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付了一年租金,你不能无理迫迁。”
无理迫迁?!江凯额现青筋。性骚扰是违法的好不好!不过等一下……
“什么一年租金?我可没有收过!”
“租金是由银行转帐的。凯,你从来都不查帐吗?”
“呃……”江凯无言。他只知道他户口内的存款有八位元数字。
汪扬叹了口气,目光充满怜悯。
“凯,凭你这少条筋的样子,居然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我不得不佩服——那照顾你的人。”嘴角噙著讥诮的笑
意。
“你少来了!”江凯气得跳脚,气大财粗地叫:“租金我双倍退给你!你马上给我滚!”
汪扬连眉毛也不抬。
“我们签了合约,只要我有履行房客的义务,你便不能叫我走。”
“还敢说!你煮的东西难吃死了!”
“根据合约只要是三菜一汤就行了,没列明要煮得好吃。”
江凯几乎气得吐血。百密一疏啊!真是百密一疏!当初多订下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条款就好了。
这时汪扬忽然柔声问:“对管家和清洁工的服务还满意吗?这三天我不在,厨子可有煮好东西给你吃?”
江凯恨恨地瞪他。
汪扬笑了,像哄小孩般说:“下次跟别人签合约时谨慎一些,最好请律师陪同。”
“我就是律师!”江凯怒极大叫,“别小觑我,我有法律文凭!”只是太懒,没有实习,所以不能挂牌。
“什么?”汪扬吃惊了。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江凯恼羞成怒。
“不行吗?”狠踹一脚,转身而去。可是没想到背后居然响起呻吟声。
开什么玩笑?他没有用尽全力啊!一个身高190的男人,怎会如此经不起打?又不是纸糊的。
“喂,别装死啊。”江凯声音微微发抖。他看到汪扬倒在地上,脸色惨白,鼻尖沁出小小的汗珠。
“没事,只不过有点发烧。”汪扬露出苍白的笑容,“真丢人,才病了几天居然站不稳了。”
江凯咬著唇,上前扶他到沙发躺著。
没想到真的给艾美说中了。
“为什么会突然生病?”板著脸。
“只是伤口化脓引致轻微发烧,休息几天便没事了。”
“伤口化脓可不能掉以轻心!”声音拔高,江凯厉声道:“等一下!为什么会突然受伤啊?”
汪扬苦笑,摊摊手,道:“你觉得这屋子的装修怎样?不妨提些意见。”
江凯竖起眉毛,“别转移话题……啊我的屋子!!”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屋子正在进行装修工程,汪扬把墙壁
拆了,地砖撬起,不知在改建什么。
“疼……”一声轻哼。汪扬看著江凯铁青著脸,粗手粗脚地替自己清洗伤口,苦笑道:“别生气好吗?只要我在
搬走前替你把房子回复原状,就不算违反租约了……啊!”居然不待麻醉药生效便刮脓,想痛死人吗?
“你还敢说!!”江凯狠狠地把半瓶碘酒倒在伤口上消毒,然后准备医学用的针线,小心翼翼地缝合。汪扬在改
建房子时不小心受伤,利器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若不小心处理任由伤口化脓,搞不好最后会
落得截肢的下场。
汪扬识趣地紧闭嘴巴,默默地注视著江凯。
他从没见过慵懒散漫的江凯有那么专注的表情。跟平时相比,这是一种截然不同又亳不逊色的美丽。
“缝好了。”擦汗,江凯不经意露地出满足快乐的笑脸,“给你特效消炎药,抗生素和止痛药,紧记准时吃。”
汪扬接过。药是高级货,急救箱内的用品齐全,江凯的手法虽然生涩,但仍有板有眼。
“除了律师,你该不会同时是个医生吧?”
“……”
“你真的学过医科?”
“……”
“凯,你喜欢念书?”汪扬内心充满疑惑。
“别问了。”
“为什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汪扬提高声音。
“没有什么是你应该知道的。”
“江凯!”汪扬大怒。
“什么都别问,好吗……”倏地,江凯轻轻的,封住了他的嘴巴。
第三章
止痛药有安眠作用,汪扬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江凯闲著无事,亲自为病人熬了一窝鲍鱼鸡粥。
浓浓的食物香气弥漫满屋,可惜地方太过凌乱,令人倒胃口。
略有洁癖的江凯皱著眉,看著满布在家俱上的灰尘木屑,搁置在地板上的工具和材料,还有堆在墙角的大量垃圾
……咦?不对!那些不是垃圾!而是上任租客留下的杂物啊!
