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最初的模样——风年莉月

又不像。

他只是偶尔会出去，说是有人约。到底是谁约英云也没有问过。

英云只有一次在外面见过小猫。

在游夜。

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男人很疼他的模样，满脸宠溺到恶心的笑，当然手上也没有老实。小猫就偎在他的身边，

看到英云还亲昵的打招呼。

是故意的么？

英云感到一阵气愤，回到家里第一次对小猫发脾气，说要是他有地方就赶快滚蛋，别总在他眼睛晃，他看了烦。

可后来想想，他生气做什么？

莫名其妙。

小猫的事，他没必要插手太多。宠物也是有自由的。

因为他的冲动，小猫在外面流浪了两天，没吃没喝，还淋了一场夜雨。英云又是在小巷子里把他捡回家的。

小猫在发烧昏迷时，抓着他的手说，别赶我走。

英云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答应。

小猫好像没听到，还是一遍一遍的重复。

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说了好多次，每次英云都会回答。

最后小猫才在自己的催眠下睡着了。

也许是英云看错了，有亮晶晶的东西聚集在小猫的眼角。好像快要流下来了似的。

从那以后小猫就再没有去过游夜。英云也不知道他和那个男人还有没有联系，如果没有了他总感觉好像有点对不

起小猫，但如果有他觉得他还会生气，这与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有悖。

索性也就不问了。

Chapter 3

老东西每天都派人到游夜监视他，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那些人在黑暗的酒吧里也戴着太阳镜，还穿着黑色的西装，还坐在角落，如果眼神不好使的人都看不到他们。

英云也想装做眼神不好使，但他们投过来的视线总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他去问过他们想做什么，他们说是来保护他的。

笑话！

英云学着希澈翻了翻大眼睛，冷哼一声不理他们了。

要他们保护，金英云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一定是那个老东西怕他跑了，才派人来的。还教人家撒谎，真是不厚道，把人家大好青年都教坏了。

他才不跑呢，他又没偷没抢没做错事，跑什么呀？

但老东西为什么一定要他回家呢？难道是意识到自己年老力衰，要找个人回去养老送终？

……

他那身体硬朗得让英云觉得即使是他死了那个老东西也不会死的。

就当是他想忏悔吧。

偏偏不给他这个忏悔的机会，气死他！

不是做错什么事，都有机会忏悔的。

不是忏悔过了，就一定会被原谅的。

小猫在家里看电影，是很久以前的法国片子，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的。

英云实在受不了法国那强烈的浪漫气息，在旁边看报纸。小猫却对着电视屏幕看得聚精会神，其间英云瞟了他一

眼，看他目光呆滞，不是被女主角吸引，就是根本不知道电影在讲什么睁着眼睛睡着了。

电影的对白很少，总沉浸在一片静默中。平时吵得不行的小猫也异常的安静。

这都让英云觉得诡异。

在他几乎昏昏欲睡之时，小猫突然说：“我也可以是天使呢。”

“……什么？”

小猫不说话，直直的看着电视。

好像有个人，说，你是我的天使啊。

那嘴唇一张一合，清晰的吐出这几个字。

是谁呢？

把他当作天使的人。

到底是谁呢？

头痛。

非常的痛。

他抱着头蜷成一团，越是用力的让自己回想，头就是越痛。痛得他几乎掉泪。

英云注意到李特的动作，拽开他的手问：“你怎么了？”

李特抬头看到他，愣了两秒钟，然后笑着说：“没事。”

英云盯着李特，李特拨他，继续看电影，表情也归于平静。

他舒了一口气，什么嘛，好像很痛苦似的。还好，没事。

他坐回原位。

“英云啊，你有没有把我当成过天使。”

“你不是妖精么？”

“没有过吗？”

“你想做天使了吗？”

“……”

“……”

“……”

“……”

电视里的游乐场溢出喧哗的声音，却衬得气氛更加安静。

“呐，我也曾经做过天使呢。”

Give me a whisper and give me a sigh

Give me a kiss before you tell me goodbye

依稀记得有一个人将他抱在怀里。

应该也是深秋，但那个怀抱非常温暖。他们站在黄色的路灯下，黄色的光晕在地上形成一个模糊的圆形，他们站

在正中央。像是在演一出话剧。

他在他的耳鬓轻声低语，说着爱。

然后用很温柔的声线说，做我的天使吧，你是我的天使呢。

语音在他的耳际回荡。

整个世界都晕眩。

他抬眼看到那个人嘴角噙着笑容。

嘿，你是谁？

……

无边静默。

韩庚终于又来了。

距离上一次到来，已经是两个星期的事。希澈也没有去找他。

找估计也见不到。

他的父母实在太恐怖。

再说他收了钱的。

韩庚进了游夜就问希澈在哪里，老板说在休息室，他也不管休息室门上的四个大字，就冲了进来。

生怕希澈会在他的父母的魔爪下遭遇什么不测。

见到希澈完好无损，才稍稍的舒口气。

真是根木头，怎么看不出这个人心里受了很大的伤害？

英云识趣的退出休息室，在关上门的时候听到韩庚问：“他们来找过你吗？”

