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一声,戾狐抬起头……那已经升到半空的淡色烟云立即缩回男人的腹部.男人惨白了浑身,在地上抽动两下,头一
偏,不省人事了.
站起身,戾狐回味的闭上眼睛,一手点额划过鼻粱,咽喉,在腹部缓缓地旋转一圈。
猛地,睁开眼眸,不屑的笑容挂在嘴边,戾狐看看地上躺著的四个男人,一脚踹了过去,「真是外强中干的草包!!阳气
不但不纯,还少得可怜……还比不过上次的那人……」
想起在荒芜只有风声的草地中,敞开的领口里是泛出柔光肌肤的人,漆黑长发散落在地,柔软得好似被撕开几缕的黑绸
,一双凝聚万千星光的眼认真而专住地望著自己,向自己伸出手……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你就不要再去伤害别人了……」出口的话即刻被原野上的风吹散,零碎的四处飘落,却有
一点、两点不经意的落在戾狐的耳畔.
有些遗憾的摇头,戾狐随手一挥,风平地而起,旋起地上的沙石也将四个男人笨重的身体悬在空中,随著戾狐的响指,
四个男人即刻被抛落在路旁水沟中.
戾狐叹道……「上次就那么放过他,真是太可惜了……」
五泠重新跳回戾狐的肩头,凉滋滋的鼻尖碰碰他的脸颊,道:「我饿了……」
撇撇嘴,戾狐无奈地上下搜搜,顺间掏出个黄澄澄的金片,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出来时,听狸力说在这里靠这个可以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五泠也怀疑地看著那小小的金片,道:「不可能的!戾狐,你忘记有一年你抢了狸力一颗红色珠子,隔了五十年他都还
记得!他指著卢七山上千年不散云中的一个寒潭,说是灵气极盛之地,只要你去泡个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功德圆满……
」
「结果呢你一下去就给冻成了冰雕!」
不说就给忘记子!亏了灵狐族的长辈们把他给捞起来,否则再过个两、三百年,他可能还站在那寒潭里.戾狐眼珠一转
,看著手心的金片。
「还是物归原主吧!」
戾狐掌心一翻,金片即刻掉落.还未落地,戾狐吐口烟气在双指并拢的指尖上,一挥,隐隐闪亮的指尖带著抹缥缈的橘
色光芒划过金片.
金片落地的瞬间,已是四瓜著地.一头小巧,高度仅仅到戾狐小同金毛小虎,金光四射的眼珠看著戾狐,张开大口「嗷
呜」一声……似是在等待吩咐.
摸摸金虎的头顶,戾狐遥指天边道:「到你的主人那里,给他个惊喜……」
金虎立即跃起,爪子张开收拢,竟是抓著虚空不断上升.直至脚踩云端。才撤开四蹄化作金光,向著戾狐指著的地方去
了.
五泠舔舔爪子,漫不经心地开口:「不会杀了狸力吧……」
「看他的修行了……」戾狐说着伸个懒腰。每每吸完阳气他都疲倦得根,毕竟身体里的灵气需要对这阳气融合一番,很
是累人!戾狐刚打个哈欠,突然五泠跳上他的肩头.
「五泠,自己去找东西吃,我要找个地方睡一觉。」
「你困得连鼻子都不灵了」五泠说著,毛茸茸的瓜子一伸,指向前方拐角处.
一个杠著两筐蔬菜的小农站得直直的,双眼几乎快要掉出来般盯著戾狐.一动不动,唯一变换不定的就是脸色,不停地
青白交错,还有瑟瑟发抖,「喀喀」直响的双腿.
也不知道这人看了多久,但至少可以肯定是,看到了他所不该看的.
戾狐看一眼小农,转身要走……五泠急了,「我可不会消去别人的记忆!」
「你不是饿了吗」戾狐回头笑道.
「哎哟!我要是吃血腥,这将近百年的功力就废了!」五泠对戾狐劝诱它吃血腥的不良动机非常不满,一个飞跃,跳过
戾狐头顶的时候,顺便用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他脸上一下.
