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乙 上——猫十七

隋老和活着的人被押了先行带走，烟枪大哥则被排放在尸体中的第二个位置。

我走过去，看管的警察要拦，我赶紧说了句“我就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理我。

我蹲到烟枪大哥身前，他的眼睁着，我伸手帮他闭了。

想来所谓炮灰就是这样的结局，我没再过多停留。大哥在那边唤我，我赶紧过去。

2

休息了两天之后，我开始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几乎没有人发现我正正好好缺了一个礼拜的课。大学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靠着学生自治，很人有哪个老师还会堂堂课

盯着看人是不是都来全了。况且因为我不住校，通常都只在上课的时候才去学校，所以虽被绑架了三天，但于学校里

的人而言却是毫不知情。

讲政治的老头此刻在台上眉飞色舞，虽然大体的内容在我看来跟中学时候所学的也没有什么过大差别，但那神情却显

然与中学政治老师的完全不同。印象中，中学时的政治老师一直都是一张受气的脸，虽然这科目极为重要，但因为既

枯燥又没有什么技巧可言，所以基本上没人重视。不过在大学里面，对于我们这种不主修政治的人来说，它虽没有什

么本质变化。但对于这些依靠马克思为生的人而言，却又一向都自诩无限崇高。

我半闭着眼睛，任由政治老头像是早已干涸却还不死心的不住往外冒泡的枯泉一样的声音从耳边绕过去，脑中回想着

那天录完笔供，大哥带着我从警察局里面出来时，那位长相英俊的警官先生信誓旦旦的发下的誓言：“陆亦袭，不要

太得意了，早晚有一天我会逮到你的。”

于是大哥一手还揽在我的肩上，半转了身子，微笑回应，“我会等着您的，陈警官。”

真是俗套的对白呀。我在心里面暗自腹诽，却也恍然，原来这位警察先生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外公口中该死上千八

百次的陈井醉啊。

虽然对于外公和大哥的那些军火勾当，我知道得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偶尔也会听见一些零零碎碎的闲话。比如这位

陈井醉警官年纪轻轻的就已是特别重案组的最高长官，多年来一直追着大哥不放，要抓到他贩卖军火的证据。不过几

年交手下来，虽然陈警官也破坏了外公和大哥好几起的交易，但却一直都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将他们两人送到主犯的审

判席上。

想来这一次隋老抓了我想要跟大哥交换军火，大哥早知陈井醉肯定一直在一旁监视，却眼见我被绑架而不出手，只想

等着大哥用军火交换的时候来个人赃俱获。却不料大哥来了个将计就计，用玩具同时骗了隋老和警察，等到警察出动

的时候再利用他们来对付隋老，将我救出。

可怜我啊，就这样在几股势力之间，当了一回无辜的诱饵。

哎，这年头啊，坏人多得咋舌，警察毫不可靠，只有大哥，虽然喜欢算计，不过好歹最后还是把我弄回来了。小弟真

是感激涕零的很哪……

我揉了揉眼睛里的眼屎，把书桌上根本没有翻开的政治书塞回到挎包里面。LV的最新款男士挎包，我的二十一岁生日

礼物，可天晓得这礼物究竟是谁选来的。

把肩带放上肩膀的一瞬间，下课的铃声响起。我打下最后一个哈欠，瞪着眼睛精神了一下，走出教室。

学校的大门外，一辆眼熟的轿车停得极为稳重。

我晃了两下，走过去，哈到车窗前，等驾驶座上的秦络拉下车窗，“秦络，你怎么来了？”

秦络一脸棺材相，看表情也知道天生是混黑社会的，“少爷要我来接您。”

我将一只胳膊搭在车顶上，疑惑，“是有什么事吗？”

秦络因我的拖拉有些不耐的转头看我，“没有，少爷吩咐，从今天开始不论您去哪里都由我来接送。”

“啊，啊，这样啊。”我这才迟钝的点了点头，转身开门钻到车里。

不错，这算是因祸得福。从前我不论去哪，都得自己去坐公车，只早上上学才有车送我。这还是因为一次我无意起得

晚了，上课快要迟到，大哥才吩咐秦络开车送我过来。后来过了几天，我又晚起了一次，大哥又让秦络送我。于是我

就送难得的晚起变成了经常晚起，最后是天天晚起，而秦络开始送我上学也就成了惯例。不过来接嘛，这倒还真是难

得。

我舒服的瘫坐在座位里，享受着盛夏里的车内冷气，眼见两旁的景色飞快的向后奔驰而去，心情还真不是一个爽字可

解的啊。

进了家门，却正好遇到外公和大哥都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与人说些什么。

我吐了下舌头，本以为这时他们都不会在家的呢。赶紧收起了咧开的嘴角，我无声的沿着墙边绕过去。

饶是如此，外公却还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自从我那天被大哥救回来，他老人家就分外不爽啊。

“这位就是陆公您家的二小少爷吧？”

