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缓缓的伸手,用小小的双手抚摸老妇人的脸颊,从眼睛,到鼻子,还有嘴巴,细细的,柔柔的抚摸,“嬷嬷,你说,爹爹会喜欢我吗?”卑微的问,孩子没有双眼,只能用双手去看,去看老嬷嬷有没有欺骗自己。
牵强的笑,“当然了……!”
“呵呵,我,我就知道……!”七岁的孩童甜甜的笑了,笑得灿烂,笑得开怀,只是老妇人却焦急的将孩子的小手拉下,因为,看著孩子的笑容,她的泪水控制不了的落下,沾湿了斑驳的老脸。
拥住比任何同龄人都要瘦小的身子,“瑞儿啊,别出去阿,出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呀……!”
那时的瑞儿不懂,不懂为何不能走出这院子,为何出了院子便什么都没有了,为何那时嬷嬷的声音似乎在哭泣……
直道那一天,瑞儿终于明白了,只是,那样的代价,太重也太狠了……
风依旧吹著,只是这凉意渐渐加深,君瑞已经习惯著了这荒芜的生活,更加知道没有更厚衣服的他不能再停留在屋子外面,即使那屋子到处漏风,可也总比这里强的多。
默默地起身,腿脚不利索的缓缓顺著原路爬回去……
“君瑞……!”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惊恐的君瑞迅速的爬著,想逃离这里,瑞儿没有离开这里,为何依旧不放过于他,瑞儿已经不要父王,为何依旧要追过来,瑞儿已经,已经不要什么了……
黑暗中,看著君瑞慌张的表情,看著他惊恐得想要离开却因为腿脚不灵活而蹒跚的样子,君悯心痛得无以加附。
焦急的追上比自己小两圈的君瑞,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感觉那冰冷的身子,还有听见那单音节的“啊,啊……!”声。
“君瑞,是我啊……!”想要告诉挣扎的君瑞自己是谁,可,君悯忘了君瑞根本不知道谁是谁,谁又是他的哥哥!
“啊,啊……!”徒劳的挣扎,本就两天滴水未进的君瑞终于累得气喘吁吁,悲观的让这比自己大力的人抱住,即使真的怕,可,那温暖,是真的。
“君瑞,我,我是你哥哥阿……!”深夜,有人淡淡的诉说。
苦苦的笑了,十岁的君瑞笑了,对著这个对自己说是哥哥人笑了,哥哥,曾几何时他会因为这话而快乐,因为年幼无知的他想要拥有人人口中关爱自己的哥哥,父亲,娘,还有……可是,如今,这只能让他害怕,害怕那生不如死的折磨。
小心翼翼的退出君悯的怀抱,似乎是本能的想要磕头离开,只是因为这身上流的血液的关系,这头是不能磕得,可这卑微的离开的方式,却让君悯心痛。
看著君瑞缓缓爬行的样子,那佝偻的模样,“瑞,你,你,我,别恨我……!”
风吹过,君瑞没有回头,依然漫漫的摸索,然后前进,恨,君瑞苦笑,七岁那年离开了那肮脏的窑子,懵懵懂懂的以为拥有了父亲的他可以和别人一样,可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一无所有的自己,如何去恨,如何又去不恨……
残破的小手继续摸索著满是尘埃的路,慢慢的前进,前进,前进……
突然,摸见一个软软的东西,那东西,泛著浓浓的香味,在君瑞朦胧的记忆里,这是别人吃的馒头,而自己,是吃不到的。
小小的身子不灵活的绕过著软软香香的东西,然后继续前进……
“那,那是给你的……!”
君悯悲伤的看著君瑞的动作,黑暗中小小的身子,想要上前,却听见有人的声音渐渐靠近,慌忙的离开,只是依旧不舍得君瑞。
“我,我要走了,你,这是给你的……!”焦急的怕君瑞找不到放在地上纸包里的馒头,匆忙得捡起自己放在地上的馒头塞进他的怀里,然后急忙离开,“我,我还会再来的……!”