「当只狐狸不是挺好,何必要修炼成人呢」
「你出生的时候就已是人形,当然不会明白……」五泠边说边嗅着空气中清水及水果的味道:「成了人就可以主宰其他
万物,多好!」
说著,五泠已经跳过围墙,消失了踪影,远处一棵大树上光芒一闪紧接著又消失。
戾狐望著五泠消失的方向,无声无息地一笑,「我宁愿当只什么都不知道的狐狸,自由奔跑在山野间.这副皮囊,不要
也罢!」
「大、大、大……」那呆立的小农不知挣扎了多久,终于让颤抖、沙哑的嗓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大、大、爷!不
、不!神、神仙!。」
「什么」戾狐笑出了声.
「神仙!饶、饶了我吧!」小农腿一软,终于瘫倒在地.
我又没说要杀他,他就已经害怕成了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是如此,看到自己使出法术的那刻开始,竟然个个都吓得面无
血色,要不仓皇逃跑,要不就是瘫软在地不停向自己求饶,好丑陋!
戾狐看着跪在地上抖得好比筛糠的小农,冷笑一声.
「儿子,人类既坚强又脆弱……你看见了小心点出手,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
「哦娘亲,谁会死」
「当然是人类!虽然其后被群臭道士追,很好玩……不过我们灵狐族依靠灵气修炼,惹了血腥气会滋长瘴气!虽然无碍
法术,不过到了受天罚趵时候,可就会熬不过去!」
「人类如此弱小,那娘亲,为什么还要和他在—起」
稚嫩的嗓音,即使还年幼,但是戾狐抬眸看见的母亲面容,还是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眼中,融入到他的血液里,再汇聚到
心脏,一点一点地刻印在心底.
隔了二百年,戾狐还是忘不掉……当想起那个人类时,娘亲脸上绽放出的神采!
银白色只有发稍鲜红的长发高挽,插著树枝,不施任何脂粉的脸颊微微红晕,柔润的双唇微启,向来坚强并且直率的娘
亲,只有在想起那个人类时,浑身才散发出一股温柔.
「儿子……当你遇见一个不怕你、不躲你的人时,你就会明白娘亲为什么要和你爹在一起了……」娘亲笑着说,然后望
著窗外,那如何也看不到尽头的天边.
娘亲……
戾狐双眉皱起,茫然地向前迈出几步又停下.
「神仙神仙」明显发抖的叫唤。
戾狐头也不回,手—抬—落.
一声「神仙」被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小农还张著口,微微前倾的身体,圆睁著双眸,就这么好似石雕般定在了原地
。
戾狐想想,回头打量小农,看那瘦骨嶙峋的样子,还是打消了吸阳气的打算……这里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汉子阳气都不怎
么样,更何况这样子的瘦竹竿呢……
戾狐五指成瓜,接住从口中溢出的烟雾.烟雾团团聚集在手掌中,旋绕凝聚,白烟升腾,却始终出不了戾狐的手心。
走到小农身边,戾狐突然五爪翻下,拍在小农的头顶。
「忘记刚才的一切!你来,你来……。戾狐瞥了眼地上的蔬菜,继续道:「你挑著蔬菜经过这里,什么都没有看见,也
什么都没有遇到.继续走你的路去、卖你的菜!」
小农依然睁着双眼,张着口且倾著身体。
「隔炷香的时候,你就会醒来,一切好似当初.」戾狐说着,手缓缓离开了小农的头顶.
轻飘飘地浮上墙头,戾狐想想再次回头道:「对了,我问你。这里什么时候夜里人量多」
小农眼贬也不贬,木讷地开口道:「一月灯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十月酒市、十二月桃符市。每逢一市
集、灯会、过节,夜间都是人。」
暗自算著时间,戾狐点头,继续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晚上就会聚人的」「有.」
「哪里」
「明晚,无暇侯爷府设宴,当朝文武百官、富商权贵都会去.」
「是吗」戾狐听著一喜.凡是为官者,以及大富大贵的人都是前世修福,今世身上环绕吉气的祥人,若能吸到这些人的
阳气,比那些贩夫走卒的要好太多了!
