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又继续在水阁内踱起步来,目光时不时地望向了那支被放在桌上的雕翎箭,脸色越来越阴翳……
“国公爷,不好了!”尖锐的男音忽然从外头传来,很快,一个青衣小厮惊魂未定地跑到了水阁外,“不好了!”
连续两个“不好了”让承恩公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差点没朝那小厮踹上一脚。
或者说,承恩公的一脚已经冲他抬了起来,只是那小厮及时禀道:“国公爷,国、国公府被人给砸了!”
什么?!承恩公因为酒色而浑浊的双眼瞪得老大。
这下,承恩公也顾不上这里的事了,一甩袖,怒气冲冲地下令道:“快,快备马车!”
国公府的马车早就等在了戏园门口,在承恩公的反复催促中,车夫不管街上的那些人群,一路快马加鞭,把原本需要一炷香的路程缩短了一半时间。
当承恩公心急慌忙地下了马车时,惊呆了。
正前方,写着“承恩公府”几个字大红匾额歪斜地摔在了地上,一支以金雕羽毛制成的雕翎箭就射在匾额的中间,将匾额一分为二。
承恩公心如绞痛,就仿佛这一箭射中的是他的心脏。
大门旁,国公府的门房与下人们全都噤若寒蝉地缩在那里,不敢上前触承恩公的霉头。
“谢无端,一定是谢无端!”承恩公盯着那支雕翎箭,满面怒容,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口。
长随赶紧扶住了承恩公的胳膊,劝着国公爷息怒云云的话。
承恩公恍若未闻。
在最初的惊怒后,紧接着,恐惧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承恩公的眼神阴鸷异常,胸口更是起伏不定。
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地想着:谢无端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若是谢无端还活着的话,那么他肯定会回来找自己的……
承恩公慌乱地四下看了看,生怕下一箭会从哪里射出直取他的头颅。
就跟谢以默死时的那样……
他瞳孔猛缩,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飞快地拔腿冲进了国公府中。
国公府的朱漆大门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严丝合缝。
这一关上,承恩公府的大门就再也没打开过,直到夜幕降临,依然纹丝不动。
夜凉如水。
偶有鸟鸣声打破夜晚的沉寂,一只信鸽“咕咕”叫着,从国公府飞出,没入浓浓的夜色。
当灰色的信鸽飞出西城门附近高高的城墙时,一头白鹰如闪电般劈开夜色,凶猛地朝那只灰鸽袭来。
在鹰这种猛禽跟前,温驯的鸽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就被鹰爪一把钩住了。
白鹰在夜空发出得意而嘹亮的鸣叫声,盘旋了一圈后,展翅朝西北方飞去,一直飞到了距离城门四五里的一处庄子。
又一声鹰啼响起,白鹰朝庄子外的几棵桦树俯冲了过去,双翅划过之处,带起一阵劲风。
白鹰稳稳地落在了树下顾非池的肩头。
顾非池取下了鹰爪上的那只灰鸽,又从鸽腿上解下了一支细细的竹管,取出一张折成了细条的绢纸。
他先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绢纸后,就顺手递给了谢无端。
白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灰鸽,灰鸽在顾非池的手里可怜兮兮地“咕咕”叫着,表情怯怯,缩着脖子往顾非池的掌心蹭。
“阿池,”半晌后,谢无端温润的嗓音在夜晚的凉风中徐徐响起,“我明天一早就走。”
顾非池摸着那只油光水滑的鸽子,转过头,对上了谢无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平静而坚定,闪着灼灼的锋芒。
顾非池静静地与谢无端对视了片刻,颔首道:“我送你。”
表兄弟俩相视一笑,一股无言的默契萦绕在两人之间。
夜更深了,只有夜空中的星月静静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月落日升,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谢无端就收拾了好东西,顾非池站在庄子口目送谢无端离开。
他振臂一挥,又弹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蹲在树梢的白鹰立刻意会,一边鸣叫着,一边展翅飞翔云霄,跟上了谢无端。
直到看不到谢无端的身影,顾非池这才上马,返回了京城。
旭日高悬蓝天,阳光明媚。
京城的街道上已经十分热闹,两边都是吆喝的小贩,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而身着一袭黑衣的顾非池就像是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与这繁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静静地迈入了万草堂,穿过前堂,掀开了通往后堂的门帘,径自往后院那边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药香味。
穿过后堂,顾非池远远地就听到另一个伙计热情的声音:“萧姑娘,您要的药材都在这里了。您还要别的药材吗?”
