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镜是皇帝的元配,哪怕她今天已经是堂堂皇后之尊,也只是继后,顾明镜也依然压在她的头顶,甚至于,将来皇帝驾崩,与皇帝合葬的人也会是元后顾明镜。
顾明镜就是成了鬼,也依然横在自己与皇帝之间,阴魂不散!
皇帝很快回过神来,见柳皇后神情不佳,一手温柔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中指更是在她指缝间缱绻地摩挲了一下,安抚着她的情绪。
柳皇后的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妩媚地斜了皇帝一眼,柔情似水。
美人如玉,看得皇帝心头一荡。
顾明镜太傲了,仗着卫国公府以及从前的那点子战功,事事都要争个对错,盛气凌人,不似他的莲儿,小意温柔,体贴备至。
水榭中其他人的目光在帝后与顾非池之间扫视着,几乎都遗忘了坐在中间琴案后的柳朝云。
原本热闹的气氛这会儿又有些僵了。
连隔壁天一水榭的众人也能感觉到皇帝这边的氛围不太对,大部分人都噤了声。
宁舒郡主凑在萧燕飞耳边与她咬耳朵:“我从前听母妃提起过,先皇后长得可好看了,还能干,她十六岁时跟着老国公爷在西北的时候,一次老国公爷率兵出征,西戎人突袭围城,当时是先皇后带着满城老弱妇孺,硬生生地把人给打了回去。”
“还有一次,老国公在战场上受了伤,是先皇后亲自带兵与敌军作战。”
哇!萧燕飞露出惊叹的表情,心中赞叹不已:那位先皇后原来这么厉害啊,不愧是将门虎女!
也不知她生前是怎样的惊鸿绝艳!
“我们正是生不逢时啊,无缘一睹先皇后的风采。”宁舒郡主唏嘘惋惜的声音钻入萧燕飞的耳中。
萧燕飞忍不住去打量皇帝身边的柳皇后,三十五六的女子柔美婉约,楚楚动人,如那依水而生的莲。
柳皇后很美,这种美,柔弱温婉,与传闻中英姿飒爽的先皇后截然不同。
萧燕飞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皇帝又道:“向阑,你已经弱冠了,朕给你赐婚可好?”
此言一出,两边的水榭都听得一清二楚。
气氛再次发生了些许变化,不少人手中的茶杯都停顿在了半空中,像是时间被人施法停住似的。
“哇!”宁舒郡主小嘴微张,眼睛圆睁,表情是言辞难以形容的微妙。
她用下巴顶了顶顾非池的方向,贴着萧燕飞的耳朵继续与她说悄悄话:“顾非池这人脾气坏,京城中根本就没有姑娘乐意嫁给他。”
“而且,长得也不好看!”
“他十三岁时在战场上毁了容,面具下头有好长的一条刀疤,就根那赤红的蜈蚣似的吓人得很。”
“燕燕,我告诉你,找夫婿就要找个好看的,”宁舒双手合十,一脸憧憬地说着,“否则,这夫妻日日夜夜相对,若找个丑的,岂不是吃不好、睡不香?”
不好看吗?萧燕飞的脑海中不由浮现顾非池那张俊美如画的面庞,轮廓深邃,面如冠玉,如黑曜石的瞳孔流光四溢。
萧燕飞认真道:“长得挺好看的。”
顾非池这般绝艳的姿容还叫丑的话,那这世上可就没有美人了!
宁舒郡主:“……”
宁舒惊呆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手帕交的审美有问题,可怎么办?!
萧燕飞半眯着眸子,遥遥看着隔壁水榭中的顾非池,不过……
“也挺可怜的。”
连婚姻大事都被当作利益给惦记上的感觉,还真是很不舒服。
萧燕飞对着顾非池投以同情的眼神,感觉顾非池似乎往她这边望了一眼,两人的目光有霎那间的交集。
顾非池薄唇微启,淡淡地对着皇帝说道:“臣不急。”
玄色面具后的那双狐狸眼幽深不见底,即便在面对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依然是不卑不亢,闲庭自若……或者说,有恃无恐。
两人的态度都很平静,却令人感觉到空气中隐隐有火花闪现。
皇帝又道:“向阑,婚姻乃人生大事,你怎么能不急?”
