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沁着丝凉意的声音飘到耳朵,秦恕刚想说谢谢款待不知教主找我何事时,榻上那人,睁开了眼。那一瞬间
,推翻了他心中所有对教主的观感。
那一瞬间,秦恕想到了蛇。他很怕蛇,因为它冰凉无骨粘腻的身子,因为它看着人时狠戾无情的眼睛。这位教主的眼
睛,就是如此,仿佛是墨玉色的漩涡,勾着你坠入其中,永不得翻身!
狠戾,阴鸷,无情,毒辣,这些,曾是第一次见到司徒傲时,对他的印象。而今,他觉得他用这些词来形容司徒傲不
对,司徒傲再独断桀骜,眼里还有丝人味,这个人,像是完全没有人的感觉……
还好他衣服上没有绣着金线的图腾……或者有了最好吧,他就不用整日想着,担惊受怕……
“秦公子,请坐。”
榻前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放了各种饭食小点,还冒着热气,秦恕坐到唯一一只椅子上,看着教主,心里再害怕,眼睛
也没有回避。
不知道这个教主怎么想的,本来就是冰冷无情的人,就继续下去好了,他秦恕又不是没见过事的人,有什么事直接说
,有什么手段直接招呼,做什么扮良善人的样子?居然笑了……
操!这种人笑起来更阴森好不好!脸那么僵硬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笑过的,跑这来吓唬他!好,你秦爷爷本来就没
几天活头了,要是以前,没准被你吓晕过去,现在嘛,想都别想!根本吓不着他!
秦恕暗自给自己壮胆,笑得比他更开,“多谢教主盛情款待。秦某来此已有几日,一直未见教主,今日一见,果然教
主就是教主,气势非凡不比常人,秦某心中仰慕甚深,遂以茶代酒,敬教主一杯!”
寂静……
良久的寂静……
直到秦恕的手举着都快酸了,教主还是一句话没说。秦恕心想这个教主不是人吧,这点礼数都不懂?瞄了一眼旁边的
杏儿,她正在僵硬的站着,头垂的低低的,细看还觉得她的身子在颤抖,有这么怕吗?
不过老举着也不是个事,人家不懂事,他就喝了呗,刚想说我先干为敬,教主发话了,“既是喝酒,为何要以茶来代
?杏儿,去取酒。”
秦恕样子做得再足,心底惧意还是缓缓增加。跟一条冰凉的蛇在一块,光那气氛就够恐怖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
他咬上一口。在这个蛇窝里头,他就是人家手上的玩具,哪天人家不想玩了,一口就能解决了他,所以他还是谨慎着
来……
酒很快就拿了上来,虽然速度很慢,教主还是和他一起,“寒暄”了起来。
“秦公子在此处可住得舒适?”
“教主如此盛情款待,秦某哪有不舒服之言?”
“吃喝可合胃口?”
“托教主的福,很好。杏儿手艺很不错。”
“既如此,多住几天可好?”
“自然。”说到这里,秦恕微挑了眉,怕是容不得他拒绝吧。
过了一会儿,寒喧继续,“秦公子的大名江湖相传甚广,汲情先生是么?”
“不敢当,浊名罢了。”
“来我教圣地,本座岂能怠慢,既秦公子喜欢杏儿,便把她送了你吧,虽不算绝色,给公子你暖个床,应该还做得来
。”
一百零三 公子,万不要负良宵
感谢前些日子跟柳谦的相处,秦恕总算是有了几分处变不惊的淡然,刚刚入喉的一口酒才没有喷出来。
这个杏儿不是他天阴教的人么?天阴教的教众若像杏儿说的那么忠心护主,数十年未出一个判教之徒,那么天阴教的
教义应该是以护自己的教众为先,才让人们心服吧。这倒好,不护着也就罢了,居然随随便便的,就送了人……
这样的天阴教,把人性命看作蝼蚁,把人尊严随意践踏,如何能引来教众忠心相护?正想着呢,再看看杏儿,他庆幸
他现在嘴里没有酒,不然他不保证不喷出来……
杏儿跪在地上,头垂的低低的,向教主叩头,又向他叩头,“杏儿谢谢教主恩典。杏儿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公子,以期
公子怜惜。”她强忍着身子没有颤抖,但是指节青白,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甜甜笑意,却没有丝毫小女儿娇羞,颊上半
分红晕也没有。
秦恕心想真奇了怪了,杏儿明明心里很害怕很不愿意,为何要做出这种很高兴的样子?看了看杏儿,再看看教主,他
秦恕是喜欢采花,却从不强迫别人,成人之美的事他向来非常乐意,“多谢教主盛情,杏儿一向乖巧懂事,这几天得
她的照顾秦某过的实在是舒适,不由的对她心生疼惜,犹如秦某的妹妹。若是早几天教主说出此话,秦某定叹艳福不
浅,现在……秦某有些舍不得,不想误了杏儿终身,还请教主收回诚命。”
“哦?”教主手执玉杯,眸光扫过秦恕,微笑,秦恕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秦公子不想要她?”
