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玩耍的庭园 第一部——饮鸩止渴

虽然有人帮它套上项圈，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像是它的饲主。它是一只比人还聪明，而且非常沉稳的老狗。
"你可以等我一下子吗？剩几件就晒完了。"杜司边摊开一件衬衫边对小白说，而小白也像懂得他的意思一样地静静坐在社司的脚边。
杜司并不讨厌洗衣服。脏衣服就把它放进全自动洗衣机里去洗，晒衣服也不会感到特别辛苦。
比较麻烦的是把衣服收进来之后的动作。不过，最近不管是整理衣服或是烫衣服都由织田一手包办，把整理好的衣服全部收进壁橱之中。
织田是个爱干净的男人，不晓得中意杜司什么地方，从那时候起，就天天来帮他整理房间。他会用一些收集来或检便宜的杂货，来把杜司的房间置得更舒适。
他对空间设计相当有兴趣，听他说是以前的一个女朋友对这方面有兴趣，所以教了他不少。
他并不是在吹牛，因为社司房里那原本毫无情调的电灯泡已经被他换成有玻璃灯罩的日光灯，而前一个住宿生所留下来的破窗帘，也被他换成一片素面合成布的新窗帘。
玻璃灯罩是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而窗帘则是他不知道从哪里买到一块便宜的布料，托学妹帮他缝成窗帘。
关于这一点，织田可是相当的灵巧。他可以很巧妙地把从周围的人那里得到的东西变成自己的。受人之托或是依赖别人，对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是谁他都能做到放开心胸的这种才能，对社司而言极难办到，但织田做来却不费吹灰之力。
对于这一点杜司不仅羡慕而且佩服。
他把放在阳台上已经快生锈的电冰箱搬回来操得干干净净，还在冰箱的顶端做了一个小小的食器架。
原本乱得不堪人目的房间，在织田的一双巧手之下竟像变魔术般焕然一新。
杜司记得上次织田提过自己改装任的房间看起来就像电影"幻之光"中的情调，而当时的杜司因为没有看过这部电影所以无法附和他。
杜司从来没有租过录影带，但是一听织田说喜欢那部电影中的气氛，就不知不觉地去把片子租回来看了。
电影是叙述一对年轻夫妇住在一间老和室房子里的故事。情节虽然简单，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杜司不讨厌那种怀旧的感觉，不过整体而言却不像当初从织田口中听来是一个幸福的故事。
"她真是一个漂亮的女明星。不但身材好，看起来也很坚强......织田喜欢那种典型的女孩子吗...？
晒完衣服后的杜司抱着小白的颈子哺哺自语。
他没有发觉自己是在嫉妒。
"天气真好......已经快到夏天了吧......"
还不确定织田在自己心中该摆在什么位置的杜司，抱着狗狗温暖的身体抬头看着明亮的夏日晴空。
"杜司学长，要不要去吃饭？"
织田踩着一双男用凉鞋走了过来。
他眯着眼睛用手挡住目光的手势在脸上形成了一小片阴影，更突显了他充满男性勉力的五官。
杜司抱着狗的脖子仰望着这个俊帅的男人。
"看来今年夏天一定很热。"织田说着露齿一笑。平常的他看起来虽然成熟，但是笑起来却有一股不脱童稚的天真。
"京都的夏天好闷热啊......"
已经领教过几次盆地特有湿热的青年，略带不耐地叹了口气。
杜司这才想起来织田好像是神户人。
他曾说即使是夏天也有海风和山风交互吹拂，就算没有风的时候也不会热到哪里去。在社司的印象里像织田所说的滨海都市，夏天的确有一种清凉的舒适感。
"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猫呢！"织田弯下腰蹲在杜司的面前这么说。
"只要是动物我都喜欢......"社司把小白放掉之后微笑着说。
他知道织田喜欢自己的笑容。他那热烈的视线。并没有令自己感到不快，但是却有另一种难以呼吸的焦躁感，杜司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每当织田用这种蕴含着热度的视线凝视着自己的时候，杜司就会开始紧张起来。他虽然不讨厌这种感觉。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为了保持跟织田的距离就会移开视线。
外表看起来冷静而稳重的杜司内心却是童稚的，对于自己心中那份热情毫无处理的经验及准备。敏感的织田可能是察觉到杜司的困惑吧？他会在适当的时候收回自己的热切，保持像平常一般朋友的距离。
他的细心让社司松了一口气，却也有点失望和不满足。
"我买了法国面包准备作三明治，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织田移开了定在杜司脸上的视线，也伸手摸了摸老狗的头站起来。
"他们连星期天的中午也一起吃饭？
拿着棋子的藤原，边从中宿舍的二楼走廊上眺望着织田和杜司的身影，边对在自己房间里吃着凉面的小周和杵柄说道。
"不仅帮他打扫还外加煮饭，织日也真卖力，跟贤惠的老婆一样。"杵柄用筷子捞着锅里在冰水中浮沉的凉面笑着说。
小周也点头称是。"看来织田并不以杜司那独特的步调为苦，光是这一点就值得给他一个嘉奖。"
"上次举行宿舍茶的时候他还当选了‘吉田宿舍头号帅哥'，在女孩子之间的评价应该不差。"
回到房间的藤原歪着头不解的说，"他身材好，长得又人模人样，个性更是温和。最好玩的就是他一点也没发现他为杜司着迷时那种滑稽的感觉...？
对于功桶的调笑，小周停下筷子想了一下然后说：
"我可不可以改赌他们会在一起......"