希澈应：“嗯。”

韩庚总有些懊恼，他的父母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希澈呢。还为他安排什么订婚，对方是爸爸的好友的女儿，从小到

大都在一起的。他们管这叫青梅竹马，说这样才般配。

韩庚极力的反对，他的爱情由不得别人干涉。

他的父母知道了希澈的事后就把他关在家里，他想他们一定是找过希澈的。

还好，没把希澈怎么样。

这次他也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逃出来的。

休息室里很静，韩庚和希澈一时都没说话。

他们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却都选择了沉默。

英云再次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听到里面希澈问：“爱过吗？”

“爱。”

“爱过吗？”

“一直在爱。”

然后，又沉默了。

韩庚看着希澈，他的眼睛那么大，却盛着淡然。嘴角的无所谓的笑容似乎也在诉说着什么。

“喂，不要放弃吧。”

“什么。”

“我一直都在爱你呢。”

“嗯。”

“所以你也不要放弃吧。”

“你觉得，还可能吗？”

“我会努力的。”

“……”

是什么事，只要努力都可以的吗？

但什么事，只要坚定就可以了吧？

希澈苦笑了一下，说：“韩庚，我也一直爱着你呢。”

记住了，我在爱着你呢。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在爱着你呢。

不管你跟谁在一起，都请记住，有一个我在爱着你呢。

似乎无论是多么机灵，多么狡猾，多么强悍，多么聪明的人，在爱情面前总显得软弱无力，不堪一击。

在金英云甚至任何人面前都无比威风的金希澈，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他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韩庚坐在离台最近的位置上，仰头望着。舞台的灯光在他的眼中闪过，那是希澈不敢直

视的光彩。

最后两天时间。

最后任性一次。

他与韩庚坐上午夜十二点的电车，开始逃亡。

主题，爱情。

方向，不定。

终点，未知。

祝福，旅途愉快。

英云第二天在报纸上就看到韩氏的大少爷出走的消息，果然比光速还快的就是八卦呀。

虽没明说原因，但字里行间也都带着私奔的意味。

私奔，呵呵。

订婚后消失的原因，大概也就这个是最能让人浮想联翩的了。报社赚的是销量，电台赚的是收视率，人们赚的就

是消遣。管他是跟谁私奔，是男人是女人，反正他是私奔了，这就够他们磨牙一段时间了。

虽然这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英云笑了笑，现在大众都在同情那个与韩庚订了婚的李家千金。看来希澈是要千夫所指了呢。

但如果就这样离开了，管他谁指呢。

自己幸福最重要。

呐，金希澈，至少让自己幸福呀。

英云放下报纸，去给小猫热牛奶。

老东西再次找到他，英云被一个客人骂的很惨。

他跟老东西赌气，把一杯白兰地洒在了那个客人的头上。客人当时傻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其实英云是故意的。

指着他的鼻子开始骂。

英云宁愿听那些不堪入耳的下劣词汇，也懒得听老东西的声音。

直到老板过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还免了他的单子，客人才算满意离开。

老板把他叫都后面训话，英云白了一眼老东西，跟着走了。

金老板盯着他的身影，叫来了跟随的保镖。

不一会那个骂英云的人回来向英云道歉，还补了消费的帐，游夜的老板看得发傻。

看他一瘸一拐的离开，老板明白了什么，转眼看着英云。

英云皱着眉头，又被老东西请了回去。

“你就这样讨厌我吗？”

“你说呢？”

“因为她吗？”

“你没有资格提她。”

“她是怎么死的？”

“说过你没有资格提她了不准你问！”

“是不是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对！”

“英云，”金老板看着他，依然是沙哑的嗓子，他可能是生病了的“你不觉得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吗？”

