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距——云水苍茫

就这样把他收藏着。”

顾向寻冷淡的看着他：“那么，你既然想雕琢他，就给你也未尝不可。”腰间的拥抱一下子收得更紧，少年略带

哭腔的嗓音毫无意外的响起。

“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说放开就放开！……”

其实他只是气在少年眼中居然有要强行从他记忆中抹杀那个人的意图，他只是气这个。但就此放开少年，又有什

么不好呢？是啊，又有什么不好。

“虽然我是有强行带走他的想法，不过连你这个冷酷的当事人都挣脱不了他，想必我跟我的经理两个人一起上也

拉不开他吧。”夏鸣夕在一旁戏谑的说。

顾向寻低头看着死扣着自己不放的少年的手臂，白皙的手腕上露出了一直藏在袖子中的蓝色幸运结绳。那是很久

以前送给他的，其实送的时候还带有敷衍的意味，可是少年却很宝贝的一直戴到如今。

“……别哭了，我不放开你了。”

八

“哔！”赛场上裁判吹响哨子，同时亮出红牌。

已经五犯被判离场的选手皱紧眉头，看了眼被他使用关节技而倒地不起的黎嘉阳，脸上没有一丝歉意，撇撇唇便

到休息区去了。

黎嘉阳被东野望和队友们扶起时冷汗都出来了，老实说，他从开始打篮球到现在还没被暗算得这么惨的。

扶到长凳上坐着时，随从的校医看到他肿得老高的膝盖后挑起眉毛说道：“这段时间你还是别碰篮球吧。”

“嗯。”黎嘉阳乖乖的点了点头。

“那个混帐！”东野望气的脸色发青，蹲下身看着他，“还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黎嘉阳笑了笑，眉眼都显得很温柔：“没有，就右脚的膝盖而已。从没遇过这么厉害的暗算高手，真是开眼界了

。”

“……你确定你的脑袋没有一起受伤？”东野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满脸黑线。

黎嘉阳耸了耸肩，显然他对这场意外不甚在意。

伤的不是手就好了，虽然受伤的地方很痛，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忍一忍就会过去的。

不能忍受的这是那个人不再对他跟以往一样好。

尽管不在乎受的伤，但望见楼梯时膝盖就抽痛起来了。黎嘉阳仰头望了望三楼的阳台，看来要坐电梯才行了。

掏出钥匙开门时，手不知为何抖了一下，眼前忽然一片水雾。他愣了一下，赶紧抬手擦了擦眼睛。

站在玄关口换鞋时，黎嘉阳看了眼窗帘还未拉开的客厅，心想老师大概又要晚点才能回来吧，最近一直都是这样

。

一分神，右脚习惯性往前踏去，本已麻木的伤痛顿时变得尖锐。黎嘉阳一下子跌坐在木地板上抱住受伤的膝盖痛

得倒抽冷气。

柔和的灯光忽然亮起，顾向寻微蹙眉毛立在他跟前：“怎么了？”视线触到那包扎着纱布的膝盖时，神色微微变

了一变，蹲下身便把呆楞着的少年抱起放至沙发上。

“打球受的伤？”顾向寻看着这张忍痛忍得脸色发白的脸。

黎嘉阳点了点头，低垂下眼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伤成这样还过来练琴？”顾向寻的声音冷冷的。

是的，教练让他退场回家休息时，他就从比赛的地方挤公车过来了。但是他不敢说，因为老师看上去很生气。

“我送你回家。”见他默不作声，顾向寻起身说道。

黎嘉阳一听猛地抱住了他修长的腿：“老师！”

顾向寻在原处顿住，许久才听到少年怯怯的声音：“对不起老师，对不起……请不要讨厌我……”

都不知是为何道歉了，黎嘉阳总觉得如果他不紧紧抱住顾向寻，那么对方一定会抛下他走得远远的，远得让他再

也无法触及。

顾向寻抬手抚上少年细软的黑发，到底是狠不下心。本来少年就没有错，只是不小心误踩了他的雷区，结果很无

辜的受到了伤害。

“今晚要睡在这吗？”顾向寻拉住扣在他腿上的双手，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声音不由得变得软和。

看着顾向寻缓缓蹲在他面前，淡漠的面容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那眼神里的温柔绵长而幽静。黎嘉阳发现自己很

没用的又掉眼泪了，哽咽着环抱上顾向寻的颈项：“嗯……”

借着脚伤的缘由，黎嘉阳退出了篮球社。惹得社员们集体哀号：“我们楠泽高中的篮球神话要覆灭了！”

东野望佯装恶狠狠的样子对笑得一脸腼腆的黎嘉阳说：“别真以为球社少你不行，还有我这个神射手呢！”