循声望去,郁郁葱葱的的香樟树下,石桌上、石凳上、地上摆着一个个筲箕、箩筐,盛着各式各样的药材。
萧燕飞正坐在树下挑选药材,缕缕阳光从繁茂的枝叶间洒下,落在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光晕。
似乎是听到有人来了,萧燕飞抬头朝顾非池的方向望来,嫣然一笑,笑容如夏花般绚丽,剪水双眸明媚动人。
周围的景致似乎在少女出现的那一瞬有了色彩。
“萧姑娘,您慢慢挑。”青衣伙计识趣地走了,与往这边走来的顾非池交错而过。
顾非池走到了香樟树下,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萧燕飞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石桌上推向他:“这回的药。”
接着,她又继续慢慢悠悠地挑起药材,从筲箕中拈起一片淡黄色的姜半夏看了看,又嗅了嗅。
她在几天前就来过万草堂一趟,提前订了一些药材,约好了今天给顾非池带阿莫西林,也顺便取她订的这些药材。
对于中医,她只是选修,但经过最近这一个月的一通恶补,对于一些常见的药材也识得了七七八八。
她急救箱里的那些药着实可疑,对外怎么也得做出一些采买药材的行为,不然,这一颗颗药拿出来,她自己都心虚。
萧燕飞咽了咽口水,目光游移了一下,又拈了片柴胡。
“柴胡、半夏、黄芩、党参、甘草……”顾非池漫不经意地扫了一圈,随口问道,“这是要治少阳病的?”
萧燕飞拈药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惊愕地看着顾非池。
她配的方子是小柴胡汤,方子出自被后世的中医奉为金科玉律的《伤寒论》,顾非池竟然懂医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不是武将吗?
她眼底显而易见的惊愕取悦了他。
顾非池轻轻地扯了下嘴角,也从筲箕拈了一片炮制过的柴胡,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平静地说道:“几年前,西戎大军突袭西北,死伤数以千计,我也受了点伤……”
说起当年的事,顾非池的眸色变得格外的清冷深沉。
“军医给伤兵用了药,但是伤兵十有八九不治身亡,调查后,才发现那一次朝廷给的那批药材有问题,药材霉变,被草草处理了一下,就送到了军中。”
那一次,连顾非池都差点在西北丢了性命。
“后来我就学乖了,找了位退下的老太医,跟着他学了半年医。”
这些年,顾非池得闲时也持续在研读一些医书,还跟着军中的军医也学了一点,他会认草药,会处理外伤,也看得懂脉案、方子。
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
萧燕飞盯着顾非池此刻没戴面具的面庞,他的脸干干净净,并没有宁舒说的那条宛如蜈蚣的疤痕。
直觉告诉她,顾非池说他只是受了点伤,应该不是“一点”伤那么轻微。
传闻中让他毁容的伤会不会就是那次呢?
萧燕飞偷偷地盯着他,冷不防地,他抬起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她就这么撞进一双漆黑幽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如一泓明澈幽泉,又似夏夜的浩瀚星空,广袤无垠,深不可测。
他眸中的亮光闪动了一下,笑了。
洒在他脸上的晨曦让他的五官更加柔和,俊美。
他的睫毛又浓又密,眼睛的弧度美得好似一笔一画精心勾勒,到了眼尾微微上翘,漂亮极了。
萧燕飞看得有些挪不开眼,这么漂亮的人却成了宁舒郡主口中的“不好看”。
她心头不免又有些复杂。
真是可怜啊。
萧燕飞摸出一包粽子糖,打开了油纸包,递向了顾非池:“吃吗?”
不过珍珠大小的粽子糖似琥珀般剔透,能看到里面夹有点点玫瑰花和松仁碎,样子十分精致。
丝丝缕缕的香甜味扑鼻而来。
与这周围的药香味竟然有种意外的和谐。
顾非池凝视着萧燕飞。
两人相距不过两尺,顾非池可以清楚地看清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歪着脸对着他笑了笑,鬓发如云,白皙细腻的肌肤茜色素面褙子的映衬下如栀子花般清纯美丽,玉雪生艳,明丽绝伦。
耳垂上戴的那对珊瑚珠耳坠轻轻地晃来晃去的,清雅中透着几分活泼。
当她望着他时,那双大大的猫眼黑白分明,明亮有神,十分专注,仿佛直直地看进了他的心底,比漫天的霞光还要璀璨耀眼。
“不吃吗?”萧燕飞以为顾非池不想吃,正想收回手,可顾非池突然就动了,左手迅速地捏住了她纤细的右腕。
“萧燕飞,”顾非池的右手依然捏着她的手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身旁的少女,吐字清晰地问道,“你愿意做我的世子夫人吗?”
骄阳高高地悬挂在空中,阳光倾泻而下,庭院中变得愈发明亮,风一吹,斑驳错乱的树影摇曳,那些细碎的光点映得顾非池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第37章
什么?!萧燕飞简直不相信她的耳朵。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睛瞪得大大的,双唇微启,目瞪口呆,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你愿意做我的世子夫人吗?
