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染尘香——公子夕拾

不才，略微精通。”

“略微精通啊……没关系，只要喜欢‘在下’就好了嘛……”正说着那柄扇子便又伸过来，萧默然还不及躲闪，人就

被带到了一侧，只觉那人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用力得很。

一脸可以用猥琐来形容的包子脸从上到下扫了扫坏了自己好事的人，绿豆眼眯成一线几近找不见，大惊小怪地道：“

哟，原来是闵二少啊！闵二少看来是大好了，你家老侯爷那一顿打看来是中看不中用哪。”

闵照影冷冷地笑，“这回怎么不叫小侯爷了？”

张公子有些悻悻，眼珠子转了转又看向萧默然，“闵二少真是慧眼识佳人，不知这位公子是哪个楼里出来的，这小模

样可不比……”

“张公子当真人中龙凤，就连无耻也是无耻得这么出众。”闵照影收起手上的扇子，眯了眯眼往边上一指：“识相点

的立刻滚！”

张公子装聋作哑，转身朝一众小厮笑得嘻嘻哈哈：“你们听到了没有？闵二少这是对哪个说的话，说的是什么话？啊

？哈哈！”

身后一众人很是配合地嘻嘻哈哈笑开来。

闵照影双眼眯得更紧一些：“我是对张文远张大公子你说的话，说的就是一个‘滚’字，这一回可是听清楚听明白了

？都说好话不过三，若是再不明白也只有一次好说了。”

当着身后那一群平时对自己顺承惯了的酒囊饭袋挨了闵照影这一句，张公子一张粉白包子脸唰得成了猪肝色，手上的

翡翠扇子指着闵照影抖啊抖：“你！你！”

闵照影手中的纸扇敲了敲张公子的扇子，挑眉道：“这么重的玩意儿张大人可拿得稳？”

虽是个没脑子的，到底是狗急了也要跳墙，还真就是对准了别人的痛处说，“不就是个小倌儿？闵二少这么紧张做什

么，尚月那档子事情是本公子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那唱戏的你也要跟我占，这会儿便宜占大了吧！”

闵照影看了看那张笑得甚是得意的脸，顿了顿，“怕是整个北澜都知道我闵照影最是不会识别别人眼色的，张公子这

张脸再大本少也还是瞧不上，我们两个各行各的路各走各的道，本也不想干，当初冷青彦是自己愿意跟着我，我收了

他他不要我全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今我是失意是得意也轮不上别人来上心。”

张公子也不顾他说的是什么，攥着了别人的痛处的得意劲儿一时半会儿还没过去，费力地摇了摇手中的金玉宝扇，还

当真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哼！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上你的心，小弟在此预祝闵二少最好别又被这一个给害死了！”

伸手一扬很是豪迈地和身后一群人道：“我们走！为这些个人坏了本公子的兴致当真是不值得。”

“你本也不必为了这些个人坏了自己的兴致。”等张文远一行人走远了，萧公子推开闵照影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要

回去么？”

闵小侯低头一笑，“默然说得对，本也不必为了这些个人坏了自己的兴致，回去做什么？看我买了什么。”一抬手，

是个小笼子，一灰一白两只兔子正在啃白菜叶。

萧默然看一眼兔子，转身往前走，“你最好把它们藏好了，别让潘公子看到。”

尚月苑子里养过一只灰兔，潘文安见了很高兴，摸着兔子毛乐呵呵地跟萧默然说：“正好一锅。”尚月气得一把白菜

叶全扔在潘二少脑袋上，二少见形势不对赶忙改口，“错了错了，多拿些白菜叶子喂它，到时候煮两锅。”

闵照影摇着头笑了笑，提着笼子跟上去，“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么？”

萧公子走在前面，淡淡道：“还没到开春。”

闵照影上前握住萧默然的手，“怎么还是这么扫兴？难得今日这么热闹。”

萧默然回头看他，“只要你想，侯府怕是可以天天这般热闹。”

闵照影摇头，“我说正事你尽跟我对着来，这节日本是祭奠一位姑娘的，只是时间太久，为了什么原因反倒是被忘记

了，只留下这庙会的形式。如今盛世之下的北澜城除了公主大婚那时候热闹些，今日也算难得，再有便要等七夕了。

”

“小时听嬷嬷说七夕是牛郎同织女见面的日子，男子在这一日里都是要给心爱的姑娘送物件的，二少爷可曾有给人送

过……”本是要说“送过东西”，只是没说下去。

萧默然微现的笑意还滞在脸上，落进小侯爷弯弯的凤眼里，“那么，默然身上的衣裳算不算？若是你喜欢，这两个小

兔也是给你的。”

“二少爷果然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闵小侯握着萧默然的手不肯再松开， “默然这是介意了么？”

