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夏砂

了化妆室打开的门，以及倒在地上的，露出一半身体的身穿洁白婚纱的女子。
“怎么了？”
箫晓轻轻用身体碰了碰吴磊，但他仍然静静站立在原地。
没有动。
“……那是雪然吗……”
箫晓听到吴磊喃喃的声音，他一愣，然后立刻反映过来。
“你看到什么了？”
箫晓推开吴磊，他几乎没有迟疑大步想化妆室冲去。与此同时，走廊对面出现了一个身穿礼服的美丽女子。
“不许动！”
还差几步便走到化妆室门边的箫晓听到了来自那美女的呼叫，他微微一愣，美女从手提包里拿出了手枪，直

直对准箫晓。
“从丁小姐身边走开！快！”
箫晓微笑。
“小姐，那句话该我来说才对。我是警察。”
但美女不为所动。
“我说走开。”
箫晓迈步向前。美女扣下扳机，子弹陷到距离箫晓脚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箫晓停下脚步，而她终于比箫晓

先一步走到丁雪然身边。
“你是谁？”
箫晓知道她不是凶手。
“伴娘。”
美女答，她依旧稳稳举着抢，却在视线不经意下移时面色大变。那瞬间箫晓宛如猎豹一般飞扑向前。他抓住

了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见到躺在血泊中的丁雪然，以及凝结在她手指边的，一个用血写成的字。
冰。

“这不可能！”
凌晨很激动，他大吼着在休息室中走来走去，而吴磊静静坐在墙边，静静的，看着窗外。
“凌先生，请您冷静下来。”
箫晓趁没人注意时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了解您现在的心情，不过，我们现在只能假设那的确是丁小姐在失去知觉前写下的字。”
“假设？就是说你们根本没有确定的证据指控冰冰，难道不是吗？”
“是，我们没有。”
童亮推门走了进来。
“我们现在没有，所以，我们只是请凌冰先生回去协助我们调查。凌先生，如果您希望他平安，您应该知道

该怎么做。”
凌晨愣愣看着童亮，他的绿色眼眸平静无波。凌晨终于长长叹口气，然后坐了下来。
“雪然，雪然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中。她失血太多，医生说希望不大。”
凌晨闭上了眼睛，他靠在墙上，表情痛苦。
“还是我的错，还是我的错不是吗，从磊磊到宁宁，再到雪然……”他伸出手去，盖住了自己的脸，“为风

，为风……”
“不是应为风。至少这一次，不是他。”
开口说话的是吴磊，他的目光闪亮，如星辰一般。
箫晓微微侧头，看到童亮微闭的绿色眼眸。
“所有的人都在找他，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没有被人发现。”吴磊直视凌晨，“所

以，那个凶手，只可能是在这里出现的人，雪然认识的，并且不会防备的人。”
和我们想的一样。
箫晓在心里微笑。
也许，你也知道，那个所谓的凶手，他是谁了吧……

“我的律师到了吗？”
凌冰抬起头，看着坐在桌上一句话没说的箫晓。
“到了也没用。”箫晓拍拍桌面，“案情重大，你不能被保释。”
“正中你们下怀不是吗。”
凌冰微笑。他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就连箫晓这样自恋的男人都忍不住想赞叹几句，只可惜……
“你的确没杀丁雪然？”
“没有。”
凌冰闭上眼睛。
“你也没有派人去杀她？”
这次凌冰没有开口说话，箫晓刚要开口时门被轻轻推开，他看到童亮站在外边向他招手，
箫晓起身。
“不好意思，留你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门关上时，凌冰睁开了眼睛，一抹冷笑从他的唇边溢出。

“怎么样。”
“还是没有醒。”
童亮轻轻叹了声气。
“医生怎么说？”
“如果他有办法的话我就不必回来告诉你不好的消息了。”
箫晓坐了下来。
“你相信是凌冰干的吗？”
童亮没有立刻回答他，他静静看着地面，似乎在沉思，在思考某个问题。
“至少那时吴磊说对了一件事，不可能是应为风。他不可能出现在凌晨的婚礼现场而没有被人发现。而且，

说句实话，我对他现在是否还活着这个问题表示怀疑。”
童亮抬起了头。
“凌冰并非没有理由杀死丁雪然。”
箫晓明白他的意思。
“但你能确定他知道她是我们的线人？”
“不能，他也一样。但对他来说，怀疑和确定是一样的结果。”
“我明白。那么，他选在那样一个场合杀人也就有足够的理由解释。”
“不错。只是有一点……”童亮的绿色瞳仁闪闪发亮，“为什么没有杀死丁雪然？为什么还留了一口气给她

？甚至让她有足够的力气写那样一个字？吴磊是这样，王宁也是这样，凶手似乎并没有置他们于死地的想法

。或者，潜意识里，他没有这样的想法。”
箫晓仰起头长长吸了口气。
“我们原本是为了那件事来香港，没想到却被卷进了这样一个漩涡中。”
是的。
漩涡。
甚至他和童亮，这样两个和这件事完全不相关的局外人，也能感觉到那其中的，巨大的，不可抗拒的，毁灭