听著匆忙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听著原本靠近的脚步声也绕道而走,君瑞呆呆的坐在地上,手里,是那依然热的馒头……
黑暗依然笼罩大地,也许真该感叹造物者的神奇,王者风范让君悯早早成熟,卑微如蝼蚁却也让同样十岁的君瑞更早的懂得了世间的冷而没有暖……
慢慢的将馒头塞入口中,米香盈满了小口,又一次抬头,被塞满东西的小嘴泛著淡淡的笑容,淡淡的,让人不易察觉的,悲伤的笑容……
原来,这馒头,也干得无法下咽……
深夜的风凉飕飕的,吹著孩子的锦衫浮动,火红的头发在漆黑的夜空飞舞,君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今天看见三年来第一次再次相遇的君瑞,内心充满了愧疚还有不舍。
冷风擦过耳朵,呜呜的声音似乎在回忆当年彼此都还只有七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即使他们还只有七岁,可是,由于雀从卵到胎需要三年的时间,在母体内也需要两年的时间,所以,即使年龄还有身体和一般七岁的孩子一般大小,可智力还有记忆能力却要比人类的孩子来的强……
如果没有自己,是否,君瑞不会如此凄惨……
……
那个时候,似乎,也是个夏天……
……
那个时候即使他们还只有七岁,可是,由于雀从卵到胎需要三年的时间,在母体内也需要两年的时间,所以,即使年龄还有身体和一般七岁的孩子一般大小,可智力还有记忆能力却要比人类的孩子来的强……
如果没有自己,是否,君瑞不会如此凄惨……
……
那个时候,似乎,也是个夏天……
……
“你做什么踩我的纸鸢……!”白白嫩嫩的小孩嘟著小嘴,柔顺的红色发丝散落在亮黑色的锦衫上,红扑扑脸之上是骄傲被宠腻惯了的小模样,即使霸道,但却让人不得不去怜爱。
“对,对不起……!”被孩子推了一把跌落在地上的孩子慌张的道歉,即使自己的腿被孩子狠狠地踢了一脚,还有身子也摔的隐隐作痛,可嬷嬷说过,做错了事情便要道歉的。
“哼,这个可是我最喜欢的,都被你踩坏了,你看……!”孩子气嘟嘟的拿著自己的纸鸢,将他放在孩子面前。
“我,我看不见……!”天籁一般的声音却带著悲伤,孩子踌躇的慢慢的向后退,然后柔弱的低头,不敢抬头让别人看见自己无神的双眼。
睁著漂亮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瘦小的孩子,君悯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哪里看见过身上有缺陷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你真的看不见吗?”君悯蹲下身子,用小手支起嫩嫩的小脑袋,天真的看著孩子瘦小的身子,还有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
“嗯……!”微弱的承认,虽然已经接受事实很久很久……
“那,你看得见什么呢?”君悯好奇的问,安静的坐在孩子的身边,用自己比孩子略大的小手握住,感觉到的是凉凉的感觉。
“嗯……!”似乎是孩子的天性,即使刚刚还因为君悯很凶的质问而害怕的畏畏缩缩,现在却小心翼翼的伸手,触摸著身边孩子的脸蛋,淡淡的微笑,“我,我看不见你的样子,我看不见你们说的花,你们说的草,还有你们说的蓝天白云……!”
“……”君悯皱著眉头望著孩子的笑容,有一瞬间,君悯同情这可怜的孩子,所以任他抚摸,甚至觉得那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你一定很好看……!”
“呵呵,是阿,我和我父王一样,我父王可漂亮了,我也很漂亮……!”君悯骄傲的将小小头颅扬起,眼里满满的自豪,为宠爱自己的父王,也为自己出众的外貌。
其实君悯的另外三个兄弟都长得很漂亮,只是他像足了雀王,所以也是最为漂亮的一个。
“可惜我看不到……!”微微的笑了,放下自己的小手,叹息,“你父王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是阿,呵呵……!”君悯笑著拉起悲伤的孩子,也许是孩子的羡慕让君悯得意,“你叫什么,以后我和你玩还和你讲我父王的事情……!”
“啊,我,我叫君瑞,嬷嬷叫我瑞儿……!”听见有人可以和自己玩,瑞儿的小小心灵泛著浓浓的快乐。
“呀,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君字,我叫君悯……!”快乐的抱住孩子瘦小的身体,“我们以后是好朋友了,好吗?”
“嗯,好啊……!”孩子笑得一样的灿烂,小小的君悯发现,其实,这平平凡凡的君瑞,笑起来,其实也很漂亮……
那一天,君瑞和君悯快乐的嬉戏,在过分灿烂的阳光之下……
“君瑞,我和你说阿,我父王可厉害了,他是帝国最伟大的人……!”
……
“君瑞,我和你说阿,我父王是帝国最聪明的人,就连丞相爷爷都要听父王的……!”
……
“君瑞,我父王最喜欢我了,父王会把最好吃的最好喝的都给我……!”
……
“君瑞,以后,我让我父王也认你做他的孩子可好?”