“你那许多事，我还怕介意不过来。”

看来是真介意了，小侯爷悻悻地抚了抚额头，“除了皇城内外，华云寺里也会有还愿的人们燃放烟花，这里比较近，

我们也去看一看。”

“好。”

“等到七夕时候我们再一起出来。”

“……好。”

小侯爷失笑，“默然总是同我说好，我却还是觉得拿你一点没办法，不知道有一天对我说不好的时候我会不会高兴几

分。”

萧公子的目光瞬了瞬，笑意很浅，“二少爷这话让人费解了，我与二少爷谈的是交易，说到底还是我萧默然有求于人

。”

闵小侯盯着萧公子看了半晌，终于认输，“今儿我们不说这些，去那边瞧瞧，看有什么是你喜欢的。”

萧默然下来的话让闵照影诧异了许久，也理解了许久。

萧公子说的是：“只要是我喜欢的，二少爷都会给么？”合着脸上的清淡笑容，怎么看都不是平时模样。

闵小侯看住萧公子带笑的眼，也笑起来，“要再听默然说这一句，怕是这辈子也不能了，便是冲着这一句，我也是要

答应的。”

这时候的天色还未全暗，皇城里头已经开始点燃灯火，空中绽开的烟花接连不断，皇城外人声渐起，炫彩的烟花在空

中散开去，与皇城中的景致两相应和。

火树银花不夜天正是此时最好的写照。

“我要，”萧公子顿了顿，微微抬手指向探出寺院来的一枝桃花，翠竹临着风在白色纱衣下若隐若现，萧公子整个人

就那么现在渐起的夜色里，风华万千。

那一瞬，小侯爷当真是愿意给他想要的一切的。

然萧公子只是说：“我要这个。”

闵照影说得对，错过了这一次怕是这辈子也不能了，萧默然要的，也自然不是这个。

想你这一刻万千柔情，又有几分真心？因为怕得不到，所以连这个抑或是可以得到的机会也不给自己了。

第二十五章

相去有些日子，里院几树栀子枝叶繁复，白色花朵半闭全开，甜香满满的溢开，掩去了几株草药的清苦香气。

绿萝端了一小碗汤药过来，低头在萧公子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抬起头时左颊梨涡微现，“萧公子，先把这个喝了，严

老太医给开的调养身子的方子，小侯爷说你身上总是太凉。”

萧默然放下手中的书卷，“以前也总是这样的，不碍事。”

小侯爷揽着衣袖一路过来，“来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绿萝装作抬手拭汗，半幅衣袖掩去脸上的笑，转身退了下去。

萧默然看了看闵小侯满脸欣喜的模样，再看他手中的玉饰，是一支雕了几瓣栀子的羊脂玉簪。

“喜欢么？”闵小侯拭了拭额上的汗，应是刚回府里。

这就是绿萝说的好东西。闵小侯一早出门，回来时候路过这家玉铺，掌柜手中掂着这支簪子正放置到锦盒中，小侯爷

一眼便上了心。

老板看出几分道理来，：“公子可是喜欢这簪子，小店如今可就只有这一支了，价钱也不贵，”打着笑脸伸出手指说

了个价，“一百三十两。”

小侯爷一听脸上有些难色，老板见多了这副模样的客人，通常穿得越好的越是吝啬，忙转了笑脸，价格瞬间低了十几

两，“这簪子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如今这北澜，怕也是找不出这么好的质地和做工的簪子了，看公子你是诚心要，

再少十五两，十五两！”

不想小侯爷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我说老板，你这簪子非要这个价卖么？”

老板的面上也露出难色：“这个……公子……实在是……”

小侯爷摇了摇半开的扇子，道：“一千三百两卖么？”

“啥？”掌柜一脸震惊的看了看天色，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霹了，拾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公子……公子方才说

的可是一……一千三百两？”

小侯爷皱了皱眉头，收起手中半开的扇子，“我说老头子，你是不是不会做生意，就卖这个价本公子送出去岂不是也

跟着掉价，一千三百两卖还是不卖？”

“卖！卖！”这年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应是这辈子也见不着第二个了，掌柜欣喜万分得连连点头，回答得那一个干

脆利落：“卖卖卖！哎！小喜子，拿个做工最上乘的盒子给装上，赶紧着！再赠个扇坠子给这位公子！”

萧默然脸上的笑意最终没能掩过去，抬手接过来，再看了看闵照影，回道：“恩。”

闵照影伸手夺过来，“来，我给你……”

萧默然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偏去，“不用……”

