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水化丑郎》(凶星霸爱最终回-陀罗篇)——夏树薰

作者:夏树薰  录入:12-12

打坐求靜,偏偏愈生心愈亂,究竟爲何而亂?
陀羅想了一下,終於想起是何緣故了——那小子今天沒來吵他。
將近兩個月來他每日風雨無阻的爲他送飯,害他不小心已習慣了他的存在。而今天卻還未見到他,難不成他又

去危險的地方找食材?受傷?生病?遇難?跌落山谷?溺水……
陀羅愈想小愈亂,腳步不自覺的往回走,不安的心情讓他越走越快。
他急急忙忙的沖回屋裏,只見擺了滿桌色相不佳的菜肴,獨不見那會先行偷吃的人兒。
"人呢?"陀羅沖到廚房,總算找到正在裏頭大塊朵頤的水兒。
甘劭之被不該會沖進來的人嚇到,塞滿口的食物便在喉嚨,一時氣不順的難以呼吸,他拼命地拍打胸膛,便住

的食物仍是牢牢地卡在喉嚨。
"咳……咳咳……"
陀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情形似乎只有無奈足以形容,一個俊秀的可人兒吃相難看也就算了,還會將自己噎

住;瞧他愈來愈慘白的臉龐,陀羅搖搖頭,在他背上一擊,
"咳咳!謝謝,你怎么會這么早便回來?"
"怎么。我不能早一點回來?妨礙你偷吃了。"原來他的食量不只他的三倍,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吃得更多,他想

到了另一種逼退他、又不至於浪費體力的方法。
"嘿嘿……"偷吃被發現,甘劭之有說不出的差窘。
"想和我一塊兒用餐嗎?"
"耶?"甘劭之睜大的眼睛閃閃地發亮。
只是丟了一點點甜頭,一丁點回應,便能使水兒彷若得到天大的恩賜般,他值得他如此的對待嗎?陀羅發現自

己的心開始動搖,他不樂見,相當不樂見。
陀羅的手伸向他沾滿飯粒的臉頰,兩人雖是短暫的接觸,卻有股奇妙的波動漾了開來,兩人不由得一怔。

"瞧,這是什么?"陀羅率先打破詭譎的沈默。
"飯粒。"甘劭之差得趕忙低頭將臉上其餘的飯粒全抓下,送進口中。
陀羅再次搖頭,模樣秀氣的人兒爲何動作如此粗野?他是怎么長大的?
"我想和你一起用餐。"像是怕陀羅改變決定,甘劭之拉著他的衣襬,眼裏充滿期望。
"我這人一向堅持己見,凡是有不順眼的人事物是非得摒除不可,否則我會吃不下,睡不好……"
"所以?"甘劭之愣愣的問道。
"我出身於豪門世家,自是看不慣粗鄙芥夫的習性,吃飯時不可狼吞虎咽、衣衫不整、髮鬢紛亂、舉止不雅、口

出穢言、髒亂不潔……"
除了口出穢言之外,他好象什么都有。甘劭之愈聽面色愈是沈重。
"我改,只要你要求的,我全都改!"他雙手忙不叠地梳理頭髮、拉整衣物、拭淨臉上的油漬,甚至轉過身將可

能黏在牙縫間的殘渣剔去,他再轉過身對陀羅展現出最有誠意的笑容。
"雖然我並不歡迎任何人來此,但一個多月以來,我算是被你的誠摯所感動,但原則仍是原則,要我改變實在是

不可能。談個條件好了,即使我並沒有抱持多大的希望……"
甘劭之打斷他,"只要能讓我留下來,給我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把握的。"
"首先,你的吃相。"
"噢。"他下意識地雙手抹著兩頰,不知還有沒有黏著什么東西?
"不能再有飯粒菜渣黏在臉上、吃飯喝湯不能出聲、飯菜不能掉落、每一口都要嚼二十下,否則就請你離開。"
"好,我會努力。"
陀羅狐疑的看他一眼,不相信他能辦到,不過總算有個可以趕走他的藉口。
"你究竟爲什么一定要留下?"
水兒的臉頰、耳朵,以至脖子霎時似著火般的紅。"我……我……"
"總該不會是……喜歡我?"
甘劭之的臉更紅了,不自覺地低下羞窘的臉蛋,倘若他再繼續逼問下去,他可是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他鑽進去