戾狐笑著转头,即刻身体就消失在晴空中……
偏僻、灰暗的巷子里,一旁水沟里躺著五仰八又的几个大汉,而空地上独自跪著个呆若木鸡的小农.
一阵风吹过,堆放地上的蔬菜,碧绿的叶子颤动,掉落几颗水珠.
突然,透明的空气微微抖动,一阵异样的波泣滑过,凭空出现个人.
戾狐半截身子消失不见,仅仅露出个头,高声道:「哎!那个什么乌虾的猴子在哪儿的山上啊」
「……」是无暇侯爷.小农木讷地回答。「哦,无暇侯爷住哪」
第六章
远离市井街道,在绿树青山的掩映问,如鸟翅般举折与起翘的屋顶就是无暇侯爷府.
进了黑漆大门,门口火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晃荡的碎影。
进门后再过仪门,正中是穿堂,两边是游廊,穿堂里放着紫檀架子水晶面屏风.继续前行,过弯弯曲曲的走廊,一些虚
虚实实的粉墙,再过穿堂还有花园,转过石制屏风,眼前便豁然开朗.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来去匆匆.
一身翠绿的丫环来去灵巧,好像穿梭在众人中的翠鸟,手端银盘,上摆放各种美味佳肴、玉液琼浆.
锦衣华服,时时和身旁人悄声低语的,或是当朝权虫贝,或是有名的商贾名流.正中虎皮椅上浅笑著,不时抬眸扫视全
场的便是无暇侯爷,年纪轻轻,俊俏非凡,只是时而地略微皱眉,显出点儿易受伤害的脆弱感。
「哎,这个不错……一身的富贵味,刺激得我鼻子都痒痒的!」五泠说著,为了印证自己,大大地打个喷嚏.
戾狐微微摇头,不开口,眼眸继续扫过那灯火明亮的全场.
一个大大咧咧、走来走去的健壮大汉,身披黑色并嵌著金线绣制的猛虎披风。大汉舍了酒杯,直接拿着酒瓶追在人后:
「今儿我穆竖刁高兴,你们几个可不要扫了我的兴,一定要喝个痛快!」
穆竖刁走着,不知谁伸出—脚……穆竖刁立刻脚下一绊,立时就向前冲.也是他反应快,乘势低头就地一滚,轻巧地起
身,手中的酒壶并没有酒盖,却也没有露出一滴来.
穆竖刁怒目而视,眼睛一扫,吼道:「好你个秦翎伦!敢害我!」
笑着的年轻人缓步走出人群.一身雪白,外挂浅蓝褂子.褂子上零星点缀著藤蔓花纹上身的素稚;发丝高束,碧玉环嵌
在头顶正中,身形修长,单薄却飒爽,秀美又冷然从容。
秦翎伦一手端著酒杯,一手随意地摊开,道:「徒弟!你凭什么如此责怪为师为师可是立在人后,看个热闹而已.」
「谁是你徒弟!」穆竖刁突然面红耳赤,有些不安地看看四周.但是周围所有人笑脸盈盈,显然是都听见了秦翎伦那句
音量绝对不小的「徒弟」。
「你啊!」秦翎伦耐心地说道,同时笑得更加灿烂。
「我,我……秦翎伦!我今天就和你好好的清算下这笔帐!」穆竖刁大怒.
他和秦翎伦官职、地位都是一样,平常行兵打仗也总是他二人冲在前沿.本就争强好胜的两人先是从杀敌多少到骑马的
快慢,再到吃饭、喝酒,甚至就连每天清晨谁先出门都拿来比个高低.
因此,他二人营下的土兵也有了竞争的心,纷纷拥护各自的营长,每每出兵,一路上都是喋喋不休的争论声.
可惜这次,因为将军的一句话,秦翎伦成了穆竖刁的师父,教他读书识字,这么好的机会,无论是秦翎伦还是他的部下
,当然是好好的利用了够。
穆竖刁这股气早已冲到了脑门中心上下眼看就要火山爆发.
