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利刃一样,穿刺着狂的灵魂,把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回避着的现实狠狠地扯出来摊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仔仔
细细地去咀嚼这份苦楚与残酷。
来不及收拾自己的情绪,看着那个男人如风中的落叶般无助的身躯,一种莫明而深刻的情绪在心里一圈一圈地扩大泛
滥,狂情不自禁地靠近了那个几乎可以算是自己的情敌的男人,将一身的黑色长毛覆在那裸露的后背上,同时可温柔
地带上了自己的体温:这样的他,会不会就是以后的自己?都是明知会毒发身亡,却仍是心甘情愿地沉溺在樱粟花下
的人……
想到向御阳和言文勋目前尴尬的关系,申明云始终是不放心,值完班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向御阳家里,到了别墅门口
,发现外面的铁门是开着的,将车开到车库,看到向御阳的车子不在,只剩下言文勋的车了,心里就直打鼓,来到门
口,轻一转门把,门就打开了,不祥的预感就更强烈了——不会是干了一架,那向大美人就负气去公司了吧?——他
如是想着。
进了卧室,看着那张尤留激情痕迹的大床,此时的申明云的神色已经不能单用惊讶来形容了,震惊、尴尬、心痛、愤
怒……真真是五味杂陈了。
目光移动,在床下发现了安静地紧紧地贴在一起,似乎是在相互取暖,相互慰藉的一人一狗,竟觉得心里平静了些,
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安心。
先抬起头的是趴在言文勋身上的大狗,见了申明云,狂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帮迷路的小孩找到了父母一样,悄然地退到
了一边,蹲坐在地,静静地望着眼前这对好友。
“好样的,狂!”难得认真地叫了会狂的名字,申明云给了狂一个感激的笑容后,伸手拍了拍仍然蜷在角落不肯起身
的男人,沉声道,“闹够了,该清醒了吧?”
在受伤的时候,碰到自己信赖的人就会变得更加得脆弱。早就听到申明云的响动了,言文勋拼命地告诉自己,就这么
哭出来,对于身为男人的自己而已实在太丢脸了,可是听了申明云带着责备的问话,突然觉得委屈得不行,瞬间爆发
了出来:“清醒?为什么要清醒?!就因为我和他一样是男人,所以我喜欢他就是不清醒,是错误的?!这是什么道
理?又是谁规定的?!”
“一个是白痴,一个是混蛋!我怎么就交了你们这两个朋友?!该抱怨的是我!”望着一身狼狈的言文勋,申明云感
到一阵烦躁,忍无可忍地脱口而出,“这些天我跑遍全市所有的酒吧、夜总会去找你,你他妈倒好,发骚发到自己老
友身上来了!”
申明云是个喜欢在谈笑间“杀人”于无形的笑面狐狸,这一点认识他的人都很清楚,别说是发火,就是他扯着嗓门讲
话都是少有的,他意外地骂出的脏话着实是唬住了言文勋,也真是让头脑发热的对方冷静了一些。
“后悔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现在摆这样一张臭脸给谁看?我告诉你,在这场爱情里,你他妈不是圣人!你付出的
够多了,在最后一刻,想放手一搏,这再正常不过!”申明云不客气地骂道,完了,见言文勋已经被自己弄得一愣一
愣了,才缓和了下表情又道,“你搏过了,而且输了,然后你该放弃了,彻底地放弃!你压抑地够久了,也是到了该
放过自己的时候了!”
是,没错,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很爱他,那么久了,都成了习惯了,以后……”
言文勋的眼泪涌了上来。
“你对他的‘爱情’是没有‘以后’的!”申明云残忍地指出,伸出的手却是轻轻地搂住了这个像弟弟一样的死党,
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
“呜呜呜呜……”言文勋的脸埋在申明云的胸口,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好了,没事了!发泄出来,一切都会好的!我给你去放水,你去洗个澡,然后我送你回家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轻抚着好友的背,申明云柔声安抚着,见言文勋平静了些,才起身去给他弄水洗澡。
在言文勋洗澡的时候,申明云将向御阳卧室里的床缛之类的通通丢进了洗衣机……
在申明云忙进忙出的时候,狂一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拉了言文勋要出门了,狂才一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也
不叫唤,只是默默地望着他——在这个时候,远在公司的向御阳也同样需要一个人陪他发泄一下,而身为狗的自己却
不会是适合的人选。
这大狗还真是有几分灵性!似乎是看懂了狂担忧的眼神,几夜没合眼的申明云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叹息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由着他今晚在公司里通宵的!”说着,拍了拍狂的脑袋,和沉默着的言文勋一起离开了向御阳
的别墅……
晚上,和平时一样,狂在铁门前迎接了那辆银灰色的奔驰,跟至车库——因为今天向御阳回来的时间比往常迟了些,
狂表现得格外兴奋,大幅度地摇着尾巴迎了上去,等待主人下车。