上任租客与分别多年的情人在异地重逢。二人打得火热,立即决定在当地双宿双栖永不分离,完全把退租和打包
行李之类的琐碎事忘记了。
而房子在出租前根本没有收拾过,江凯还指望新租客来了,能替他把东西收拾好,邮寄给旧租客呢。
但汪扬这家伙够狠,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把‘前辈’的东西当废物处理了。
天呀!名牌西装变成抹布!咦?这本不是照片簿吗?是有记念价值的东西啊。
江凯心疼。
他跟前租客感情很好,实在不能就手旁观。
找到几个大纸箱,江凯笨手笨脚地整理东西。所有名贵的,有纪念性的东西抹干净,放进箱子里待寄。
嘘,累啊。
江凯连自己的家都要别人替他收拾,去旅行时行李也由别人代为打包,没想到现在却倒过来为他人服务。
回想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种事了……
“这些东西真的不要了吗?”语气很惋惜。
房东太太今天搬走,但她只随身带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帮忙收拾行李的江凯无法理解,很多东西在年少的他眼
中,都是价值不菲的瑰宝。就像手上这个银相架连照片,怎么房东太太就狠心不要了?
“当你到了我这种年纪,便会明白世上所有东西都是带不走的。”老妇人淡淡地说。
江凯默然。不用等到了房东太太的年纪,现在的他也明白。生带不来死带不走,所以在能够拥有的时候,要尽情
拥有。
“我这次离开,再也不会回来纽约了。小凯,也许我们不会再见面呢,你要好好保重。”
“房东太太……”江凯依依不舍。
老妇人拍拍少年的肩,反过来安慰道:“不必为我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你很喜欢尼古拉·鲍华吧?他在追求你,而你对他也——”江凯冲口而出,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多么的残忍。“
对不起……我真笨。”低声。
“呵呵,没关系。”老妇人慈祥地笑。江凯少不更事,说话过于率直,她当然不怪他,“尼古拉·鲍华吗……其
实我是他的情妇。”
“什么?”江凯大吃一惊。
“不过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是我主动离开他的。”
“啊?”这是什么状况?黑帮情妇把金主甩掉后,辛辛苦苦开了一家不赚钱的咖啡馆。而被甩的黑帮老大居然没
有教训那大胆的女人,反而几十年来风雨不改地去女人经营的店,喝那难喝的咖啡?!
“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江凯鼻子发酸。想起老人喝咖啡时严肃认真的样子,还有房东太太为他煮咖啡时温
柔的神情,“你们明明深爱对方。”
“可是,孩子,那是一份绝望的,令人窒息的爱。”老妇人温言道,“而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已承受
不起更多的痛苦。”
替房东太太把行李拿上计程车,江凯紧紧拥抱那瘦小的身躯。
“别难过,小凯。也不必再为我的事伤心,尼古拉的死是注定的。混黑道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是定律,也是他
的选择。”老妇人拍拍少年的背,把一套锁匙交给他,“以后你便是这幢公寓的业主了。”一顿,她又语重深长
地叮咛:“孩子,你要万事小心。”
江凯一怔,微微一笑。
房东太太肯定已经明白了什么。
其实也不难猜测。
一个十八岁,父母双亡,无亲无故的少年忽然拿出钜款购买物业,他的钱怎样得来?当然不是光明正大得来的。
而江凯拥有最值钱的,不过是他的身体。
“小凯,爱惜自己,珍惜时间,为将来打算。”
江凯继续微笑。他从来没有为将来打算过呢。
他不相信计划,计划是永赶不上变化的。
像他的父母,不管做什么事也仔细计划一番。为了将来,他们克勤克俭,小心谨慎,不敢稍有差池,但一次空难
便把他们半生的努力报销了。
从那天起,年轻的江凯只愿及时行乐。
“你嫌我罗唆吧?我担心你会赔上了自己的一生。”老妇人叹气。
“我不会的。”江凯很感动。自父母故世后,再也没有人像长辈般提点他。
“小凯,在适当的时候,要懂得抽身。”拍拍少年的手,这是她最后的忠告。
江凯眼圈微红,忽然问道:“房东太太,你后悔吗?”