"那可不行。"
藤原和杵柄异口同声的反对。
"不过，他们好像忽略了自己和对方都是同性的这个重点。"
藤原呼哩呼哈地吃着面边提出质疑。"大部分的人在这里就停滞不前了。不过，这两个人根本已经越级过过像夫妇一样和平的生活了。而且，像杜司那种不经世事的人，说不定完全没有察觉到织田的不轨企图。"
"也不是不可能。"
小周点头同意杵柄的说法。
"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这一次，杵柄和小周都点头同意藤原所下的结论。
"接下来要去哪里？接近黄昏时刻才从家美味的店里出来的织田停下脚步。他跟杜司在书店逛了一圈后，到一家居酒屋解决民生问题，现在他们两个人正是酒足饭饱。"
"要再去第二家喝酒吗？"
"看你罗！"
看着社司微带责备的眼神，织田不觉笑了。跟社司认识了将近二个月以来，通常都是在学生餐厅或在房间吃织田所做的简单食物来解决民生问题，今天还他们第一次结伴出游呢。织田其实只是很想和杜司在宿舍以外的地方喝点小酒，制造一点不一样的气氛而已，不是一定要喝醉。
虽然他也很想看看杜司喝醉酒的模样。
"好吧......"
杜司点点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织田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看穿的自己企图，他伸手轻轻扶住杜司的肩膀一起往前走。从他修剪整齐的发梢直延伸到肩膀的颈项，白暂的近乎透明。虽然那的确是属于男人的线条，却也能挑起令人想触摸的冲动。织田赶紧将自己的视线从杜司的诱人颈项上移开。
"我知道在光斗町有一家还不错的店，那里的日本酒很好喝......，要不要去那里？""我对喝酒的地方不太熟悉，就交给你安排吧！"杜司带着一个女孩子在男人怀里撒娇的模样说道。发现杜司看到衣着暴露的女孩子也没有稍作停留，马上就移开目光的模样，织田不禁怀疑他究竟跟几个女孩子交往过。
虽然听说有不少女孩子很迷恋地，但是却没听他说过跟谁有过交往或喜欢的女孩子的典型。不过，都已经二十四岁的人了，总该有过一，二个女朋友吧？织田看着杜司的侧脸心中模糊地想着。
"啊啊......只园祭快到了。"在四桑河原町的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社司眺望着百货公司的拱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跟谁有约吗？"想到自己居然糊涂到没有问杜司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就莽憧地闯进了他的生活，于是织田试探性地问。
一到了只园祭，京都可以说全面进入夏季。对住在京都的大学生而言，只园祭是相当于圣诞节的重要节日。每到这个时节，各大学里比较大的社团一定会举办活动,而恋爱中的情侣更是不会放过这个确认彼此爱意的好机会，所以有不少情侣在只园祭之后感情又增进了一大步。
"......没有......"杜司简短地回答。
‘到了那个时候一定很热......你愿意跟我一起去霄山吗？和人群一起走出去的杜司满怀复杂心情地仰望着身边的织田。
"织田，你没有女朋友吗？"
杜司的脸上难得没有表情。织田不解杜司的表情为什会会有这样的变化。"没有啊。"织田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了脚步。不少人因为他的突然停步撞到他的背，而纷纷发出嘘声。杜司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织田没有跟上来又走回织田身边。"你会挡到别人。"
杜司拉住了织田的手。
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杜司的手微微带着湿气。
在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青年牵引之下，织田继续往前走在过完马路之前杜司都没有放开织田的手。织田不禁想到在别人的眼里，这会是一幅怎么样的景像？想起自己手中这个纤细的青年虽然拥有脱俗的美貌．但毋庸置疑的是个男性，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能因此传出两人在河原町牵手散步的桃色绯闻就好了......想到这里，织田不禁为自己急于想让杜司专属自己的焦躁感感到好笑。
"杜司学长，手......"
过了马路后，织田向着杜司的背影说道。
杜司转过头来有点欲言又止，不过还是低语了一句对不起......松开了他的手。
"就是这里了？
织田拉开店门口的布帘催促杜司进去。
店的规模不大，除了柜台上的座位之外，只有三，四张桌子。店虽小，却是织田的私房店。店里只有一个穿着白色厨衣，不太爱说话的厨师和穿着围裙的工读生。不过，菜的口味却相当爽口，还有各式各样的日本酒。
织田只会带自己真心想要交往的人来这家店，所以他没有把这家店让朋友知道，也不会带只是泛泛之交的女孩子过来。
在白木的柜台前坐定，织田看了看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杜司，自行点了一些小菜和两杯冷酒。
"......‘幻之光'......"