这一天的向御阳大约真是累极了,靠在方向盘上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动作缓慢地下了车。
车库里,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白皙而漂亮的颊上青一块红一块显得格外刺眼,还有些肿,嘴角甚至还残留着干涸的血
迹,高档的西装被弄得皱巴巴的,里面的白衬衫更是被野蛮地扯掉了几个扣子,一看就知眼前这人一定是刚和人打过
一场极为激烈的架了,狂要扑上去的动作生生地停了下来,望着这样的向御阳,愣愣地不知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对
干架一向驾轻就熟的他什么时候被人打得这么凄惨过,更何况向来重视外表的他根本就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的形象出
现在任何人面前。
瞄了一眼没有像平时那样扑上来的大狗,现在的向御阳完全没有逗弄狂的心思,默然地越过了那大黑犬,径直向门口
走去。
狂尾随而至,见向御阳丝毫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愿,只好乖乖地蹲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对方收拾衣服,洗澡,然后
进卧室,甚至顺手就要合上那卧室的门,这让一直在旁边跟着的大狗心下一急,一个跃步上前,撞开了向御阳,自己
先溜了进去,爱娇地趴在门口,整个脑袋都伏在地板上,只抬了眼望着异常沉默的主人。
停下动作,看着这只明显就在耍赖的大狗,向御阳欲言又止地轻叹了口气,径自扑到了KING-SIZE的大床上,闭了眼,
便没了动静。
这样应该是第一次吧,他为复仇,和为我以外的人而这么伤神。狂默默地望着床上的美丽男人,看着昏黄的灯光将向
御阳长长的睫羽的影子投在他白皙的颊上,虽然伤痕不少,却仍旧不失平和。这样一个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被自己误认
为是天使的孩子,也许本来就不适合这些龌龊的仇恨吧。
不想弄醒浅睡中的人,狂轻轻地跳上床,伸出长舌,宠溺地怜惜地舔着向御阳青青紫紫的脸颊。在自己如此这般的柔
情攻势下,狂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那双眸紧闭的男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平缓,而男人那秀丽的眉心却是皱
得越来越厉害了,更觉心疼,一股少有的冲动在瞬间淹没了他,他感到一股股热流在他心底涌动,在催促着他,在怂
恿着他!
明明脑袋里还在犹豫着,嘴里的咒语却已是脱口而出了,待狂从心魔手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大黑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肤色稍黑的男人,一个高大甚至多少有些肥软的男人,他平凡的面容和身材在街上随处可见,真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此刻的他是赤身裸体的——他就是幻化成人形的狂,也就是犬妖弥博。
被自己不顾后果的举动吓到,弥博着实愣了半响,可一双大手却是鬼使神差地伸了出去,抚上了向御阳的脸颊,见他
一点反应都没有,料想他是真的睡熟了,心里的不安立即被第一次在心爱的人类面前变人的欣喜占去了大半。
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笨拙地吻上了向御阳红润的唇瓣,并没有蛮横掠夺的意思,只是柔柔地让四片嘴唇贴在一起,
轻轻地摩擦着。被偷袭者的毫无所觉,让生性怯懦的犬妖胆子大了一些,只踌躇了两秒,就像被魔鬼蛊惑了一般,弥
博怯怯地伸出了舌头,如同在膜拜最珍贵最崇高的宝物般地舔在爱人的唇上,鼻上,颊上……弥博就这样陶醉在这个
安静的夜里,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清醒的他和被他爱抚着的沉睡中的男人,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唔——”睡梦中,脸上传来的轻微痛感让向御阳无意识地低吟出声,转了个身,本能地想将脸颊埋进狂柔软的毛发
中。
向御阳的动作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弥博心中所有的温馨,将他淋得狼狈不已,以为这个躺在自己身侧,被自己亲吻
着的美丽男人马上就要醒来,他像一个逃兵一样惊惶失措地变回了犬形,剧烈的心跳声如擂鼓一样,也让他心虚不已
,紧张地一头扎在了被窝里,整个身躯瞬间蜷成了一个大圆团。
在迷糊中找到了心爱的天然暖抱枕,向御阳调整了个姿势,舒服地窝在了狂那黑柔的皮毛上,须臾之间再次没了动静
。
望着气息安稳地扒着自己熟睡的向御阳,狂的心里酸酸涩涩极不是个滋味,再想变回人形,却已是失了先前的勇气了
。
“汪——”如果没有了这身光鲜柔软的皮毛,你还会要我吗?那样平凡,甚至是丑陋的我!望着沉睡中的美人,狂的
脑海中却闪过了无数个言文勋的影子——校园球场上英姿飒爽的他,平日里阳光帅气的他,对待向御阳时温柔体贴的
他,捉弄人时狡黠得意的他……哪一个他不是人中龙凤?哪一个他不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可纵然是这样的他,却还是
留不住向御阳的心,更何况是又丑又胖的自己?
