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了:“丫头,你也知道这事不好玩了吧?”
申乐回头,光开口不出声的说了三个字:“别这样。”
这些年我跟丁冬倒是成了铁打的朋友,他有时候会突然问:“你还喜欢余浩?”
回答他的总是:“你哪只耳朵听我说过?”
丁冬有一句最狠的话:“你倒是不说,全做绝了。”
我在北京买的房子跟我妹他们是一个小区的,陈诚训练忙,绒绒护校实习又全是小夜班,我跟乐乐就待的时间比较长
,她不叫我舅舅,学江绒这个长幼不分的家伙叫我笑笑,蹒跚学步的时候总会把两只肉掌往我的方向猛伸,然后:“
笑笑,笑笑……”这个比爸爸喊得勤。
绒绒去给乐乐买冰淇淋,我抱着到处乱滚的乐乐坐在长椅上休息,前面有个宝宝杯车,转圈玩的,乐乐那个激动啊,
张牙舞爪的往那杯车爬,按她按的紧了,肉掌在你身上使劲打,认命的我只好带她上了那辆白痴状自转的车。
上去没几秒吧,发现有人拍照,我大概被闪光吸引的,往哪个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到余浩了。
他带了副黑框眼镜,脸白皙的像个婴儿,眼神温柔而深邃,像切割良好的钻石,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角度,荡漾出一片
璀璨。
我急忙下车。
抱着乐乐疯狂的找了一圈,发现他在排队领游乐园派发的玩具。
他需要玩具吗?
他不需要,但他右手牵着的那个奶娃娃需要。
“我要跟女人结婚,我要孩子。”
这句话像安乐死。
22.拖家带口的对话
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决定牵着乐乐也去等那个廉价的玩具。
我们离得不远,待会儿他领了玩具,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我,我开始后悔昨晚熬夜没刮胡子。
时间到了,他拿到了玩具,回头,目光飘过我,往后走去。
我瘦了一些,五年来脸部的棱角变锐利了一些,再有什么?
也许苍老了一点。
但没有一个可以成为他不认识我的理由。
于是我叫:“余浩。”
他已经走得有些远了,但看见我之后,仍然朝我走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啊……”
他食指指着我,上下晃动,眯着眼睛思考。
我说:“江笑。”
“哦!我记得我记得。”他的笑容很亲切:“你现在也毕业了吧?”
“……我工作三年了。”
“在北京打拼?”
“是。”
他大概也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我们陷入了没话讲的窘境。
我只好指着他旁边的小鬼问:“你儿子?”
那是个混血儿,看眼睛的颜色就能知道,他母亲没准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国甜心。
“对。”
“多大了,叫什么?”
我努力着表现得像两个家庭妇男在聊天,而余浩亦正有此意:“皮尔森,今年4岁。”
我突然想疯狂的掐死他,掐死那小鬼,再掐死我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个礼拜刚在检察院报过到,差点连中文都不利落了。”
谈话仍然淅淅沥沥的进行,绒绒拿着冰淇淋过来:“乐乐!”
刚刚还抱着我腿的小肉包马上奔着她母亲手里的冷饮冲过去,我却一步都不想挪开,回头冲我妹喊:“绒绒,你带她
玩吧,我遇到个朋友要聊一聊。”
我很少这样,即使是临时有公事也没支开过江绒,大概也正因为这个,江绒只是多看了余浩两眼,就听话的牵着孩子
走开了。
我回头看见余浩的表情有点怪,然后又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要跟我聊什么啊?”
我很随意的搭着他的肩膀推他往服务区走:“好久不见了嘛,想了解一下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始料未及是我的手臂甚至在碰到他的那一秒就开始轻轻的抖动,我努力掩饰成没事,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发现。
坐下来之后,我问他们要吃什么。
从刚刚开始就露出一脸不耐烦表情的皮尔森马上说:“I don't want anything.”
他的小孩很酷,拿着他刚领到的玩具手枪专心做着类似分解拆卸的工作,连余浩都不太愿意搭理,更别提我了。
余浩随意解释道:“他中文还是我教的,听得懂,但不会说。”
“他喜欢枪啊……”
“是啊,我有时候会觉得,他是我哥投胎来的。”
这句话让我们短时间的沉默。
“这些年,你都没有联系这边的朋友吗?”
“……我本来准备在美国定居的,我爸硬要我回来。”
“为什么?”
“啊?”
我故作轻松的点了支烟,徒劳的将看见这张脸没法不想起的云烟赶出大脑:“为什么那么讨厌回来?为什么跟所有人
切断联系?”
他很欧式的摊了摊手:“以前的我太荒唐了,我想要过另一种全新的生活。”
“……全、全新。”我觉得注定一败涂地的奢望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皮尔森适时往我的不爽里添油加醋:“sir,no
smocking.”