顾非池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语声清冷:“臣瞧不上。”
皇帝微微变了脸色,神色一冷。
顾非池的这句“瞧不上”,乍一听似是在说,没有合适的人选。
但其实分明是在说,皇帝挑的,他瞧不上。
简直无目君上!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沉寂。
话说到这个地步,柳皇后也看明白了。
皇帝就是想把自家侄女许给顾非池。
她的侄女是承恩公府的嫡长女,端庄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顾非池这种性情乖戾、弑杀好战之人,早晚都是要满门尽诛的命,哪里配得上她的侄女!
这顾家人啊,一个两个还都心高气傲得很!
柳皇后不想对着皇帝发脾气,就把矛头对准了顾非池,温和地说道:“顾世子,卫国公年纪也大了,本宫听说他近来身子不适。”
“顾家向来子嗣不丰,这诺大的国公府,这一辈也就你一个儿郎。”
“你这些年四处征战,辗转沙场,也是不易,可总得为顾家留个后,别像是谢家那般,子嗣断绝,再无承继香火之人!”
皇后这番话让在场的有些人心里一跳,暗暗地面面相看。
什么叫留个后?!
顾非池也就刚及弱冠,才二十的人,皇后这话说的,似是他早晚会战死沙场,而国公府会后继无人,在他这一辈断了香火似的。
皇帝也觉得皇后这话不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没有说什么。
心里幽幽叹息:莲儿素来没什么心眼,只是因着顾明镜,这些年来,一直对卫国公府梗了一根刺。也是卫国公府太过蛮横了……
“啪!”
顾非池将手里的白瓷杯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也衬得他的声音愈显清冷:“子嗣再旺,该绝后还是得绝后。”
“听闻柳家二郎,四郎,五郞,接连重病,怕是难治。”
“真就是可惜了。”
寥寥数语宛如一刀子一刀子狠狠地扎在了柳皇后的心口。
柳家人虽子嗣颇丰,却多是体弱多病,这是皇后心头的痛。
“顾非池,放肆!”皇帝心疼皇后,勃然大怒,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顾非池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迎上皇帝暴怒的眼眸:“皇上,承恩公怯战逃跑,乃是逃兵,该如何处置?”
“谢家通敌,满门皆诛。那柳家呢?”
承恩公至今借病躲在公府,柳家满门都不曾因他之罪而受到牵连,日子照样过得奢靡惬意。
顾非池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尖锐无比,把那层盖在帝后身上的遮羞布狠狠地撕开,让其下的脓血暴露于众人眼前。
“……”柳皇后脸色发白,樱唇剧烈地颤抖着,眼睛里又含满了泪水。
顾非池这是什么意思,还想逼皇帝将柳家满门抄斩不成?!
柳朝云僵着身子坐在那里,只觉得周围众人或轻蔑或狐疑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她与大哥,面皮火辣辣得疼,不由朝不远处的承恩公世子看了一眼,承恩公世子面沉如水,脸色比柳皇后还要难看。
顾非池说的承恩公就是他们兄妹的父亲柳汌。
周围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连萧燕飞也不自觉得屏息,小小声地问宁舒郡主道:“柳家是什么事?”
宁舒郡主是个百事通,样样都知道,贴着萧燕飞的额头小小声地答道:“皇后一直想提携柳家,来取代卫国公府和谢家在军中的地位。”
“皇后的长兄柳汌奉旨去北境镇守兰山城,结果不敌敌军,竟然弃满城百姓于不顾,大开城门逃了。他自己逃回了京城,可怜兰山城满城百姓死于敌手。”
“可直到现在,皇上都迟迟没有处置此事,不表态,不作为……”
宁舒郡主唏嘘地摇了摇头。
去岁末,柳汌弃城而逃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在朝中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群臣上奏请皇帝严惩柳家,以儆效尤,可皇帝拂袖而去,为此连着一个月没开早朝……
关于柳家的处置至今都还压着,悬而未决。
环视周围骚动的众人,承恩公世子气得脸都青了,青了白,白了红,浑身抖如筛糠。
顾非池冷笑着又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柳家,来祭奠兰山城满城怨魂?”