恍然间,他的话仿佛重播一样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他,他,他这是在向她求婚吗?!
可是,顾非池怎么会向她求婚呢?!
她与他才见了一、二、三、四……最多五六回吧,他总不会是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吧?
顾非池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惊讶之色。
单纯只是一种意外的情绪,并没有躲闪他的目光,或者露出一丝被冒犯的不快。
这是个不错的开端,不是吗?
顾非池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了起来,信手从旁边的花枝上拈下一朵大红色的海棠花,簪向了萧燕飞的左耳后。
一阵暖风吹过,海棠花的花瓣轻轻颤动,轻抚着少女乌黑如墨的鬓发,人比花娇,说不尽的鲜妍明丽。
顾非池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我的姑母是先皇后顾明镜,当年皇上还是二皇子时,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为誓求娶姑母。后来,因着卫国公府的助力,皇上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了帝位。”
“可在皇上继位后的次年,姑母薨了……”
他的声音清冷如涧中流水,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似乎在陈述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萧燕飞被他这番话吸引了注意力,微微睁大眼。
以她前世看了那多小说的经验,这剧情莫不是皇帝他……
见小姑娘听明白了,顾非池坦然地继续往下说:“卫国公府如今的处境,犹如烈火烹油。”
“皇上忌顾家,畏顾家,恨不得夺爵抄家,但又不敢动手。”
顾非池低低地轻嘲一笑,“咔嚓”一声,右手又折下了一朵海棠花,将花拈在修长的指间转了转,大红色的花朵开得正是娇艳。
“我顾家自第一代卫国公顾然追随太祖皇帝,世代从军,如今军中近半都是顾家的旧部,皇上赌不起。”
“而且,皇上这两年龙体每况愈下,精力不济,无心朝事……”
萧燕飞不禁想起皇帝在澹碧水榭头疾发作的事,忍不住插嘴道:“皇上是中了丹毒。”
历史上,服食丹药的帝王鲜有长寿的。
尤其皇帝背上的痈疽已经蔓延到了后脖颈,代表他中的丹毒已经很深了。
丹毒上冲于脑导致了头疾,而皇帝还在不知节制地继续服食丹药,只会令头疾不断加重,就算她给的布洛芬能暂时止痛,也不能治本,最终丹药只会提前耗尽他的生命。
顾非池看着她的目光不曾有片刻的偏移,微微地笑,颔首道:“皇上服食丹药已有多年……如今他更是不敢动卫国公府了。”
皇帝不敢拿的江山去赌,更承担不起这万里江山溃于他手的风险。
萧燕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上这是有心无力。”
是的,有心无力。
朝堂上的武将本来以顾、谢两家为首,现在谢家满门覆灭,皇帝一心想扶的柳家又扶不上来,大景朝若再没了卫国公府,那就是腹背受敌的下场。
等于主动丢下手中的神兵利器,赤手空拳地面对四方蛮夷。
就算皇帝一时昏了头,满朝文武也不会坐视皇帝如此。
将卫国公府的情况说完后,顾非池略一停顿,缓缓地逼近她清丽的面庞,正色道:“顾家如今确有险,皇上拿顾家当刀用,时刻等着抓顾家的错处……也许有朝一日,就是狡兔死、走狗烹,也可能落得跟谢家一样蒙冤惨死的下场。但是……”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又让人感觉到一种岳峙渊渟般的坚定:“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不会让你落入险境的。”
终其一生,唯你一人。
“你愿意吗?”
顾非池认真地凝视着她,那白皙的脸庞在晨曦中好似上了釉的白瓷,整个人仿佛莹莹生辉般。
萧燕飞:“……”
这一刻,她明白了他的和盘托出是一种坦承。
坦承以待。
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但凡她接受,那么接下来,她可能会有危险。
可他又告诉她,他不会让她陷入险境的。
明明他的这番话是有些矛盾的。
萧燕飞却觉得心湖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不已。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的。
她不该去蹚卫国公府的这趟浑水的。
然而,面对顾非池的坦诚,面对他灼灼发亮的眼眸,她久久说不出一个“不”字。
话到嘴边,却莫名地变成了——
“侯府其实也挺糟心的。”
崔姨娘不安好心,太夫人把她当作利益的筹码,武安侯眼里根本不缺她这个女儿……
在古代最麻烦的就是,女子的一生不由己,只由人。
就算她想收拾包袱跑路,没有路引,没有户籍,她哪儿都去不了。
这么一想,卫国公府真不算太糟。
而且……
萧燕飞直直地看着顾非池距离她不足两尺的面庞。
那昳丽的五官俊美得令人叹息。
他也挺好的,她再没见过比他更赏心悦目的男子了。
那双乌黑的眸子宛如夜空的星子,深深地望着自己,仿佛能直击人的灵魂。
他的表情那么真挚,那么诚恳。
萧燕飞根本就无法移开眼。
她相信他。
相信他既然这么许诺,就会竭尽全力去做。
他答应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不管是在顺境还是逆境,就像他不顾危险,只身一人从锦衣卫的手里救谢无端逃出生天。
只要他觉得那是对的,他就会一往无前地去做,哪怕粉身碎骨。
被他护住的人很幸运,如果她……
当这个念头浮现心头时,萧燕飞的心跳再次失控地加快。
她笑了,眉眼弯弯,红润的樱唇如娇花般娇艳。
这轻快的笑容让顾非池本来有点紧绷的心略略地放下了一些,那双狐狸眼愈发明亮,浅浅的笑意在他眼底流淌。
“为什么?”萧燕飞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是我呢?”
