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纺木更是好奇似地眯起眼睛。
"我听说过那间宿舍的事。像你这么正常的男人怎么会去住,而且我还听说,只要住进去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连学校也去不成了。"
"拜托饶了我吧。我是因为喜欢读书才继续念研究所,可不能像在大学一样鬼混四年啊。"
对于纺木的揶揄,织田用手顶着下巴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你一向受女孩子欢迎,社团里的女生有一半是冲着你来的。就是因为你懂得分寸才没有被其它的会员排斥,要是你真的来者不拒的话早就被其它的人孤立了。"
"那时我有女朋友。"
听到织田毫不犹豫的回答,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耸耸肩。
"也不知道你是专情还是老实,我是你的话早就每天换一个了。"
"我可没那么滥情......"
老实,善于忍耐......是织田从以前起就听惯了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评语。
从织田俊帅的外表总是会让人联想到花花公子的形象,不过真正的他可是个道德观很强的男人。
织田的男性朋友刚开始总是会因他的存在而心生警戒,不过看到他对女孩子的态度后,久而久之就不再有戒心进而成为好朋友。
基本上,织田是个和平主义者。
"奉劝你别被杜司的外表给骗了。"
"嘎......?难道他是一个享乐主义者......"
山崎所描绘的耽于逸乐的文艺青年太过强烈,不知不觉织田就脱口而出。什么叫享乐主义啊......纺木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云的学弟摇摇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就是这样才叫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骗。"
"什么意思啊?我听到像那种外表好像只喝蒸馏水过日子的人居然是读理科的当然很意外......"
听着又从织田嘴里吐出的怪异形容词,纺木满脸你又被骗了的表情笑着说:
"杜司可是一个厉害角色哦,宿舍里的人都对他另眼相看......说是加眼相看,还不如说恐惧来得适当。"
"恐惧?什么意思?"
看着纺木脸上浮现出跟山崎说起吉田宿舍时一样的诡异笑容,织田不觉皱起眉头。
"我指的不是那种戴着口罩丢汽油瓶,或是有怪异思想及信仰新兴宗教的家伙,那种人大学里多的是,我的意思是说他跟别人有点不一样。"
织田还是不懂学长的解释。
"应该是说他的想法有点异于常人。不过,就是因为异常人才会留在研究室研究宇宙的形成......,对了,他的脑筋相当好哦。"
"你所谓异于常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于这一点,就让你自己去体会吧。反正他不是坏人。"
即使听到织田不安的语气,纺木也只是微笑地不打算再给他任何关于杜司这个男人的情报。
以前曾发生火灾,被烧掉半边的餐厅东侧,现在已经渐渐变成洗衣室了。
不过有些住宿生会自己带家电来,所以真正会利用这里的住宿生数量并不多。
织田以前的租处本来也有一台洗衣机,后来搬到朋友家去住的时候,因为友人的洗衣机坏了只好把自己的送给他当作房租。所以现在的织田不得不利用这里的设备来洗衣服。
五月上旬,房间的分配表终于出炉了。
吉田宿舍基本上是由三栋两层楼的木造建筑物所构成的。依排列顺序是北宿舍,中宿舍,南宿舍。在住宿生少的时候还有单人房,现在则区分为六坪二房住三人,七坪半房住四人,八坪一房住二人,十坪二房住五人。
房里的基本设备有桌椅,书架,电暖桌及电器设备。而每个走廊上都有一间附有热水壶和瓦斯炉的厨房。
其它共享的空间还有事务室,织田刚进来时暂住,被称作茶室的大房间,要打电玩的接待室,影印室及放有撞球台,桌球台及钢琴的娱乐室。
附带一提的是织田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大房间为什么被称为茶室。
织田被分配到的是宿舍二楼的六坪二房的房间。
基本上,要怎么使用房间是居住者的自由,所以织田就跟之前已住在这里的二年级生田代和刚住进来叫日向井的一年级新生共同使用这个房间。
如果想要念书到很晚的话,宿舍里有一个可供用功的大房间,还有大学的研究室。
可能是对比自己年长的织田抱着尊敬的心态吧,两个室友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径。而织田也没有以学长的身分来倚老卖老,所以三人的共同生活比织田当初预想的要来得和平。
田代和日向井都可算得上是不错的室友。
原本三人也各有各的课业,所以碰面的机会不是那么多。或许这也是大家能和平相处的原因之一吧!
