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跨越种族的,同时更可以看出白义平时与白枝的交流一定很少),手足无措地结巴了两句,涨红着脸又吼了回去
,“你问问这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才上的这座山!”
白枝道:“我问过了,他是为父求医,打听到这山上有仙迹,想上来求仙丹的。”说罢朝颜丹书偷偷递了个颜色。
颜丹书立即会意,鼓起勇气来回:“是,白公子,在下正是因家父之病,实在不得已,听闻此山固有仙迹……因而…
…”
“……你是为父求医?”白义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白枝,又怀疑地打量着颜丹书,但目光中的敌意已经没方才那么明
显了——尽管语气依然很冲,“你这样的凡人我见得多了,有个小病小灾的熬不过去了,又碰上个庸医治不成,就一
天到晚想着寻仙求什么仙丹,大约还想着什么长生不老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不知为何,他严厉地瞪了白枝一眼。颜丹书发现,方才还理直气壮地顶着哥哥的少女,竟然乖
乖地低下了头。他偷眼看她,她竟偏过头去,刻意躲开了他的视线,不过,马上却又稍微侧过脸来,有点幽怨地瞥了
他一眼。
姑娘的眼神顿时让颜丹书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一向在被对方兄长抓奸时抱头鼠窜的他,大概是因为这次还没真刀
真枪的缘故吧——竟然在对方冷嘲热讽的时候义正词严地反驳了。
“在、在下……并、并没那般……”
——尽管声音有点颤颤巍巍。
白义嗤笑了一声,也没让他说完,便打断了他。
“说说你爹的病。”
“啊?”
这句问话不单是颜丹书,就连白枝也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哥哥!”
“想要阿枝的血,也不是不成。”白义顺手扯过一张板凳,把头发往后一甩,一屁股坐下,“不过,你以为仙丹是谁
都吃得?再神的灵丹,若是到了医人的时候,也得对症下药。更何况吉量血原本就不是能随便让人喝的。要是不问清
了来龙去脉,直接让这个傻丫头把血喂了你爹,到时……”
他哼地笑了一声,白枝有几分惭愧地低下头去;而颜丹书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他倒真不怕是没对症下药胡乱吃死了人——老爹身体壮得像头牛似的,气色恨不能比自己还好,别说是这种神兽的血
,就算再来个肝啊肺啊什么的老爹估计都能就着它一口气吃两碗饭,完事还一抹嘴“今儿这夫妻肺片怎么这么咸啊”
。
说句冒昧的,自己爹要真是不幸呜呼,估计多半是撑死的,跟人家白姑娘的那点血实在不可能有啥大关系。
颜丹书怕的是,假设这个白义不信自己说话,偏偏又不怕麻烦,跟着自己回趟家一考证,到时全露馅了不说,谁知道
气急败坏……或是干脆得偿所愿的白义,会借机为了展示兄长威风,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再临时改口了。颜丹书硬着头皮,绞尽脑汁飞快地搜刮着老爹平日里唧歪过的只字片语——别
说,还真让他找到一个。
他瞬间容光焕发,挺胸抬头地对白义道:“实不相瞒,家父原本身体一直壮健,只是今年冬天,刚数九的时候,家父
年事已高,一时觉着身上发凉,便一个劲吃狗肉补。”他停了一下,见白义白枝都听得专心,不由得心中得意,更加
绘声绘色,“结果,出九那天,正吃饭的时候,家父突然口喷鲜血,直挺挺地往后一倒,满面潮红,浑身都烫手,却
偏不出汗,撬开牙喂水喂饭全都呕出来,也都拌着血……”说到这里,他举起袖子,假意拭泪,“找了几个郎中看,
却都没好。这几日倒自己缓过来了,也说肚饿,该下地走也能走……只是夜里却身上还是烫得吓人,只白天能好……
有时候还是吐血,时不时样子又不对……”
说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哭道:“我颜家全凭家父一人支撑,虽有兄长相协,然祖父已然年过八十,弟妹尚未成人
,若家父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们全家可……”
说到此处,一篇陈词慷慨收尾,他捂住脸,扭向墙边嘤嘤抽泣起来。白枝似乎也为他感染,走过来柔声相劝。他偷偷
瞥了眼白义,只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脸上却没什么怀疑之色——颜丹书不禁心中一喜:他多半是上当了。
他爹爱吃狗肉是有名的,据说年轻时一顿能吃两条大公狗,因而人送绰号颜二狗。如今年纪大了,自然比不上当年,
只是这每冬都要吃狗的嗜好却还是没改。至于这夜里发热吐血之类的事,那自然是上火上多了又没在姨娘身上泄出来
的缘故。
事情是有的,只是绝不是病——但说出来,却又并不怕查。颜丹书心里已经不禁为自己的深谋远虑叫了声好。当然,
以他的演技,断然不会在这种地方露出破绽——他仍然靠在白枝的肩头,时不时用少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一把眼泪。
白义一直没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颜丹书有点紧张地看着他,如今事已至此,接下来如何走向,也只看这家伙一句
话了。
<第五章·马失前蹄>
只见白义坐在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良久,方才道:“你爹的这毛病,我们治不了。”
他语气已经没先前那么敌意十足,但是还是让颜丹书吃了一惊——虽然他本来也没想过要仙丹什么的,但是考虑这么
久却是这么一句回答,多少让人有点出乎意料。他抬头看白枝,却见少女满脸歉意,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缘由你不必问了。”白义站起身来,“你只要记得,若是你方才拿了阿枝的血回去喂你爹,必然凶多吉少。你回去
之后,找几个大夫好好参详参详才是正理。”
……什么叫喂啊?!