以顾非池的阅历,走遍了大江南北,肯定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漂亮的,高贵的,活泼的,才学出众的,长袖善舞的……
所以,为什么是她呢?
“因为……”顾非池的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因为你最合适。
因为你不怕我。
因为你知道我的秘密。
……
顾非池灼灼的目光定在了面前这个微侧雪腮的纤弱少女身上。
他可以说出无数个理由,但是,抵不住那一个。
“因为我想。”他只说了这四个字,眸中绽放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由心而发,他只是听从了自己的心意而已。
明明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
可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萧燕飞莫名地有点脸红心跳。
她看出了他的真挚,也看到了他眸中为她所绽放的光芒。
然而……
她心中犹有一丝迟疑。
卫国公府的水太深了,不仅是顾非池刚才说的这些,还有他与谢无端在筹谋的东西,以及顾非池对外从不揭开的那半边面具……这些宛如一道道天堑横亘在她的前方。
她若是嫁过去,扪心自问,她有那个能力迈得过那一道道天堑吗,她有那个能力与他一同并肩作战吗?
她相信,顾非池说他会护住她,但过日子并非那么简单。
水一旦淹到了人的脖子,虽然不会死人,却会令人觉得呼吸困难,人一旦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不免会觉得烦躁。
她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吗?!
萧燕飞一手托着腮帮子认真地思考着,表情很严肃,严肃得顾非池不由有些失笑,想起那日她在藏经阁时理智思考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对自己并非没有动心。
只是,还不够。
他所做的那些,还不足以让她放下所有的顾虑,倾心相付。
所以她在踌躇,在衡量,在思虑,在审时度势……
早晨的微风一阵阵地吹拂过来,上方香樟树的枝叶“沙沙”作响,树影与光影交错,透着几分和煦的暖意。
顾非池笑了,弯了弯眸子,笑容俊极雅极。
愉悦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心口一片柔软,甚至泛出了一丝丝的甜。
他忽然起了身,朝萧燕飞走了过去,倾身靠近坐在石凳上的她,他的影子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就仿佛将她拥在了怀中。
两人的脸近得几乎近在咫尺。
鼻尖快要碰到鼻尖。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耳尖红了,红晕从耳尖泛至脸颊,再到修长的脖颈,继续往下直没入霜白色的小竖领……
他还能听见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燕燕。”顾非池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平日里清冷的声音此时低哑醇厚,近乎呢喃,热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鬓角、耳垂。
萧燕飞耳尖一颤。
他不是第一个叫她燕燕的人,可是这个小名由他念来,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旖旎。
青年优美的薄唇微弯,低声哄着小姑娘:“若是将来,你后悔了,可以随时反悔。”
他是不会让她后悔的。
或者说,他不会给她任何后悔的可能!
这一刻,顾非池看着她的眼眸分外的真挚。
押了注,原来还可以反悔的?萧燕飞眼睛一亮。
顾非池的这句话宛如最后一个筹码压在了她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上,天平瞬间往某个方向倾斜。
她的心头也有了答案。
“真的?!”萧燕飞双眼晶晶亮的,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非池,仿佛一缕阳光打破阴霾,投射进他的眼底。
顾非池:“……”
他努力地憋着笑,眸底的笑意止不住地溢了出来,点了点头。
真的。
“好!”萧燕飞也是点头,眉眼弯弯,身后似有条毛绒绒的猫尾巴,愉快地摇啊摇。
她抬起一只小手,轻快地往他的手击去,“那,我们说好了啊?”
“啪!”
击掌盟誓,一言为定。
青年的手几乎有她的手两倍大,两只手大相径庭,一刚一柔。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筋骨匀称,如玉竹;她的手指纤细秀长,柔软无骨,似葱白。
击掌的那一瞬,他能感受到她手掌的柔软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