“不敢,只是心生怜惜。”
“秦公子既不要,她也没存在的必要了。”教主声音幽凉,唇角的笑倒有了几分真意。
秦恕心道不好,还没说话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支鞭子,油黑锃亮的,闪电般卷住杏儿,往亭外一甩,随着杏儿身
子撞上亭外的柱子滑落在地,鞭子瞬间收回。
杏儿跌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地上血花一片。没来得及擦净唇角的血迹,她急忙跑进小亭给秦恕跪下,拉着他的衣
角,眸中带泪,“求公子收了杏儿!杏儿一定好好伺候公子,不求公子怜惜,只求公子不要嫌弃!”
既而又转向教主,不住的叩头,“教主请饶杏儿一命,秦公子他是喜欢的,一定会答应收了杏儿的,教主万万不要怒
……”
秦恕有些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她她就要死么?这个教主,是喜欢别人强行接受他的东西?他找他来,就是
为了这个?供他吃住,还奉上美女?
人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教主脸上看不出一点殷勤的样子,做的事也以威胁的成份居多,但个中用意很明
显,无非为示好罢了。
既然怎么着都得在这里住上些日子,没必要端着架子,客随主便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好吃好喝的受着,有美
人接着,要是有不好的苗头他就跑,从这里醒来时就这心思,这时候也不需要改。
不管他们是在演戏,还是其它,既然需要他来说句话,那便说吧。
“咳咳——那个,教主,杏儿其实很可爱,秦某很是心仪。既然教主诚心为秦恕成其好事,秦恕就不再推辞,杏儿便
跟了我吧。”
“谢谢公子!”杏儿脸上溢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再转过身继续给教主叩头,“谢谢教主不杀之恩!”
“如今你已是秦公子的人,不再是我天阴教的人,以后好好伺候你家公子吧。”说完此话,教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过一样,端起酒杯,“秦公子请——”
“教主请——”
“本座名天宙,你可以直接叫本座的名字。”
“秦某岂敢。”
“秦公子客气。”
接下来又是不甚活跃的寒暄,天宙本性阴沉,并不多话,很多时候是提起一件事,引起秦恕的兴趣,秦恕便一个劲的
说,他像是在听又像是没有听,总之,也算是宾主尽欢吧。
早饭吃完,撤了碗碟,上了茶点,阳光大好,两个人移出小亭,继续着无聊的谈话。
“听闻秦公子幼时生活在隐龙谷?”天宙斜躺在榻上,眯了眼睛,敛了眸底的寒气,太阳底下看起来没那么阴沉,看
着顺眼很多了,秦恕也跟着多看了几眼。
这个人和司徒傲一样,都喜欢着黑衣。司徒傲身形高大,本身就有一种威慑的力量,再加上黑衣的衬托,更加的让人
觉得此人气势非凡,不敢招惹。白慕之喜白,偶尔也会穿着黑衣出来露露脸,但他选的黑,并非纯黑,一定要加些深
青深蓝的料子,让衫子黑也黑得华丽,他穿在身上,就有一种贵公子的感觉,如果刻意摆出一种忧郁的神情,更会大
大折了姑娘家的心。
而天宙,跟他们不同。他穿的黑,丝绸质地,料软。秦恕早说了他给他的感觉像蛇。阴阴冷冷的,配上这种光滑纯黑
的衣衫,更加的让他想到蛇。他斜倚在榻上,眼睛半眯,白玉的脸得了阳光的照耀,近乎透明,衬着红唇墨发黑衣,
称得上一个美字。
他的气息太过于阴鸷,即使是有阳光的映衬,也丝毫不减。有些微尖的下巴,紧抿的唇,狭长且微微上扬的眼角,都
明显的写着三个字:别惹我。他的黑,是属于地狱的黑,邪恶的黑,会想到一切不好的东西。联想到他做过的事,秦
恕想到的事,只有阴森,变态,恶心这类字眼。
蛇就是蛇,即使放在阳光底下,依旧剔除不掉他属于不见天日黑暗粘腻洞穴的气质。
看着他身下的华丽睡榻,秦恕冷哼一声,他非常唾弃这个人的行为,既然到外面来了,将就坐一下也不行,非得劳师
动众把那么大的软榻也搬出来。
“是。秦某在隐龙谷生活了八年。”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天宙既然说了,就表明他知道,没什么好撒谎的。
“那里风景如何?”
“还不错。”在方才的谈话中,天宙有意无意透露了他在中原的时候不多,他对此地有浓厚兴趣,武功常识,习俗风
景,无一不感兴趣。秦恕便详细谈起了谷中风景,春夏秋冬,怎样的景数不同,怎样美的让人心惊。
“听闻隐龙谷绝学不少,秦公子武功很好吧。”
秦恕下巴一抬,很是骄傲,劈哩啪啦说一大堆。
“听闻隐龙谷不仅武功出色,更多上古技术亦是代代相传,秦公子也受益匪浅吧。”
秦恕头越抬越高,很自豪的样子,接着说。
“听闻那块承载了天下宝藏与绝学的关键玉佩就在隐龙谷,秦公子也知道吧。”
“那当然——不知道。”秦恕立刻摇头,庆幸自己脑袋转得快。原来真是为了这个。他心内冷哼一声,那个玩意儿,
肯定是百晓生杜撰的,不然如果真的存在,为何今时今日才闻名于江湖?还说在隐龙谷柳谦身上,要是真有这么个玩
意儿,他那时在隐龙谷八年,当年又那么顽劣,几乎每个角落都给他翻遍了,早该找着了才是,等得到现在?