不用想也知道闵小侯不能遂了他的意，偏转身到萧公子身后就把人拢在了怀里，右手往头上伸。

“阿哈哈，照影啊，你们这是上演的哪一出哪……”，调子拖了再拖绕了再绕，潘二少故意脚踏实地地走进来，笑得

一脸欠揍。

闵小侯没能让萧公子推开自己，硬是把簪子给簪上了，心满意足地看了看才放开手，展开扇子瞥一眼潘二少，小侯爷

记仇：“我说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终于还记得我，尚月可不在我这里，你想干什么？”

“谁说我没事，我当然有事！”

闵照影斜眼看潘文安一眼，继续摇扇，“准奏！”

潘二少瞪了闵照影一眼，一双眼睛无比诚恳，“照影啊……”

闵小侯抬眼，等他发话。

“你们家新添的一大一小两只兔子真不错，一黑一白的……”

闵小侯继续看他。

“唔，好像不是黑的，是灰的……”

闵小侯继续看。

“额，是这样啦……上回在你屋子里头看见的那个什么……”

“那个什么？”

“就是……那个坠子。”

“有点印象，那个玉坠怎么了？”

潘二少涎着脸道：“能不能给我啊？”

于是问题终于到点了。这位二少爷从来都是这样，要个东西总要半天才说到要的是什么东西，其实折腾半天总是要给

他的，他还是继续磨蹭继续乐此不疲。

“你要来干什么？送了你我还得替那坠子不值得不是？”

潘二少也不生气，厚着脸皮挨到闵照影身边去，“照影啊，给我吧，我今儿问尚月了，他喜欢你那坠子。”

“哦？尚月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东西的主意了？”闵小侯扒开黏在自己身上的人，“离我远点，我可不吃你这套，我倒

是很好奇你是怎么问的？”

潘文安小脸憋得红红的，“我就问他闵照影前几日用的扇坠子好看不好看，他说好看，照影……”

你这么问他能说不好看么？闵小侯按了按额角说道：“可以倒也可以，不过你也知道，那扇坠子可不便宜，”说着伸

出两个手指来，“二十两！”

二少在尚月公子面前从来都自称是很有节操的，只不过在银子面前就是另一回事了，曾有闵小侯记载，文安公子为了

拣别人落在地上的五个铜板，同他家院子里的大黄狗打得满身满嘴的都是狗毛，所以潘二少听到二十两时很不出所料

地跳将起来，“喂，哪有这么贵！你当初不是十两银子买的么？怎么这会儿就变二十两了！”

闵小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里的扇子，“你不也说了那是当初么，买的时候是十两没错，现在市价就是二十两

，我自然要按时价说。”

“……”

“要打个折么？”

潘文安猛点头，“要！要！”

闵小侯再伸出几个手指，“既然我们都这么熟悉了，那就对半吧，四十两！”

“……”

“咳……”萧公子本在一边喝绿萝端来的汤药，不提防就被呛了口，清俊面容上现出几许平日里难见的神色。

潘公子立马转移目标：“小默然……”

小侯爷回头看了两眼，朝着潘文安挥挥手，“拿去拿去！就在我那边案上摆着，别忘了欠我的四十两银子。”

潘文安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成了，乐颠颠得往另一头钻去。

闵小侯摇摇手中的扇柄，“这潘文安对尚月倒也是难得，”末了别过头来，弯了弯眼角，“想听听尚月的事儿么？”

“不听。”

小侯爷终于低低地笑出声，“我可以理解为默然这是吃醋了么？”

“他若是想说自己会说的。”

小侯爷便不说了，收了扇子走到萧公子身边，低下身在萧默然耳边笑着道：“默然身上好香。”

萧默然放下手中的碗，离小侯爷远几分，“这些时日照料这些栀子，时间长了沾染了花香气。”

“唔，”闵小侯点点头，“那往后我来侍候默然，也沾染沾染这香气。”

第二十六章

萧默然蹙眉，“别胡闹了，离我远一点。”

闵照影悻悻地收回扇子，“默然总是这样对我，真让人伤心。”

模样倒是挺可怜的，萧默然唇角现出笑意，递一块糕点过去。

闵照影便真和得了糖的小孩子一样，很是受用地边喝茶边吃点心。

谁都没有多说，大致谁都知道，有那么些东西总是不一样了。

灯会上摘来的那枝桃花被萧默然放在了床边的缠丝玛瑙瓶里，一开一荼靡。

花败掉的时候二夫人身子有些不适。

从轻微的头疼心绞痛，再到痛得连自己做什么都没法克制。

那病症竟和萧默然毒发时候有些像，更相像的地方是太医院老的少的过来看了都是无解。

那一日，绿萝匆匆进到院子里的时候，闵照影正在逗兔子玩，绿萝向萧默然福了福便到闵照影跟前，轻声在闵小侯耳

边说话。

闵照影脸上的笑慢慢地就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