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才终于将门大打开。
我很有礼貌的在外面等她看够了,但心里却已经很不耐烦。
开门的女仆从门中走出来,疑惑地道:"您找玛丽小姐?"
她长相很清秀,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多岁。
我仔细打量着她,心中感到奇怪,瑞士的天气一年四季都很宜人,她却穿着一身很厚的衣服,那身衣服是那种生活在
严冬时节,才会被人们从壁橱里拿出来的极厚的毛衣。
这样宜人的天气,她为何会穿着厚毛衣?
〈怎么又走神了。〉
"是的,我找玛丽小姐。"
"请等一下。"
年轻女仆急匆匆关上别墅的大门,又一个人跑了进去。
〈想见这些小姐真是麻烦。〉
如果现在手中有一包七星香烟,我可能马上就会抽起来,虽然戒烟已久,但这样站在门外干等还是让人很不耐烦。
"怎么还不快点出来。"
就这样干等,把我本来就没多少的耐心磨的更少了。
从这边,能看见别墅另一面大幅的玻璃窗,不过那扇玻璃窗看起来似乎是防弹玻璃,否则我可能就会砸破玻璃硬闯进
去。
在我没预料的情况下,别墅的正门发出'咯吱'一下声响被人打开了。
年轻女仆歉意地笑笑,道:"让您久等了,玛丽小姐请您进来。"
我大步从门外走了进去,才一进去,全身就开始不停使唤的打哆嗦。
大厅里面异常的寒冷,不仅是因为墙壁上墙纸是阴沉的灰色,也不是因为地上的大理石地板又冷又硬,更不是心理原
因,而是因为里面真的很冷。
我冷的要命,但就连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都找不到,我终于明白了女仆为何要穿厚毛衣。
〈这里要是有壁炉就好了。〉
〈屋里的冷气强的可怕,这里恐怕比西伯利亚还要寒冷,难道玛丽是西伯利亚人?〉
脚步声从我身后传出来,我转过身去,看清楚来的人果然是玛丽。
玛丽看起来还是一样又高又瘦,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空荡,看起来,她和这个装饰成灰色调,冷的要命的大厅倒是
很契合。
她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外套,却像是丝毫不觉得寒冷。
玛丽阴恻恻地笑起来:"欢迎欢迎,你有事找我?"
"是,我想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召唤出血腥玛丽来!"
我直视着她的双目,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坚定,虽然连牙齿都在打颤。
〈这种温度,估计比藏酒窖的温度稍微只高一点。〉
真不明白玛丽究竟是不是人,还是西伯利亚人,即使西伯利亚人抗寒能力强,这种温度她也受的了?
这时,玛丽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奇怪,忽然歇斯底里的狂叫道:"难道你不知道芙洛拉就是因为召唤出血腥玛丽而死的
吗!"
"还有可能是谋杀,只有亲自尝试召唤出来血腥玛丽,才能知道她是否存在,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借这个传说谋杀了
芙洛拉。"
我冷冰冰的道,可能是因为气温太冷了,连声调也变的冰冷起来。
玛丽捂住自己的脸,声音带着些哽咽地道:"一定是血腥玛丽,因为那天,她也和你一样,来向我要了召唤血腥玛丽
的方法,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就被人发现死在浴室里,当时我就根本不应该告诉她。"
"你冷静一下。"
〈虽然玛丽是个怪人,但她似乎对芙洛拉有种特殊的感情。〉
我发现每当她说到芙洛拉的时候,情绪就变的极不稳定。
忽然间,我又想到一个问题。
"像召唤血腥玛丽这样的咒语,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其它少女因此死亡,但应该在欧洲的学院里很流行,不可能每一个
召唤出她的人都会死,为何这个学院里一提起召唤血腥玛丽,谁都不愿意多谈,像是很害怕。"
玛丽露出埋在双手中的脸,她的表情看起来很狂乱。
"那是因为,这所学院里有真正的召唤出血腥玛丽的方法,其他人用的方法不全,怎么可能会召唤出来。"
她用高亢的语调叫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上二楼的书房来吧。"
说完,她朝二楼走去。
我怔了怔,没有加以考虑,就跟在了她身后,二楼的气温比一楼大厅稍微低一些,我真不知道自己居然忍受的了这种
低温。
当我进了玛丽的书房之后,立刻吸了一口气。
这是间真正的书房,一瞥之下,能看出屋内藏书至少超过了千本,或者更多。
书房两旁的架子和桌子上都被堆的很满,其中有不少是已经绝版了,或是手抄的书籍,房间的地毯上也堆着许多被半
翻开的书籍,其中一些的书页看起来泛黄色,纸张像是极脆,仿佛一碰书页书页就会碎掉。
我随手拿起来一本手抄书,随便翻了起来,只能隐约认出来上面的文字似乎是用古印度语写出来的,至于里面的内容
写的是什么,我根本就无法看得懂。
至于我怎么知道那是古印度语,我自己也不懂。
〈难道这也算是直觉?〉
玛丽回头瞥了我一眼,神秘地笑了笑,用低哑而神秘的声音道:"有许多书都是讲的神话。"
我望着玛丽,从外表真是难以看出来她竟然这样博学。
这时候,玛丽拿着一本书,走到我身旁,又怪里怪气地问了我一遍:"你真的想召唤出血腥玛丽?"
