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兒。"
循聲撥開草叢,陀羅總算發現他掉落的斜坡處。"你還好吧?有沒有傷著?"
"陀羅。小心那邊滑。"
甘劭之警告向他奔來的陀羅,他的表情好嚴肅,令人害怕。
陀羅動作俐落迅速地來到他身邊,將他拉上來仔細地檢查。
"我沒事,只是衣服髒了而已……陀羅,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呢?"甘劭之好不凝重的表情。
"笨到掉下去的人又不是我,我怎么會有事。"
陀羅又吼,吼聲撼動著山林,回音不絕於耳,隱身于林木問的鳥獸頓時驚散,嚇得東奔西走。
"我的耳朵又沒聾……"甘劭之睜大無辜的眼,細聲咕噥。
"你說什么?"陀羅又大吼。
鳥獸再次受到驚嚇,今日平靜的山似乎一點也不能安寧。
"沒……我什么也沒說,我帶你去看我的大發現。"
甘劭之拉著陀羅,不由分說地直走,他可不想耳朵再遭受殘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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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甘劭之站在水瀑仙梯前,水依著羊道虹彩畫了道弧線,他驕傲地向陀羅展示他的新發現。
美麗的水瀑濺起雲霧般的水花,映在日光下彷佛形成可供漫步的虹橋,這兒的岩石在急水沖蝕下,變成一階一
階的梯狀,魚兒沿著階梯飛跳著,奮力地向上跳,而色彩豔麗的蝴蝶翩翩地飛舞,時有鳥兒啁啾,如夢似幻。
陀羅在此居住已久,卻從不曾發現此般仙境。
"呵,我就知道你這人除了平常慣走的路徑,是不會多做無謂的探險,肯定不知道有這么美麗的地方。"
甘劭之拉著陀羅坐在水畔旁的大石頭上,自己則坐在他的身邊,將布包打開,誘人的香氣四溢出來。
"要不要吃?"
明明看似平凡無奇,又有點焦黃、不成形的醜飯團,爲何能如此地香?陀羅接下水兒遞給他的食物,仔細地端
詳著。
耳邊滋滋作響的吃東西聲,竟一點兒也不刺耳,更不會擾亂他的心情,因爲他知道那只是稱讚食物有多美味的
聲音罷了。
"嗯,好吃。"數個巨大的飯團轉眼間一掃而空。甘劭之抹抹嘴巴,一雙大眼睛不滿足地覬覦陀羅手中的飯團。
"你也太會吃了吧!"
"嘿嘿……"雖然笑得尷尬,但甘劭之的大眼仍直盯著他手中完整的飯團。
"瞧你那副饞相。"陀羅將飯團遞給他。
甘劭之在咬了一口之後,忽然想到,"你都沒吃耶……"
"沒關係,第一,我不餓;第二,我不想因爲一顆其貌不揚的醜飯團而被人憎恨。"
"什么嘛,我才不會因爲一顆飯團憎恨別人呢!"
甘劭之咬了一口後,猶豫片刻後,將大飯團一分爲二,將較大的一半遞向陀羅。"給你。"
"不用。"
"我說給你。"
"我說不必了。"
"我說給你就是要給你,"甘劭之的音量不自覺地加大,
"我說不用就是不用。"陀羅的嗓門更大。
"我不管。"
甘劭之將自己的那一半飯團塞入口中,嘴旁還黏了一堆飯粒,他再將另一半強硬地塞給陀羅,他伸手擋下;甘
劭之又攻之,再擋,再攻,竟演變成一番武力比試。
"咳!"半顆飯團梗住,甘劭之最近常慘遭異物梗住了咽喉。
"怎么?裝死是沒用的。"
"嗝……"
"起來,我不會上當的,水兒?"陀羅向前查探,覺得有些異樣,"水兒,水兒!"他焦急的呼喚,搖晃著水兒癱
軟的肩。
突然,甘劭之的手舉高,將另一半的飯團硬生生的塞入陀羅的嘴裏;陀羅睜大的眼眸露出噴火似的怒火。
"等等,不能吐出來,暴殄天物是會遭受天打雷劈的!"甘劭之用力地捂住陀羅的嘴,無視於他的掙扎。
"要罵等吃下去再罵,你該多吃一點,長這么大的個兒,食量卻不到我的一半,這怎么成?更何況不是我自誇,
任何人只要吃過我親手烹調的料理,無一不是大肆讚揚的;就只有你,不說好吃也不說難吃,從頭到尾表情呆
滯,真教人懷疑你的味覺是否有問題……"甘劭之扳著手指頭,逐一數落。
"講完了沒?"