听到有人提我，我本能的顺着声音“诶？”了一声，虽然有点想要告诉他陆家只有一位少爷，而我是属于拖油瓶的，

不过在看到那人的脸时，这些乱七八糟的就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坐在外公和大哥对面的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一张好看到吓人的脸上嵌着一双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却让人感觉嗜血的眼

睛。他的整个背部都放松的摊靠在沙发背上，只淡淡的瞄了我一眼，就将视线定在了大哥的脸上。

我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胸口上，心脏在一刹那快得仿佛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据说，人都会有一种被虐的潜在期望。我一直觉得，那些个喜欢看恐怖东西的人就是受了这种欲望的趋势。明明已经

怕得要命，却还是忍不住一再沉溺。差一点点，在被那家伙的视线扫过的刹那，我竟似乎要体会出那样的感情。不过

，悬崖勒马。

那样眼睛里面充满血腥的家伙，明明是在就我的问题向外公提问却只把目光不客气的定在大哥身上的家伙，若我任由

自己陷入进去，那就太过疯狂了一些。可惜啊，我这人却一向都没有丝毫的疯狂基因。

也没有注意到外公是如何回应那家伙的，我把自己当做隐性人似的自顾走上楼梯。

临走到拐角之前，最后看了那家伙一眼，摇头叹息。

他的眼里写满了对于大哥的兴味和不惜巧取豪夺的嚣张，一点也不掩饰的就像是在看待自己的猎物。可惜，至今为止

，想抓大哥这头狐狸的猎人我见过不少，达成目标的却根本没有。更何况，大哥这人虽然是笑面狐狸一只，但他笑得

越是得体的时候，就说明他对面前的这人越没好感。那家伙也不知有没有发现，大哥现在的状态简直就是得体的极致

表现。

我很是好心的帮这不知名的家伙惋惜了一下。

顺便也为自己而再度惋惜了一下。

见到这个家伙的瞬间，我想我已经知道，我是个连当炮灰都排不到队伍前面的人啊，瀑布泪流……

我恨乃啊，炮灰甲同志。

3

再见炮灰甲先生——仇境缺已经是大约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不过他的大名，从那天见过之后倒是时常听到。

仇境缺是本地的黑社会龙头老大黑境的当家。这名字我刚刚从家里那些喜欢传话的三姑六婆口中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

觉得耳熟，后来仔细的想了一想，才记起那绑架我的隋老就是以向仇境缺报仇为借口的。而那天仇境缺之登门我家一

来就是为此事来给外公和大哥一个交代——其实难道不是应该给我？二来则是要向他两人表达一下合作意向。

仇境缺虽在黑道极有势力，然而却从未大宗的沾染过军火生意，非不愿也，乃不能也。军火这个东西，毕竟还不是谁

都能碰，上家和下家的来源基本上都是非常单一的，一旦被垄断，那就是被垄断了，外人休想再轻易的从中捞上一份

油水。所以仇境缺虽然在黑境立足之后，就一直都对这块肥肉极感兴趣，奈何却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此次恰好赶

上我被黑境的叛徒隋老绑架，仇境缺趁着机会赶紧过来表示诚意，表达一下想要合作的意向。

而对于我这个真正的受害者，那家伙却连象征性的抚慰一下都不给，干拿着我来做垫脚石，足见此人之心可没他想要

表现的那般诚挚。

不过我这人一向大方，稍稍的腹诽几句之后，也就向这些事情置之了脑外。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在我的学校门口，我

还真有点要忘了他长得什么样子。

猛然看见他斜靠在门柱边吸烟，我的第一个反应倒不是他怎么来了，而是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刚会看见好几个女孩

子明明是往里头走的，突然转过身就往外走了。原来是门口站了这么一位门神，那些深具爱美之心的女人就把自己当

成了天桥模特，还是来回走的哪种。

我将挎包往肩膀上提了提，目不斜视的往外走。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绝不自恋，万不会以为这位魅力四射的炮灰甲先生是在这里摆造型等我的。要知道，他就算是

炮灰，也是赚足一把一把的少女心然后才成灰的类型，跟我绝不相同。

可是就在我要走出校门的时候，仇境缺却突然一把上前拉住我的胳膊。

我极感愕然的看向他，心说你该干嘛干嘛我们又不算认识你拉我干嘛！

然而与仇境缺的视线一接触，我立刻迅速的做了表情整理，向对方传达出一个“我知道你是谁你不要生气”的信息，

“仇境缺？”

听到我发自肺腑的诚挚呼唤，仇境缺因我一开始满脸不以为然而引发的愤怒稍稍退散，也相应的换了一副笑脸道：“

陆二少，不介意我请你去吃个饭吧。”

我郁闷，面前的这位大少爷只因为两个月堪堪见过一面的人再见面时好像不认识他了就露出一脸要杀人似的不爽，这

我要拒绝同他吃饭，那他要怎么对我？可我要是去跟他吃饭，这么难伺候的脾气，那还让不让人消化了呀。

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仇境缺非常体贴的做了一个毫不让我为难的行动。他直接拉着我将我塞进他的车子，不给我丝

