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下——安迪

再坏，任何尝试，都是无可奈何之下万一的挣扎。

骄傲的男人当然不能忍受被另一个男人随时使用身体——黑暗巫师之王失去世界，珂洛斯才能重获自由；更重要的是

，耶赫华对这个世界的威胁越来越大，珂洛斯虽然懂得他戕杀众生的真正理由，却绝不可能追随效忠。

“既然你愿意接受魔力灌注，等茜西送吃的过来，一起好好商量。”面对尴尬万分、还硬撑着表现自如的两位老友，

丹尼斯眼神只动摇了瞬间，重新变得坚定。倾耳倾听一下，如常笑嘻嘻：“还说呢——外面敲门的人一定是她。”

茜西带着一身阳光进门，轻快地挥动魔杖摆桌子、倒黄油啤酒，示意三个男人过来吃饭，笑容和阳光一样明净：“原

谅我听了你们说的最后几句话……珂洛斯你终于答应接受这个计划，起码算是有一线希望。”

珂洛斯没移动，灰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纯粹为了礼貌，短促地笑了几声：“为什么选择我来决斗？如果我们都把魔

力灌注给赫拉克勒校长，胜算也许更大一些？”

“上次凤凰社会议上，校长公开说过，归来后内伤痊愈的你，战斗力是我们当中最强的——我们所有人。”丹尼斯也

顾不上吃饭，快活地嚷嚷，毫无避忌，“好些年了，我一直想当最好的巫战士，听见校长那么说，还真有点嫉妒你，

嘿……”

罗慕洛斯低声而清晰地说：“动身去克里特岛之前，我跟茜西彻夜长谈过。我们都认为，你是当世最了解耶赫华的人

，你跟他走得相当近，最有机会知道他的弱点，也就有可能击败他。”

“也许我比谁都知道他有多强。”珂洛斯喃喃。

丹尼斯笑嘻嘻开口，语气依然轻快，就像议论一场球：“整个魔法世界的人都知道，单独对决的话，没有人能战胜黑

魔头。但是，我们因此不能坐以待毙。哪怕注定会输、会死，也一定要死在去战斗的路上。”

“就为这句话，我差点又爱上你一次。”珂洛斯咧嘴笑。

听见珂洛斯已经敢拿十多年来的隐痛随口开玩笑，罗慕洛斯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时间的力量无远弗届。同时，细心

的罗慕洛斯发现，说话时，珂洛斯的肩动了一下，似乎想拍拍老友的肩膀，但皱了皱眉，像是身后隐秘处的伤口牵痛

，只好放弃。

心因这细节有些疼。

恍惚着，听见茜西清柔的声音又响起：“在这场几乎输定的战争中，作为俗人出身的巫师，我没有选择余地；作为宣

誓效忠巫师元老院的战士，丹尼斯也跟耶赫华处于公然战争状态。但是你们两位可以选择加入黑魔徒，尤其珂洛斯，

耶赫华一直在努力争取你的效忠……”

“茜西说得对。捍卫自由是巫战士的职责，也是我的选择，但珂洛斯你对巫师元老院没有义务，你的家族从来不跟黑

魔法敌对。你不需要站在我这边。”

珂洛斯有些恼火：“你们当中任何一个死了，我能安心活着吗？”

三个男人相视一笑，像以往七年同窗共寝做的那样，手缓缓握在一起。

即使这世界战火纷飞、人人自危，总有一些东西能超越死亡的恐惧、不同集团的利益和伦理，比如，男人之间惺惺相

惜、生死骨肉的情谊。

珂洛斯像是重回到炉火熊熊的温暖阁楼寝室，身心重新浸在Apollo金红的温暖光芒里。他已经不想讨论感情问题。好

朋友之间的默契，分量有时候甚至比情欲之爱还要重。而即将作的决定，就算不能让罗慕洛斯完全了解，也可以相信

他一定会包容。

不如抓紧时间，说更重要的事：“对不起，丹尼斯，我们必须启用忠诚咒，但是我做不了你们的保密人。自从耶赫华

归来，施术恢复了我的魔力之后，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了神秘的联系。某些瞬间，我偶尔会觉得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

。我在他面前很可能没有秘密……”

打了个寒颤，珂洛斯几乎不敢想下去。

“我跟茜西都用不着躲躲藏藏……我才不愿意什么也不干，锁在屋子里躲着那些家伙，还很可能赔上朋友的性命。”

丹尼斯依旧坚持，就像一年前孩子刚出世那会儿。

茜西笑着插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被保护，天天锁在家里牵挂丹尼斯和儿子的安危，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我们用转移魔咒，就必须对你们一家三口施忠诚咒，现在，此刻。”罗慕洛斯说。

“我和我的老婆孩子都不怕死！”丹尼斯有点恼怒。

罗慕洛斯依然斯斯文文：“我们都不怕死。但我们当中，只有茜西可能正确施展转移魔咒。耶赫华杀珂洛斯不容易，

所以他一旦知道这个计划，最简单的处置办法就是杀掉茜西——根本没人会用那个转移魔咒的话，我们的计划就只是

空想。”