"還沒,還多著呢!我親手縫製的衣衫,冬暖夏涼,針法細膩,再大的蠻力也不怕扯裂,可是你竟然嫌棄它;還
有事沒事的站在一旁當門神,害我砸破盤子、杯碗,以後該拿什么東西盛飯菜?還有……"所有的罪行十根手指
恐怕都不夠用。
"那你走人不就得了?"
"才不呢!"甘劭之頓了下,螓首半垂。"你自己承諾的事,不許忘懷。"
"我承諾過什么?"
"你自己知道……"
甘劭之跳下石頭,撩高褲管,跑到水中。
"我到底承諾過什么?"
"下來玩啊!水好涼、好冰喔。哎呀!有魚。"小魚兒瞧見浸在水裏白皙的腳指頭,遊過來輕咬。
"好癢哦!嘻,陀羅,快下來呀。"
見陀羅無動於衷,甘劭之悄悄地走向他,假裝欲掬水洗臉,結果卻是潑人。
"可惡,你……"
"哈哈。"
陀羅跟著下水欲反擊,卻被甘劭之閃過。
"笨哪!潑不到,潑不到!"甘劭之手指勾下眼瞼,扮成鬼臉。
陀羅的反擊不見成效,倒是濺得自己的袖襬全濕了,反而被水兒大聲的嘲笑,不知不覺間玩起了潑水遊戲。
在這晴朗無雲、酷熱的午後,兩人恣肆地在水間遊玩消除暑氣,沈浸在清涼的溪流中,樹上的蟬兒似乎也感受
到這恬適的氣氛,叫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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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甘劭之忙著爲陀羅張羅一切,吃的、穿的、用的,更常乘機拉著他四處遊蕩,一下子跋山涉水
,卻只是爲了看夕陽或朝日;一會兒長途奔波也只是爲了去看他新發現的奇特巨石,又或是讓他聞聞散發異香
的花兒……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這般的遊山玩水,讓一向清閒的陀羅終於體會到,他以往的日子有多優閑。如今,常常只爲了水兒的一句話—
—我想帶你看美麗的事物,便每日東奔西跑,累得一身狼狽;換來的卻只是爲了看一顆奇怪的石頭、一株嗆臭
極了的花朵、一坨不知名的惡狀物……
他不該爲那酒後不知做了或沒做的同床共枕夜而心軟,不該,真是不該。
此刻的甘劭之正在屋後曬衣服,陀羅則坐在屋裏考慮著要不要乘機跑掉。
"請問有人在嗎?"
聽到一群不速之客的腳步聲,陀羅爲自己戴上許久未曾戴過的面具。
"有事嗎?"
一行三人腳步沈穩,可見武力修爲不差,但這些男子看來並不和善。
"請問這兒有一位名叫甘劭之的人嗎?"
原來是和甘劭之失散已久,數個月來一直在鬼山林間亂竄的三位師兄,帶頭說話的是大師兄蕭邦,他的臉色鐵
青,用著興師問罪的語氣質問著。
"沒有。"忌諱生人的陀羅,惜言如金。
"還說沒有,我明明看到……"
"六師弟。"蕭邦制止六師弟舒伯特,"兄台,三個月前我和七師弟,也就是甘劭之一同經過鬼山,豈料七師弟竟
不知何時失去蹤影;也許在三個月前曾有人打擾過你,一直到現在……"
三個月?和水兒來此的時間吻合,可是水兒又不叫甘劭之,更何況這些人看來並非善類。
"沒有。"
"你……"舒伯恃衝動欲上前。
蕭邦再次拉下莽撞的舒伯特。"兄台,我相信七師弟必定在這附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否讓咱們入內,等候他
的再次來到?"