陀羅很難得的嘴角微微往上揚,他過於單純直率,和他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我、我……"
"別說了,我現在馬上要驗收,做給我看。"
"現在?"甘劭之瞠大明眸。
"對。現在。"
甘劭之正襟危坐,背脊挺直得不能再直,雙手微微顫動的移向筷子,手竟不小心把它弄掉了,趕忙撿起,卻再

度掉落……
努力了好幾次,總算在陀羅冷厲的視線下拿穩,他眼角偷襯著陀羅,慢慢地夾起飯來,不料使力不當,沒將飯

送入口中反而掉了一桌。
"啊!"
陀羅搖著頭,隱忍住笑意,但表現於臉上的則是冷酷。
"等等,至少多給我一次機會,別一次就下定論,好不好?"
赤紅的臉瞬間變成慘白,他是如何辦到的,竟能讓臉色轉變得如此之快?水兒對陀羅而言既新奇又奇特,他突

然發覺他竟有股令人很難抗拒的吸引力。
"這個嘛……"他的臉更白了。羅陀詫異的看著。
"陀羅。"
"嗯……"他怎么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真夠誇張的。
見他不語,甘劭之大大的眼眶又開始盈滿水氣。
陀羅最受不了的就是水兒這么望著他,心一動,"好,若仍不合格,請你遵守諾言。"
"好。"
陀羅作勢欲走,發現衣擺被拉住。
"你不留下來訓練我?"
水汪汪的大眼好象惹人憐的小狗。令人怎么也不忍心甩開。
"你不教導我,我如何能達到你的標準?"
噢……
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斥責和暴吼,以及可憐兮兮的應答。
陀羅已不知後悔多少回,當初爲何會多事地撈起在淺水灘溺水的他,如今才會惹來一身麻煩。
陀羅並未設定期限得以趕走水兒,是忘了?還是他心底深處已不由自主的接受他了?現在還是理不清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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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受不了一被他盯住便會渾身僵硬的笨蛋,看來優雅兩個字恐怕是永遠也學不會。
陀羅坐在樹幹上刻著木雕,發現每下一刀,木頭上的輪廓便愈來愈像某人,他一怒之下將它丟了,好發泄莫名

的煩躁。
不能習慣、不能信任,人是會背叛的動物!
"喝!"一分神,他險些跌落深崖。
不順,一切都太不順了,他要的是一成不變的平穩,以及寧靜。
陀羅向下望,深不見底的峭壁上挂著一塊隨風飄揚、顔色有點眼熟的布,他俐落地往下爬,看到被折去一部分

的白玉蕨,以及那被扯破的布料。
"是他。"扯下被勾住的布料,風一揚,陀羅直覺地和風爭奪那塊碎布,一提氣又回到崖上。"那個笨蛋……"
從不曾有人如此掏心掏肺只爲了他,即便是往日風光時也不曾有過,他怎能不被感動?
難,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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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
每天有人高高興興地等他歸來,對陀羅來說是全新的奇妙感受。
水兒倚在門邊等候他的歸來,他的屋子和他的一切,水兒融入其中,竟一點也不顯然突兀,他簡直像是他的妻


"今天我做了可下酒的小菜,蒜泥活龍、醃制的小魚幹,光是喝酒很容易醉的,配點小菜會好些。"
他知道他深夜有獨飲的習慣,所以……
"嗯。"
甘劭之繼續說:"辛夷花煲蛋、清蒸鯽魚、紅糖甜瓜、幹盤子、鮮蝦丸子、腰丁腐皮、五彩豆芽、白玉芙蓉湯、

