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纲。
他想活着,要活着就离不得盛国纲。
盛国纲像头牛马似的,就是一味的对他好——他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盛国纲熬了一点点稀烂的米粥,用个粗瓷碗盛了,放到一旁晾着——这是虞幼棠的饭。
然后他炒了两个鸡蛋,作为下饭的菜。
最后是平价糙米进了锅——这才是他的饭。
端着炒鸡蛋和米粥进了卧房,他搬了个椅子坐在虞幼棠面前,照例是一口一口的喂对方吃。炒鸡蛋被他用筷子杵碎了
,每次夹一点放在勺中的米粥上,以便虞幼棠吃的顺畅。
虞幼棠是没有本事亲自下厨的,所以盛国纲不在家时,他总是要饥一顿饱一顿。如今他也饿了,一鼓作气就吃了大半
碗米粥,另加半盘炒鸡蛋。盛国纲很高兴,放下碗筷后站起来,用手给他轻轻摩挲心口,嘴里笑道:“今天吃的不错
,要是每顿都能吃这么多,那就好啦!”随即他又低头询问:“胃里胀不胀?”
虞幼棠不看他,垂着眼帘摇摇头。
于是盛国纲就很愉快的端起剩菜剩饭,走了出去。
盛国纲狼吞虎咽的吃光了那点粥菜,而后揭开锅盖,给自己盛了一大海碗糙米饭。
倚着墙壁站在灶台前,他就着咸菜继续狼吞虎咽——他饿,成天的在外面跑小生意,他总是饿。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没有本事,他初来乍到,没有本钱,没有伙伴,单枪匹马的也就只能做出这点成绩了。再说他还能
给虞幼棠买得起营养补药呢?如果虞幼棠不是天天要吃这些贵的吓人的药品,那他大概还能阔绰不少。
掏出那瓶牛奶放到饭桌上,他想虞幼棠要是半夜醒来,就把这个给他当做夜宵喝掉。
吃饱喝足后,盛国纲虽然很累,但是还不能歇着。
他要做家务——先是像李家婶子那样里外的洒扫除尘,然后在把这几天积攒下来的脏衣服放到盆里端出来,挥汗如雨
的搓洗一通。重庆这地方天气热,衣裳自然换得勤;再说虞幼棠是天生爱干净的,而盛国纲每天出去见人,也必须要
保持形象。可是衣裳就那么几件,所以盛国纲在这上面是偷懒不得的——只要多攒上几天,那他就没有衣服可穿了。
盛国纲这样一位相貌堂堂的男子,此刻坐在门口廊下大洗,就引来了邻近一位白太太的注目。那白太太的先生是位公
务人员,住在城里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白太太素日寂寞,最爱和盛国纲说话。
这里无人知道盛国纲的底细,都以为他是位最普通不过的小商人,还要养活一个半死不活的病弟弟;白太太也当他是
个光棍汉,又自认为年轻貌美,故而就时常找机会来逗弄他说话。殊不知就凭她的风姿,早两年给盛公馆做女仆都不
合格。
此时这白太太扭着水蛇腰袅娜而来,站在盛国纲身前一米远处笑道:“盛先生洗也洗得、涮也涮得,既通烹饪,又善
家计,倒是一位新时代的好丈夫了!”
盛国纲抬头看了白太太一眼,见她生得一张杏黄国字脸,面目着实不美,就一身正气的答道:“你说的这是娘们儿吧
?”
白太太一皱眉,感觉盛国纲言语还是有些粗俗,可是眼望着对方那搓洗衣服的英姿,她又留恋着不肯离开:“盛先生
未免也太节俭了一些,我想雇用一位女仆,对你来讲应该不成问题吧?”
盛国纲越发正直了,头也不抬的答道:“没钱哪!”
白太太放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嗨呀,盛先生怎么还哭起穷来了?难道怕我向你借钱吗?”
盛国纲再次抬头,十分认真的问道:“白太太,牛肉这东西,怎么炖着才能软一些呢?”