珂洛斯并不关心这两个人讨论的话题，忍不住还想从另一个角度劝说：“这个成功机会渺茫的计划，一定会赔上你们

的魔力和健康……”

“就算付出所有去拚一个渺茫的希望，总比绝望等死好。”茜西打断他的话，灿然微笑，美丽的翠绿眼睛里闪烁着坚

定的光芒，“我们不过是竭尽所有赌一场，愿赌服输。”

罗慕洛斯柔声解释：“不用担心辜负我们的委托——其实没有人认为你能杀掉耶赫华。与增强过的你对决，一定会消

耗耶赫华的实力，这样，赫拉克勒就有机会了。”

心情过分沉重，导致没法说出口的话，是“其他人战斗输给耶赫华，一定会死；而珂洛斯曾经有过被掳生还的奇迹，

是唯一可以被挑选出来赌的人”。这希望其实挺微渺：耶赫华希望珂洛斯献身，他才暂时安全；一旦正面交锋，黑暗

之王从来不会慈悲。

当然听出了老友说不出口的意思，珂洛斯苦笑：“好吧，我很高兴你们相信我，选我来做这个过河的卒子。全力一战

其实很痛快，胜负根本无所谓，我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茜西，以及忠诚咒。校长和我需要出战，都不可能做保密人，罗

慕洛斯的身体状况不好，不能让他再背负担……”

房间里的四个人都沉默了。

沉思良久，茜西试着问：“马可怎么样？”

珂洛斯摇头：“小耗子？马可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总要我们庇护……怎么可能？”

“怕什么？”丹尼斯眼睛一亮：“他也是我们四剑客之一。”

罗慕洛斯皱皱眉，想说什么，又勉强闭嘴。

对于珂洛斯，丹尼斯这句话也就够了。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点头表示接受了茜西关于保密人的建议，又轻松地笑：“

别没完没了说话……我饿了。”

罗慕洛斯紧张地抱住他：“别乱动……怕你牵动伤口。”

然后，小心翼翼尝试喂躺卧的珂洛斯吃东西。

“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用魔杖让食物自己飞过来……怎么，你不信我的魔法力量？”珂洛斯似笑非笑。

首当其冲的罗慕洛斯固然方寸大乱，连本该事不关己的丹尼斯，可怜一颗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天，容貌美丽但暴

烈傲岸的珂洛斯笑起来，怎么会这么……叫人心旌动摇？

一个寒颤后，总算弄明白这两个人正在讨论什么，丹尼斯嗫嚅：“茜西，我们最好赶快去找马可，问问他愿不愿意施

忠诚咒。”

四三 罪恶和爱欲

围成一圈跪着的黑衣男人们，都深深地向尘土俯身，更衬托出他们由衷敬畏的王何等威严峻极。

脸裹在黑色罩袍里，耶赫华卓立人群中。

一团卑怯的东西跪在黑暗巫师之王脚下，明显心神不宁，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伟大高贵的主人……您的仆人定期来

问候您，并献上关于凤凰社、奥林匹亚斯和赫拉克勒的情报。”

瞟一眼尘土中蠕动的身影，耶赫华毫不掩饰轻蔑：这东西根本不配跟自己对话。不屑亲自询问他，只对一脸崇敬的罗

道夫斯·莱斯特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领会主人的意志，莱斯特再次匍匐行礼后，站起身，转向簌簌发抖的间谍：“马可，你主动申请要见黑魔王，要汇报

什么？”

文洛克跪在圆圈另一边。他脸上的肌肉不引人注目地轻微抽搐了一下。

马可吓得又是一哆嗦，讨好地拼命眨巴着眼睛，用像是痛苦又像故作神秘的假音高声说：“很多巫师还死抱着一线希

望，不肯归顺主人——他们相信转移魔咒能帮助珂洛斯变强，甚至可以跟主人对抗。”

听见这个人人萦绕心头、黑魔王却明显不在乎的所谓秘密之后，有的纯血黑魔徒轻微骚动，也有的只露出轻蔑的笑容

。

莱斯特回头静等指示。见耶赫华不耐烦地轻轻摆手，点头表示明白主人的意旨，然后冷冷回复试图居功的间谍：“这

个所谓秘密，同样假装效忠奥林匹亚斯的其他门徒早已经告知主人。你两年前就宣誓效忠，却没有提供过任何有效情

报。当最后光辉的天国在地上建立，像你这种废物，就算口口声声效忠，也未必有资格……”

“不是这样的……我是说，今天不一样。”拼命眨着泪汪汪的眼睛，马可用手撕着胸口，急急忙忙地说下去，“我知

道主人不想杀珂洛斯，而是希望他加入我们，但我们完全可以换个方式解决问题！”

没有信徒敢这么说话。黑魔王对那位斯图尔特家族逆子的重视，大家心照不宣，但事涉暧昧，谁敢宣之于口？

话一说出口，从莱斯特顿时变苍白的脸色上，马可已经觉得不对，吓得开始发抖。

“换什么方式？”耶赫华亲自开口问。

“罗慕洛斯从克里特魔画里面找回了转移魔咒，这事儿，万能的主人一定知道了。可要是没有茜西，对古老魔咒着了

迷一样研究将近十年的茜西，他们根本不能好好施展这个魔咒。真相就是这样！”

