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
“啧,听你这声音不会没睡醒吧?”对方笑了一下:“怎么还在睡啊。”
“时差没调过来。”柳下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脖子有点酸。送清荷去上学回来之后他坐在沙发
上看书不知觉地睡着了。
“你在哪里?”
“你楼下。”齐宁回答得很快。
柳下溪回了一句:“我马上下来。”
齐宁有点废。柳下溪强忍笑意,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那张斯文的脸出乎意料之外的五颜六色:青的红的紫的……他
换了一幅土得掉渣的黑边框方形大眼镜。柳下溪眼毒,看得出是为了遮住被人打青的眼,显然是有人忒中意朝他脸上
招呼。
柳下溪为人厚道也就不揭他的短了,上了他的车:“去哪吃?”吃饭不是重点,只怕是齐宁有话跟他说,会说些什么
?说打他脸的人?柳下溪还是暗自咧嘴笑了笑,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三哥从来就不是肯吃暗亏的人。
齐宁的感觉一向敏锐,柳下溪这笑意没瞒过他:“怎么,我被人揍你这么高兴?”他脸上的伤痕是一层层叠加上来的
,显然这张脸长期受到拳头的亲眯。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柳下溪放开声大笑起来:“齐宁,这脸可是面子来的,里子可以不要面子怎么可以随便让人动呢
?”
齐宁翻着白眼:“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说话忒毒!”
柳下溪耸耸肩:“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就不能没事找找你啊,非得有事才行?”齐宁显然很憋气,不满地把车开得飞快。
“行行行。”
两个人在大栅栏一带找了家小吃店。齐宁这个人对吃的不大挑剔,部队里出来的人那胃训练得跟铁铸似的。“说说你
在英国学了些什么?”
“你怎么好奇这个?”在英国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连清荷都没说呢,实在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总的一句:没什么好说
的。
“有人在中东看到了你。”齐宁放下手里的筷子,直盯着他瞧。
“你这人真可怕,消息怎么如此灵通啊,你的岗位不是已经变了么?整一个坐办公室的人还是如此耳聪目明啊。”齐
宁这个人天生就该在暗处窥视打探,跟老鼠似的……柳下溪恶劣地想着。他狠狠地咬着麻酱烧饼,要知道在国外吃不
到地道的北京美食的。
“这么说是真的啰。”
柳下溪点头:“在中东呆了十天,出任务。”
“你被人盯上了。”
“盯上我?”柳下溪皱眉。
“说巧也真巧,那几天你刚好出现在中东。林天杰越狱了,有人查到他在中东出现过。”
“啊?”柳下溪瞠目结舌,这是不得了的大消息啊。“他怎么可能逃脱戒备森严……”
“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穿了一钱不值,根本不需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越狱行动。判了刑之后,他被人从监狱时换了出
来,另找了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替身代替他坐牢。这事被人发现之后引起了多大的反响……惊动了很几个部门,我也
是无意中得知的。看到你的名字也在被调查人之中。你在少年时代跟他关系密切……他在提审的期间你曾经去看过他
……怀疑到你的头上也是很自然的事。”
柳下溪觉得自己很冤,林天杰这个人关他什么事呢。“我真的不知道。”柳下溪放下手里的食物,吃什么也没胃口了
。
“你大嫂的弟弟也去了中东,他跟林天杰是什么关系?”
“你说柏青?他跟林天杰是发小吧,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是通过柏青才认识林天杰的。我去中东是出任务,根本没时
间单独行动。我们这次行动是去抓捕国际上有名的‘假面狮团’。这是一群由特种部队的精干分子组织的特种雇佣军
团,成员大约有三四十人吧,以英国籍占多数,让欧美以及中东国家很头痛。他们的犯罪活动是跨国际性的,每次出
动到结束时间很短,总是能一击成功迅速撤退。国际刑警总部(这个组织名称如果错了,请亲们指证,偶记不大清了
)出动过数次行动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怀疑是不是内部有人泄露了行动计划。这一次他们向各国警方求救,重新招募
了一批警察。我们这次去英国进修是公安部门与英方的商议,最终目标就是围巢这个犯罪集团。国际刑警总部认为这
个集团的触觉并没有伸到中国来,对中国是陌生的,对中国人的戒心也就不那么大。前二三个月的训练是考察挑选我
们合不合适执行这个任务。”
“原来如此。”齐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怪,查不出你在中东做了些什么。看来国际刑警总部蛮欣赏你的吧,有
多少中国的精英入选?”
“具体的人员数目,我也不清楚。我们这一队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他的英文很好。任务结束之后,他留在了英国成
为一名国际刑警。”
“没留你?”
“留过,我拒绝了。”
“这么说,你们的任务成功了?”