老妇人愣了一下,轻轻说:“我不后悔爱上他,也不后悔离开他。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直到房东太太远去,江凯仍在发呆。
“在想什么?”略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纤瘦的身躯旋即落入温暖的怀抱。
江凯闭上眼睛,安心地靠向身后坚实的胸膛。拥抱自己的手强壮有力,他喜欢被拥抱的感觉。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已承受不起更多的痛苦。爱上黑道中人,注定是个悲剧。’房东太太的声音在脑海
响起,‘一将功成万骨枯,在黑道只有极度自我中心,自私冷酷的人才能出人头地。尼古拉野心勃勃,由小混混
爬至龙头大哥的位子。在过程中,他出卖过自己,背叛过兄弟,不只一次牺牲身边的人。对这样的一个男人来说
,情妇算什么?就算他爱我,黑帮老大的爱也是自私而残忍的。’
“凯?你又走神了?”细碎的吻在颈侧落下,男人的声音带著浓浓的宠溺,“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公寓是礼物,不是他们的家。江凯浅笑回头。
一张非常英俊的脸映入眼帘。
“我喜欢你的眼睛。永远炯炯有神的,好像有一簇火焰在眼内燃烧。”江凯贪心地凝视男人的俊脸,指尖划过他
上扬的眼线。那异常闪亮的眼睛看来充满野心。又或者,是野心令那双眼眸变得异常闪亮?
“你这是在调戏我吗?”男人握住江凯的手往嘴边送,以洁白的牙齿轻咬恋人的指尖。
“耶?就只准你调戏我不成?”江凯皱皱鼻子,轻挑地笑。
“你要调戏我也可以,但要承担得起后果。”低哑的声音充满危险的感觉。
江凯神气地扬一扬眉,捧住男人的脸,在他唇上狠狠印下一吻。
男人低笑,温柔地回应他的热情。
二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街道上交换一个又一个热吻。
“我爱你,雷。”江凯呢喃。
房东太太说得对,跟黑道中人相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爱上眼前这个男人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他已经可以预
见自己将来会受到伤害。
热恋中的少年脑袋很清晰,他是清醒地让自己陷进去的。
充满绝望的爱、没有结果的恋情、 虚耗宝贵的光阴、迷恋上不值得的人、将来会承受的痛苦……这些统共不管
了。
就算是错也没关系。他年轻,放纵得起,亦承受得起。
青春不浪掷也会消逝,何不好好享受一番?
不过,就如房东太太的忠告,他会及时抽身。
江凯愉快地笑,年轻的他心安理得,无所畏惧。
决定了。
在三十岁前,他不会去考虑将来的事。
在三十岁前,他会好好的爱这个男人。
人在少年时,总觉得三十岁是人生的极限,是遥不可及的。
但时光流逝比想像中快,快得叫人措手不及。
“凯?你怎么了?”汪扬醒来,看见他家房东坐在一堆垃圾前面发呆。
江凯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悲从中来。
汪扬吓了一跳,“喂喂,凯,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眼圈红了,一脸想哭的样子?
“什么在干什么啊?!我在收拾东西,你没见过人收拾东西吗?”吸鼻子。
“这……”是见过,但会收拾得哭起来的人,世上恐怕只有江凯一个。汪扬不敢再说,轻轻上前从背后抱住他。
江凯靠在温暖的胸膛上。
“三十了……”
“你想收拾什么?我来收拾好了。”汪扬皱起眉头。虽然他不爱收拾,但江凯那么难过……
“笨蛋!我说我三十岁了!”江凯回头吼他。
汪扬一愣,眉头皱得更紧。
“三十岁又怎样?”他还三十三呢。
“三十了……我的青春……”江凯呢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除非在二十九岁或之前死掉,否则总会到三十岁的。”汪扬没好气,冷冷道:“我还以为只有无聊的女人才关
心这种问题……啊!”江凯居然在他的伤口上狠狠拧了一把。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江凯瞪著他。忽然,一行泪水狠狠划下他美丽的脸。分手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流泪。
“凯!”汪扬震惊,他从没想过江凯会哭。“这是怎么了?傻瓜,别哭啊。”抱住泪流满脸的男子,感到心如刀
割。
“你才是傻瓜!”任性的房东干脆给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汪扬心乱了,完全不知所措。
“拜托,别哭好吗?男人哭多难看啊。”
“你说什么?”江凯目露凶光。决定哭完了就去厨房拿一把盐,洒在汪扬的伤口上。
“只要你不哭,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汪扬收紧臂弯,一脸慷慨就义的样子。
“那你把十八岁还给我啊!”哭。
“……”
自从为三十岁哭了一场后,江凯一直觉得好丢脸,情绪陷入了低潮。幸好汪扬的伤需要在家中休养,能暂时避免
见面时的尴尬。
不过,少了汪扬,他又得去咖啡馆客串了。
这天生意比较清闲,几个客人和员工围在一起聊天。话题由娱乐圈八卦新闻至敏感的政治局势,从时尚服饰到金
融经济,自感情问题说到世界大事。江凯偶然加入讨论,见解精辟独特,令人佩服。
“房东先生好像什么都懂呢。”新来的侍应生露出惊叹的表情。
艾美和熟客们都笑起来。
江凯深受各界男女老少欢迎,除了因为他美丽的外表,更主要是因为他的内涵。简单的说,房东先生是个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