一连喝了几口酒，杜司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织田并没有听清楚。
"我看了‘幻之光'。"
织由这才明白他指的是电影。
"哦？你看过了吗？"
"原本我还以为是个充满幸福温馨的故事，看了之后才发觉有点悲哀。"
一听出杜司语气中微带责备的意味，织田不解地看着他的侧脸，想要找到答案。
他的五官仍旧端整，肉不多却挺直的鼻梁，还是那张织田喜欢的脸。轮廓突出而微薄的嘴唇也没有任何不满的弧度。
然而织田却在这张脸上发现了杜司不为人知的另一种感情。
"那部电影是它本辉的原著，你不喜欢吗？"
杜司摇摇头。
"我不是讨厌，应该说喜欢才对。只是......"杜司的口气有点迟疑。
"就因为你说如果能像电影里那个房间的模样就好了，所以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明朗又充满朝气的故事...？
杜司把左肘支在柜台上，身体微向织田的方向倾斜着说。
从他的V字领中可以看见尖细的锁骨，织田觉得自己好喜欢那道阴影。
该是表白的时候了吧？现在不正是表白的最好时机吗？
这不是开玩笑。
织田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而现在就是表态的最好机会。
自从相遇以来杜司的心一直令织田难以捉摸，但是现在织田却不可思议地可以感受到社司心中那份对自己的模糊的情绪。
织田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毫无防备的杜司。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女明星吗？"
青年带着成熟的表情沉静地询问。
他细长的眼睛直接凝视着织田。
杜司也在试探着他什么。
他原本是一个沉稳却又不解世事的青年，但是此时的织田却可以看到从他的心中正伸出无形的触手企图捕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
就好像着了魔一样。
"你指的是江角真纪子吗？"
为了掩饰自己不安的织田，喝了一口冷酒之后才又恢复原来的冷静。
他故意露出一个比较成熟的笑容。
"我喜欢那种爽朗又充满魅力的人。"
没有察觉自己的口气满是挑衅的织田，坚持不让自己先从杜司强烈的眼神上移开。
杜司似乎误会了什么。江角真纪子的确是自己喜欢的女明星的典型，但那充其量不过是在银幕里的迷恋而且，在现实的感情生活中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织田忍住想告诉他，他比女明星还要美，还要有魅力多了的冲动。
"那杜司学长你又喜欢哪一种典型的女孩子呢？关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对不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织田反问。
莫名的紧张感让织田觉得分外口渴，连辛辣的清酒喝来都有如清水一样
"我......"
像是没料到织田居然会有此一问，杜司慌张的眼神在桌台上游移。
从杜司的手中取下已经喝尽的杯子再注入新酒。
"......我没有跟任何人交往过......"
织田几乎听不到杜司细如蚊鸣的低语。
"啊......？"
织田凝视着杜司的侧脸像是怕听错似地再问一次。
虽然外面的人都说K大生全是一些不起眼的书呆子，但是眼前这个把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美男子居然说他从没跟任何人交往过？实在叫织田难以相信。
"是真的。以前的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喜欢或不喜欢......"
织田看着像孩子般无邪的杜司，从他那没有自信的语气和表情就可以知道他不是在说谎。
"杜司学长，你一直读的都是男校吗？"
"国中和高中都是。"
可能是觉得有点悲哀吧，杜司喝了一口酒轻笑了一下。
"那我大概可以了解。"
不过，织田了解的是因为他接触的对象一直都是男性，当然缺乏与女性交往的经验，而不是他不解何谓喜欢的说法。
"织田......你好像对电影很有研究？
"我以前参加过电影研究的社团，但只是略知一二，还没有到研究的地步。"
织田用手指转动着日本酒的酒单说道。
他对喝酒还有一点自信，一般的拼酒还难不倒他干脆就这样把杜司灌醉，织田的心中瞬间掠过这邪恶的想法。
"要不要喝看看这个......？"织田指着酒单询问着杜司。杜司点点头迅速喝干了杯中的酒。
"你们那个社团有在拍电影吗？"
"有一些社员蛮热衷拍摄，但我只喜欢看。我没看过几本电影概论，看的时候也不是很专心，因为基本上我只是喜欢看电影而且。最近有几部还不错的国片，像‘幻之光'就很值得推荐。"
听了织田的话，杜司歪着头以笑回答。
"你是嫉妒吗？"
看着渐渐放松喝起第三杯酒的杜司，织田给了他一个出奇不意的问题。
"......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被戳到痛处的杜司全身都是破绽。他不成型的笑容在织田面前几乎崩溃。
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模样，就可以得知他已经正确接收到织田话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