「别丢脸了!」一道女声.黑红双色的长褂,纤腰一束,白皙的脸上一双灵活的眼眸就像两颗紫黑的梅子,齐耳短发,
鬓边一条微长的发丝,浑身上下散发著干练.
一种阴柔和阳刚的混合之美,有些混淆了性别,但是淡淡的脂粉香味又昭示了此人确实是个女子,英气而又美丽的女子
。
「可惜……戾狐,你不吸女人的气……」五泠叹道.
「冰逍!你别管!」穆竖刁说著用力甩掉酒壶,挽起袖口道:「秦翎伦,记住我的话!酒壶碎地的那声就是我给你饯行
的开始!」
「呦……徒弟,你总算是知道送人上路要用饯行二字了……为师好欣慰啊!」秦翎伦说著,悠闲地抿口酒。
「你!你!」穆竖刁绞尽脑汁想要反驳,只可惜他嘴上功夫实在是比不过秦翎伦.
还是靠拳头的好!
穆竖刁刚要上前,却突然皱眉感觉哪里不对……拍著脑袋片刻,才突然醒悟;刚才丢到一旁的酒壶怎么没有听见碎裂声
呢
穆竖刁抬眸四望,众人中,一人恰然自得地靠墙而立,手中拿著个白玉酒壶就著壶口正喝著。那白玉酒壶不就是他剐刚
丢出去的那个吗
「冰逍!」「干嘛」坐在座上,刚刚吃了口莱的冰逍几分不耐地放下筷子.
「管管你弟弟!」穆竖刁大吼.
「千寸」冰逍瞥了眼那靠著墙壁,好似对场内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兀自喝酒的年轻人;眉眼细长,淡薄的唇,浑身上下
都是冷淡。
感觉到视线,千寸抬眸望向冰逍。
冰逍扬手打个招呼道:「你好好喝著……」
千寸重新转回视线,将手中已经喝完的酒壶随手一丢,走向一旁.那雪白的玉壶不偏不倚,飞向的正是穆竖刁.
穆竖刁更加生气,伸手一环一绕,卸去了酒壶身上的力道,拿在手中.几个箭步一把揪住千寸的衣领,「臭小子,你什
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酒壹喝完了自然是还给你.」千寸冷着眼睛道.
穆竖刁冷笑一声,手上用力,那酒壶竟碎在手中,变成了粉末.
「哇!」五泠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戾狐,还是这个好!一身蛮力,身体很健康……」
「嗯……」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戾狐看半天,竟然有点犯困。
悬空立在这房梁上,倒是不担心被人发现,而且这里每个人的气都不错,可谓是上成的炼药品!戾狐先暗喜一番,庆幸
自己来了京城.不过,看了半天,他又无聊起来……
穆竖刁抓住千寸衣领的手越来越用力,千寸竟毫无感觉般依然漠然,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冰逍张望一阵,还是被眼前美
食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边秦翎伦踱步过来,浅笑道:「难得难得……徒弟啊,你能引得千寸动武的话,这次就算我服了你!」
穆竖刁眼神闪动,能赢得「敌人」服了自己当然是他想要的……
但是,看眼前这张漠然而年轻的脸,穆竖刁泛起了嘀咕:千寸是他们几人中年纪最小、武功却最厉害的一个!
虽没有交过手,但是多年的经验,让穆竖刁一看千寸在战场上杀人的身手就知道,他们中除了将军,没一个是千寸的对
手。尽管如此,习武之人争强好胜的心还是蠹蠢欲动,越是明知不敌就越想要交手.
可是千寸天生的漠然,除了将军还有他的姐姐——冰逍以外,共事多年,千寸连话都极少和旁人说,更不要说比试了.
千寸平常对人,手指头都懒得动上一动。
有一次,穆竖刁实在逼不过,连追了千寸两天,千寸才淡然地回一句:「我不想和弱者动手,太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