不过，说真的，东野望确实不太乐意黎嘉阳退社。但黎嘉阳在接下来的日子要进行钢琴特训他也不是不知道。只

是在球场上少了这个默契十足的搭档，怎么说心里也还是有点不舒服。

“真羡慕你有必须全力以赴去争取的目标。”走在校道上，东野望忽然蹦出这一句话。

“……与其说是目标，不如说愿望要来得贴切吧。”黎嘉阳顿了一下答道，尚未痊愈的伤口让他走起路来不免有

所顾忌，僵硬着关节慢悠悠地往前挪动。

“愿望？那也跟目标差不了多少啦。哪像我，根本连明天是怎样的都没想过。”东野望抓了抓头顶翘起的几缕乱

发，自嘲的笑道。

黎嘉阳困惑的看向他：“嗯……你不是要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万事通吗？”

东野望“扑哧”一声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拜托，嘉阳，那是我乱吹的啦！而且，我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知

道想要知道的事了，要成为万事通根本就不需要我全力以赴。”

“那不是很无趣？”黎嘉阳很直接的反应道。

东野望点了点头：“嗯，所以我才说羡慕你啊！有可以努力的空间，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那你也去找一件这样的事来做不就好了？”黎嘉阳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虽然我不能陪你找，不过我会帮你加

油的。”

东野望看着他哑然失笑，重重的点头。

校门口停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黎嘉阳的眼睛里瞬间迸发车灿烂的异彩，在东野望的扶助下一步一步迈向他的愿

望所在。

总会有这样的时刻到来，想要找到确切目标的时刻。当目标尚未出现时，站在过去和将来界限不明的岔口上，满

目世界无比苍凉，仿佛整个人下跌在一个虚空的环境里，什么也触摸不到。而当目标出现了，中间横跨着漫长的

距离，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不可触，恍恍惚惚，惟有死命往前冲，哪怕会因此粉身碎骨……

这是一件幸运的事吗？这会是一件幸运的事吗？

“老师，你是来接我的吗？”都已经在副驾驶座坐好了，黎嘉阳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毕竟尽管受伤当日是在老师家过夜，但其后几日都是自己坐公车解决因脚伤不能骑车的问题。

安静的车厢里，只见顾向寻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见黎嘉阳漾开的漂亮笑容，心底渗进丝丝暖意，他开口问道：

“钢琴特训的时间安排好了没有？”

黎嘉阳被他这么一问才忽然想起课间端木闻拿来给他的时间表，于是连忙在书包里翻找起来，找了好一会儿才翻

出已经皱巴巴的时间表，不好意思的瞄了眼顾向寻，见对方只是轻轻一笑，这才放心的读出来：“周一到周五的

社团活动时间进行基础巩固练习，由端木老师指导，周六、日的技巧性训练则由夏鸣夕先生负责……老师，夏先

生要求他的训练地点在你家……”

气氛果然僵了一会，良久顾向寻的薄唇才吐出“随他”两个字。

“……嗯，表上还说老师你也要负责特训……”说到这，黎嘉阳有些犹豫的看向顾向寻。

只见对方转头看着他，抬手覆在他乌黑的发上，似安慰一般轻轻揉了一下：“可以。”

黎嘉阳却忽然无法高兴起来，他和老师到底算不算情人呢？许多亲昵的动作都明显是宠溺的意思，就像，就像哥

哥宠弟弟一般……

“怎么了？”顾向寻察觉到他的不妥。

“没有。”黎嘉阳摇了摇头，怎么敢说自己正感觉灰暗、沮丧，不安的涟漪越圈越大，似乎不拼命的伸手抓住些

什么，那么，往昔一点一滴累积而来的情分就会烟消云散。

“……”顾向寻将他的异常尽收眼底，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把视线投向车水马龙的大街。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

一瞬间，他觉得黎嘉阳的样子跟谁很像，但是谁呢？却又想不起来。

九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端木闻朝黎嘉阳作了个停止的手势，继而起身走向他，“虽然在音乐节那几天我曾

指导过你，对你的乐感也有一些了解，不过现在看来我还要再努力一些才能适应你的能力。你目前要加强的就是

这些基础练习，先别一开始就加入自己的情绪，试着把自己变成作曲人，这样才能变得更厉害哦。”

黎嘉阳抬起头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了，端木老师。”

“那就好。我回办公室拿些资料，一会就回来。”端木闻微微笑着，能教这种资质好人又乖巧的学生，心里由衷

的感到很高兴。

端木闻离开后，黎嘉阳放在琴键上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一段音乐，这是他在顾向寻家过夜时半夜醒来听到

的，旋律很简单，很轻易就记住了。这段没有什么起伏，甚至说不上好听的缓慢音乐，不知为何让人听了觉得心

口那个地方很疼痛，有种非常伤心的感觉。

从办公室回来的端木闻在推门的那一刻停住了，里面传出的音乐那么熟悉，分明是从前听那人弹过的。于是轻轻

推开门，背对着他的黎嘉阳没有察觉他的进来，音乐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响起，每一个音符都有撞击心口的力量

