却道:“殿下啊,是臣管教不严,请殿下责罚。”
秦衍:“……”
责罚卫景平有什么用呢。看来卫四靠不住了,追妻还要靠自己。
他匆忙回到宫里,去见裴皇后:“母后,卫将军戍边这么些年,边关宁静,将军战功赫赫,却不见加官进爵,会不会寒了人心?”
卫容与去了龙城府,他唯一能讨好她的,就是给她父亲晋升品阶了。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韩非子》。
第279章 龙脖祭
◎是时候跟卫家结姻亲了!◎
俗话说“知子莫如母。”, 裴皇后眉尖微蹙,在后位上多年的谨小慎微让她习惯于开口迟缓, 半天才说道:“找个什么由头呢?”
这几年来边关安稳, 没有和关外的小国打过仗,卫景明也没有新鲜出炉的战功,且不年不节的,要如何去给他请封呢?
总不能想给谁升官就升官, 这让天子怎么说服众公卿呢。
秦衍:“母后忘了, 今年是龙城府归属我朝的第十个年头, 关将军和卫将军守土有功, 知府文大人治下太平, 难道不该封赏吗?”
裴皇后大为感慨地说道:“可不是,十年了。”
朝廷是该有所表示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可问过太傅, 这件事该怎么跟你父皇说?”
“跟裴太傅提过。”秦衍凑到她耳边,低声了几句话。他说, 钦天监李朴早前就说过, 我朝龙脉的龙脖位置就在龙城府一带, 龙城府安则西北安, 西北安则我朝的天下海清河晏,, 请陛下选个吉日祭龙脖……可是那会儿云骁帝刚登基不久,府库空虚穷的叮当响,龙城府还打了一仗,从哪里出祭龙脖的银子,没钱……但十年之后看过去, 确实, 自从龙城归属我朝以后, 子民繁衍不息,府库一年比一年充盈,应了当初钦天监说的吉兆,也是时候该祭龙脖了。
按秦衍的意思,以祭龙脖的借口封赏边关将士、官吏,不是顺水推舟的事儿吗?
裴皇后略略舒展眉头:“如此,倒好办了。”
祭龙脖这个借口不错。
秦衍点点头。
饮了口清茶,裴皇后转而笑道:“太子这两日吃不好饭吗?母后瞧着你瘦了些。”
秦衍拿起眼前的一颗枣子放入口中,没和裴皇后对视,支吾道:“许是近来晨起练剑,精瘦了。”
他心中的烦恼,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裴皇后笑了笑:“太子再等上个两三年吧,到时候母后就把卫姑娘接到宫里头来,在你眼前你就放心了。”
她想过,等卫容与十三四岁了,就把她接到宫中来亲自教养,跟秦衍朝夕相处几年再完婚。
两小无猜,少年夫妻,会很牢靠的吧。
“只怕她不肯。”秦衍心中忧虑,恨不能跟着卫容与去龙城府,生怕她遇到别的男子,把他抛在脑后了。
裴皇后见开解不好他,只好说道:“姻缘这事情无法强求,太子看开些吧。”
秦衍微叹了口气,略坐片刻,回东宫念书去了。说起来他这两日无心读书,总是不经意想起卫容与,想起初见时冰天雪地里她高高地爬在柿子树上,枝头染霜的柿子映着她白瓷般的脸,让人一眼记住的不是女娃儿的娇俏,而是拖你陷入沉迷的一股子英气,一不小心就忘不了了。
再在宫宴上遇到世家的闺秀时,她们那么窈窕姝丽,全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仕女,可他偏偏记不得谁是谁,又怎么分辨谁是哪家的千金,似乎不知从何时起患上了脸盲之症,哦,他想起来了,大概是从遇见卫容与的那天起开始的吧。
“卫姑娘自个儿有本事,”太子伴读纪乙得知他的心思后说道:“又经过风雨见过世面,与世家贵女比起来,再鲜活有灵气不过,怎能不惹殿下惦记。”
他这么一说,秦衍就愈发坐不住了:“她的好处连你都瞧这么清楚,旁人能看不出来?”
瞬时给自己脑补出一大批即将到来的情敌,急得不行,让下人留意着御书房,得知云骁帝对他的提议思虑好了之后立刻报给他知晓。
……
亨庆十年的七月,仲夏夜短。
上个月月底,卫景平选了个吉日,携妻女搬进了新宅子,修缮之后宅院雅致开阔,各处讲究的恰到好处,十分怡人。
旁晚,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在庭院里乘凉。
彼时,院中的各角落里都熏着过了艾草驱蚊驱虫,飘出一股淡淡的艾草的香气。
卧房的香炉里燃着迷迭香和薄荷香等本草打磨成粉配制的香料,风一吹,味道淡淡的,很是清凉。
庭院的花坛里放了一口大缸,里面养了条锦鲤,卫景平抱着大胖闺女靠近的时候,它的红尾巴一晃,脑袋钻出水面,来要食吃了。
卫五月手里托着鱼食,往里扔了一块儿,锦鲤一吐一吞,边游弋边吃着鱼食。
卫七七用圆溜溜的黑水晶般的眸子追着锦鲤,咯咯地笑个不停。
卫五月一连喂了五块鱼食,锦鲤甩开红尾巴大快朵颐一番,肚皮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他怕锦鲤吃撑了,不敢再喂。
卫七七一看锦鲤沉到缸底,不再晃着红尾巴逗她玩儿了,她的快乐没了,伸出两只小胖手拽住卫景平的头发,哼哼唧唧起来。
卫景平对她摇摇头:“不能再喂了,小鱼会吃撑的。”
卫七七“哇”地一声哭了,大胖丫头的小奶音中气十足,像要掀了屋顶的瓦片一样,洪亮极了。
惊得乳娘丢下手中的活计一溜烟跑了过来:“相爷,小姐她哪里不舒服吗?”才喂完奶没多久,不会是饿了。
卫景平还在耐心地给大胖闺女讲道理:“鱼儿吃撑了,等它消化了再喂好不好啊七七……”
乳娘动了动唇角:“……”卫相爷呀,小孩子这么惯着宠着,让她说点儿什么好呢。
好在宫里头的太监李为来传话了:“相爷,万岁爷请您进宫一趟,您快跟老奴进宫去吧。”
卫景平无奈,只好把卫七七交给乳娘:“抱着她在外头多玩一会儿,她不喜欢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