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认为他优秀超凡的儿子会真的被卑贱的戏子迷住。
「多谢娘。」若非她在爹面前美言几句,府里早传开了,煜烨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也就心悦诚服的恭敬行礼。
「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什麽时候才准备顺利成家呢?细川大人的千金好不好?」
天哪!怎麽还没完啊?
煜烨懒懒的摇头一笑,目光望向门外。「啊!我的可人儿来了。」
鬼御堂上心下心不安的随着武训来到西宫,他只知道将军夫人要见他,却不知是为了何事,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眸,
在看到煜烨时才稍稍定下心来,面对贵妇人行礼如仪。
「参见夫人。」
「抬起头来。」
见到鬼御堂的面貌,樱若夫人不禁暗自赞叹,真是美啊!这少年。
樱若夫人忍不住叹口气,瞧他织美的心形小脸!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般,如水般清灵的眼睛,艳红欲滴的小嘴…
…他长得实在大精致、太漂亮了,毫无男性气概,难怪会教人收在房里。
「你叫鬼御堂?」
「是。」鬼御堂谨慎的回答。
「这名字走唱的意味浓厚,是谁帮你取的?」
「是我爹,他也是一位能剧艺人。」看煜烨没有表示,鬼御堂也就一一回答,拘谨的跪在地上。
「嗯!现在你和你弟弟相依为命?」
「是的。」
煜烨难以克制的翻了翻白眼。「娘,我认为已经知道的事就甭问了。」
「你别插嘴。」她瞠了煜烨一眼,又朝鬼御堂问道:「你对将来有河打算?」
打算?还能有什麽打算?为什麽这对母子都喜欢问他这个问题呢?
他喜欢歌舞,竭尽所能的想把剧团发扬光大,难道光是这样还不够吗?银夜叉要他为自己打算,煜烨要他找出自己
的目标,现在她又问他自己的想法?
他失神的眼瞳和楚楚可怜的神情刺激了煜烨,引发他本能的自然反应,冲口道:「他跟了我,就是我的人,我的未
来就是他的未来,娘,你就甭问了。」
煜烨的出言维护,令鬼御堂的心跳益发急促,如果他说的部是真的,那麽,他的真心就将以这种形式完完全全的交
给他,再无不安、再无疑惑.
「儿啊!你这话在我这边说说就算了,在其他人面前,别再提起。」她可以理解儿子爱上鬼御堂的理由,但未来的
将军身边跟着一个卑贱的艺人,总是不恰当。
「娘,我何时让你操过心?」
呵!就快了!樱若夫人在心中暗忖。
「鬼御堂,别光顾着感动,有件事你要先想清楚。」看着美男子羞红脸的模样真是一种享受,樱若夫人不禁瞧得有
些闪神。「将军家一直赞助的剧团是观世座,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投身观世座的编剧和优秀演员数以百计,也就因
为如此,观世座才能日益壮大,成为日本第一的剧团。」
鬼御堂静静的聆听着,俊美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煜烨则是双臂抱胸,不以为意。
「我说句现实的话,你的剧团要想在京都成名,势必有一番苦战,若你投入观世座,对你和你的剧团都好。」
果然不出所料!煜烨不想再浪费时间,一把拉起呆怔的鬼御堂,没啥诚意的颔首道:「娘,你去跟爹说,这个剧团
和这个人,我是要定了,他若想跟我抢,就光明正大的来吧!」
「你这孩子……」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煜烨不耐的打断。
「娘,告退了。」
唉!樱若夫人彷似没辙的笑看他们离去,悠闲的掀开茶盖品茗,暗忖,好香的茶!
那对父子,想怎样就随他们去吧!不过,那个美少年还更是惹人心疼呢!
△△△
煜烨在树下找到发呆的鬼御堂,接近他的时候,明显的见到他的失神,煜烨叹了一声,蹲坐在他的面前。
「我的剧团里都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叔伯,他们为剧团,被家人遗弃的遗弃,唾骂不齿了好些年,还留在团里,无非
是想有一天能光荣的回去。」
鬼御堂轻轻呢喃,不自觉的向煜烨吐露出心事。「改投观世座?我真的没想过,如果我不去那里,你们会怎麽样?