，在偌大的音乐课室显得格外清冷。

“是向寻教你的曲子？”在钢琴旁站定，端木闻微有些叹息般说道。

黎嘉阳停了弹奏，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是我听老师弹过然后记下的。”

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也许很冒失，但我真的很想问端木老师一个问题。”黎嘉阳低下头，双手停在琴键上，手指因为紧张不安而蜷

缩了起来。

就算他再怎么迟钝，对自己喜欢的人的事也是会变得敏锐的。看到端木闻跟顾向寻碰面时那种奇怪的氛围后，想

要不去怀疑什么根本就件很困难的事。况且，让他差点不能跟顾向寻在一起的，也是端木闻不是么？

端木闻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笑容有些软弱但神情却很坚定，完全是一副老师的样子：“现在还是练习的时间

。”

“……那，练习完之后就可以问了吧？”黎嘉阳看着他。

端木闻在触到他的视线后，内心小小的动摇了一下，但当然明白对方将要问的问题绝不会是自己想要回答的。于

是视线游离在刚拿到手的资料上，很有敷衍意味的点了点头。

结果等练习结束后，端木闻慢腾腾的锁着音乐课室的门时，来接黎嘉阳的顾向寻已经站在走廊的尽头了。

黎嘉阳就算再怎么想问也不可能舍得顾向寻站在那干等。最后也只能看了眼明显舒了口气的端木闻不甘愿的走了

。

坐在车里时，黎嘉阳问：“老师怎么会特地到教室来接我？”

“站在操场时刚好听到了琴声……怎么了？”顾向寻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紧张到这种程度了？虽然离初赛

不到有一个月，不过以你的水准还是能顺利通过的。”

黎嘉阳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但又不想让对方多虑，便笑了笑。

自从前几日黎嘉阳停放在家中院子的单车不见之后，顺路的顾向寻便成了他的“专属司机”。在顾向寻家历来是

呆到9点10点才走的，因为两人家其实离得很近，赖到这么晚才走，以前是因为练习，现在除了练习更多的是黎

嘉阳搂着对方的腰背说话。虽然不知道对方爱不爱听，但对方即使是在工作也不会回头不耐烦的呵斥他。于是自

己也就在对方的这温柔下得到了些许可以安心的理由。至少，至少对方不厌烦自己吧。

“老师，今天上午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给我们看了一段电影，呃，电影名字叫、叫……啊，《1900》！是讲一个

在轮船上长大的天才钢琴师的故事。我觉得里面的音乐真的很好听，看着的时候手指都不自觉动起来了呢！老师

有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呢？”

顾向寻转过头凝视着把下巴支在他肩上的少年，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梁：“说起音乐，我忘了问你，下午的练

习曲听起来弹得很不认真，是端木老师教得不好吗？”

黎嘉阳一惊，表情都变了：“老师听出来了？”

“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顾向寻眼睛一眯。

“也是，老师那么厉害。”黎嘉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表情有些期待，“老师可不可以弹一曲给我听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向寻示意他从自己身上下来，伸手揉了揉被少年枕得有点发酸的肩头。

黎嘉阳顿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说：“我不喜欢模仿别人。”

“模仿？”顾向寻眉头略一紧，“模仿谁？”

“端木老师让我弹的时候变成作曲人，虽然我很努力去做了，但还是不太好。”黎嘉阳的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指，

对钢琴的无力感还是第一次有。一想到端木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自己的问题，他就不由得感到一阵焦躁。

顾向寻看着他，站起身揉乱了他黑亮柔顺的头发，看来光顾着提升他技巧的自己也有所过失，忘了自己从一开始

就没有要把他培养成专业钢琴师的意思，所以给了他比其他学钢琴的人要来得宽阔自由的空间。

因为这样弹琴太快乐了，所以往往会忘了去感受音乐中更多的情绪。

“你想听谁的？”

听到顾向寻这样问自己，黎嘉阳高兴得连笑容都好象会发光似的：“嗯嗯，听谁的好呢？莫扎特！啊不，要李斯

特的！”

顾向寻好笑的看着他：“慢慢想也没关系。”说着走进卧室，掀开了那台让黎嘉阳觊觎许久的钢琴的琴盖。

顾向寻坐下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黎嘉阳过来坐：“确定是李斯特？”

黎嘉阳无比肯定的点头。

琴声从一开始就把人牢牢吸引住了，有种仿似是只巨翅翼鸟贴近青蓝海面滑翔而过，海面被汹涌掠过的风流推开

巨大的涟漪，隐约泛起银色光芒的壮阔感觉，摄人心魄！

“感觉像谁？”曲终，顾向寻侧着头问道。

神情明显还有些恍惚的黎嘉阳犹豫的说：“简直就是李斯特，可是，又不像……”

顾向寻合上琴盖，解释：“所以并不是要模仿谁的问题。端木老师要求你向作曲者的感情靠拢，是希望你能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