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战(出书版) BY 黎枫丹

作者:  录入:07-25

白玉堂见他如此,心下有些迷惘,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神情。他生性自傲,即便心中有疑,也不会轻易下问于人。

「白某告辞。」

白玉堂傲然地看了展昭一眼,提袍去了大门,消失在一片绿色的田园间。

第二章

展昭愣愣看着白玉堂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自言自语道:「说好一年后再重逢......不想一别三载,从此陌路。

宗轩本想劝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对于展昭与白玉堂之间那种似有情又似无情的状态,他有些好奇,心里莫名生

起同情心,对展昭道:「我会帮你问哥哥的......」

看着宗轩清澈如水的眼神,展昭心里暖暖,道:「多谢小轩王爷。」

「不用客气。」宗轩笑得十分阳光,嘴角变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更衬得他天真无邪。

展昭告别宗轩独自回开封府。路上还积着水,马蹄踩上去还能发出滋滋的水声,声音虽零碎,却带着一丝下雨天残

留的最后一丝和谐感。

展昭放松马缰,抬头看了看渐白的天空,叹了一口气,道:「这方天地,今儿阴明儿晴......」

他本不是多愁之人,可如今竟也感怀起风云了。他正出神,却听背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忙回头看去。

「驾......」

一阵长啸。

就见马儿骤然一跃,竟飞至半空。一白衣蒙面人正如大雁般翩然跃跨在马儿身上,那身形绝美,就似天外神仙。

展昭正惊叹那马儿的后劲,一道微弱的银色光芒映入他的眼中。那光芒来自那白衣蒙面人,展昭感受得真切,剎那

转眸间,他甚至闻到了一缕淡淡的蔷薇香。

那马儿未作任何停留,转瞬消失在展昭的眼前。

一切都在惊魂未定时趋于安宁。

看着空荡的街道,展昭如置身梦中。

难道是他?

巍巍山崖,他曾亲眼看着那人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并没有一丝虚假,可如今,那白衣翩翩者

,又是谁人?

展昭恍惚不已。

这夜展昭没有入眠。天上没有星星,四周一片漆黑。他没有点灯,任凭黑色将自己的全身包围。

窗外青蛙正鸣,给这原本有些孤寂的黑夜增添了几分生机。

展昭静静抱着双膝,寻思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的心情有点压抑,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悄悄笼在了他的心里。

白玉堂的记忆出了问题,过去的一切,他已忘记大半,看着他日渐孤独阴暗的眼神,展昭如坠深谷。

前忧未解,新愁又添,今日的白衣人突然在自己眼前出现,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银钩公子段心楼的种种顿时在展昭心中铺张了开,犹如一张网,渐渐将他包裹在了里面。

展昭想到了自己的干娘─段心楼的母亲段老夫人。老人家时到如今神智仍不清,儿子之死对她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如果段心楼死而复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展昭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感。

「段心楼。」

这个直率而又复杂的男子,心中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若他果真未死,今后的风波必定与他有关。

展昭心里有些发怵。

更声复更声,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黑黑的夜慢慢退出,朝阳温和地溶进了展昭的卧房。展昭简单洗漱后,就披上了红色的官服,手握湛卢出了府衙,

赶赴皇宫。

离午时尚早,但展昭还是急挥马鞭。很快,他就到了宫门外。

虽是一夜未眠,展昭的气色还算好。他利索地下了马,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正打算进宫门,就听白玉堂的声音在他

耳边响起。

「展护卫,怎么来得这么早啊。」白玉堂款步走近展昭,面露微笑道。

笑容那么熟悉,声音也那么熟悉,展昭却觉背生寒气。

白玉堂见展昭故意躲着自己的眼神,脸上显出喜悦之色,彷佛在顷刻间,他已经成了凌驾在展昭头上的胜利者。

「展昭,你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四品护卫,白某真替你不值啊。」白玉堂面带嘲讽的神色,「你要是低头服输

,白爷我倒是可以在陛下面前替你讨个赏......如今世道......没点门路是不行的......」

展昭虽温和,可如今听白玉堂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说不出是痛还是恨,他骤然抬头朝白玉堂怒目一视,道:「只道

你失了

头脑,没有记性,难道你连心、肝、肺都变了吗?」

白玉堂慵懒一笑,道:「我的心肝肺是什么样,你见过?」

展昭脸色微白,嘴唇抽动,道:「没见过......我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何谈变与不变?白某人原本就是现在这个样......」白玉堂道。

心头之痛,已如锥刺。展昭再难抑制自己的情绪,伸手抓住了白玉堂的左手手臂,「白玉堂......你难道什么都忘

记了吗?」

白玉堂一惊,面露怒色,道:「放手......放手......」

展昭道:「天地变色,白玉堂的英雄气节不可变......展某不会任由你如此下去......」

白玉堂被他捏得生疼,心中怒气直冒双眼,抡起右手朝展昭脸颊打去。

「啪!」

清脆的一记耳光,打得展昭脸颊生疼。

展昭终于松开了白玉堂的手。

站立着......

呆呆地站立着......