虽然心里骂着这家伙的出口不逊,但是颜丹书自然没有胆量去直接顶撞;但是不满的神色多少在脸上露了出来。他咳
嗽了一声:“既然如此,实在是抱歉了……”
白枝似乎误会了他脸上的神情,还没等他说完,便有点不好意思地抢着打断了他:“颜公子,虽然帮不上忙,但平日
里小女子也有采过些草药,等下为公子寻些药性温凉的,总也聊胜于无……”
颜丹书的心尖忍不住抖了抖——真是个好姑娘啊!
其实照颜丹书的意思来说,白家兄妹不给他开药是最好。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说,回去之后也方便有个证据拿去炫
耀。只是白枝这番话一说,殷殷之情溢于言表,却好像不帮忙是她的错一般,这让他却也有些小小地羞愧起来。
他咳嗽一声,说:“不必麻烦白姑娘了,小生……”他看了眼白义,赶紧改了口,“之前白公子所言甚是,凡人之病
,自然应按着凡人的法子,对症下药才是。在下这便回去,遍寻良医,总能医好的……”
说着,他便开始朝房门的方向蹭去。夜长梦多,万一白义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自己说话里哪儿出了破绽被他发觉,
到时死无全尸的可是自己。虽然白枝温婉娇柔,不能一亲芳泽实在可惜……他不得不在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方才踏着肚
兜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匹白马的样子,才勉强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色心。
好不容易蹭到门边,颜丹书松了口气,对着房内团团抱了一揖,道:“那,告辞了……”
“且慢!”
颜丹书差点没一头栽在墙上。明明已经是最后一步了——白义怎么就不肯放他一马呢?!
他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身材高大的青年。让他一口气又差点没提上来的是,白义竟然对他笑了。
“原以为你有不轨之心,这么看来你倒还没坏到那份上。”他慢悠悠地说,“阿枝也算会看人了。姓颜的,你运气还
算不错,虽然我与阿枝没法子救你爹,可你来得却巧。我手头恰好有个东西,正能压得住你爹的病症。”
“哥哥!”还没等颜丹书说话,白枝就含嗔带怒地喊了一声。
“怎么?”白义挑了挑眉。白枝气呼呼地一叉腰:“你还问怎么,明明手头有能救人的法宝,却装得像没事人似的!
若是颜公子答得不合你的意,你是不是不打算给他了?”
“那是自然。”白义竟然爽快地承认了,“那可不是凡品,虽然对你我无用,仙家之辈可是求此一物而不得。教我随
意把东西给一个登徒子……凡人,”他瞟了颜丹书一眼,又道,“若不是良善之辈,又或是得道之人,得了那个东西
,兴风作浪起来,也是我造的孽。”
“你造的孽还少吗!?”
白枝一针见血地顶了回去,一句话噎得白义满脸通红。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转向颜丹书,道:“这个,你拿好
了。”
他将手伸进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火红的小袋子,递到颜丹书面前。颜丹书顿时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心里不
禁一惊。再看时,白义已经将那袋子打开,轻轻摇晃,顿时从中飞出一颗碧绿的珠子来,足有拇指大小,莹润剔透,
漂浮在袋口,晃个不停,像是拼命挣扎着想往上飞,却又飞不起来。颜丹书定睛看时,才发现,在袋口有无数火红的
丝线交缠着将珠子拉住,让它无法挣脱。
说来也怪,原本那袋子被递过来的时候,颜丹书觉得自己头发都快被燎着了一样。但那珠子一飞出来,他顿时感觉浑
身上下一阵清凉;再凑近时,便觉得丝丝凉意沁入心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哥哥……这,这是!”