……
……
初夏的草地之上,两个孩子静静的交谈,有个孩子骄傲的诉说,有个孩子静静的聆听,聆听让人羡慕的一切……
他也有父亲,只是他的父亲曾经将他抛弃,可嬷嬷说,父亲还是接自己回来了,所以他依然要自己的……
他也有关怀,只是他的父亲太忙了,忙得忽略了小小的自己……
他也有伟大的父亲,只是他伟大的父亲从没有抱过他,亲过他,喂他喝过粥……
“不,我不要……!”清风吹过,君瑞笑著回答。
“为什么?”
“因为瑞儿也有父亲……瑞儿的父亲是帝国最伟大的人……!”骄傲的诉说,即使嬷嬷曾经说过不能对别人说,可,君悯是自己的朋友,所以不是别人。
“你骗人……!”君悯一把推开君瑞,气愤地对著君瑞吼叫。
“我,我没骗人,我父亲是雀王,是帝国的雀王,这是嬷嬷告诉我的……!”君瑞坚决地说,即使那个伟大的父亲从没有看过自己,可是,那份自豪,依然存在。
“你,你是个骗子……!”君悯看著眼前奋力站起来的孩子,有一种莫名的气愤笼罩著幼小的他,“我,我的父王才是雀王呢,我,我只有三个兄弟,你,你不是!”
“我……!”茫然地站立著,看不见,看不见那个说著和自己拥有同样父亲的孩子,可是,那孩子拥有的幸福时光他没有拥有过,既然同样一个父亲,为何……
“你这个骗子,我,我要告诉父王……!”从来没有被欺骗过的君悯第一次感觉到被欺骗的感觉,真诚得想要和这个小小孩童成为朋友,可是,却被骗了,气愤可想而知。
“不,不,我,我没骗人……!”慌乱的摇头,看不见,却依然渐渐的向后退却,却被地上的石头绊倒。
“你是骗子,骗子,骗子!”
“不是,不是,不是……!”
“你是!”
“不是……!”
……
……
平静的皇宫内院,清翠的绿色草地之上,被这喧哗打破,却引来了本不该出现的人……
“悯儿,为何如此喧哗……!”威严却带著无尽的慈爱,渐渐靠近,那红色发丝随风飘动,亮黑的锦抛之上是火红的朱雀飞舞,葳循刚刚下朝路过青院便听见自己最钟爱孩子的叫嚣,带著愤怒还有伤心。
“父王……!”回头,看见自己最敬爱的父王出现在面前,被骗的屈辱,维护自己父亲名义的委屈,还有点点受伤的痛苦一涌而出,“父王,父王,父王,呜呜呜……!”
沈默的搂住扑进怀里的孩子,俊美的眉宇微微的重叠,他不喜欢泪水,所以从小他便严格规定他的四个孩子,即使死了,也不许流泪,可是,他最钟爱的孩子却哭了,而且还哭得那么凶猛。
淡淡的看著不远处局促的站著的孩子,脏兮兮的脸蛋,灰白色头发,一种莫名的厌恶油然而生,只是他依旧维持著自己的威严,“不哭了……!”
“父,父王,他,他是个骗子……!”君悯睁著红红的眼睛,对著自己最敬爱的父亲告状。
“他骗了你什么?”
“他,他说您是他的父亲……!”
“……”
赫然放手,细长的眼睛里面,是瞬间冰冷的目光……
此时的小君瑞踌躇的站在原地,没有看见那抹厌恶的目光,只是静静的听著君悯的告状,听著他叫父王的亲切,听著那个被叫父王人的关怀,似是激动,还是羡慕……
“父……父亲……!”
“啪……!”
狠狠的一巴掌将有效的君瑞打飞出去,而出手的那个人,却是在任何人眼中仪态万千的雀王……
“不许叫我父亲!”满是冰冷的声音将君悯的哭声镇住,将所有的声音毁灭殆尽,只留下死寂一般的世界。
愣愣的躺在草地之上,没有焦距的眼睛直直的看著遥不可及的天空,天上有云,有光,可是他看不见,脸上,是火辣辣的痛,那痛,痛到心里……
“来人,把他送回他该呆的地方,永远不许他离开那里,永远……!”冷冷的转身,强拉著已经被自己的冷酷吓到的君悯,根本不想再看那个孩子一眼,那个孩子,让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他不要想起的东西!
强壮的卫士拖著君瑞便要离开,似乎是像傀儡一般的任由别人拖拉,拖拉的行走,准备离开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地方,擦身而过,和那个引以为傲的父亲擦身而过……
“为何将我抛弃?”
……
“为何你从不抱我……?”
……
“为何你从来不来看我……?”
……
似是幼稚的问题,似是需要寻找答案的问话,却让两个卫士停留,而君瑞,却屹立在葳循的面前,七岁的孩童,用没有焦距的眼睛质问,“我,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