」
「不怎麽样。」煜烨眯起双眼,流露出温柔的笑容。
鬼御堂颇为惊讶他说这话,抬眸望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说着,「我很认真的想过,这几天你和银夜叉的话让我很苦
恼,我不明白,为什麽银夜叉不肯认真的练习歌舞?似乎从我们到京都之後,他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正确来说,是他在住进将军府之後银夜叉才改变的,原本他以为是他破坏了银夜叉的恋情,所以银夜又才不愿再认
真的练习,可自那天谈过之後,他似乎又不是因为这样。
「也许你该检讨一下你们目前的方向。」
「是吗?你的意思是,让我退居二线,由银夜叉出任主角?」他的眼眸突然散发出光彩。
对,应该就是这样!银夜叉的年纪也到了可以担当大任的时候,他是该退位,让银夜又在台上独领风骚。
煜烨意外的看向鬼御堂恍然大悟的小脸,鬼御堂准备退让的想法令他感到相当惊讶。
「你确定银夜叉喜欢站在舞台上?」他别有深意的问。
「那是当然,他比我有才华,他的动作简直像一股清泉般优雅、流畅,有朝一日,他定能成为日本第一的舞者。」
鬼御堂红着脸竭力抗辩。
煜烨只是淡淡的浅笑,不和他争。
「你要这麽想就随你。」不过,他还是想问,「你真的没有把自己的理想转投在你弟弟的身上吗?」
鬼御堂怔了一下,僵硬的转开话题。「还没进京以前,我就听过观世座的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
「是很难,因篇观世座一年才演出一次劝进能,等得的确有些久。」
「如果银夜叉改投观世座,你想,将军夫人会满意吗?」
啊!他的鬼御堂心思竟然如此可爱,让煜烨忍俊不住,双手撑在鬼御堂身旁两侧的树干上,不管鬼御堂的睑怎麽闪
躲,就是避不了煜烨笑意盈盈的注视。
「为……为什麽这样看我?」鬼御堂又羞红了脸。
「你呢?他投在观世座门下,那麽你呢?」看着他闪烁的眸瞳,煜烨很清楚他的想法。
「我……我自然是留下来,既然比不过观世座,总要有人留下来收拾一切,剧团里的人几乎奋斗了大半辈子,身为
团主的我,怎麽好意思解散他们呢?」
哈!他就知道。煜烨对自己的先知先觉相当得意。
「你就没想过自己投在观世座,让银夜叉接任团主的位置?」
鬼御堂瞠大双眼,「这怎麽行?银夜叉不需要为任何事分神,他只要练好舞,嗯……」
他才想陈述对弟弟的「远大理想」,两片红唇就被煜烨的吻堵住了。
大白天的,这里随时会有人来,他是个卑贱的艺人,怎能让将军之子这样明目张胆的抱在怀里温存?