白太太没想到他会问到这里,登时收敛笑容,十分扫兴:“唔,加些山楂就是了。”
盛国纲低下头:“哦,多谢。”然后起身把脏水泼进前方的土沟里,自顾自的开始晾衣服。
他生生的把白太太冷淡走了。
111出门去
新村中是不通电线的,入夜之后家家都以油灯照明,这样的光亮自然微弱,所以众人也就渐渐养成了日出而作、日落
而息的习惯。
盛国纲将一盏小油灯放在卧室的窗台上,然后端进一大盆温水,将一块柔软崭新的白毛巾浸在水中拧开了,去为虞幼
棠擦那身上的汗。虞幼棠怕冷不怕热,在重庆这地方反倒是活的舒服,那身上凉阴阴的,也未见得有多少汗渍。
盛国纲擦的很仔细,又为虞幼棠脱掉贴身的裤衩,扶他下床洗洗下身,怕他会被汗水沤坏了皮肤。虞幼棠被他伺候惯
了,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洗过之后就上了床,只是不肯和盛国纲对话。
盛国纲端水出去,自行也擦洗了一通,而后拿着一把蒲扇回了房,先是掀开蚊帐四处乱扇了一通,将蚊虫尽数驱赶出
去,随即一口吹灭油灯,他也随之上床躺下了。
躺下之后,他并不睡。辛苦劳作了一天,此刻是他最快活的消遣时刻;况且虽然黑了天,但按照城市的起居时刻来讲
,的确还是早得很。
在蚊帐中侧身面对了虞幼棠,他伸手过去,饶有兴味的遍身抚摸对方。虞幼棠现在是一丝 不挂的,因为在这潮湿炎热
之地居住了一阵子,皮肤越发细嫩起来,而且不大出汗,温凉凉的光滑极了。
手掌覆到了对方下身,他轻轻的挤入腿间,又伸手指探了探那后 庭入口。这回虞幼棠终于有了反应——他很不耐烦的
抬手打了盛国纲一下。
盛国纲在黑暗中嗤嗤发笑:“幼棠,你真小气,这好东西你藏着也没有用,让我碰一碰能怎的?”
虞幼棠翻身过去背对了他:“睡觉。”
盛国纲对虞幼棠真是花了大心思,幸而也的确是有了明显的成绩——比如他现在白天离家,至少不必担心虞幼棠会悄
悄逃走了。有些变化,大概虞幼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是盛国纲感觉到了。
但他尽管对虞幼棠是相当的善待,可也没打算无底线的“惯”着他。他是爱虞幼棠,愿意这么做牛做马的伺候对方,
不过该索取的时候也绝不能含糊。
“这么早就睡觉?”他在后方嘁嘁喳喳的说道:“你不要动,我自己来就好。”说着他坐起来,在黑暗中伸手摸向了
对方的屁股。
虞幼棠显然是很不情愿了,扭动着身体还要挣扎,而盛国纲见他太不老实,就在他那屁股肉上半轻不重的掐了一把。
虞幼棠细皮嫩肉到了极致,一点苦楚都受不得,这时就疼的一蹬腿。
盛国纲对虞幼棠不好打骂,讲道理呢,首先他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其次虞幼棠也听不进他的道理去;故而折中之下
,他就想出了这种小小的体罚方式。虞幼棠一旦别扭极了,他就背着人去掐对方的屁股,掐一下,够虞幼棠疼半天的
。
这个法子是很好的——首先没有巴掌击肉的噼啪声音,其次虞幼棠那屁股上纵是青紫了,外人也决计瞧不出来。
把虞幼棠掐老实了之后,盛国纲在对方那后 穴处涂了口水,而后就侧身躺下,扳着对方的胯骨对准穴口,研磨着缓缓
顶入。这草屋的板壁很薄,房子之间的距离又近,所以虞幼棠咬牙紧抓着枕头一角,万万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盛国纲
知道他这地方天生紧致,大概此刻很觉胀痛,就将一根手指送到他嘴边,要他咬住发泄。
虞幼棠的确是咬了,自以为可以弄疼盛国纲;殊不知这盛国纲手指粗糙,并不怕咬,而且趁机摩挲了他那细嫩唇舌,
别有一番滋味。
