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殇吟（生子 Ⅰ）——温柔的蝎子

“……”

“……”

“父亲……！”幼小的孩子依旧渴望拥有爱，拥有渴望已久的爱，所以依旧伸手，想要触摸那份温柔。

“啪……！”

狠狠的一巴掌，又一次将孩子打倒在地，淡淡的金色血液流出，滑过脏兮兮的脸蛋，而强壮的卫士都惊叹，惊叹这金色血液神兽的证明。

“父亲……！”

“不许叫，不许叫，不许叫……！”几乎疯狂的怒吼，火红的发丝疯狂的飞舞，“你不是我的孩子，你这个肮脏的东西，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不是，不是……！”

“父……亲……！”似乎是孩子的执著，执著得想要拥有，只是其中透著悲哀，还有淡淡的绝望。

“我叫你不要叫！”狠狠的掐住君瑞的脖子，似是要拧断一般，完全没有了雀王惯有的冷静还有威仪，只剩下本能的抗拒还有厌恶。

“父，父亲……！”好难受，父亲，瑞儿好难受，黑暗的世界，突如其来窒息的感觉让君瑞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近在咫尺父亲的咆哮却让他知道想让他死得，便是他的父亲，这双狠狠的掐住他脖子的，是他渴望已久的父亲，那么有力，那么炙热……

缓缓地伸手，窒息的痛苦让那双小小的手颤抖，只是，当孩子触碰到那属于父亲的大手的时候，孩子笑了，在漆黑的世界里笑了……

嬷嬷说人死了便要去那黄泉，奈何桥上要告诉梦婆所有生前的故事，如今，瑞儿可以告诉那梦婆，瑞儿有父亲，瑞儿有摸过父亲的手，瑞儿不是那些人口中没人要的孩子，瑞儿，瑞儿，瑞儿的父亲是爱自己的，是会在瑞儿生病的时候照顾自己，是会在别的孩子欺负瑞儿的时候保护自己，会永远爱瑞儿的……

君瑞的因为窒息而缓缓的无力，脸色渐渐的发紫，只是淡淡的微笑依旧，依旧如此悲伤……

“父王……！”

似乎是沈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雷电，振醒了处于疯狂的葳循，发狂的将君瑞抛开，让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染了洗得发白衣服，点点鲜艳……

“拖下去，拖下去，让他，让他永远开不了口，让他永远，永远走不出那个院子……！”

疯狂的咆哮，赤红的眼睛，那眼中，看见的是站在风中的那个影子……

夏天，没有太大的风，只有火辣辣的太阳炙烤著大地，君瑞被强壮的卫士带走，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而君悯则依旧傻傻的站在原地，他不懂为何父王如此疯狂，更不懂为何那个孩童如此执著……

葳循狼狈的离开，只留下君悯一人站立其中……

“啊……！”响彻云霄的尖叫，回头，君悯望著那声音的源头。

君瑞，你，是否是父王的孩子，如果是，为何父王如此待你，如果不是，为何，为何你如此执著……

寻声而去，高高的围墙之外，君悯偷偷的看著里面，那个被父亲的疯狂吓得脸色苍白的孩子，灰白的衣衫之上，是点点和自己拥有同样颜色血液染得斑斑，原本无神的双眼依旧睁得大大的，大大地看著天，看著天上的上苍，似在控诉，又似在嘲笑……

君瑞的腿被硬生生的绑在两块坚硬的石头之间，狠狠的一锤，将君瑞的骨头打得粉碎，没了完整骨头的腿，像足了随风而荡的木偶，支离破碎……

“你，你们做什么……！”君悯被吓得脸色苍白，愤然地冲进肮脏的刑房，引来卫士们的惊讶。

“主子，这，这可不是你来的地儿，快回去吧……！”

痛彻心肺的煎熬，原本一片空白的脑海被那突如其来孩子的叫声震醒，缓缓地回头，对著那声音的来源，淡淡的笑，笑得无比灿烂，只是悲哀重重，“原来，嬷嬷说……说得没错……不出，不出来……该多好……！”金色的血液滑过嘴角，那高高扬起的嘴角。

不出来该多好，不出来心里便有个高高的期望，有一个能让自己偷偷快乐的愿望……

“放了他……！”君悯心痛的看著君瑞，那一刻，一种莫名的感觉认定那便是他的弟弟，即使不知道为何父亲要舍他而去，可他便是哥哥，要保护他的哥哥……

“祖宗啊，回去吧，这是王的命令阿……！”卫士无可奈何，看著孩子流出的血液便知道这一定是另一个王子，可是，王命不可违，更何况这可能是那凶相之说得第五个雀王的孩子！

“放了他，我叫你放了他……”

“……！”卫士互看一眼，无奈，只能抱住挣扎的君悯出门，“放开我，放开我……！”