“算是吧。其他小队的战况如何我不知道。我们这一队人十人对付对方三个人……死亡二人重伤三人轻伤五人,对方
死了两人活捉一人。我算是运气好吧,差点儿右手被对方给废了。对方真的很强悍啊,在枪械与刀子的使用上出神入
化。我们进行的丛林攻防战,双方都隐蔽着自己,小心地潜伏着随时给对方致使的一击。”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我
在那时不把自己当人,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毒蛇……如果不是我在英国恶补了野外生存技巧,就算不被对方找到也会困
死在当地恶劣的环境里了。”
“真有趣,我也想参加啊。”齐宁双眼发亮。
“想死的心都有,神经崩得极紧,随时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比较起来,咱们中国部队的训练真是小儿科。还没出任
务之前的高强度训练就让人觉得生不如死啊。欧洲人口口声声高唱着民主之类的在训练中完全被漠视,被教官的打骂
是每天的必修课。幸好,我的英文烂,许多话听不懂。”柳下溪自嘲地缩了一下脖子。
齐宁笑了起来:“要不,我们找地方练练?我掂量一下你的特训成果,看看这段日子你进步了多少。”
柳下溪摇头:“我拒绝,没心情。林天杰现在还流亡在外吗?”
“什么嘛,这么小瞧中国的情报部门?已经抓住了,我估计这次……”他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他也真不怕死,
居然在风声这么紧的时候来这一招,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事的。只要你真跟他的事没关系,盯着你的人也就会
撤退的。”
“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怎么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老实说吧,你这脸怎么回事?”
齐宁的脸一僵,人站了起来:“当然是被人打的,难不成我自己撞成这样?这世上除了你哥还有谁中意打我这张脸?
”
柳下溪笑了起来:“你什么事惹急了他?”这齐宁最让他欣赏的就是这一点:直言不讳。哪怕这事让他自己丢脸也不
会隐瞒。齐宁很懂得跟人打交道,标准的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明角色。他面对着某人的时候必定对面前
的人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柳下溪自己做不到这一点想不佩服他都不行啊。
两人来到齐宁停车的地方,齐宁突然说了一句:“柳下溪,我跟你三哥上床了。”
柳下溪一怔,咬着牙道:“齐宁把脸转过来!”
“干嘛,你也要打我的脸?”齐宁还真把脸给转过来。
“你这家伙,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干嘛要招惹我哥!”柳下溪的拳头比起从前在力量与速度上进步了几个等级,他当然
不会揍齐宁的脸,他击中了齐宁的腹部,狠狠的右勾拳,不亚于拳击场上的铁拳。
齐宁没有躲,压根儿没挪动脚步儿,硬受了这一拳头,一时站立不稳后退数步靠在自己的车身上。这拳头真重,一口
血上冲到咽喉,齐宁就着这股血性儿吐了出来:“我真没想过就这事招惹他。我只是喜欢跟他有事没事小吵小闹的,
不用掩饰什么也不用算计什么,很舒服。真没多想,跟他在一起轻松自在,变成没年龄的人了。这事儿就象是有人心
里发堵喜欢看小品听相声一样。”
“屁话。”柳下溪冷哼了一声。
其实,柳下溪误会齐宁了。
柳下溪与齐宁在对“上床”这个词汇有些根本性的认识错误。柳下溪以为的齐宁跟自己三哥上床就是全垒打一口气冲
上了本垒,事儿做全了。想当然地躺在下面承受的那个必定是自己的三哥,所以他本能地自觉地给齐宁来了这么一拳
。
而齐宁所说的上床当然也不是纯洁地两个大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他们亲了嘴也相互摸了发泄了,然后搂在一起睡了。
真正要讲起来谁也没亏谁,充其量不过是替对方手淫了一下,根本不该受这么一拳头的。
这事儿不是齐宁或者柳逐阳有多纯洁……这齐宁在这事上是稚儿,他不懂,他性欲并不强,他这人野心勃勃心思压根
不在这上头。他认为男人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的话中国的历史早就给改了。齐宁从小住在军区大院的,他家也就一部
队高干之家。见到的听到的不少铮铮铁汉子就一作风问题落马了,他可不想步这些人的后尘。
番外:归来-06
柳下溪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四点,邹清荷很无聊地拿着一本书靠着树杆上,其实这书上的字根本没有看进眼里。