片刻之后,他那东西尽根没入,可是并不大抽大干的狠弄,只是微微动作,慢慢的摩擦撩拨。而虞幼棠先还紧绷着身
体,后来见盛国纲并不伤害自己,就也渐渐松懈下来,任凭对方玩弄。
盛国纲不紧不慢的足弄了有一个小时,最后关头才抽身而出射在了外面。找出草纸为双方擦净了下身,他仍然不肯入
睡,还把虞幼棠揽进怀中,不厌其烦的继续抚弄对方身体。
虞幼棠本在午夜时分要醒来一次的,可是如今被盛国纲纠缠的十分疲倦,故而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后反倒更加神清气
爽。
此时盛国纲已然离家进城去了,他用热水给自己冲了一杯代乳粉喝下,正是无所事事之时,隔壁那李竞鸿却是从中学
校授课归来,因知虞幼棠是个闲人,就夹着书本直接来到门前唤道:“虞先生,做什么呢?若是无事,可以到我那里
去挑两本小说读一读。”
虞幼棠听闻此言,欣然同意。从桌上瓷盘子里抓起一把糖果揣进口袋里,他随着李竞鸿一同出门。
进入李家后,李竞鸿的一个十来岁的弟弟李宾鸿正在舞枪弄棒的胡闹,虞幼棠把糖果掏出来给了这孩子,李宾鸿便十
分欢喜的道了谢,而后也不闹了,坐下来就开始专心吃糖。李竞鸿见状,摇头笑道:“虞先生,何必客气?他又不是
小孩子了,况且这东西现在难得,盛先生也是好不容易才为你买回来的。”
虞幼棠随他进了书房,一边环顾四壁书架,一边随口答道:“不要提他。”
李竞鸿把那中学教科书放在书桌上,坐下来忖度着说道:“虞先生,恕我多嘴,其实你兄弟二人之间虽然存有矛盾,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这个世道,单看盛先生对你的这份照顾,你就不该那样冷若冰霜的对待他。”
虞幼棠站在书架前,这时就侧过脸来望向了他:“盛国纲又对你说什么了?一面之词,怎可相信?”
李竞鸿无意卷入他人的家事中,此刻就笑着否认道:“这只是我一个旁观者的想法而已,盛先生倒是并没有对我说什
么。”
虞幼棠抽出一本书走过来,坐下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仗要打到哪一年才算完,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再回家乡
。李先生,我现在虽然是活一天算一天,浑浑噩噩,不过对于先前那些恩怨,我终究还是不能释怀的。”
李竞鸿听他说到“活一天算一天”,心中就不以为然的想道:“你这活一天的成本可是够高了。你这样的生活态度,
实在是有些对不住盛先生啊!”不过他是个独善其身的人,把话说到这里也就为止了。随手抄起今日的报纸浏览一遍
,李竞鸿心有所感,开始对虞幼棠大讲国际形势。
李竞鸿是个有演讲癖的人,上午在学生面前还没有说够,这时又逮住了虞幼棠这个无聊听众。而虞幼棠坐在一旁先是
洗耳恭听,后来被他聒噪的受不了,就含笑问道:“李先生,看你年纪轻轻,可是能有这样高深的见地,我真是佩服
得很。更难得的是李先生不但国学出色,英文也一样的擅长,这可真算得做是一位全才了。”
李竞鸿毕竟年轻,如今受了恭维,就暗暗的得意:“哪里哪里,通而不精,算不得什么的。虞先生若是身体好,一样
的有成绩。”
虞幼棠见他果然是转移了话题,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才是谬赞,我常年赋闲在家,若是真有这做学问的天赋,大概
早就不是眼下这种无知样子了。”
李竞鸿笑道:“虞先生若是有志于学,那现在也还不晚。”
虞幼棠也笑了,反问道:“我并没有自学成才的本事,又拜师无门,怎么学?”