蜂糟糕、薏仁紅豆飯。"
"一直有句話不曉得該不該對你說……"
陀羅竟主動開口和他說話,甘劭之好不高興。"什么?快說、快說。"
"你這么會吃,怎么還是這么矮?"
其實甘劭之並不矮,雖然他也不高,只是一般人普通的高度,實則是陀羅本身過於高大,但陀羅的批評卻教他

赧然。
"我……我……"
"舌頭又被貓咬掉了?既然和我說話這么痛苦,又何必苦守在此讓我虐待?"陀羅壞心眼的說。
"沒……不苦,一點也不苦。"
不理會他的辯駁,陀羅徑自坐下。"驗收的時候到了,開始吧!"
"好。"水兒忐忑不安的坐正,在陀羅銳利的視線下,他的心跳得好快,幾乎快蹦出胸口,四肢又開始不聽使喚


陀羅板著臉孔,其實內心竊笑不已,他可以預料到只要他稍微哼一聲,他便會嚇一跳,筷子也會跟著落地,或

是呼吸稍一沈,他又會噎住……
好有趣。
覺得有趣的陀羅神情嚴肅,不時裝出嚇他的小動作,果然不出所料,水兒就如同驚弓之鳥一樣。
"咳。"
甘劭之好不容易夾起一片青菜,沒發現菜葉上有雙蟲,他戰戰兢兢地緩緩移到不敢張得太開的嘴前,一聽到陀

羅的離咳聲,他驚得彈跳起來,青菜脫離筷子飛到他的額前,牢牢地貼住不肯落下,筷子還插入他的鼻孔裏。

他頤時又蔗又窘的四處寺找那片茉槳,可不論他動得多激烈,那片葉子怎么也不肯落下。
"我……我嚇一跳……葉子、葉子……哎呀!"
深吸了一口氣,因爲陀羅快斃不住笑意。
見狀,甘劭之卻甚是驚恐,他以爲自己已失去機會,難過得要命,想再爲自己爭取機會時,卻又笨手笨腳的跌

了個四腳朝天。
"哈哈哈!"
"你笑了。"甘劭之詫異地道。
"哈哈……"
"你笑了耶!你笑起來真是好看。"
"哦?睜眼說瞎話,我戴著面具是哭是笑,你怎么會知道?又何來好看呢?"
"噢……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還有你笑的時候散發出來的氣質,很好看。"
"哼!"陀羅嗤之以鼻,"既然你不合乎我的要求,那麻煩你出去,我要用餐了。"
"噢,好吧,我明天、明天一定不會再出差錯的。"
每天都這么說,哼!他拭目以待。
陀羅將他趕出去,一個人細嚼慢咽的嘗著味道,也嘗到了他百般的用心,每天的飯菜沒有一道是重復的,菜色

豐富又多變,原本不熟練的技巧日益改善,味道也愈來愈合乎他的喜好。
陀羅不知道牠是如何得知他的喜好,又是如何知道他吃的分量,但他卻是拿捏得愈來愈好。
陀羅心一斂,"該趕他走了……"心動搖得愈來愈厲害,是該趕他走的時候了。
趴在窗臺偷看陀羅的甘劭之,不曉得依舊面無表情的陀羅內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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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沁涼如水,仔細審視完自陀羅屋裏端回來的餐點,甘劭之發現他一定有心事,因爲他比平常少吃了些。
偷偷溜到陀羅的房子前,不停的跺步,他不能挑明瞭問,但該如何是好呢?甘劭之費盡思量的忖著。
他的手擡到半空中,敲門或是不敲?
在他猶豫不快的時候,陀羅彷佛知道他在門外,門扉漸漸開啓,刺眼的燭光射向他的眼睛!他看不清楚陀羅的

神情,只覺得背著光的他似乎特別的高大。
"陀羅。"
"你看過我的面貌嗎?"陀羅突然問。
"你肯讓我看。"爲何這么看著他?他的心跳得好快。
"也許我長得很可怕,所以才會一直戴著面具,你仍想看嗎?"
"你願意讓我看嗎?"
燭光映著水兒的大眼,他的眼晶瑩剔透、炯亮有神。寫滿了驚喜,他不過是說了想嚇退他的一句話罷了,他竟