“……嗯,你晓得我为何不把这个拿出来了吧。”白义看了白枝一眼,又转向颜丹书,摇了摇手,珠子便自动滚回了
袋中,“我也不瞒你。你若稍有道行,只要拿了它,哪怕呼风唤雨也不是难事。这东西集天地阴寒之气,便是我要直
接碰,也得受点小伤。”
“吉量本是属火神兽,这东西与我们正好相克,本来留下也没什么大用……只是……”白枝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
白义严厉的一眼给堵了回去。
颜丹书有点忐忑。
本能地,他觉得白义没安好心。大约是妹夫(虽然没成事)和哥哥之间长久以来的天敌印象所致,颜丹书对于白义,
尽管只有匆匆几句话之缘,却从来不懈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的任何行为举止。
他并不修仙,自然也对呼风唤雨什么的没什么想头;便是之前白义问的那句长生不老,他还年轻,自然也是想都没想
过。实话实说吧,在这所谓的仙山上,他唯一惦记的只有袅袅婷婷的白枝白姑娘——这点惦记还在看到了她的原形之
后烟消云散了差不多九成九。
也就是说,颜丹书目前也算是无欲无求了。
他看着白义手上的袋子,若是拿它,必定能好好炫耀一番,但是也必定随之引来不少麻烦——这可不是那些市井传闻
,而是实实在在的仙迹。颜丹书虽然没用,但却不傻。如今圣上求仙,稍有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自己这么件东西拿
回去,万一要是惊动了朝廷……
他咽了口唾沫,正想用个什么词拒绝为好,却听白义又道:“你拿了这个,回去到哪个药铺里,寻个六道子的药杵药
钵,拿它给捣碎了,研成细粉,让你爹伴着温水服下,大约服个三分之一就能祛除体内热气。剩下那些你自己留着,
撒进你家池子里,也能丰沛水源。”
颜丹书还没来得及说话,白义已经将那个袋子塞进了他的手里。他稍微低下头,直盯着他的眼睛——金黄的眸子看得
颜丹书心里直发毛——冷冰冰地说:“切记要研成粉后再吃,另外,若阳气不重或是女人,绝不能让他们碰到。否则
,性命堪忧。”
“……白、白公子……在、在下……”
他正结巴着,却看见白义悠悠然地笑了。
“颜公子放心,只要吃了这个,令尊的病必定不日便能痊愈……”他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道,“颜公子如此至孝,
想必并不是打·算·拒·绝·吧?”
…………他果然没安好心!
颜丹书看着白义笑眯眯的脸,听着他彬彬有礼的语气,心里顿时血泪横流。
看白枝的样子,这确实不是什么坏东西,可是却难保不是什么烫手山芋……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小看了这个大
舅子。原以为他们只是什么神兽,还隐居山中,就算熟知世情,也断不至于识破得了自己磨练了十几年,堪称炉火纯
青的演技……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这种小事上精明至此。
虽然心里悔之莫及,但是看着好像已经暗地里开始摩拳擦掌的白义,为了暂时保命,颜丹书只好僵笑着:“既然如此
,在下就多谢公子好意了。”
他颤着手,接过了那个小袋子。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
看他接过了袋子,白义笑得像朵花,拽着他出门,当场变回了原形,说是要送孝子回京。只是,白义原形足足有六尺
多高,身上又无鞍无辔——以他的性情又不可能卧下让颜丹书上马;这也就导致文弱书生颜三少扒着马背蹦了半天都
没蹦上去。
当他气喘吁吁地打算回屋找刚刚白义坐过的椅子垫脚的时候,白义显然不耐烦了,喊了声白枝。然后颜丹书只觉得后
领一紧,被什么抓住了似的,他还没来得及叫,便觉得身体一轻,如腾云驾雾一般,回神时,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
他回头看时,只见白枝拍了拍手,面露娇羞,柔柔道:“颜公子,失礼了。”
颜丹书对白家小妹最后的一点恋慕之心,至此完全碎成粉末,随风逝去不留痕迹。
不过,多少还剩了点渣下来。
在他好不容易坐稳了之后,白枝伸手牵牵他袖子,示意他弯下身来。颜丹书自然照办了。随后白枝便拿出自己的帕子
,说了声失礼,然后蒙上了颜丹书的眼睛,一边在他脑后打结,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公子见谅,我们原形出此山
的路径是有些法门的,若是让人识得了,只怕有些不便。”
她还没说完,白义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这时候倒小心起来了,方才那会也没见你有多仔细……再说这小子,别说
法门,能坐稳不下去估计就差不多了,你还防他什么。”
颜丹书感到白枝的手顿了一下,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白枝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颜公子,若是因为这个,有了什么麻烦,你千万不要顾忌,直接报我哥哥的名号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