我想要打他,不管他的年纪,不管未成年人保护法,我要当场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余浩在一片沉默里推推皮尔森的胳膊:“去旁边玩。”
臭小孩被支走之后,余浩捧起我给他点的草莓冰淇淋将里面捣烂。
不是没有话题,而是因为我有太多话要问,有太多的敏感要触碰,导致我在整整五分钟之内没有说一句话。
余浩忍不住了:“对不起啊,我这个人老是隔一段时间就发一场神经,把人家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然后自己拍拍屁
股走掉。”
为了不让自己眼圈发红,我连忙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把最近听过的笑话都过了一遍,余浩以为我在想事情,自顾自的又
说:“那时候还在上学嘛,大家都是小孩子,学校里一点点的事情就看得天大,所以也比较容易做错事。”
我攥紧手,脸上的表情却很放松:“是啊,想想还挺好笑的,为谁跟我睡了这种事,闹出一堆傻问题。”
没有多聊几句,皮尔森走回来,手里拿着支有他膀子长的大哥大:“mom's calling.”
余浩便走到旁边去打他的越洋电话了。
我一手托着下巴,看向余浩的背影,心里在吼:有完没完?江笑,有完没完?
皮尔森突然走上来,冷漠的在我脸上扫了扫,然后伸手在我脸上一抹:“tears?"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甩掉泪水,乘着没人发现,掉头仓惶逃走。
我请了一天假,躲在家里看各种各样的恐怖片。
我的精神世界很麻木,所有鲜血淋漓的场景都不能换取我的一丝表情。
已经入夜了。
我把手在自己养得肥猫头上悬停了半分钟之久,终于落下,肥猫仍然躺着,对我落下的手也只是表示一声不满的呜咽
,它仍然看着我,悲伤而沉默。
我也悲伤,一种因无能为力和无所事事而来的悲伤。
我终于失去目标了。
肥猫从不反抗,这种不反抗就如同对跳蚤的不屑应付,我揉它,抱它。
五年来,它给我很多慰藉,远比那串樟脑丸要多得多。
我突然想耍耍自己,或者求着别人来耍我。
于是我拨通了丁冬的电话。
“学长,来我家坐坐?”
“你见过余浩了吧,你们究竟说什么了!?”那头的问话却十分急促。
“也没说什么……”
“他一路舞着酒瓶子到我家里来狂哭,连句整话也说不清楚!”
“他在N城?”我撵着猫脖子把它赶下沙发,开始找我的外套。
“大爷的,把我关房间外面了!别TM想不开啊……”
“什么东西!?”我一闪神,手机掉出去,在地上摔成八段,可真没功夫心疼了,拿了车钥匙一路往N城飙过去。
23.咬舌之吻
我一上高速就把车飙到120,基本就沿着超车线走。
夜里飘起了雨,N城的雨下起来像是雾霭,很烦人也很缠人。
我到丁冬家的时候,他家的门还大敞着,我一进去就看见满地摔得东西,丁冬从最里面一间房里探头:“他听说你要
来就走了。”
我阴郁的走进那间房:被揉皱的床单,摔得满地的酒瓶子,乱糟糟的角落里还横着一堆呕吐物。
我扶着墙开始干呕起来——这与恶心无关。
丁冬叼着根烟,冷笑起来:“我瞧你们什么都不说,可照着要把自己憋死里整。你们都自以为比别人聪明点,可不是
聪明在能把自己逼死,对不对?”
我点头称是。
丁冬突然骂道:“那你他妈的给我看一副哭脸干什么?”
我否认,“没有啊。”
确实是,我瞪着他,但我有一副笑脸。
我是真心想要笑起来的,他会这样至少证明我并不是他人生中的路人甲,甚至,我可以奢望,在他心里对我有一丝丝
的愧疚……
我终于干涩的笑了笑,丁冬便不再看我了,他也知道再看下去,我怕是真就会哭出来——我们都不喜欢那样——进到
这个圈子里,就必须学会某种潇洒,以便在非伤心不可的时候表现出超然的涅槃。
余浩逃跑了,丁冬把矛头对准了我身后的那扇门,练拳击只是个幌子,他以为如果不能把自己的拳头打烂,便永远不
能做他惯做的花花公子。
我走回了雨里,戳在那儿一直吹到留海像屋檐一样往下滴答水。这里的雨下起来冷死人,真正的分开八片顶阳骨,倾
下一桶冰雪水。
我们各自做着无聊的蠢事,倒好像老天会因此给生命赏赐一个意义。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么晚的雨夜里去爬紫薇山。
泥泞的山路并不好走,匆匆披上的那一套衣服早已冰透了,甚至弄不清自己的目的,却从内心开始虔诚——我像一个
巨大的爬行动物一样在泥土、石头和灌木中拱动,不消片刻便摔得有点连汤带水的意思了。
这时候我正前方的地方传来某种类似猛兽的粗噶声。
然后我就看见了余浩。
他的状况跟我差不多,我们都像精神病一样发着抖——这绝不是因为寒冷。
我无法不盯着余浩看,余浩亦目不斜视,我印象最强烈的是他咬得像突然长出了骨头一样的咬肌。
如果你早已冻得浑身冰凉了,迎着雨霭讲话显然不是什么享受。
所以我们都沉默着,任雨水把全身上下都冲洗一遍,任雨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你来爬山啊?”