“顾、非、池!”承恩公世子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抬手直向了顾非池,两眼冒火,“你血口喷人!”
“分明是谢以默和谢无端父子贪生怕死,被北狄人吓破了胆,才会依附了北狄,叛国谋逆,谢家犯的是足以诛九族,遗臭万年的大罪,谢家人理该挫骨扬灰。”
“你如今还想颠倒黑白地给谢家翻案不成!!”
顾非池斜眼朝承恩公世子冷睨了一眼,清清淡淡。
黑色的面具映衬下,那双眼睛深邃冰冷宛如一把寒光四溢的冰剑,散发出幽幽的寒气。
只这一眼,就让承恩公世子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凶兽盯上了似的,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再说一个字,这头凶兽就会伸出尖锐的爪子,令他血溅当场。
承恩公世子心里咯噔一下,双腿一软,踉跄地跪坐在地,狼狈得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顾非池轻笑了一声:“呵,贪生怕死?”
“顾非池!”皇帝右掌重重地拍案,额角的青筋根根乱跳。
第35章
“臣在。”顾非池不轻不重地应道,没起身,没作揖。
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毫无退缩之意。
皇帝满脸阴翳,早就气得四肢冰凉。
好一会儿,他的右手微动,想指向顾非池,想让人把顾非池拖下去治罪,可手臂才抬起了一寸,又硬生生地控制住了,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梁铮一直在观察着皇帝的表情变化,心头一紧。
皇帝的头疾往往因为情绪激烈变化而发作,万一今天皇帝雷霆震怒,导致头疾又发作,那么皇帝怕是会觉得那药无效,也就意味着,自己好不容易赢来的这点优势就要没了。
梁铮一咬牙,顶着皇帝怒意高涨的目光,硬着头皮打圆场:“皇上,奴婢看外头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无量真人说过,皇上多散散步,对龙体有益。”
皇帝没说话,依然绷着脸。
僵硬的气氛延续着,梁铮的心一点点地提到了嗓子眼。
静默了半晌后,皇帝动了,猛地自短榻上起了身,甩袖而去。
那颀长的背影绷得笔直,周身似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云中。
可顾非池全然不受影响,又执起酒杯,悠然喝了一口酒。
面具遮掩了他的神色,但是,一双眼睛格外的锐利。
那眸中的张扬,唇边的浅笑,那么招摇,那么旖丽,萧燕飞一时有些失神,再一次与顾非池四目相对。
萧燕飞默默地抬手执起白瓷酒壶,斟了杯酒。
这是一杯荷花酒,酒液清透,带着微微的淡绿色,杯中飘着一片片指甲大小的粉色花瓣,散发出一股清雅柔和的香味,淡淡的酒香恰到好处。
她捏起小巧的酒杯,笑盈盈地对着澹碧水榭那边的顾非池抬臂举杯。
顾非池勾唇笑了,也执起酒杯回敬。
下一刻,就见萧燕飞举杯遥对着北方,掷臂一挥,“哗啦”一声,将那杯荷花酒洒向了地面,酒液泼洒,在阳光下仿佛颗颗珍珠挥洒而出。
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优雅不失大气,隐隐透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顾非池不由捏紧了手里的酒杯,怔住了,突然就明白了。
左手执杯是在祭祀时用的,不是敬给活人的。
萧燕飞刚刚的这杯酒敬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些在北境死去的英灵,敬谢家人,敬十万金鳞军忠魂。
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
他的心头翻起一股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感伤,有悲哀……他的心弦似乎被她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久久不能平息。
萧燕飞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
她再次对着他把酒杯举高,这第二杯以右手执起,敬了他。
她微一抬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几乎同时,顾非池也仰首将杯中之物饮尽,举手投足间,很是洒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些许矜贵。
他将空酒杯的杯口朝下,微微一笑,眸底似染上了这璀璨的春晖,满园的春色不如他这舒然一笑。
萧燕飞:“……”
萧燕飞莫名地联想到了那魅惑众生、慑人心魂的的狐狸精,有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耳边传来宁舒郡主的低唤声:“燕燕。”
宁舒郡主屈起手肘在萧燕飞的胳膊上轻轻地撞了撞,嘀咕道:“你在想什么呢?”