李竞鸿精力过剩,这时就起了毛遂自荐的心思。而虞幼棠最爱和这种带有一点热血的青年聊天,故而二人就越说越是
投缘。
如此过了许久,隐约也就要邻近了傍晚时分,从城中归来的盛国纲来到李家呼唤弟弟,这回二人才分了开。
盛国纲到家之后,照例是生火做饭,待那粥菜都做得了,因虞幼棠这回没有很躲闪他,他便让对方在外间坐了,自己
则是端着个碗一口一口喂他。
一碗粥吃了没有几口,李竞鸿忽然拿着一本书来了。
如今那各家的房门也不大关,李竞鸿迈步直入,忽见了屋中情景,就十分惊讶的“哎哟”了一声。盛国纲扭头一看是
他,便连忙放下碗筷笑道:“李先生来了?快请坐。”
李竞鸿无意要坐,只是把书本放在那张桌子上,而后一扫碗中的细米白粥,就暗暗的一点头:“虞先生要借这本小说
,下午就找了出来,可是方才却是忘记带走了。”
盛国纲把手在身上蹭了蹭,含笑说道:“李先生,正好我还有事找你,咱们外面说两句好可好?”随即他又转向虞幼
棠,用更加和蔼的声音嘱咐道:“我马上就回来,你略等一下。”
盛李二人走到房外,李竞鸿口中惊笑道:“盛先生,令弟是多大的人了?还要喂饭?他并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呀!”
盛国纲叹道:“唉,我这样做,无非是想要藉此表达我这做兄长的一点感情罢了!我是怎样对他好,都觉得不够的。
李先生,我找你出来,其实是有事相求——明天我打算搭车出一趟重庆,兴许要过上两三天才能回来。这期间家中无
人照看,还望你能帮帮忙,让你家那位女佣工一天去我那里做两次饭。我早已把米面都预备好了,这佣工额外的工钱
,我一会儿给你送去,至于饭菜,也是简单,无非米粥面汤之类,别的他也吃不了。还有一点,李先生你也知道,我
这弟弟总是和我闹别扭,先前还想要独自离家,可是他这样子,若是离了我,又怎么活得下去呢?所以我不打算告诉
他我这回家的具体时间,让他糊涂着等,想必还能老实一点,不会起别的心思。到时希望你先生只做不知道,千万别
说漏了。”
李竞鸿听了这一番话,很觉感动,连连答应,认为自己真是看到了天下第一的好兄长了!
翌日清晨,盛国纲果然早早启程离家,做他那一项事业去了。
虞幼棠照常生活,盛国纲一天没回,他不在意;两天没回,他也不在意;到了第三天仍旧是没回——这让他觉出了疲
倦。
他被盛国纲伺候惯了,虽然开始时他并不情愿被对方伺候,可是颠颠簸簸的过了一年,他那不情愿早已淡化了。
到了第四天,盛国纲还是无影无踪;而在第五天的清晨,虞幼棠早早的醒来,躺在床上心中暗想:“他是不是赶上了
轰炸,被炸死了?”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他立刻随之又想:“他若是死了,那我当如何生存下去呢?”
他不禁拥被坐了起来,垂头思索自己的活路,末了发现就凭自己目前的这种本事资历,若是没有门路往上走,那就只
得甘于低下,做些不甚繁重的体力活了——大概也是能够糊口的。
“也许锻炼锻炼,我的身体还能够更好一些呢。”他如是想,又躺了回去。
112病
如今市区轰炸频繁,盛国纲迟迟不归,连李家都觉出了惦念,担心这位盛先生是在外面跑生意时遭到了不测。
虞幼棠开始试着亲自动手做一些简单家务——他花了半天的时间,给自己洗了一件贴身的薄绸短衫,然后两只手全部
磨破,红肿了一夜,翌日上午起床一看,他发现自己的手掌在脱皮,指甲缝中也是隐隐作痛。
这让他苦不堪言,连翻书这种动作都使他疼痛万分;而且这种疼痛并不是止痛药可以缓解的,所以他又感到了一种走
投无路的难过——太平岁月里他可以坐在公馆中夸夸其谈,居高临下的把旁人当成棋子来支使摆布;如今到了战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