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的一生——小魁

教就无所谓？」

「……我自有我的考量。」阖上手上帐本，林清焰续道：「反正你继续帮我盯著那两人。」

有无潋在林府，他大哥可能心安些，必要时再把无潋交与夜鹰教也不迟。

「是是……」枯陆路敷衍地应了两句便起身离去。

收钱办事别多嘴可是他们这种人的「职业道德」。

直到房内剩自己一人，林清焰才放松地闭上双目，沉沉地呢喃道：「哥……一切会不一样的。」

当年他们只能压抑著自己顺从，如今他已能独当一面，再不用低著头勉强自己。

大哥……我现下不只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有保护你的能力。

盯著纸面上数个墨字，林清水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後他笑了出来。

从前他听人说，叹一口气会少一刻钟的命，照他这些年叹气的次数，早不知可死多少次。

「爱米粒的异想世界」第六卷才第一回他便没了灵感，也许他该换写「一百零一种自残方式」。胸口闷疼著，不知

是为茫茫前途还是为那个人。

……他现在该是急著找他吧！时间久了，万佳襄会将他带回儒青派的。

才刚分手便如此记挂，难道光搁在心底深处不够吗……？

看著桌上早膳与糕点，他随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入嘴中。

果然……「食不知味」啊！

不想让自己弟弟担心，他又勉强自己喝下肉粥。反胃感强硬压下，至少可维持食物在胃里一、两个时辰。

当年他独自离家，留下的清焰势必被迫担下所有压力，如今他不想再为他增添什麽烦恼。

不经易望见不远处铜镜，他走上前盯著镜里影像。

他的样子必定变了许多，但清焰对於他这些年的生活一句也没问。不可否认地，他因此松了口气，但不时还是会忧

虑未来该如何交代这些。

他们……是否会对现在的他更加失望？

出门前，他看见案上为他准备的衣物饰品，犹豫了一会儿才换上。摸著袖缘精细的绣线，他只觉得镜里的人陌生得

紧，像是回到年少时，却再也不是。

前晚与清焰聊得太晚，没问清无潋住的厢房，他沿路问了数名仆人才找著，而他总觉下人们的眼神有些怪异，却说

不出哪不对劲。

敲了敲房门，无潋开门第一句就是请他陪同去布沼茶馆，想想这也是他找无潋目的，便答应下。本想先与林清焰说

一声，却只得知他一早便出了府，林清水只好请人带话予他。

「林清水，有人跟著我们。」蹲在茶馆不远处，无潋像是话家常般说著。

「谁？」无潋语气平静，林清水也就没担心什麽。

「你家跟来的。」而且武功不弱。

「嗯。」想来是清焰担心他，才派人随他出府。

「没想到林清水你是有钱人家少爷。」无潋语气愉快地说道。

这代表他可能有固定金钱来源了，得趁著找到那家伙之前多存点老本。

林清水一时语塞，林家少爷的身份对他而言仍旧不真切，就像梦境刚醒时那般不真实。……也许他仍留恋孤身一人

的林清水，留恋曾被一个人时时刻刻照顾著的林清水。

一阵急促的咳声唤回林清水注意，才发现一旁无潋正捂著嘴猛咳嗽，用力地像是要将肝肺给呕出似地。

「怎麽了？」林清水蹙眉问道。

「咳……没事没事……咳……一会儿就好了。」无潋挥了挥手要林清水别担心。

怪……近日老有股真气在体内乱窜，时不时就来这麽一回，让他五脏六腑一阵绞痛。

「回去请个大夫来看看。」林清水回道。

无潋咳的样子令他心惊，怎麽看都不寻常。

「没事没事！」他可从来没生过什麽大病，连染上风寒都是在……认识那家伙之後。

「回林府後，还是请个大夫来看吧！」若是清焰请的大夫，至少医术该不差。

第四十二章

「大哥你哪不舒服？」刚听完林清水想找大夫的请求，林清焰语带担忧地问道。

「……我是想为我那朋友找个大夫，他这些天身体不太舒服。」不久前，见无潋练剑才过个两三招便捂著胸面色惨

白，林清水觉得还是请个大夫来看个病，若没事也当安安心。

「明早我会请大夫来。看你那朋友身体挺好，大哥你别担心。」得知林清水请求不是为自己，林清焰悬著的心顷刻

落了地。

练武人身子定是比他大哥强健，论该不会有什麽不适，若真有病……说不定到时还可免了夜鹰教这困扰。

见林清焰应许了，林清水便说道：「大哥先替那朋友谢谢你，你忙吧！我先回房去。」他知道在林家主事必定异常

辛苦，自己也不好耽搁了对方工作。

「那些事不急，不如我们两兄弟沏壶茶，再像从前一般聊聊？」在林清水起身前，林清焰便快语道。

「若你不忙。」林清水闻言微微笑道。

家里与他最亲近的大概就是这亲弟了吧！即便害怕，仍敌不过对亲情的渴望。

「不忙。」林清焰随即唤来门外下人，交代了些茶点。

聊没两句，再次打开的房门吸引了林清水注意，转头便见一名少妇由丫环扶著进了房。

少妇先向林清焰点头示意，才缓缓向林清水欠了个身开口道：「大哥！」

林清水见状赶紧回道：「弟妹有孕在身，就不用多礼了。」入府後，他是第一次见到花芝婉，没想到一照面就是这

般礼数。

一抹笑靥映上少妇芙蓉般的面容，「芝婉前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没及时来向大哥请安。」