她又抬手在萧燕飞眼前晃了晃,似在说,你的魂儿飞了吗?
“怎么?”萧燕飞笑了笑,梨涡浅浅,平添几分明媚风韵。
宁舒郡主就把手往澹碧水榭的某个方向一指:“你瞧。”
她憋着笑,纤细的食指遥遥地指着承恩公世子的方向。
承恩公世子正在两个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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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力搀扶下,微微颤颤地爬了起来。
“大哥。”柳朝云疾步走到了长兄身边,面皮涨得通红通红。
承恩公世子两腿战战,全身发软,身子还有些站不直,感受到周围那一道道嘲讽轻蔑的目光,有点无地自容。
当他再次看向顾非池时,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然而,顾非池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承恩公世子才刚站起来的腿又软了,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鬓角狼狈地散下了一缕碎发。
宁舒郡主捂嘴笑了出来,毫不掩饰音量,笑声清清脆脆。
一时间,周围更安静了。
除了柳皇后和柳家人的脸色更糟外,其他人也有些憋不住笑了,只是多少还有点掩饰,要么捂着嘴,要么低下头,没有小郡主这么大胆恣意。
“这柳嘉讨厌死了。”宁舒郡主压低声音对着萧燕飞耳语,娇滴滴地抱怨道,“哼,皇后还想把我嫁到他们家。”
“我都拒绝了,他还要纠缠不休,后来被我狠狠抽了一顿。”
“柳家人都讨厌!”
柳朝云讨厌,柳嘉也讨厌,承恩公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着说着,红润饱满的小嘴噘了起来。
“抽?”萧燕飞挑眉,眸光一亮,想到了小郡主给人套麻袋时那利落的身手。
“我的鞭法是我母妃教的。”宁舒郡主得意地炫耀道,“我母妃说,她还没出阁时,就爱往卫国公府跑,跟着先皇后蹭武课。”
“母妃说,姑娘家要是养得娇娇弱弱,那这一生,只会生死由人。燕燕,你知道宁王吗?宁王已经娶了四任妻子了,都说他前头的三任妻子全是被他给活活打死的,哎,也不知道那些人家是怎么想的,还把自家姑娘往宁王府嫁!”
“这女子啊,还是要自己拳头够硬!”说着,宁舒郡主示威地捏着小拳头挥了挥,那支赤金步摇上垂落的三串金珠流苏摇曳不已,映得她的眼睛明亮如晨星。
牛逼!萧燕飞对着小郡主竖起了大拇指。
宁舒郡主虽然看不懂萧燕飞的手势是何意,但隐约可以猜出这应该是在夸奖自己,得意地一歪小脸:“你要学?我教你呀!”
“好好好!”萧燕飞点头如捣蒜。
她当然要学,骑马射箭,拳法鞭术,那可是保命的功夫。
两个小姑娘越说越高兴,与周围那种僵持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皇子唐越泽心头复杂,看了看皇帝的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气得抖如筛糠的柳皇后,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去劝皇后。
他也离了座位,匆匆地追着皇帝去了。
出了水榭后,皇帝大步流星地沿着湖畔疾行,双手负于背后。
唐越泽一言不发地跟在皇帝的身后,与他只保持了几步的距离。
岸边的垂柳轻轻拂在水面上,远处青山翠峰,层层叠叠,流云缭绕在山峦之间。
皇帝遥望着前方,眉头深锁,眸中阴晴不定,许久许久,才渐渐放缓了步伐。
唐越泽见皇帝神色间也似略有一分缓和,这才劝道:“父皇,您不要为了顾非池那厮伤神,卫国公府自恃功高,素来都是这般猖狂无状。”
“从卫国公到顾非池,一个个都是这样!”