毫拒绝的余地。人要犹豫，往往是因为有选择的空间，现在没有了，我也就不犹豫了。这真是太善体人意的人了。

我任命的坐在仇境缺旁边，听他向司机吩咐了地址。车后镜里，可以看到秦络的车稳稳的跟在后面，这样就好，省得

我万一哪点惹得仇大少不高兴了，他一个不爽把我踹下车去。有秦络在后边跟着，就算被撇在半路上我也能够回家。

毕竟因为最近秦络天天接我，我已经很久没在身上装钱。

仇境缺选中的饭店，很意外的只是家很普通的西餐厅。我本来还以为像他这种一看就极为招摇的人，请人吃饭一定也

会找个招摇的地方呢。

临点菜之前，我觑了一眼对面的仇境缺，很谨慎的问了对方一句，“这顿饭是你付钱吧？”

仇境缺表情极为难解的看我，估计他没见过人为这种问题纠结的，“不然你要付吗？”

我猛摇脑袋，赶紧否认，“不是，不是，不是，我就是确定下究竟是你付，还是我们AA。”最近总有人找人吃饭的时

候含糊其辞，付账的时候却绝不含糊，除了自己那份，根本不管别人的，也不想想要不是有人请客，我怎么会跑到外

面吃饭，毕竟我家大厨，那也都是带着星的！

仇境缺脸上的神色再度复杂起来，他恐怕是开始有点怀疑，坐在他面前的这人究竟是陆家的少爷，还是缺钱的市井小

民。我已经打算如果他要问我，就要好好的给他讲讲钱除了是赚出来的同时也是攒出来的道理。不过他没问我，反倒

是很有阴谋意味的笑了一笑，告诉我，“放心吃吧，不会沦落到让你在这刷盘子的。而且现在就算是刷盘子也都是用

机器，就算你想刷，这的老板还未必同意呢。”

我干笑。这混蛋，跟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还叫个“陆二少”呢，现在这神情这语气，就是干脆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我

把餐单哗哗哗的来回翻了两遍，点了几样最贵的东西上来，决定化愤怒为食欲，多吃这混蛋一点算是一点。

可仇境缺听完我的点单后，确是丝毫都没有肉痛的反应。他把嘴角轻轻的一勾，嘲笑的眼神往我这一递，充分的显示

出我是个连点餐都很小市民的人。

我毫不理他，把餐单往侍者的餐盘上一扔，神色自若的一点羞耻都不露。并且事实上，我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可以羞耻

的，除了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这一点比较特别以外，说真的，我的生活就是属于小市民的生活，跟仇大少这种刀头舔

血的肯定绝不一样。

侍者走后，仇大少将胳膊往桌子上一支，点出了一个不用他说也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看来，虽然同为外孙，陆老对

你和陆亦袭还真是完全不同呢。”

我撇撇嘴，这不是废话嘛，全然的废话！

仇境缺看着我，露出蛊惑的笑容，“那么，你不想得到你应得的东西吗？”

我抿了口白开水，问他，“什么是应得的东西？”外公的钱财，还是他的军火王国？就算我是他的外孙，可他把我养

到这么大，虽然不喜欢我吧，但毕竟也没把我扔到外面自生自灭，该尽的责任早都尽了。我从没觉得他还应该再多给

我些什么。外公不喜欢我，一来自然是因为我比较像我老爸，二来也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大哥那种统领家族事业的魄

力和才能。能者多得，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公平，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所以我也并不觉得我还有什么应得而未得的东西

。

可是仇境缺这个外人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你难道不觉得陆老把一切都交给陆亦袭，却不给你半点实在是有欠公允

吗？”

又是一句反问，我实在很想问问仇大少爷你以为你是美国政府啊，那么喜欢当公共警察！不过秉着绝不与危险人物起

冲突的原则，我顺着他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毕竟我没有大哥那样的本事……”

仇境缺灿烂的一笑，“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过就算你是个废物，只要有我帮你，你也可以得到你该得的东西。

”

去你爷爷的！我才不是废物。不过……“唔，你打算怎么帮我？”

仇境缺露出猎物踩上陷阱时一样的得意笑容，“你不用管我怎么做，你只要听我的吩咐就好了。我可以帮你得到陆氏

集团和它背后那更大的利益。”

我不懂，“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仇境缺露出像是要咬人一样的微笑来，“因为我要陆亦袭失去一切，然后跪在床上求我……”

哇嘞！您老人家可真是会选地点！不行，太露骨了，太露骨了！我是纯洁的孩子，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可是那为

什么我会觉得露骨呢……嗯……这是个问题……

为了填补我被冲击的心灵，我狠狠的大吃了一顿，然后回家。

进到客厅时，大哥正一个人抱胸坐着。神态不善。

我左右看了看再无旁人，于是凑过去，“哥~，我回来了~”

大哥斜了我一眼。

我低头自省。虽然在外面的时候，我家大哥都是一副笑面狐狸的样子，但没人，或面对我的时候，他脾气就会变得有

些暴躁。在外挣钱养家的人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压力和烦恼，身为被养着，我一向体谅。“大哥，你怎么了？心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