这样的我,这样卑微的我,一只胆小的见不得光的犬妖,真的有资格这样一直默默地爱着美丽睿智的天之骄子吗?青
绿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不确定的颤动的光芒,狂动情地伸长了脖子,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向御阳的肩窝里,忘情地
汲取着这独属于他这个主人的混合着沐浴乳香味的特有的体味——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是御阳的
事情,还是我的事情,会过去的,都会……
清晨的阳光俏皮地洒在精致漂亮的脸颊上,长密的睫羽轻轻扇动了两下,露出了那对深邃的浅灰色眸子,向御阳幽幽
转醒。原以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自己一定会郁闷到一夜无眠的,竟没想到……抬了眼,发现被自己压在身下
的黑色大毛团,不觉宛尔,习惯性地低了头就要给自家大型宠物一个结结实实的早安吻,只是那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的零星片断却叫他顿住了动作——一个几乎可以用膘肥体壮来相容的黝黑大汉在深更半夜上了自己的床,趁着自己睡
着时偷袭自己,又是亲吻又是爱抚的,而且那个又丑又胖的男人,似乎还就是自己身下蜷着的这条大黑狗……
“呵——真是疯了!难道真是捉弄这笨蛋上了瘾,竟然会梦到他变成了人,还……”亲吻、爱抚……话到后来,向御
阳沉了脸噤了声,这样的梦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和言文勋尴尬的相处,不爽地皱了眉头,一把推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大
狗,粗声粗气道,“大笨狗,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迷迷糊糊地睁了眼,还未真正清醒的狂呆愣愣地望着横眉竖眼的美人。
这家伙……“真是太可爱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男人?见了狂像个绒毛大型狗一样呆呆傻傻的样子,向御阳忍不住
玩心大起,伸手一把把大黑犬搂在了怀里,使劲地搓着揉着,末了,还拉着他嘴边的胡须,重重地热情地亲了上去,
“你真是傻得太可爱了!”
“唔——”嘴巴被拉得生疼,奈何“须”在人手中,不得不闭嘴,狂只能可怜兮兮地发出几个悲惨的单音:放、快放
开!
“记住,下次再要变人也要变得帅一点,英俊一点,不然我才不会要你!”一直都知道狂很是通人性,向御阳故意敛
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恐吓道。
“……”他、他知道了?!向御阳的话就像一个狂雷一样劈在狂脑袋上,震得他眼冒金星,本就下垂的大耳朵更是没
精神地耷拉了下来,一双青绿色的眸子也在霎时间失去了色泽,内心的绝望让狂可怜兮兮地放弃了挣扎。
一直以为那是梦境的向御阳自然不知道心里有事的狂在恐惧什么了,将狂夸张的可怜相当成了他向来的憨傻,不禁笑
得更加狂肆。
“哈哈哈!我是说梦里,你紧张什么?”松了手劲,大笑之后,向御阳突然安静了下来,俯身给了完全不在状态的大
狗一个拥抱,低声在狂耳边丢下一句“谢谢”就起身去了浴室,仔细一看,还可以看到他耳廓肆上不自然的微红。
看着消失在视野的纤细修长的背影,又呆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一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了原位:“汪汪汪
!”形式化地抗议了一下,明白了向御阳要感谢的是什么,也明白这个骄傲的人类的别扭心理,狂的心底升起了一阵
宛如获得了重生般的浓浓的欣慰……
第六章
言文勋没有食言,那天以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他就给向御阳的第一秘书韩缘送来了向氏集团总公司的那些偷税漏税的
记录和一些他动过手脚的可以将向氏的几个大家长置于死地而让向御阳一手建立起来的向氏的一个子公司狂日和一些
已经掌控在向御阳手中的部分可以完全不受牵连的资料和证据,一共装了六个文件夹。
这一天,向御阳推掉了所有的来访者和会议,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上午,默默地翻遍了所有的文件,
在惊叹言文勋真不愧是法律界的新起之秀的同时,也想起了记忆中那个美丽而又模糊的倩影……
打开皮夹,一张泛黄的相片出现在向御阳的眼前,相片里是一个浓妆艳抹神情忧伤的女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女
人脸上抚过,随之出现的,是一滴透明的散开的水花。
“妈妈,妈……”压抑的低沉的哽咽在向御阳口中流泻出来,忍了20年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了,精致的面容也因为饮
泣和仇恨而变得扭曲,“您在天上看着吧,我绝对会让那个女人和向家那些混蛋在恐慌和落魄中,为他们20年前犯下
的罪而忏悔而哭泣的,绝对!”
愤然地合上文件,花了几分钟平息自己过激的情绪,向御阳按了内线让秘书韩缘进来,将其中的他用了一个上午整理
出来的部分交给了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交给财政局的人,就以狂日的名义交上去!”
“向总,最新一次的财务报表任总会计师已经在上个星期五给财政局送过去了。”对于这个冰山美男总经理,韩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