皇帝蓦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长子时,神情间露出慈爱之色,语声沉沉地叹道:“朕当然知道。”
“阿泽,朕都是为了你啊!”
“儿臣明白。”唐越泽心里有些暖,也有些酸酸的。
他知道父皇是真心疼爱他,从来都对他有求必应,也唯有他的亲事……
这时,皇帝突然打开了手里的那把折扇。
其上赫然是一副山水图,重重叠叠的青山在纸上连绵不绝,江水滔滔,以浓淡适宜的水墨挥洒自如地成就了一幅气势恢宏的画面。
“阿泽,你要记得,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皇帝郑重地将这把由他亲手所画的折扇交给了唐越泽,语重心长道,“为了你的将来,朕得给你留一个安稳的江山。”
即便是皇帝,也不意味他就可以为所欲为,皇帝要考虑的更多的是大局,是制衡之术。
无论皇帝有多不喜卫国公父子,为了江山大局,他也会先忍着,静待来日。
唐越泽自小都是皇帝亲自教导的,也明白皇帝的良苦用心,点了点头。
他双手接过了皇帝递来的那把折扇:“儿臣明白。”
看着心爱的长子,皇帝露出几分欣慰、慈爱之色。
这把轻巧的折扇入手,唐越泽只觉得沉甸甸的,神情凝重。
皇帝背着手站在湖畔,眸露精光,以谆谆教诲的口吻又道:“阿泽,顾非池此人性情乖张,肆意张狂,却如其父,是个天生将才。”
“不管是顾非池还是卫国公,现在的大景都少不了。”
北有长狄,南有南蛮,皆是虎视眈眈。
西戎人好不容易才消停了几年,但也在休养生息,暗中蛰伏着,只要大景朝有卫国公父子一日,那些西戎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从前北境还有谢以默、谢无端父子坐镇,而现在大景如断一臂,不能再折断另一臂了。
想着,皇帝的眸色也变得深沉了几分,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柳家不争气。”
湖面刮来的微风将皇帝的话尾吹散。
当时皇帝是看着前方战事和缓,这才将承恩公柳汌派去了北境镇守兰山城,有意送他个军功,将来也能顺理成章地从谢家手上接过兵权。
谁知道柳家人实在是不争气……
现在反而被顾非池拿捏了把柄。
想到顾非池刚刚的当众挑衅,皇帝心头就冒出一股子邪火。
顾非池简直就是一根长满了尖刺的荆棘,不把他身上的那些尖刺给拔干净了,将来握在皇儿的手上,怕是会伤了皇儿的。
“父皇息怒。”唐越泽柔声又劝了一句,心里多少也觉得舅父家实在是不堪大用,还要父皇为柳家收拾烂摊子。
皇帝略显烦躁地说道:“朕本是想着,若是顾非池娶了你表妹,待来日生下顾家的世孙,卫国公府也可以传给世孙。”
世孙流着一半柳家的血,这兵权自然而然也能回归到皇儿手里。
唐越泽默默地听着。
他这柳家表妹傲气得很,顾非池本就个桀骜不驯主,就算父皇强行把表妹嫁去卫国公府,也拿捏不住卫国公府。
唐越泽想了想,道:“父皇,顾非池骄横,还是得挑一个温婉乖顺的才好,以柔克刚。”
此话一出,唐越泽心念一动,目光闪动了一下。
论家世,卫国公府是堂堂国公府,地位超然。
论前程,顾非池是世子,将来迟早要接过卫国公手中的天府军。
论相貌,呃……相貌不重要。
从各方面来说,顾非池其实都是一个极佳的夫婿人选!
唐越泽心动了,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开口道:“父皇。柳家表妹不好,可以换一个人。”
唐越泽盯着皇帝的眼睛,阳光下,眸色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