看着呆立一旁的展昭,白玉堂愕然,眼神中似有恍惚的难过。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份难过究竟来自哪方。

展昭自言自语道:「变得彻底也是幸事一件,免得展某费心鉴别。」他更加确信白玉堂受了某种东西的控制。

白玉堂并不明白展昭的话中意思,此刻的他似乎已无暴戾气,脸色平静。

展昭叹息,提剑正要往宫门内走去,发觉白玉堂并没有跟随其后,于是回头,却见白玉堂正痴痴凝望自己的手掌,

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们走吧。」展昭回眸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惘然而视,眼下一阵莫名生疼。

两人相距并不远,深深呼吸一口气,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衣袖清味。如此近,却又如此远,看着白玉堂迷惘不已的

眼神,展昭心头一阵抽搐。

究竟是谁将白玉堂变成如此模样?一向谦顺温和的展昭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心中有了怒气。

「我们走吧。」展昭走到白玉堂身边,拉了拉他的手臂。

这一次,白玉堂没有生怒,很温和地接受了展昭的善意,跟随他走了一段路。

「你是个怪人。」白玉堂道。

「为什么?」展昭道。

「我几次伤害你,你就不记恨?」白玉堂道。他似乎有意从展昭的口中打听属于他自己的某些真实。

展昭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是我,我是你......你就会懂了。」

白玉堂显然不明白展昭的意思,可他不愿意开口直接打探,于是故作神秘一笑,走到了展昭前面,「如果我是你,

今天就不会来这里。」

展昭道:「可惜你不是我......你连你自己都不是。」

白玉堂没有理会展昭的这句话,继续往前走。

两人穿过宫门,折过一座花园,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四周无人,十分安静,连鸟儿唱歌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皇帝一月未朝,除了奏折上留存的御批外,大臣们几乎感受不到一丝皇帝的气息。

文武官员几次欲见皇帝,都被侍卫挡了出来;几天前,展昭夜探皇宫,也是如此待遇,只是伤他的不是别人,却是

白玉堂。

展昭摸了摸手上的伤,心里隐隐有些发寒。他有预感,皇宫大内必遭变迁,此一去,凶险必然。身边虽有白玉堂,

可今非昔比,人事皆非。

「请吧,展护卫。」白玉堂道。

「午时尚未到。」展昭道。

「我说能进就能进。」白玉堂道。

展昭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御书房。

皇帝的御书房,展昭也曾来过几次。陛下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御书房的摆设都是他亲自设计,整个布局雅致而不俗

套。

虽是帝王,陛下却有凡人心性,他比展昭略长几岁,平时接见展昭,总爱说教一会。展昭也觉亲切,从不觉得乏味

如今御书房还是旧模样,展昭却觉陌生万分。

阳光照进御书房,光斑缕缕。展昭隐隐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不刺鼻,甚至还带着一缕香。

展昭正思考,却听有人轻咳一声。

「展护卫......你来啦......」

内房传出皇帝的声音,很低沉,很微弱。

展昭撩袍单膝跪下,道:「展昭见过陛下。」

一席黄绢隔着展昭的视线,令他无法看清内房的人物。

「展护卫......」皇帝轻唤一声,却没有续语。

「陛下怎么了?」展昭问。

屋子里划过一道重重的香味,似梵香。

展昭没有听到一丝回音,不由得心中暗惊。他回头看了眼白玉堂,却见白玉堂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似在顷刻间,

没有了灵魂。

「玉堂,你怎么了?」展昭急忙走到白玉堂跟前,「出什么事了?」

白玉堂的双瞳一片死寂。他的灵魂似昏厥在这一片重重的梵香中。

「他就是一个活死人。」

一道清脆的男声从内房中传了出来。

展昭转目,就见那男子从黄绢后走了出来。男子一身华丽装束,瘦弱身躯,眉宇阴晦,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妙龄女

子。

「你是什么人?」展昭问道。

男子露出笑容,道:「你不是在找我吗?」

展昭暗思,这才发觉那男子与宗轩有几分神似,道:「你难道就是高丽太子?」

太子慕优雅地拂起衣袖,捏起书案上的一本《道德经》,又朝展昭淡淡一笑,道:「展护卫,聪明,难怪有人总记

挂你......」

太子慕没有再说下去,他的眼神变得很温和,似沉浸在回忆中。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展昭问。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太子慕朝身后的女子窃窃一笑,似在嘲讽展昭的愚蠢。

那女子生得十分美丽,皮肤白皙,身段极好。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陶埙,上有三孔。那埙制作得很精致,其形似鸽子