莱斯特顿时明白了：“你是说，杀掉那格林家的女人，效果也一样？”

“他们预见到了这一点，用忠诚咒来保护格林一家——”马可的脸开始放光。

“忠诚咒？”文洛克忍不住问，“就是那个可笑的咒语，对某个空间施咒，其他人就再也看不见那个地方，除了保密

人亲自告知的人。只消杀掉保密人，所谓的忠诚咒，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马可浑身激灵一下。

“你说的这些，黑魔王也早就知道。”莱斯特语气明显不耐烦。

这位古老世家子的妻、斯图尔特家族这一代长女黑发贝拉翠斯忍不住接了一句：“那些痴心妄想抵抗黑魔王伟业的肮

脏家伙，不过都是些徒劳的挣扎。我们去杀掉保密人，就能震慑那些无知的家伙。”

“贝拉说得对……根本不必劳神破解忠诚咒，杀掉保密人，杀掉格林一家，珂洛斯将会认清什么是真理和力量，什么

是他该走的道路，不会再对抗我们的王。”她妹妹的丈夫、同样来自古老世家的路修斯·麦沃尔也小声表示同意。

莱斯特厉声：“我们的主人不屑于简单杀人，更觉得所谓的转移魔咒是个笑话。”

“简单叠加几个人的魔力，绝对不能跟黑魔王的能量相提并论！那纯粹是愚人自我欺骗的笑话……”有人轻轻附和。

“历史上，转移魔咒毕竟帮助涅弗洛斯战胜过墨诺，万一……”

耶赫华轻轻一抬手，细碎的讨论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腥红的眼睛冷冷扫视或者无畏、或者担忧的门徒，他淡淡开口：“我们已经取得的成就，居然还不能让在场这些宣誓

效忠过我的人相信吗？你们的王是当世最伟大的巫师，他不可战胜。”

没有人胆敢回答，一起身躯伏地。回应的，是一片压低了的喃喃赞颂声。

肃杀的声音压迫着所有人的耳膜：“一个斯图尔特，就能让你们颤抖？看看你们身边的克瑞忒斯，看看他忠诚的眼睛

和簌簌发抖的身体，你们当中的谁相信，他血亲的哥哥，有可能征服你们的王？”

“克瑞忒斯的忠诚，最集中表现在为王上暖床，消除寂寞……”有人窃窃地小声笑。

耶赫华的目光扫过，顿时鸦雀无声。

从这片沉默中，耶赫华感觉到追随者们对未知命运的畏惧，不由皱眉。

如果只追求名声、权势或者畏惧，黑巫师之王早已全部拥有；但耶赫华的目标是建立理想新世界，终究需要门徒效力

——相对于这个宏伟征服计划，需要的人手实在不多，但一定要绝无犹豫，充满信心。即使最好血统、最佳素质的巫

师，一样有人性的弱点。好的领袖从不苛求追随者完美，而是擅长创造某种必然情势，巧妙引导本能的力量，推进伟

业进程。如果追随者们心怀疑虑，连领袖是否会被打败都不能由衷信仰，他们很难誓死效忠。

不过屈身杀掉几个反抗的家伙，就可以让徒众更深信必然胜利。

为什么不？

偷偷瞟一眼森然沉默的黑魔王，莱斯特小心翼翼：“已经有情报，他们使用转移魔咒，是为了关注给斯图尔特……”

杀掉珂洛斯，是最彻底的解决办法。可是，每个黑魔王的亲信都知道，珂洛斯·斯图尔特是黑魔王曾经正式下令必须

保护、甚至不许议论的人——这道秘密禁令从未撤除。没有得到王的允许，谁会活得不耐烦，胆敢对王的禁脔悍然动

手？

马可忙着表忠心，注意不到微妙的气氛，自顾说：“事情有变化，我的主人！”

贝拉翠斯抽着鼻子看马可的表情，就像面对一只跳蚤：“没人问你，不许开口！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

“可是，现在丹尼斯换了保密人！他们家的保密人，现在是我——我马可·佩迪鲁呀！”他激动得连说话声音都颤抖

。

莱斯特立刻逼问：“格林一家躲在哪里？那个有可能懂得用古老魔咒的女人，跟全家在一起？”

生平第一次成为公众视线的焦点，马可满脸放光：“就是在太阳山谷，格林家老宅。六天前，他们教我施咒语。然后

，为了保护我，丹尼斯跟我寸步不离；罗慕洛斯抓紧时间陪着珂洛斯，帮他练习各种格斗魔咒……我想了很多办法，

才找到借口，溜出来晋见黑魔王……”

皱眉听着喋喋不休的表忠心噪音，耶赫华并不喜悦——因高贵而天真的珂洛斯，会不会从此对人性失望？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被温柔地抱在怀中亲吻。

那唇舌多少显得稚拙，过分热情，甚至有些慌乱；不能算试图激发蛰伏于每个男人体内的烈焰，而只是用最原始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