其实,宿舍生活只要习惯了也是满愉快的。
渐渐地,织田不再觉得建筑物有多么老旧,被古漆侵蚀的白壁和厚重的木质走廊,也像旧木造校舍般令人觉得住起来相当舒服。
这里没有一成不变的宿舍规则,完全放任每个住宿生自我管制。不过要是太过分,以致妨害公共秩序或善良风俗的行为,还是会有自治会的人出来制裁。
喜欢这里的自由气息和老旧建筑的非住宿生也可以自由出入。
而且,根本没有小偷看上这个如空壳般的宿舍,所以完全不需要任何防范措施。
虽然有的住宿生会自备电脑或电视游乐器等这类高价的东西,不过从建筑物的外观上看来,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里面。
比较小心的人会把门锁上。老实说,在这么多进进出出的地方偷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公用空间里却常常发生东西遗失的事件。像游戏光盘或是磁盘一类的东西谁都会不小心带回去而忘了拿回来吧!遗失的人就会写纸条贴在娱乐室或影印室的窗子上寻找失物。
其实只要大家记得把重要的私人物品带回去,就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问题。
因为这里已经是栋老旧的建筑物,所以别说房间里的电话,连玄关的公共电话都只有二台而已。在手机普遍的现代,即使宿舍里的通信设备不足也没有人抱怨或想去改善。
织田刚开始是觉得有点不方便,不过日子一久,也就习惯了。况且要是真的想聊天的话,只要出房间随便抓个人都要以讲。
在走廊上也可以不用脱鞋的习惯,也是到这里来才养成的。
不管是随便把球鞋或拖鞋丢在门口的房间,或是把擦得光可鉴人的皮鞋整齐陈列在鞋柜里的房间,都可以看出住宿者不同的个性。这其实是相当有趣的。
仔细想想,其实一生之中住在这种木造屋的机会并不多,不失为一种体验生活的好机会。
织田唯一希望的是如果公用的空间能够再干净一点就好了。不过在百分之八十都是男人的环境中,要达到这个希望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织田边胡思乱想着边探头往洗衣室看,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有的人会把衣服拿来洗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这里也曾经发生过洗好的衣服在洗衣机里闷了三天而发霉的事件。
就算洗衣机里有别人的衣服也可以帮他拿起来,然后再洗自己的;不过,这位手上抱着自己要洗的衣服的人,居然把拿出来的衣服随便地塞进放在墙角,专门用来打扫用的水桶中。
虽然没有把衣服拿走的人也有不对,但是毫不犹豫地把别人洗好的衣服往肮脏的水桶里一塞这种行为,委实令人摇头。正当织田叹息地看着眼前这位仁兄的行为时,他抬起头来了。
是杜司。
仍旧是那股带有清洁感的美貌,雪白的额头藏在不需造型也无比飘逸的刘海之下。
要不是自己亲眼目睹,若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刚才杜司的行为,打死织田都不会相信。
跟织田上次遇到时穿着同样的白色棉衫和牛仔裤的杜司,把自己手上抱着的衣物放进洗衣机里,投入硬币就随意地往地上一坐。
基本上,在宿舍里只有进房需要脱鞋,所以不管走在走廊上或厕所里,都跟走在外面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那不是有头发就是纸屑的地面,实在是脏得让织田压根儿没有一丝坐下的欲望,但是杜司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就往那还有点湿湿的肮脏地面一坐,然后开始看起他带来的书。这实在令织田觉得匪夷所思。
呆站了几秒种后,织田终于鼓起勇气向坐在面上的杜司说:
"......呃......你不觉得地上很脏吗?"
杜司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仰望着弯着腰对自己说话的织田。
他太沉浸于书的世界,不是织田主动跟他说话,他还没发现到这个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仰视着织田的眼睛,有着像孩子般洁净的长睫毛。睫毛形成一排小小的影子落在他漆黑的眼睛之上,他的瞳孔则仿佛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
织田没有预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回视着自己,在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他那精致的眼睛给吸引住了。
纤细的五官是织田所喜欢的类型。细致的鼻梁和橄榄的眼睛加上小巧的嘴角......杜司那古典的气质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你......"
"啊......我叫织田,织田和佑。我们在锦之汤见过......"
在织田的解说下,杜司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呃......我觉得还是不要直接坐在地上比较好。"
"咦......"
听到织田踌躇的语气,杜司才好像第一次发现似地,低头看看自己所坐的地方。
"是吗......?"
"是......啊......因为地上实在不怎么干净......"
织田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徒有纤细的外表,性格却要比一般人来得漫不经心。
"嗯......好吧!"