「大哥怎会介意这些，你好好休息就是。」林清水笑著回道，心下却涌起一阵疲惫。

他真想像当初一般率性而语率性而为，可惜当他踏入林府那刻，便是恢复林清禾的时候。

「芝婉，你先回房休息吧！我与大哥有事要谈。」林清焰语气温柔，眼神却有些不容置疑。

花芝婉见状淡淡地笑了笑，转而向林清水说道：「芝婉先回房了，大哥你们慢谈。」

始终将目光放在放在花芝婉身上的林清水，点了点头表回应，才回身准备继续之前话题。

房中剩下两人後，林清焰再次开口道：「大哥，下个月东街『碧碇书坊』将出版不久前才找著的一份失传手稿，到

时一起去逛逛？」

林清水再次踏出林清焰书房时已是午後时分，他匆匆往无潋厢房方向走，就怕无潋没等他就出了林府，到时要再找

到他可有些难。

「就说大少爷不知安著什麽心……」

路过一转角，林清水便听见一名青年在不远处嚷嚷著，他本是没打算多听，只是意识到对方口中似乎提及他，才放

慢了脚步细听起。

「小声点！要给二少爷知道你这想法，可少不了一顿骂。」细细软软的女孩声在少年话後接著响起。

「怕什麽！？这府里可不只我霸咖一人这麽想，虽说大少爷明著是主子找回来的，说不准背地里是穷途末路了才找

上主子，你没看大少爷当初入府时那副穷酸样？刚还为他那不知哪来的朋友找主子去……」

听著，林清水嘴角不禁泛起一抹酸涩的笑。

是了……这也是大邸宅府里定会有的现象。些许……等日子久了，这些流言自会淡去些。

如此安慰著自己，一阵酸液却忽地由喉头泛起，强压下才又咽了回去。

「你这混小子在说什麽鬼话！」

身旁忽地响起的老迈斥骂声让林清水心中一惊，转头便见身旁站著一名老人。依对方穿著，他识出这是府里包总管

。

远处两人被老人这麽一吼，不禁噤了声，却也没敢上前。没多久，老人才转头朝林清水露出一脸歉意：「祝巩管理

不周，让下人冒犯了大少爷。」

「不……没这回事。」林清水有些尴尬地回道。

许久没让年长之人这般恭敬对待，令他有些不习惯。

「以後若再有什麽人对少爷有什麽冒犯举动，尽管来找祝巩。」包总管依旧恭敬地垂首说道。

面对对方如此态度，林清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是颔首回道：「清禾知道。」

曾几何时，他已不再觉得这种主仆关系为理所当然……

等对方走远，林清水才心情沈重地继续往无潋那处走去。

第四十三章

「你真的行？」无潋看著放在自己右腕脉门上发颤的手，抽蓄著嘴角问道。

无潋话语落下片刻，一旁的老人才似回过神般抬起头，「嗯……请问公子刚说了什麽？」

「……没。」说著，无潋顺道给了不远处的林清水一个询问的眼神。

「清焰请的大夫不会太差，你先忍忍吧！」知道无潋看这大夫不顺眼，林清水也只好开口安抚道。

虽说他觉得这大夫实在很符合「怪医白萝思」的庸医配角，但他相信自家弟弟再怎麽讨厌无潋，也该会看他面子上

请个好大夫。

「咳哼……」轻咳一声，老人顺了顺气才再开口道：「这病症……有些怪。让老朽拿些血回去确认确认。」说著便

由身侧布巾内取出一把银制匕首，及一个鹅黄色瓷瓶。

「你想都别想！」即刻猜出老人意图，无潋赶忙抽回手，恶狠狠地说道。

他娘的……浪费光阴在这给庸医看病已让他呕极，还想在他身上割肉取血，想都别想！

看了无潋反应，老人眸光在匕首上转了转，才似领悟般说道：「抱歉！老朽拿错了。」伸手又从地上木箱中取出一

粗一细两银针。

「……」

「……无潋，不过是取几滴血，若真没问题，我们也可安心。」林清水也为老人举动冒了些冷汗，但他实在忧心无

潋病情。

「……看你份上……」牙一咬，无潋不甘地伸出左手，一双眼死盯著老人。

太师父……你曾说「忍辱负重必成大业」，他现下可是以身实践了。

「那……公子是想用粗的银针取血快些，还是细的银针取血慢些但伤口愈合快？」

「……粗的。」他希望这老家伙早些离开他面前。

「好的。」老人点点头，将粗银针及小瓶在桌上放下，缓慢地将细银针包裹进一旁布巾中。

等老人完成所有收拾动作，才又将注意放回无潋身上，「公子，您怎麽还没动手？」

「动手？」无潋疑惑道。

他心中怎有股不安的预感？

「老朽视力不佳，怕误伤公子。所以才麻烦公子自个儿用针在手指上扎个洞，将血集在那瓷瓶中。」

「……」他要叫萧普月痛扁这老家伙。

……萧普月不在，他自个儿动手！

折腾了一个时辰，老人才完成所有探诊。虽然无潋仍是陪著笑脸，但林清水知道他心下不舒坦得很，因此自个儿独

自送老人出府。

沿路上，林清水不禁问道：「我这朋友的病情如何？」

老人停下脚步，脸上早没之前痴傻样，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著林清水：「……在老朽没确认清前，不好说，不过…