性的力量。
“还有一件事，那个电话，丁雪然最后接到的那个电话是吴磊的。”
“恩。”
这是箫晓已经知道的事实，因为吴磊对他说过。
“箫晓。”童亮忽然叫他的名字，“你猜凶手是谁。”
箫晓看他，静静的，看着那片近乎冷漠的绿色。
“我不敢猜。”

凌冰仍然获得了保释。这就是寰宇的力量，至少一直到现在，媒体的嘴都被封得严严的，没有人敢开口。
他去了医院。在寂静的病房外，凌冰见到了吴磊。
“磊磊。”
吴磊没有看他，隔了厚厚的玻璃，他面无表情看着那仿佛睡着一般的丁雪然。
“你知道当我听到丁雪然被刺的时的心情吗？”
凌冰从身后抱住了吴磊。他的呼吸，抚过他的皮肤。
“你一定在想，幸好，那不是我。”
吴磊慢慢微笑。
“是的，是的……幸好我答应了她演这样一场戏。幸好，那不是你。”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会是很危险的事。可你还是答应了让她去做。”
吴磊的额头抵在厚重的玻璃之上，那来自身后的力量是如此巨大，让他有种要窒息的错觉。
“你知道，和你相比，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甚至寰宇？”
吴磊无声冷笑。
“……甚至寰宇……”
凌冰略略迟疑，但还是选择了肯定的答案。
吴磊闭上眼睛，凌冰的答案终于让他做出了选择，他的，最后一个选择。

雪然，谢谢你。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
你知道，我回不到过去，再也回不到过去。

八

丁雪然被刺的一个星期后，箫晓和童亮得到了内地警方提供的一个重大消息——应为风找到了，在云南某市

的一个小小疗养院里。
箫晓立即起程前往云南，童亮留了下来，继续监视凌冰的一举一动。
他们明知道香港这边的幕后黑手就是寰宇，可就是找不到证据。而丁雪然的遇刺意味着ICPO已经打入寰宇内

部的线索彻底断开，一直以来总部对寰宇所做的决定的都是依靠丁雪然提供的情报运做，而现在出现的状况

不得不让总部重下决定。
童亮希望利用丁雪然事件将凌冰定罪，但前提自然是杀人的人的确是他。
“老实说，这个可能性不大。”
飞机上，箫晓靠住椅背，回忆起自己和童亮在他出发前夜的对话。
“你已经认定凌冰不可能是凶手？”
箫晓点头。
“是。其实你也这么认为，难道不是吗？”
童亮皱紧眉头，他沉默片刻。
“但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丁雪然写下的那个字我们可以确定的确是她的笔迹……”
“这点我很奇怪，如果不是凌冰干的，那么她为什么要写那个字？”
“但事实到底是什么，我们其实并不知道。”童亮深呼吸，“是否是凌冰所为，这要等丁雪然醒过来或者我

们找到其他证据才能做出结论。”
箫晓微笑。
“是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丁雪然是ICPO的线人，她出了事，线索断开，对谁最有利？
凌冰。
寰宇。
箫晓闭上眼睛，他深深叹气，那瞬间心中乱做一团。他忽然想到了王宁，他忽然觉得他们其实不应该把他从

日本带到香港。

飞机降落在了昆明机场，箫晓下机，他见到了负责接待他的两位警察。
坐上车之后，他们向他说明了关于应为风的一些具体情况。
“接到通缉令后我们一直密切注意车站机场等与外界联系紧密的场所，但都没有结果。当时认为他到云南的

可能性大不，就算能从香港出来也应该到国外去。”
“加上一直都查不到什么，而且根据我们的小道消息……”
说到这里时那位警察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人大有可能在香港就已经遇害了，所以搜查工作基本停顿了下来。”
“一星期前，有位同事到疗养院看他的朋友，在那里见到了一个长得很象应为风的病人。非常象，但一直不

能确定，直到核对了他的指纹后才向香港方面发了传真。”
箫晓皱了皱眉头。
“怎么，他不肯承认他是应为风？”
“不。他不是不肯承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个男人已经失去有关自己的所有记忆。”
车子在公路上飞驶，箫晓愣愣看着窗外疾闪而过的树木，和山。
云南，这是个美丽的地方，箫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山，这么多绿色的山。
“你们确定他真的失去了记忆？”
“确定。这是好几位专家得出的结论。当然，如果你们还有疑问的话，他回到香港以后可以再做这方面的测

试。”
箫晓沉默下来，如果应为风真的失去了记忆，那么他是否出现对于案情的进展帮助不大。
但至少……
他活着。
他还活着，还没有人死去。
这应该是件好事，但箫晓却感觉到了寒意，越来越多的事实，渐渐指向他和童亮的猜测。
车子驶进大门，停下。箫晓从车上下来。在接待人员的引导下，他在疗养院的花园中见到了应为风。