……

英云觉得他又输了。

他又成功的在那个老东西面前很不争气的掉眼泪了。

彼时少年，所谓的坚持总是很脆弱。

像个不值钱的玻璃瓶，一碰就碎了，却也没有人会觉得可惜。

十八岁到十九岁之间的三百多天，他每天怨恨的男人只用一句话就让他输的溃不成军。

那座堡垒轰然倒塌的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弥漫的尘土遮挡了视线。

他何去何从？

当你觉得全世界都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有一个人说他与你同在。

是不是即使是深仇大恨的仇人，也足以原谅了呢？

总是在期望着的吧，有一个人能穿越那些堡垒，进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做一个安慰，做一个依靠。

在那些所有人都舍弃你的时候。

即便这个人也曾经舍弃过你。

总是脆弱的，彼时少年。

小猫在家不老实，拆掉了他的CD。他说他今天想听音乐的时候发现弄不响它，于是拆开看看里面是哪里坏掉了，

但装不回去了。

英云没有告诉他，那个CD的电池耗干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一只手揽过害怕他生气的小猫，把他手中的CD扔到一边。

嘴唇接触嘴唇，意识融化在一片柔软之中。

小猫有点意外，眨了两下眼睛，配合的开始回应。英云扳住他的头，感觉好像在掐着他的脖子，一点一点的深入

。有点忘情，直至变得有些粗暴。

第一次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他们好像一起喝酒，喝酒的原因李特忘记了。只记得那天英云哭了，哭得很伤心，像是失去了至亲的爱人。

李特茫然的看着英云不停流出来的泪水，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走过去抱住了他。

大概出于潜意识。

他总看不得别人掉眼泪。

比如说当时那个人最后流泪却依然微笑的嘴角。

那样也让他心痛。

拥抱，亲吻，直至迷乱，疼痛淹没意志。

他们都知道身体与爱情无关，所以用这种方式聊以自慰。

呐，你看，我还有这个人。

呐，你看，我依然还活着。

没有了你，我依然可以活着。

只要离开了你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忘记你的。

这是当时对谁说的话来着？

是躺在床上被白布单覆盖的女人？

还是那个连脸都记不清楚的男人？

不管是对谁，反正，遗忘是成功了的。

于是在心的最深处有了一个空洞让人手足无措。

也许想过填补，只是不知道应该用些什么。

也许就是想让它空着，用来纪念一些什么。

就像没有电了的电池，空留着一个完整的躯壳。

其实已经软化，稍稍用力就会变形。

李特躺在英云的怀里猜测他这次伤心的理由。

上一次是因为朋友的离开。

英云对他说，他只喜欢过一个人，是他唯一的朋友。现在他走了，去寻找爱情了，他就只剩李特了。

只剩，只有。

好像太孤独了。

不过还好，还有。

李特伸出手指抚平英云睡梦中紧皱着的眉头。稍微的舒展，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孩子。

他就是一个孩子，因为一些大的小的事情会一直闹情绪。

轻易的就会说出永远也不，一生也不。

永远也不爱。

一生也不原谅。

孰不知永远与一生，是多么漫长遥远的事情。

英云接到了希澈的电话，距离他消失后的四十六小时。

说他现在去机场，问英云要不要来送他。

“不是与韩庚一起么？”

“不是与韩庚一起。”

“要去哪里？”

“你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我不去。”

“果然你是准备不起饯行礼物。”

“还会见面么？”

“你还想吗？”

“……想。”

“想被我骂啊。”希澈在那边笑了笑，然后说“记得帮我照顾弟弟。”

“嗯。”

“自己也多保重。”

“嗯。”

“再见。”

“再见。”

……

英云对着嘟嘟的忙音发呆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挂上电话。终究还是要走的，终究还是不幸福的，终究还是放弃

了。

再见了。

梦一般的爱情，甜蜜的爱情。

再见了。

痛苦的爱情。

呐，你现在还是笑着的么？

报纸又报道了，韩家的少爷终于被找到，其实是他自己回去的。舆论总喜欢夸大其辞。

只有他一个人，也没看出私奔的蛛丝马迹，毕竟八卦的另一位主角从头到尾连脸也没露，名字都不知道。事件大

概也只以韩庚不满父母订婚闹起少爷脾气，之后幡然醒悟为结局，不了了之。

或者，没有。

英云向老板请假，要带小猫去旅行。

小猫兴奋的买来各种旅游指南，研究了一个下午，说要去意大利。

……

意大利好啊，佛罗伦萨的学院画廊，热那亚的圣玛利亚教堂，米兰的斯卡拉歌剧院，罗马的喷泉，还有威尼斯，

还有维苏威火山，还有还有……

……

做梦吧，把他卖了去意大利还差不多。

小猫不满的扁扁嘴，最后只找了近海的城市。

行程只预定了两天。

背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坐在电车上，小猫一扫之前的失望，兴奋起来。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大海呢，像个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