渐渐远离那高高的围墙，可是，君悯看见另一个卫士手上长长的精针闪耀著锐利的光芒，君悯知道，那时皇宫里面最残忍的刑法，封穴，将原本完好的东西硬生生的破坏，硬生生的撕碎……硬生生的剥夺，将那根本不属于身体的针插入身体内……

缓缓靠近，卫士用手将君瑞灰白的头发向后拉，些许脏兮兮的脸上，是一片茫然还有凄惨的微笑，看的原本冷硬的卫士心中一颤……

缓缓将针靠近孩子的咽喉，冰冷的感觉漫漫的蔓延……

“小主子阿，可别怪我啊，这，这可是王的命令……！”

淡淡的笑，笑得如同与你之间的昙花一现，一瞬间的美丽，死亡前的绚烂……

漆黑的世界依旧漆黑，无数个日夜在梦里奢望看见自己父亲时候的样子，有痛哭流涕，有激动万千，有，有……

“父……亲……！”

有双手慢慢伸向空中，瘦弱得可以看见那一根根的青色脉络，微微的颤抖，想要抓住呼唤得人，只是那里空空如也……

“啊……！为……！”手臂滑落，精针深深的扎入喉咙之内，行刑的卫士慌忙逃离，不是因为他不够残忍，而是因为一个经历痛不欲生的孩子不哭泣的双眼……

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却引来君瑞凄凉的一笑……

“啊，啊……！”嘶哑的喉间再没有了被嬷嬷称作小黄莺的声音，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用力诉说，只是一口一口的鲜血喷出……

抬头，对著空空如也的刑房，那里，没有一个人，没有个会说话会呼吸的生物……

笑，笑这一切，身体因为持续的疼痛而颤抖，被打碎后刻意弯曲的双腿，被硬生生剥夺声音的喉咙，还有一颗被活生生挖出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待我，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放弃我又要捡我回来，给我希望却又亲手毁掉？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你的孩子，你却对我如此……

……

……

为什么，为什么，不，不杀了我……

父亲啊……

我的父亲啊……

……

“啊，啊，啊……！”躺在冰冷的大地之上，君瑞笑看著苍凉的屋顶，即使他看不见，口中，是一口一口因为勉强开口喷出的血液，沾湿了衣衫，也沾湿了眼角点点……

“咿呀……！”门被打开，君瑞已经无暇顾及来的是谁，如果可以，真希望了结这一条连父亲都不要的生命……

“啊……！”有人晕倒，有人依旧笑看浮沈，君悯因为不放心君瑞而偷偷回来，看见的，却是一个在金色血液中疯狂笑著的人，恐怖，狰狞……

那一夜，皇宫内云集了帝国最好的医师，为一个因为受惊而晕倒的王子……

那一夜，皇宫内的一个小偏院里面，有一个发著高烧伤痕累累的王子躺在漆黑漏风的屋子里昏睡，没有人照顾，因为，那个唯一会照顾他的嬷嬷因为他私自离开院子的原因被赶出了皇宫……

依然是那一夜，有个叫君瑞的孩子，失去了一颗为希望跳动的心……

嬷嬷，瑞儿听话，瑞儿会忘得，忘了自己拥有父亲，忘了自己曾经会说话，忘了自己曾经可以跑步跳跃，更忘了自己还是个有心的人……

无尽的黑暗之间，有孩子在奔跑，只是累了，便要休息了，忘了，什么都不忘了，便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苦了……

那个孩子，叫君瑞……

朗朗星空，依稀月光，君瑞路过曾经的高高围墙，驻足，任风吹散自己柔顺漂亮的红发，刑堂，这是自己第一次知道父王其实很残忍的地方……

斑斑大地，曾经君瑞的鲜血流淌……

“主子，你，你来这干什么……！”有卫士上前，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看著……

“主子，夜深了……！”

“主……！”

“明儿拆了他，就说是三王子说得……！”

缓缓离开，凉风掀起片片涟漪……

第三章　初露锋芒

神州大国，洋洋洒洒数万年的历史，三大王朝三足鼎立，龙朝位于神州的西南面，雀帝位于神州的南面，而虎都则位于神州大陆的西北面……

雀帝境内河流众多，物产丰富，只是年年水患扰人烦心，百姓怨声载道……

延乐十七年，春，雀王下诏，招帝国所有有才之士共赴帝都参考，王将选熟河道管理的人才予以重用，故雀帝才子门生个个磨肩擦掌，过五关斩六将，只为上的大殿一展才华，在不计也可亲眼目睹王之风范。

那一年，帝都在一个月间便聚集上万的年轻志士，考试由当朝丞相和年幼的三王子监考，匆匆三个月有人落马有人意气风发，其中最为让人意外的便是未成年却能拥有独占鳌头的气势的丞相的长孙，宇文遥之。