箫晓从没有真正见过应为风，吴磊被刺后应为风失踪，他和童亮看过了有关他的所有文字资料和绝大部分录

象，在箫晓的印象中，那应该是个美丽又聪明的男人。
他懂得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所以他成为那个花花世界中的名人。当时箫晓在电视台里听到有人说

了这样一句话——
“真是可惜，连应先生那么聪明的人竟然都动了真心。”
箫晓沉默。然后他扭过头去看与他同行的童亮，后者低了头，静静的，静静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
而现在，那个动了真心的聪明男人就在他的眼前。
他真的是个美丽的男人，虽然他的面色苍白了些，身体似乎也比录象上看的单薄了很多，但他的眼睛很亮，

那种纯净的明亮，不搀杂一丝杂质。
“应先生？”
箫晓试探着叫他。
男人微笑。
“我是应为风。你好。”
“我是箫晓。你知道你是应为风？”
应为风点点头。
“三天前他们告诉我的。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我只

记得，我好象，不住在这个地方。”
箫晓没有说话，他沉默着，看着眼前这个失去了所有记忆，如同白纸般的男人。
“箫先生？”
应为风轻轻叫他。
“你是警察对吗？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坏事？”
应为风见过通缉令，当时他们发现他问他是什么人时，他见到了通缉令。
“我杀了人，是不是？”
箫晓做了个深呼吸。
“我们还需要证据，而应先生，你现在仍然只是疑犯，不是凶手。我带你回去，请你协助我们调查。”
“对不起。”应为风笑了笑，眼神迷惘，“我真的不记得我做过什么，可是我知道，犯罪的人，无论是什么

理由，都要付出代价。”

凌晨又做梦了，当他从梦中惊醒时，见到躺在他身边的，陌生的美丽面孔。
那是他昨天夜里碰到的少年，美丽的孩子，他有一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和吴磊的那双黑色眼眸很象，很

象。
少年睁开了眼睛，迷迷朦朦看着凌晨。
“你要起来了吗？”
凌晨微笑。
“不，我做了个梦，梦结束了，我也就醒了。”
“恶梦？”
恶梦吗……凌晨想了想，他重新躺到了少年身边，伸开双臂，抱住那个孩子。
“不是吧……我见到了他，一年前的他。”
他是那样爱他。
而他却在转眼间，背叛了他的爱情。
所以，他一直选择遗忘，一直试图让自己选择遗忘……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无法忘记，根本无法忘记，不

是吗？
凌晨闭上眼睛。
“再睡一会儿吧……”
声音轻轻的，轻轻的，消失在了唇边，而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落到了枕上。

昆明机场，箫晓接通了仍然身在香港的童亮的电话。
“小亮吗？”
“是我。”
“那边有什么情况？”
“没有，一切风平浪静。你呢？见到应为风没有。”
“见到了。他失去了记忆，所有的。”
……
“小亮？”
“我在。应为风失去了记忆？这条线……”
“没有断，我查到了是谁把他送到这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能把人送出香港但又不被人发现的，除了寰宇

，你还想得到谁？”
童亮沉默片刻。
“吴磊。”
“不错，就是他。”
箫晓长长叹气。
“是吴磊。是他把应为风送出了香港。”
“箫晓……”
“小亮，我现在在机场，我要把应为风带回香港。你继续监视凌冰，还有吴磊。已经到了这一步，应该……

”
“箫晓，”童亮打断他的话，“凌冰和吴磊已经离开香港。”

童亮放下电话，他转过身，看到王宁。
“宁儿？”
这似乎是他被刺后第一次走出自己的房间，主动的。
“哥哥，阿晓找到应为风了？”
“是。”
童亮坐到沙发上，于是王宁走过去，乖乖坐到了他的旁边。
“那么，很快就知道是谁想杀我了，是不是？”
童亮没有说话，他伸出手，很温柔抚过王宁的发丝。
“你恨那个人吗？”
王宁想了想，他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然后微笑。
“我不可能不恨他。”
他不是圣人，他不可能不恨一个差一点杀了自己，毁了自己容貌，让他和最爱的人分手的人，不论那个人有

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论那个人有怎样的苦衷，他都不可能不恨他。
而王宁知道，那个人不是应为风。
“哥哥，你和阿晓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童亮抬起头，他眯起眼睛，有些怔愣看着前方。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他曾经强迫自己遗忘的往事。
“哥哥？”
王宁伸出手，他紧紧抱住了童亮。
童亮转过头，绿色的眼眸里全是茫然，
“哥哥！”王宁面上有几分惊骇，“看着我，我是宁儿，我是宁儿！看着我！”
童亮没有说话，他忽然开始微笑，近乎扭曲的笑容在他美丽的脸上呈现时他的瞳孔慢慢收缩，他抓住了王宁

的肩，他张开嘴，却无法说话。
“哥哥……”
王宁咬住下唇，然后他将脸贴过去，很小心的，吻住了童亮的唇。
一个很温柔的亲吻，就好象那时凌晨吻他一样。
映在他眼中的那双绿色眸子慢慢闭了起来，紧抓住他的肩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来，童亮终于放松了全身，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