…近日别让那孩子动武运气。」

「大夫是说……别让他练功？」林清水有些讶异，这不明摆著无潋身上的问题不小？

察觉林清水脸色沈重了些，老人又说道：「不过是预防罢了，身子不适必有因，习武人练的那些有些时候未必是好

。」

「晚辈会注意。」聊过两句後，林清水对老人的疑虑顿时消去许多，口气也愈发恭敬了些。

「晚辈晚辈……就这样被叫老的……」老人嘴里碎念道，表情又恢复痴傻貌，继续往不远处大门走。

出府前，林清水蓦地想到还未得知老人名讳，「方才一阵忙乱，忘了问大夫怎麽称呼。」

闻言，老人捻了捻胡子笑道：「老朽姓甄。」

「『真』大夫？」好在不叫「贾」大夫。

老人双目扫了周遭一圈，弓身靠近林清水续道：「年轻人，看你老实再告诉你：老朽名雍颐。别告诉府里其他人啊

！」

一脸愉快地笑了两声，老人转身便踏出林府大门，摇摇晃晃地走入人群中。

送走老大夫後，林清水回房第一件事便是要求无潋今日别去茶馆，在林府好好待著。

「要我在这儿等？」无潋一脸无法苟同的表情，向提出这主意的林清水如此回道。

在这儿等，那家伙就会知道要找来这？若真找到……说不定接著会顺道灭了林府？

如此想著，他不禁心里发冷。

「大夫交代你这阵子先别运气练功，这一路上若要躲夜鹰教的人，势必要动气不是？」对於习武之事他不甚了解，

但以一般了解他只能这般猜测。

「那草包大夫的话你也信？」无潋颇不以为意地回道。

若是个寻常大夫，他无潋一向惜命如金，可能会吓得时时遵守，但对方可是个痴呆老头……

「过两日他便会回府告知结果，你就先待在这儿，反正夜鹰教那群人也不识得我，说来还比你安全。」

「要是『那家伙』真出现了怎麽办？」他怕萧普月会提著林清水的头来找他。

「……我在远处等著，若见著他就回来通知你如何？」林清水思量著，要不是怕清焰担心，他倒是不在意这举动是

否危险。

「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消息。」紧张了各把月，今日他就好好休养生息。

林清水那讨厌的亲弟该会派人跟著，他也用不著自己在那穷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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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盯著对街茶馆出入的客人，林清水待了一下午也没见著似萧普月之人。啜了口桂花乌龙，一阵花香弥漫口鼻，他望

著人群有些失神。

他不喜欢花熏茶种。

……但那呆子曾说，一壶茶有茶香也有花香，算来很值得。

望著殷红落日，他灌下杯中最後一口茶，起身打算回林府。缓步逛过小摊市街，思绪怎麽也定不下，直至目光被一

玉石摊吸引。摊上数颗玉佩在黑色衬布上显得格外温润晶透，他瞬也不瞬地盯著这些精雕细琢的石子，直到小贩出

声打断他的思路。

「都是这两日才进的软玉，由钥州纽柔场磨制，底部还有他们刻印，品质绝对有保证。」小贩边说边捡了颗麒麟形

状的坠玉，展示底部刻痕予林清水。

「钥州啊……」林清水盯著白玉底部那清晰的毫刻字体，呢喃道。

「这麒麟与子坠玉是我这儿卖最好的，人说麒麟性格温和，不伤人畜，不采草木，故为仁兽……」

口沫横飞地说了一会儿也没见林清水有多大兴趣，他赶忙补上一句：「公子若有喜欢，都可算便宜！」

林清水沈默片刻才说道：「那我就带一块走吧！」

小贩看荷包又有得入帐，赶忙笑著问道：「公子中意哪个？」

林清水淡淡一笑：「……就你手上那麒麟吧！」

在玉石摊这麽一耽搁，天色更加昏暗，林清水加紧脚步往林家府邸走，在听见身後叫唤声时，他心头一紧，双掌渗

出汗水。僵硬地回过头看去，才知是自己耳误。哪有什麽人唤著自己，有的……只剩家里的人了。

「你在等什麽呢？……林清水。」跨过宅邸门槛时，他听见自己这麽喃喃道。

赶著往无潋所著的秋丰院，林清水却在冬岚院前，见著一人伫立在两院相接的拱门前张望。

走上前，他习惯性点头示意道：「包总管。」

对方一见林清水随即严肃地压低声说道：「祝巩有些事想告诉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