"我介意。"陀羅冷冷地道。
"大師兄,我看這人一定用了殘忍的手段,欺淩了咱們好心腸的七師弟,不用和他多說廢話……"
年輕氣盛的舒伯特終於忍不住的拔劍攻向陀羅,陀羅敏銳的反擊;很快地舒伯特節節敗退,白遼士見狀隨即加
入戰局。
"將甘劭之交出來。"
"哼!"
"你!"他竟以鼻孔看人。
氣躁的舒伯特一閃神,眼見利劍即將在他身上畫出一道傷痕,蕭邦趕緊跑過來替他解圍,形成三對一的局勢。
陀羅漸感吃力,一個閃神衣服被劃破,雖然目前並未傷著,但不表示再過一時半刻也不會。汗水自額際滑下,
陀羅再度專心地迎戰。
"唔。"一聲悶哼,陀羅中劍了。
這時,甘劭之自屋後一邊說話一邊走了進來。
"陀羅,咱們今天去走昨天沒走的那條叉路好嗎?我有預感那兒一定也很漂亮,由空中飄來的濕氣判斷,應該會
有個洞穴,在那兒應該會有成千上萬只的蝙蝠,一定很壯觀的……咦?你們是誰,幹嘛傷陀羅?"
見陀羅負傷,甘劭之不由分說的,赤手空拳地沖進戰局,像匹無頭馬似的橫衝直撞。
"哎呀,好痛啊!水兒,別打了,是我呀,我是六師兄舒伯特。"
"咦?"甘劭之停下手愣住。
衆人愕然停止,原來彼此相識,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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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人太多而擠不進去甘劭之"別具美感"的小屋,只好請全部的人到陀羅的屋裏,屋內除了專心爲陀羅療傷的
甘劭之外,一股尷尬的氣氛充塞其間,
"水兒。"三位師兄各自在心裏打量著這一切,然後彼此互看著對方,面面相覷得不知該如何開口問甘劭之的近
況。
現下,他們可愛又惹人疼愛的小師弟,眼裏和心裏只有那個戴面具、看似歹徒的男人,怎么會變成這樣?
"咳,水兒。"蕭邦不死心地再喚。
"什么事?大師兄。"總算將陀羅手上的傷包紮好,甘劭之這才有了回應。
原來他的本名叫甘劭之,乳名喚水兒。一個人幹什么要有兩個名字,真是麻煩。陀羅看了一眼被包紮得難以動
彈的手臂,暫時忍下想拆掉它的衝動。
"你怎么會待在這兒?"
"怎么么不回去,害我們擔心死了。"
"該不會是生病或是受了傷才不能回去吧?你近來還好嗎?"
三人彷佛接力似的問著,甘劭之眨了眨大眼睛,他該先回答哪一個問題呢?
他的遲疑讓三人誤以爲他是受這戴面具之人的威脅才不方便據實以答,三個人分別用眼睛瞪著陀羅。
"水兒,他是誰?"
"水兒,爲什么他要隱瞞你在這兒的事實?"
"水兒,該不會是你被他怎么了吧?"白遼士詔不驚人死不休的說出此話。
"啊!"衆人一頓。
"什么嘛,五師兄你在胡謅些什么,哈哈哈……"甘劭之以笑蒙混過去,卻更教人生疑。
"哈哈哈……"同門師兄弟四人笑得僵硬極爲不自然。
陀羅心想,果然是師出同一門,笨是會傳染的。他起身離席,讓他們自家人好好說話,他才不想加入這白癡的
行列,最好他們能順便將水兒帶走,還他清靜。
"你去哪里?"甘劭之拉著陀羅的衣擺,問道。
陀羅不知爲何心裏突然不悅了起來,甩開甘劭之的手,拂袖而去。
"等等,水兒你不能走,好歹也要告訴我們你近來可好?"