“是。”
不知我们中的谁,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接下来就是相互错开,一个上山,一个下山。
现在我似乎诡异的找到了继续往上爬的劲头,而我背后的余浩亦开始疯狗一样的往下冲。
可能是我爬得太急,也可能是山路太过泥滑,或者,命中注定。
当我攀着一棵营养不良的小树往前踩了一个大空步的时候,整个人开始享受该死的滑动摩擦力跟重力势能的结晶。
我的速度甚至快过了执意逃命的余浩,于是我得以在余浩眼前撞断无数横出的枝桠,并最终挂在一棵斜出来的歪脖子
树上。
这副要死不活的状态持续了短短5秒,余浩便在我们眼神相接的一瞬间冲了过来。
我多想自己就此摔晕过去,或者断手断脚,可事实是我只是眼冒金星的多了十好几条光破皮不动骨的伤口,雨水一冲
,连个血迹也没落下。
余浩把我扶下来,满脸快崩溃的嚅嗫:“你……没事吧?”
我为我剩下的半条命喘着气,点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来这里?”他几乎是哽咽着挤出这几个字来。
于是我似乎有了镇定自若的立场,扶着他的臂弯将他拉坐下来,斜撇着看他:“你呢?”
余浩在哭,以一种气急败坏的姿态,用手指了那山顶:“我想再去那里等你一次。”
我体味着这句话里的余温,态度不明的‘哦’了一声。
尽管余浩拥有精确的脑瓜,却在此刻说出了自己最捣糨糊的想法:“可你到底不愿意等我!”
我冷淡的回问:“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是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了嘛?”
“我的老婆孩子!?皮尔森是我试管来的!他是我对余氏的交待!光跟他妈打官司争抚养权我就耗了3年!再说服我爸
让我回国……你以为我都是为了谁!?”
我浑身轻颤地沉默着,听着余浩的抽噎。
“在游乐园看见你们父女的时候,我真想把你们两全杀了,然后自己再一了百了!你居然敢叫你的小孩乐乐!?难道
我在你心中的位置还没有申乐那蠢蛋重要么!?”
我无意识的反驳了一句:“申乐结婚了。”
“所以你才对他念念不忘!?你知道皮尔森叫什么吗?他叫余笑之!”余浩跪在地上,捂着脸,在说他一辈子都不曾
讲过的,最艰难的话:“我多么爱你……我多么爱你啊……”
他把腰弯得脸都看不见,当然也看不到我眼中的甜蜜:“余浩啊,你为什么会送我樟脑丸?”
“我以为你会做那些睹物思人的蠢事,也盼着你做那蠢事……索性就给你几个月去发蠢。”他肩膀在发抖,跪在我面
前像最虔诚的朝拜。
“你希望我几个月之后就痊愈了?”
“我不希望,我希望你病入膏肓,万劫不复……可是我做不到那么自私……”
“所以你就一个人去病了……”淡淡的肯定口吻,说完了去摸余浩的脖子,像对待我们家那只肥猫一样,把他的脑袋
慢慢捻起来:“我有没有病我自己知道……”
我的唇贴过去,轻碰了碰,凉凉的,又很热。
我就伸出舌头在他逐渐回温的唇上舔了一圈,然后剔着他僵闭着的牙龈,不耐烦道:“张嘴呀。”
他呆呆的松开下颚骨,放我的毒舌进去,我垂着眼皮,让雨水自然的从睫毛上掉下来,并不去看他的眼睛:“你木头
啊?”
他很用力的合牙,咬舌之吻。
我嘴巴里全是血腥味,却搅得更厉害,按着他的脑袋,像猎豹要咬断羚羊的脖子。
24.奴中之婢
我亲的很爽的时候手机响了,事实上我也很奇怪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我的手机居然质量过硬的没有罢工。
我把手机掏出来放在耳边,被余浩咬得死死的嘴巴只能‘唔唔’的抗议两声。
余浩舔舔嘴唇,乖巧的像接圣旨似的垂下脑袋不动了。
于是只听到我在电话这头说:“是……是……什么?乐乐发高烧?……先不要着急……恩……我这就开车过去……”
电话的内容可见一斑,眼下我面临着丢下余浩去见江绒的窘境……其实还有个原因,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余浩解释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