杜司顺从地点点头,终于准备站起身来,织田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帮他。
这如同对待女性的方式让杜司微微吃了一惊。不过,他再度仰视织田微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织田的掌心上。
织田直到握住了才知道这双看来白暂,但是骨骼的触感的确是属于男性的手,跟女性手指的柔软和纤细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织田却没有对这双手感到失望。
伸手只是一个形式,织田不需要付出什么力量杜司就自己站起来了。在他站起来的下一瞬间,织田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松开。
杜司靠在隔壁一台洗衣机上又开始埋首于手上的书中。
他没有特地向织田道谢,而织田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悦。只是在杜司的手滑出自己的掌心时,突然闪过那么一点点可惜的感觉。
织田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书,书名是《宇宙境界论》。
之后,织田把有些需要放在洗衣网里洗的衣物放到另一个洗衣机里。为了怕打扰杜司看书,织田还特地选了最角落的洗衣机。这段时间里杜司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与其说没意识到,还不如说杜司根本就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织田在洗衣服。
织田了解他是个注意力很集中的人。应该说进得了国立大学的人在读起书来的时候,集中力都是十分惊人的。
不过,织田对集中力强到几乎忘了一切的人印象并不是很好。因为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会缺乏团队的适应性及协调性。
然而,唯独对杜司例外,也许是因为织田有私心的关系。这个叫杜司的青年不只是把全副精神集中在书上,还十分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应该说是有点像在梦境的国度中漂浮的感觉吧!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当织田出声的时候,他并没有很吃惊地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那双无邪的眼睛就像从梦境中醒来的孩子般无邪地直视着织田。
他并没有像一般人因集中精神时被打扰而发怒。
他以令人吃惊的坦率态度接受了织田的忠告。伸出手去,他也没有任何怀疑地把手叠上来。
不过,他会起身的原因不是因为地上真的很脏,而是源自织田的提醒。
如果没有人提醒的话,恐怕直到洗完了衣服,他仍旧坐在那肮脏的地面上专心看书吧。
所以从他的行为模式来判断,织田相信,其实他把别人的衣服放在脏水桶里并不是因为个性恶劣,而是他对自己周遭的事物实在是太不关心了。
如果要沉浸在同是梦境的世界里的话,对杜司来说,宇宙论或文学论或许都没有什么差别。
真是个奇妙的人......织田望着这个认真埋首于书中的美貌青年的侧面。
翻动书页的手指修长而白暂,露在牛仔裤管之外的白色脚趾勾着男用凉鞋轻松地晃动。牛仔裤和赤脚这种不做作的感觉,加上从纤细的脚踝一直延伸到脚趾尖的白净,不禁令人想入非非。
他有一双虽然男性,却白得令人眩目而形状优美的脚。
默默地注视他几分钟后,织田没有说什么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虽然他还想跟杜司说说话,但是又觉得不应该打扰他做梦的时间。
从北宿舍廊下开放的门扉之中吹来阵阵五月的微风,中庭的树木也泛着翠绿的青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草木那种鲜绿色的刺激,杜司那白得令人眩目的脚踝在织田的眼中忽隐忽现,挥之不去。
为了把那幕影像抹去,织田伸了一个大懒腰,手扶在老旧的木柱上凝视着天空。
白色的云层和青蓝的天空眩目得令人想闭上眼睛。
"杜司?我当然认识他。他也是跟我一样从大学时代就住在这里。"
把长袖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上的杵柄,从一堆中文杂志里抬头来。
这个被称做大房间的读书室是所有的住宿生公用的空间,但是杵柄却毫不为意地把一大堆中文杂志和参考书堆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辖区。
"要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应该听过Gaveandtake这个片语吧?"
杵柄手抚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
"你指的Gaveandtake是......"
来找这个男人果然是下下之策......,织田表面纹风不动地浮起一丝假笑。
"三缺一啊!"
杵柄把杂志拿开堆到附近的一座山上去,夸张地叹了一声。
杵柄话中之意已经显而易见。
"三缺一......"
织田努力思考着摆脱麻将的办法。
当然来求助杵柄之前,织田已经先去找过纺木了。但是一结束出差的纺木,立刻就埋首于研究室中,织田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找不到他。
"你别看我这样,在这里我还算是跟杜司交谈次数比较多的哩。"
杵柄又叹了一口气,把放在一旁的咖啡牛奶拿过来喝了一口。
"但是,我真的不会打麻将......"
"你不知道杜司他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吧?"
杵柄从眼镜深处瞄了继续打太极拳的织田一眼,轻描淡写地耸耸肩。
"那你一定不知道长久以来缠绕着他的烦恼。你真是太天真了......"
织田一语不发地看着靠在柱子上弯起一边膝盖,又准备开始拿杂志的杵柄。
"......请你教我打麻将......"
忍受着不安和屈辱感,织田终于无奈地低头。看着这样的织田,杵柄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织田你怎这么小气啊!是男人就应该大方一点嘛!"
藤原的巨吼把玻璃震得格格作响。
"抱歉......"
时间已经是半夜二点半了,有点想睡觉的织田在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道歉的情况下低头道歉。
"你还说你不会打麻将?打得挺好的嘛!"
跟白天绅士般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杵柄,叼着香烟边洗牌边看着织田说话。
在俗称麻将室的大房间里虽然把位于天花板附近的窗户打开,但是还是无法消除那股混杂着烟味呛鼻怪味。
从没有纱窗的窗子飞进几只不知名的昆虫,绕着灯打转。空气中传来的湿气预告着夏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