女子见展昭正注视自己手中的物品,于是对太子慕使了个眼色。

太子慕微笑道:「看来展护卫认识这东西?」

展昭背上发寒,目光抖动地看着白玉堂,道:「那是梵香埙......你们......你们把他变成了药人?」

女子高傲一笑,「药人,药人能有喜怒哀乐吗?本姑娘花了两年时间,才将白玉堂调教成了个活死人,他依旧可以

有思想......有某些记忆,依旧有喜怒哀乐......只不过这些情感都不是他本人......而是我赋予他的。」

女子边说,边将埙对准了自己的红唇,埙孔中飘出音乐悠悠,还携带着几缕清新的梵香。

气味不似刚才浓重,就见白玉堂脸色微微红润,瞳孔也有了神采。

「白玉堂,你喜欢什么?」太子慕问。

白玉堂脸上显出喜悦之色,道:「当然是高官厚禄。」

女子的埙声似有入骨髓拨动人心肺的本事,就见白玉堂如痴如醉地说着自己的欲望。

展昭不愿再听下去,更不愿见到白玉堂如木偶般被人摆弄。他正想出手阻止那吹埙女子,却听内房有人拼命叫喊:

「别吹了......别吹了......」

那声音凄惨,似身心受了极大的折磨。展昭听得真切,那声音......有些变调......不再似陛下的声音。

展昭惊喊:「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太子慕阴阴一笑,假装叹息,道:「当然是你们的皇帝陛下。」

展昭默默摇头,他不愿与他们多费唇舌,一个转身,如风般绕过了太子慕。女子见展昭欲进内房,急忙停住埙声,

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与展昭斗到了一起。

展昭不屑与那女子纠缠,急忙一个鲤鱼翻身,从女子的头顶翻越过去。

太子慕想令白玉堂出手阻止展昭,却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太子慕取出袖中的金刚丝,手掌翻动,飞速在白玉堂的

脖子上绕了一个圈。

金黄色的丝线迅速陷入白玉堂的喉颈,血丝可见。

「展昭......你要是进去......白玉堂就得人头落地!」太子慕道。

耳边依旧响着那人的呼喊声,展昭只觉得背脊寒冷一片。最危机的时刻,最能看出一个人心性与智慧,剎那的决策

,必断一时结果。

展昭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了选择。

太子慕并不在乎展昭的最终选择,他只是想看看展昭的瞬间反应。

他......满意了。因为展昭停下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放了白玉堂,展某随你杀与剐。」

展昭看着白玉堂,他多么希望能从白玉堂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情感变化。可是白玉堂面如死灰,眼中更无半点神色。

太子慕高傲的眼中露出一丝喜悦,似乎展昭的这一反应正合他心意。

他的内心升起一种强烈的满足感。计算他人的心事,是太子慕一向最喜欢干的事情,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展昭与白玉

堂,似在盘算着什么。他左右转了转,似乎很满足展、白二人双双并立的情景。

这是一种美好,至少太子慕是这么认为的。即便这种美好是他有意制造的,他也会感到无比的高兴。他不是什么善

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他最本质的目的。

为了某个目的,他可以献出一时的「爱心」。

这就是太子慕。

展昭伸手解开缠绕在白玉堂脖子上的金丝。手指触摸着白玉堂冰凉的肌肤,展昭感到自责。

他隐隐觉得这一团事件的背后,似乎与自己有关,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一切,可展昭还是固执地认为这个猜测

是有根据的。

这也许是来自一种本能的感受力,一种奇妙而又难以掌控的力量。就如现在,他的手指触摸着白玉堂肌肤,心里就

会升起一种莫名的疼痛感。这是一种本能的急促反应。

「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老实。」展昭对着呆呆的白玉堂道。

太子慕在一旁有些得意,事情如他所想般进行着,他心里自有一种快感,脸上也带出几分笑容,开口道:「展护卫

真是重情义,为了白玉堂,可以不顾皇帝老子。」

展昭根本不愿正眼瞧他。

这就是展昭,喜怒不掩藏,他虽温雅,却非没性格。

就听他喉中哼了一声,道:「天子不在内房,展昭不施无畏之勇。」

太子慕面上有些惊讶,可言语还镇定,道:「你如何知道天子不在内房?」

展昭道:「我大宋皇帝岂是无用之辈,岂能任由你等控制!」

太子慕的眉间露出一丝笑容,似在恶意嘲讽。他走到展昭跟前,伸手指勾回了自己的金丝,抬眸故意重重看了展昭

一眼。

他的眼神很有趣,似在嘲笑,又似在挑战。他不满展昭的言语,可他又不想与展昭相斗,于是半笑道:「听说皇帝

待你甚好,作为臣子,是不是该为他做点什么?」

太子慕又提陛下,不由得展昭暗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慕道:「以你展昭的聪明,应该能想到一二......大宋皇帝此时处境必然不妙啊。」

太子慕故作焦虑的神情令展昭反胃,索性转头不看。

展昭心中虽急,头脑还是十分冷静,他低头思考了一会,道:「陛下并不在你们的控制中,你又何必如此威胁展某

?」

太子慕微微吃惊,道:「为何说得如此肯定?」

「陛下若在你等手中,你又何必找个像声之人来冒充天子。」

不容太子慕反驳,展昭一个跃身,如闪电般进了内房。这个动作快得惊人,非常人所能想,太子慕与那女子自然也

没有想到。

太子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并不因为失察而懊恼,他其实并不在乎展昭发现些什么。

展昭进到内房。

一切如他所料,陛下并不在房内,房内只有一个小太监,他正躺在地上来回打滚、呻吟着。那小太监是陛下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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