他的目光在马路上跟雷达似的扫来扫去,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摩托车出现,便扬起手来,他从姜远华手上拿到那些图纸
,想不到姜远华还在可惜那漂亮的模型。
“嘎”的一声,摩托车在他身边停下来,柳下溪丢了一个头盔过来:“有事担搁了。”
柳下溪并没有坐齐宁的车回小区,他去大哥的公司找大嫂询问柏青的事去了。
柏纯相当苦闷,她娘家闹得跟油锅溅进了冷水似的:她那宝贝弟弟柏青以窝藏罪的名义被逮捕了。柏青居然触犯了刑
法,多不可思议啊。家里头没一个人能相信这是事实,全体一致认为:他被人陷害了。
她手里拿着全北京市挂牌律师的资料,替她弟弟请律师的事落在她头上了。挑选律师比挑选丈夫还难啊。
花了十来天的时间来打听、比较、筛选,现在手上的名单剩下三个。柏纯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征询她丈夫的意见:
“我接触的都是专攻经济法的律师,至于刑事方面的律师还是请经验丰富的。”
柏纯认为自己丈夫说得很有道理,决定自己亲自跟这几名律师会会面,就在这时她知道柳下溪回国了。“请下溪一起
吃个饭,他是警察在法律上比我们懂。”柳家老大一捶定音。
柏纯是结了婚有孩子的妇人,她的心更向着自己的小家庭,娘家的事不能丢手不管,何况是自己一向疼爱着的宝贝弟
弟。可是她也不想影响到婆家,虽然自己的公公很有社会地位,可自己弟弟的事真要请公公出面,只怕会更糟。她特
意为这事请教过能干的婆婆,婆婆跟她说,这事找能干的好律师,其他渠道不要动,多少眼睛盯着林天杰的案子,只
要一动进的就是无底的黑洞,没事都能扯出一团事来。
柏纯聪明,明白婆婆的意思:不能动用关系网,有人拿着兜网等着他们往里跳。说不清但心理明白。不但她懂,她娘
家的人也懂,大家心里都是明白人。
柳下溪来找她,她高兴。小叔子跟柏青的私交好,这事他能插上一脚,有门。
“刑法规定: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犯前款罪,事前通谋的,以共同犯罪论处。柏青见过在
逃的林天杰,最起码犯了知情不报。怕就怕他被人告成事前通谋,以共同犯罪论处。”柳下溪不是要吓大嫂,柏青出
了国也被押送回国,这事小不了。
柏纯吓了一大跳:“共同犯罪论?怎么可能?”
“见到柏青的人没有?”
柏纯摇头:“明后天才会押到回北京。这事捂得严,探不到消息,还是他在国外的同学打电话来说的。”
这事柳下溪跟邹清荷先说了。
邹清荷紧张道:“柏青会不会要坐牢?”
“要看法院的判决了。”这事说不上结果会怎样。有些事芝麻大也能弄得跟天大似的,有些天大的事反而能无声无息
地给压下来。柏青清不清白不是现在能断定的。
“得请一个好律师。”柳下溪到底有些偏袒自己人,做不到黑白分明。他跟柏青交情久远,也不愿见自己的老友还没
有完全在他的专业领域发光发热就得这么在牢里度过,说到底是林天杰连累人。
“律师?”邹清荷眼睛一亮,碰巧他认识一位:“孟姐怎么样?”
邹清荷嘴里的女律师,柳下溪印象不深,本能地摇头:“得找经验丰富的。你认识的孟姐在刑事案上没经验。”
邹清荷仔细一想,孟欣没给他留下精明强干的印象。不过,她是律师熟悉这个行业说不定能介绍好律师给他们。
他们两个直接去了柳承秉家。
除了大嫂柏纯之外,邹清荷见到一位二十多岁陌生的女子,知道这人必定是柳骁骏的新婚妻子。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也就不好跟上前跟她打招呼了。
“你四嫂。”柏纯没注意这些细节,大大咧咧地呶着嘴告诉邹清荷。
邹清荷脸红了一下,在称呼很为难啊。这位四嫂也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来,是斯文内敛的文静女子呢。柳下溪停好车进
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笑着叫了一声:“四嫂。这是邹清荷。清荷,你叫她双紫姐。”
“邹清荷是小六的男朋友。”柏纯加上了这么一句,程双紫眼睛猛地睁大了些,嘴角含了些笑意:“骁骏跟我说过你
们的事。”她的声音很小很柔软,有些清甜的味道。
柳下溪看得出她是幸福的。整个人珠圆玉润的……比起正憔悴着的大嫂要有光泽多了。程双紫是大家闺秀,坐着也好
,站着也好都很有仪态。柳下溪觉得她跟自己那粗枝大叶一根筋通到的底的四哥配在一起很怪。其实,这位四嫂跟齐
宁更相配些吧。
想到齐宁,真看不懂这个人啊。这样好的女人他没抓紧,却瞄上了自己的三哥,这柳家跟他整一个孽缘深重。四哥抢
了他的未婚妻难不成得拿三哥抵债?
柏纯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丢下他们三个在客厅里很拘谨。
“她以前是齐宁的未婚妻。”柳下溪悄悄地伏在清荷耳边道,这事邹清荷并不清楚,正如他预料的邹清荷吃惊地张大
了嘴巴盯着程双紫看,样子有些傻。程双紫看过来,嘴角一弯笑了。柳下溪用巴掌捂住了邹清荷的嘴,邹清荷拿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