三位師兄聯合擋住甘劭之的去路,舒伯特起身時卻牽動被毆的瘀青,疼得齜牙咧嘴。
"六師兄,你還好吧?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是你,下手重了些……"
"別理他,是他自己學藝不精,怪不得人。"蕭邦嗤道。
"大師兄……"舒伯特的撒嬌沒獲得應有的回應。
"水兒,你還好吧?"蕭邦以眼神制止二位師弟的發問,在這兒他最大,得等他先問完才輪到他們。
"我很好,不用擔心。"甘劭之心有旁騖地牽系著屋外的人。
"水兒,你爲何不回去?只有一封報平安的書信是不夠的,你可知道衆師兄們有多擔心,尤其足師父他老人家。
"蕭邦板起臉孔教訓著甘劭之。
"我……"瀅瀅的大眼頓時滿含水霧。
"大師兄,才剛見面不要那么凶嘛!會嚇壞水兒的。乖。"最疼甘劭之的白遼士擁著他,輕拍他的背。
甘劭之掙開了他,而對大師兄。"對不起,因爲我知道一旦告訴你們,你們肯定不會答應讓我留在這兒。"
"你在說什么廢話……等等,你說你想留在這兒?你不是因爲找不到回去的路才……"
"對,我不走。"甘劭之肯定的回答。
"水兒。"
白遼士拉住盛怒的蕭邦,好言地問道:"爲什么?這兒有什么好的?比咱們家還好?"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
"而是什么?"三人傾身齊問。
"大師兄,你該明白的。"
"明白?我明白什么呀!"蕭邦忽然間發覺自己成了衆人注目的焦點,這才發現自己的異狀,原來是他斥喝的語
氣惹來衆人的目光。
"這是怎么一回事,你說來聽聽。"
此時三位大師兄按捺住性子,靜下心來聽甘劭之的解釋。
第六章
"我……我……"甘劭之害羞的難以啓齒。
很久沒見到容易臉紅的容顔,他們甚是懷念,三人皆目不轉睛的直盯著。
"我牢記著大師兄對我的第一次忠告。"
"那是什么?"白遼士和舒伯特同時看向大師兄。
蕭邦回視二位師弟,滿腹疑惑的想知道答案。
"就是……和那個人一輩子在一起,永永遠遠不能分開……"好羞人呀!
"哪個人呀?"蕭邦挖空心思也想不起來自己曾說過什么。
"我記得很清楚。"甘劭之板正臉孔,模仿小時候初見到蕭邦的模樣說:"記得喔,不可以讓人瞧見你沒穿衣服的
樣子,一旦被瞧見,就表示你得和那個人在一起一輩子,永遠永遠不能分開,因爲你和我們不一樣喔!大師兄
是這么警告我的,我一直牢記於心,不曾忘掉。"
"什么?"
三位師兄一陣錯愕,尤其是蕭邦,簡直承受不了兩位師弟撻伐的目光,被抓出來認罪。
"水兒……我當初並不是這個意思。"
蕭邦終於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語,只有悔不當初能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不然是什么意思?"甘劭之納悶的問道。
"就是、就是……"
三位師兄一陣拉扯,蕭邦實在拉不下臉在衆人而前承認錯誤。
"等等,別急著想出去找那個人嘛!你說他對你……做了什么?害你……"
"就是……人家說不出口。"甘劭之赧紅的低下頭。
"天啊!"甘劭之這一番話讓三位師兄,應聲自穩穩當當的椅子上跌落。
他們最贊貝的七師弟被那不知打哪兒殺出來的程咬金搶走了!還將他……
各式各樣的想象在三個人的腦海中浮現,三人羞得滿臉窘紅,噢!這時候身爲兄長的該勸什么?該說什么?
三人的腦子裏此刻是一團紊亂。
"請三位師兄轉告師父他老人家,恕徒兒不孝,沒法待在他身邊服侍;等穩定下來後,我會帶他回去,讓師父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