“遥之阿，记得明儿到了大殿之上，该收敛的要收敛，这雀王，可不是人们口中所传的仁慈阿……！”迈迈老者，依然精神饱满的声音，只是，其中带著些许的宠腻，关心，还有……尊敬？

“哼，便是这世上所有人不知他那本来面目，我还会不知吗？”冷冷的笑，十五六岁的少年挥刀，砍下老人身边的的覃木桌子的一角，刚劲有力，毫不犹豫地作风像足了那冷硬的面容。

刀削一般的面目轮廓，锐利的眉毛，细长上挑的眼睛，薄透的双唇，倒不似老丞相忠沛柔和的面容。

“唉，真真担心你明天的殿试……！”老人无奈的站起来，虽没有被那一剑吓到，可还是泛著对孩子的担心，转身离开，向偌大的院子门外走去，“遥之阿，你叫我一天祖父，我便是你一天的祖父，我和你爹一样，不要你雄才伟略，只要你平平安安，这家，就你一根独苗了呀……！”

其实忠沛在几个月前在大殿之上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只是，下了朝，年老的他又有著一点点的后悔，是否，将这孩子推向高速旋转的漩涡是对的！

这孩子没有他父亲的善良温和，却有他母亲的狠毒还有决绝……

缓缓地离开，遥之并没有挽留，只是冷冷的看著老人离开，转身又是一剑，生生的砍断了身边细长的柳树树干，不足两米的树木倾倒。

“赫连葳循，我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朗朗青天，纷飞不知归巢已经消失的鸟雀叽叽喳喳的欢叫，丞相府里，遥之挥舞著宝剑，刺破了宁静的空气。

暑期正浓的午后，竟没有一丝的风吹过……

烈日当空，似这雀帝国充满了被热量扭曲的闷热，偌大的大殿中央，潇洒的站立著十名男子，有英俊倜傥，有儒雅温和，有潇洒万千，也有敦厚老实……

大殿两侧，是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臣子，每个人心里都揣测这次殿试的得主是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自己的小算盘，小打算！

无风自动的红发飘摇，锐利的双眸扫过殿下的十个男子，白皙美丽的唇角微微浮动，是感叹，只是更多的是嘲弄……

“悯，你要看仔细了，下面这些人中，可能有几个会是你以后的左右手……！”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地对身边的孩子讲述，眉宇间是浓浓的宠爱。

“啊，恩……！”正沈浸在自己思绪中君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无措的应承著葳循，一身墨绿色的锦衣及地长袍泛著悠然的气质，淡雅而尊贵。

“在想什么呢？”回头，葳循皱著眉，对君悯的心不在焉表示不满，要知道，四个儿子之中，他最喜欢的是君悯。

“回父王，儿子没想什么……！”微微的欠身，无意识的后退一步。

“啧，这几个月来整天见你睡眼惺忪的，真不知道你晚上做什么了，不舒服可要说阿……！”又一次回头，葳循恢复了他王者的风范，不再是唠唠叨叨的一位父亲。

“嗯，儿子知道！”静静地点头，看著自己父亲不算强壮的后背，有时候君悯不懂，不懂为什么对自己还有其他三个兄弟关爱有加的父亲可以对君瑞那么残忍，难道，睿智的父亲真的是因为那莫须有的传言而……

也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而让君悯窃喜不已的关系，君悯又一次坠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忽略了殿下所有人的注意……

自从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开始，君悯每夜都会去那个偏僻的院落，给君瑞送一些干粮还有果子，只是，许是和人接触得太少或者因为曾经接触过的人给与的伤害太多的缘故，君瑞始终不肯接受君悯的存在，依然害怕任何人的接触还有靠近，甚至君悯可以感觉到在君瑞的脑子里，根本已经忘了三年前的那个君悯……

“瑞儿……！”一切似乎和三个月前一样，昨晚的君悯依旧拿著糕点走入破败的院子，虽然可怜君瑞在如此肮脏的地方停留，只是自己依旧不过是父亲羽翼下的孩子，没有权力把他转移出去，也没有能力违抗父亲的命令，君悯无奈的苦笑。

环顾四周，依然不见君瑞瘦小的影子，想必又因为怕自己而躲在哪个角落独自发呆。

君悯苦笑著将糕点放进衣襟里，捡起墙边坏了的扫把，静静的打扫院子，不知为什么，这院子似乎总是扫不干净一般，前一天刚刚扫了，后一天便又如原来一般，刚来的几天还会惊讶，后来也就习惯了，而且也变得顺其自然了，在君悯的心理，似乎感觉能为这个弟弟做些什么就已经满足了。

三个月，君悯时常看见君瑞那种缥缈的笑容，对著蔚蓝的天空，对著漆黑的夜空，君悯知道君瑞什么也看不见，可那种孤独的悲伤却让他感到更加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