“秦某在谷内八年,据我所知,隐龙谷应该没有那么一个玉佩才是。”有些话他虽笃定,却也不能说的太深。这个东
西,他要非信你有,你怎么说都没用,要是太坚决的说没有,他没准会以为你欲盖弥彰,肯定有才是。他要是相信你
没有,你也用不着解释太多。
看现在天宙的表现,是第一种,怎么说他都相信那东西就在隐龙谷。秦恕撇撇嘴,心说爱信不信。你给我好吃的好住
的连美人都给了,再怎么着,没有的东西我也说不出个有字来。
“本座有事,秦公子请便。”
秦恕瞪着天宙的背影,心内深叹,说他阴阳人就是阴阳人,情绪起伏不定的,再怎么装正常人也不像。其实他可以露
他本来的样子,他怕是怕,但绝不会说谎。或者可以直接问话,他同样据实以答,着实不需要扮成那个样子。
明明浑身都是邪气,却把眼睛闭上,装个和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说过这么多话又这么客气的人,何必呢?
秦恕眸光转向手上的茶杯,茶杯里映出一张满是疑窦的脸,对啊,何必呢?他现在一条性命都捏在他身上,他为何要
做出这种姿态?
实在是不解……
秦恕耸耸肩,也好,各自忙各自的事去,终于见着教主的本人了,他也可以好好想想以后如何应对。不是他疑心生暗
鬼,他就是觉得,这两天偶尔跟着他,盯着他看的黑衣人,是这位教主。
他还没想明白呢,晚上天宙就又来了一次。这次没有笑,浑身气息幽凉,令人生惧。秦恕那时正在花厅,正准备回房
休息,一阵风吹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男人性事后独有的麝香味道。
他的眸里有一种恣意的冰凉,很狂妄很放纵。那是一种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唯我独尊的感觉。掌控着别人的生命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秦恕有点心惊,他猜到这样的天宙在他面前或许已经收敛了几分后,更加心惊。如果他不收敛,如果他用那种毁天灭
地的狂妄来面对他,他怕是会尸骨无存吧。
其实说起来,这个教主真的长得不差,玉面白肤,情事过后更是颊上泛红,眼睛是冷了点,旁人也不敢靠近,但秦恕
依旧吞了吞口水,想起了在黑鹰堡时强行压过的一个人。他们的气息,很相衬……
“那个玉佩在哪里?”天宙靠近,拉住他的襟口。他觉得那股麝味道更浓,有点恶心,往后退了退,“我真不知道。
”
指甲滑过了他的脸颊,天宙低头,与他几乎鼻尖相抵。他闻到一股酒臭,夹着浓重的麝香味,想也想得出来是为什么
。他皱了皱眉,把他推开,“你喝多了。”
“哈哈哈——”天宙箍住他的腰,“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本座说话,你还真是有趣。”
冰凉的手指继续在秦恕脸上滑动,天宙的眼睛明明盯着他,却没有焦距,似乎有种迷茫,有种执念,手上的力道越抓
越紧,秦恕猛踩了他的脚,“滚开!”
天宙像不知道疼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得极美,“小十八没了,你害
死了我两个宝贝,你就替了他们,当本座的小十九吧。”
一双冰凉的唇抵上秦恕,他怎么躲都躲不开,恶心的酒臭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他狠咬了他一下,天宙退开,“好好
想想,玉佩在哪,本座猜你应该不会想当十九,今夜,便让杏儿好好伺候伺候你,以后,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说
完,身影快速移动,如同来时一样,神奇的不见了。
秦恕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十九是什么,他大概猜得到。刚刚天宙身上的麝香味,他也猜得出是为何,他衫
子下摆有几抹血迹,再想想他说十八死了,他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不过希望他猜的不是正解的……
这算是先礼后兵?还是先欲擒故纵?还是威逼利诱?那么以后,关于玉佩,他要怎么回答?
一边思索一边转回房间,他得好好想想,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先逃了了事……
他万万没想到,床确是如同以往,早就铺好了,被子底下却多了一个人!一个活色生香,赤身裸体的美人!美人儿掀
开被角,姿态撩人,腰肢纤细肌肤白滑,青丝如云媚眼如丝,正轻启朱唇,“公子,万不要负良宵……”
“杏儿!你为何会在此处?”秦恕正脱衣服的动作停止,看着床上妖媚的人,跟往日里看到的杏儿完全不一样。眉眼
相似,一样的柳眉杏眸,可往日里的杏儿,是清纯天真,是豆蔻少女,可人的风情似三月的桃花,灼灼其华。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