然而,这些残存的理智却比不上煜烨强悍霸道的吻,和他在自己唇内辗转吸吮的强烈气息,这是一种令人心慌意乱
的感觉,更是一种令他不能自己的感觉。
等鬼御堂回过神来,闪着水光的眼眸连眨了好几次後,才发现煜烨勾起自己的下巴,对他绽放出一个邪魅的微笑。
「很遗撼,我对你弟弟的事毫无兴趣。」
「这……这个……」鬼御堂仍处在混沌中的脑袋,完全无法接收他所传递的讯息。
「你什麽时候接下剧团的担子?」
「十五岁。」鬼御堂低垂下眼睑,他很清楚的记得,就在那年秋天,他第一次卖身,对象是村里的米商老板,换来
的是一大袋米。
「这麽小就能把剧团管理得这麽好,实在不简单。」煜烨轻松笑道,因为他知道这其中的过程一定不轻松。
「不!我带得并不好,当时,我爹突然撒手人寰,弟弟又小,剧团里好多人都不相信还撑得下去,那个时候,连勉
强温饱都谈不上。」鬼御堂几乎听不见自己虚弱的声音。
沉默了好一会儿,煜烨才温柔的把鬼御堂揽进怀里,极力按捺下怒火,但抚着鬼御堂的手仍青筋暴露。「够了,都
过去了,其他的事已不重要。」
他知道了!他随便一猜就知道了!鬼御堂有些心惊,也有些欣慰。
然而,那段丑陋的过去,也算是他的过去,早一点把事实说清楚也好,免得留给煜烨一个虚幻不实的美好的幻想。
「我去卖身了,十五岁那年就接了客,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我痛得死去活来……啊!其实每一次都很疼,但我始
终认为第一次最可怕,痛得好像全身都被撕裂似的。」他垂着头偎在煜烨的怀里,不敢看他。
煜烨不高兴了,抱着他的双臂紧绷的僵硬着,那强大的力道几乎像要把他揉进体内。
鬼御堂咬咬牙轻声道:「後来慢慢的,卖身的对象多了,团员们反而觉得有希望,年轻的艺人兼差接客是剧团里最
大的收入来源,我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後来也就……渐渐习惯了。」
「这种事……也能习惯?」煜烨咬着牙道。
「不习惯不行啊!客人要的是乖巧柔顺的身子,可不是哭哭啼啼的,想要作呕,苦着一张脸的。」鬼御堂虚弱的一
叹,等着煜烨鄙夷的目光。他悄悄地闭上双眼,双手环到煜烨的背後交握着,假装他们正在相互热情的拥抱。
煜烨和他以前的客人不同,所以,他不想瞒着他,因为他对他很温柔,所以,他假装自己是被珍惜的。
说到底,他只是害怕有朝一日,当他发现自己没有他想得那麽好时,不要那麽残酷的离开,因为,他已在不知不觉
里,习惯,并且依赖属於他给的温柔。
「以後只跟我一个人做。」煜烨抚挲着他瘦弱的肩膀,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那双泪湿的眼,令他的心揪紧,情不自
禁的吻住他。
当初在台上初见到鬼御堂的绝世容颜,再加上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新旧夹杂的伤痕时,煜烨就知道他是靠着卖身在
维系剧团的生计,如果会嫌弃,当时就不会把他抱回府里。
自那个时候起,他就清楚的知道他要鬼御堂,现在的情形也没有改变,他还是要他,不管他以前被谁抱过,反正,
以後他除了自己的床之外,哪儿也不能去。
「煜烨、煜烨。」鬼御堂呢喃的低唤着,思绪全部纷乱纠结,为什麽他还要这样的他?他不觉得这样的身子很脏吗
?
「给我停止你脑中的胡思乱想,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自弃自厌的话,你就小心了。」
鬼御堂愕然许久,连煜烨终於放开他的身子时都毫无反应。
他真的听到了吗?他不是在作梦吧?煜烨居然为了他这样自卑的想法威胁他?
指尖轻刷过鬼御堂水嫩的脸,他说:「好了,别再发呆了,去换件衣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你不介意我是这样的人?你还要我吗?他在心中暗自问着。
「快去,再浪费时间,我就不管你罗!」多疑的鬼御堂、对自己没信心的鬼御堂,只看见弟弟,永远忽略自己的鬼
御堂……这些的鬼御堂他全都要!
就是不知道哪一天,鬼御堂的心里会不再把他当成剧团的赞助者!而是基於本身的需要依赖着他?