……
"也好,看仔細點。"陀羅特意將燭火拿到兩人的中間,想讓他看清楚他的醜陋,也好讓自己看清他臉上的嫌惡


陀羅拿下面具,閃爍不定的燭火映著猙獰詭譎、醜陋不堪的長疤,像是惡鬼自可怕的地獄現身,而且在不明的

燭光下更險詭異;再加上陀羅頂著毫無生氣的表情……膽子不夠大的人恐怕早已嚇得魂不附體。
"啊……"
聽到預期中的驚呼,陀羅心一擰,事情總算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打定主意正想開口的陀羅,卻因頰上的撫觸而說不出話來。
"好痛……一定好痛,對吧?"
"你?"陀羅不置信的看著他。
"嗚……"
"你又不痛,你哭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痛?一想到你受傷的當時,那情況一定很險惡,我的心就好痛好痛……嗚……"
"現在已經不痛了。"陀羅安慰著他。
見那豆大的珠淚從大大的眼眶中滾滾落下,第一回遇到有人爲他哭泣,而且還是個默默爲他付出的小笨蛋……

不,笨的人是他,他怎么會認爲水兒會因爲他被毀的臉,以及這疤的醜陋便厭棄他呢?
"水兒……"
"你第一次喚我,我好高興,嗚……"
"要哭還是要笑,選一個好嗎?怪怪的表情,好醜!"
"真的很醜嗎?可是我控制不了……嘻……嗚嗚……"甘劭之笑道。
"好醜。"
"啊,不要嫌我醜嘛!"
兩個人佇立在搖晃不定的燭火旁,重復著笨拙的言語,交會著單純、憐惜的心意;靜靜地,兩顆心緩緩朝彼此

靠近……
第四章
"陀羅,陀羅。"
大老遠便可以聽見這毛頭小子疾喚,發生了什么事嗎?
"幹嘛?"
"我送你一樣東西好嗎?"
清秀的臉龐有著掩藏不住的興奮,看起來耀眼炫目,陀羅不由得利眸微瞇,卻又不忍心閉上,他看向喘息不已

的水兒。
"無功不受祿,這句話你聽過嗎?我不要。"
"啊?送人家禮物還要理由呀!"
原本的興奮之情頓時隱去,過於明顯的失望寫滿他的臉,好似明豔照人的紅花在一瞬間凋零。
"什么東西?"心一惻,不忍再潑他冷水,萬一他的大眼又泛滿淚水,噢!他可不想見到……
甘劭之怯怯地拿出一物,彷佛要獻給皇上一般,戰戰兢兢。
"嗯……咳!"這是什么?陀羅將手中的布翻來翻去,這數塊不同顔色的布料拼湊在一起的東西,他看了許久,

仍是猜不出來。"嗯,吸水力很強的樣子。"
"對啊,我特意挑的料子。"甘劭之可愛的笑靨浮現,一副興奮至極的模樣。
"我會用它來好好打掃房子。"
"什么?你要整理屋子的時候穿啊……"甘劭之有點沮喪。
"對啊,破布不是整理房子的時候用,不然什么時候用呢?"
"破布?一
"啊,不是嗎?"陀羅問道。
"當然不是,你竟然說我親手爲你縫製的衣服是塊破布。"
"衣服?"天啊!這布料的顔色,有藍、黑、紅、黃……幾乎可說是把所有的以色全拼湊在一起了,這種衣服能

穿出門嗎?即使這兒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但他自己看了也……
"很醜嗎?"

還不夠醜嗎?"嗯……"說不出違心之論,可是陀羅不忍傷他的心,忙改口:
"我收下便是,但先說清楚,我可是不會隨便收人家送的東西。"
"嗯!"
他總算笑逐顔開,陀羅松了一口氣,卻不知該如何處理那件"別致"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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