「我可以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观世座。」煜烨好整已遐的回答,故意忽略鬼御堂吃惊的小脸。
△△△
从足利义满时期,便以能剧走红全日本的观世座,一直在将军家的保护下历久不衰,数十年以来,原本风雅的能剧
,为了吸引观众,也逐渐在稍嫌传统、枯燥的剧本中,加入华丽的舞台效果作为噱头。
观世座的兴起是在天皇政权没落,武家政权逐渐安定之际,它是人们开始追求新的文化,因应时代潮流而起的新兴
宠儿。
煜烨亲自带着鬼御堂来到观世座位在京城的大宅邸,正在练习的竹下物取大夫颇感惊讶,却也恭敬的上前见礼。
「免了,别拘礼,物取大夫。」煜烨牵着鬼御堂的手坐上观戏台首座,丝毫不理会旁人的议论纷纷。
「长公子,这位是?」
好漂亮的一位少年,身形柔弱却极富节奏感,跪坐的时候背脊挺得笔直,竹下物取自知从未见过他!不免好奇他的
身分。
「他是鬼御堂。」
被点到名的鬼御堂忙不迭的站起来,就要躬身时,煜烨拉住了他。
「得了,要叙交情以後有的是时间,现在这件事此较重要。」
这实在太失礼了!鬼御堂在一旁乾瞪眼,低声提醒道:「煜烨!」
「我知道、我知道。」煜烨回他一个帅气十足的笑容,然後问物取大夫,「我现在要看出剧,方便吗?」
「当然方便,不知长公子要看哪出?」物取大夫忍不住多瞧了美貌的鬼御堂几眼。
原来是他啊!他也听说长公子收了一位贫贱出身的能剧艺人,还是个靠着出卖身体讨好赞助者的叁流艺人,却没想
到他长得这麽美,在那一瞬间,物取大夫几乎被鬼御堂那双黑若点漆,明似秋水的瞳眸所迷惑住,这少年的气质实
在不像一个下贱的艺人。
「就观世座的成名作『井简』吧!」
「是,请稍待片刻,我们马上准备道具和戏服。」
一等竹下物取离开,鬼御堂连忙表达心中的感受。
「你怎麽没说要来看戏呢?害我好兴奋,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麽一天,实在太突然了,若是银夜叉也在就好了……
噢!最好团员全都一起来,那就更圆满了。煜烨,我不得不说,你刚才实在大失礼了,这样很教人难堪的。」
鬼御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像个妇人似的聒噪不休,但他实在是太惊喜了,简直比他获得京都首演还兴奋。
煜烨的脸上仍是那抹俊逸的浅笑,他喜欢看到鬼御堂愉悦的表情,他更得意的看见鬼御堂晶莹明亮的双眸中所流露
出来的眩目光彩。
「难道你认为大家应该先坐下来长谈,然後再演戏吗?」
「当然不是这样,可是,总得客套一番嘛!」鬼御堂努了努嘴,他可是很懂得尊重前辈的。
「我特别准许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在你的眼中,永远没有虚伪应酬。」
他咯咯笑了起来,光看鬼御堂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麽。
「这太不实际了,艺术和现实永远也扯不清。」他微微摇头,视线却被舞台上的演员吸引住了。
绣金缎子的戏服、光鲜亮丽的面具,以及全新的乐具,光看那排场,观世座的气势就相当吓人。
「哦!要开始了,鬼御堂,你睁大眼睛仔细看,这就是足利家支持的能剧。」
「井简」是观世座的成名曲,是被後世称为能剧天才的世阿弥根据自身的爱情故事编写而成的,故事一开始,是一
位美丽的女性幽魂徘徊在井简边,一边思念死去的青梅竹马,一边感叹世事无情。
「倚井而立,身躯渐长……」
「昔日稚发今过肩,挽起青丝,一心一意待君来。」
舞台上戴着女性面具的物取大夫,唱着如凄如诉的美丽恋情,身段妖娆,每一个转折都扣人心弦。
鬼御堂看得目不转睛,骨子里天生对舞蹈的热爱完全主宰了他,看到井简边的女子绕着井打转,舞蹈越跳越快,几
次触摸井边,却又缩回的迟疑,今他不禁屏息以待,甚至下知道接下去会怎麽演?
「啊!难不成她要投井?」情急下,他竟激动的握住煜烨的手。
煜烨一直在注视着他,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部瞧在眼底,他没有打断他的兴致,贪婪的发觉这是他自卑的情人第一
次主动接近自己。呵!早知道一出能剧就能换来他的主动亲近,他早该这麽做了!
完全有别於煜烨的心不在焉,鬼御堂专心的瞧着台上的演员,观世座的剧的确风雅不俗,那舞蹈、那优美的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