〈虽然问这种问题显得很没风度,但现在已经不是讲究风度的时候了。〉
我凝视着玛丽的双眼,反问道:"玛丽小姐,这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和我表妹芙洛拉的关系似乎很好,你们是
朋友?"
玛丽怔了怔,瘦削而诡异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是个既漂亮又可爱的女孩。"
我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问:"你以前难道没有召唤过血腥玛丽?既然那东西很危险,你们又是朋友,为何还会轻易把
召唤那种东西的方法告诉芙洛拉?"
玛丽全身一僵,恶狠狠地瞪着我。
她的脸色也倏地沉了下来,但是她很快地以冷笑掩饰过去。
虽然我明知道她不会扑上来,却还是被她那种眼神盯的心里发毛。
我戒备地盯着她,以防她忽然做出危险的举动。
〈似乎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有些内疚。
一切目前都只是猜测,但从玛丽的反映和表情,至少也能推测她和芙洛拉是极要好的朋友,极有可能--芙洛拉小公主
也是她唯一的朋友,而我竟然问了这种问题。
玛丽开始时的表情还很凶狠,但那种表情逐渐消退了下去,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悲伤,后悔和内疚交织在一起,面孔上
渐渐没有了那种凶恶的表情。
她从背后抽过一张椅子,坐到了椅子上面,双手僵直的紧握在一起。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她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道:
"你大概也看出来了,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的好奇心太重了,我不想失去她……"
"对不起,但还是要麻烦你把召唤血腥玛丽的方法教给我。"
大概是玛丽看出来不可能令我回心转意,或是她根本已经不想再说话了,沉默无语的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交给了
我。
那其实不能算是一本书,只是一个薄薄的本子,看起来已经有相当长时间的历史了,纸页泛黄,边角处也有磨损。
"你自己看吧,全是用英文记载的,这本书是在学院图书馆找到的,当时我正在收集有关诅咒方面的书籍。"
当我拿着那个薄薄的本子走出去的时候,玛丽还是用双手捂着消瘦的脸,看起来,她像是已经陷入到回忆和悔恨中去
了。
我一向不懂该如何安慰别人,我知道这种悲伤别人根本无法体会,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每一个悲剧背后,往往都藏着一段让人心酸的往事。
即使我说什么,恐怕也无法使她从悔恨中恢复过来。
所以,我只是径直走出了书房,手中的那个薄本,令我感觉到异常沉重。
究竟是召唤出血腥玛丽导致芙洛拉死亡,还是因为有人谋杀了她,我如今也有些弄不明白了。
但起码有一点令人高兴,外面温暖的气候,很快使我从被冻僵的状态中回复过来。
我打开那个薄本,准备晚上就去尝试召唤血腥玛丽,对了,魔风大叔当时卖给我的那几张咒符,他是个极厉害的咒符
师,也许那几张咒符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也许要等到夜晚,芙洛拉就死在那个卫生间里,也许会事半功倍。
很快地,我并没感到过了有很长的时间。
从玛丽的居所回到房间后,我感觉自己只是看了一会儿那个小薄本子,夜晚就已经悄悄降临,整座学院在沉寂的夜暮
下,显得异常寥寂。
我走到阳台上向四周眺望,学院内几乎听不到一点动静,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了。
现在是夜深人静的时分,茂密的枫树林在夜色下显得鬼影幢幢,一幢幢精致的小别墅被树丛相隔开,有些小楼里还透
出灯光来,但这丝毫无法改变夜晚的阴森。
这时,我早已经关掉了小楼里所有的灯,走回二楼的房间里,一眼就看到了卫生间的门。
〈虽然心里害怕,但有些事却是非做不可!〉
整幢楼里,只有钟表发出'滴答'的声响。
我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到卫生间里,深吸了一口气,当我正准备要开始召唤血腥玛丽的时候,忽然,隐隐地听见了一声
短促的尖叫。
正当我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急忙走出卫生间的时候,马上又听见了一声尖叫,那一下叫声更凄厉而短促,像是从附
近传进来的,在夜晚听起来十分的骇人。
在黑暗的房间里,忽然听见这种凄厉的尖叫声,任何人都难免会心头一震,我手一抖,几乎连手里的蜡烛也掉在了地
上。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附近有人出了意外。
我急忙跑到阳台上,透过黑暗,注视着最靠近这里的一幢小别墅。
尖叫声可以听的如此清晰,说明尖叫声极可能是从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传出来的,而离这里最近的房子,也就只有那所
了。
〈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那两下尖叫声,很可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再想,就从二楼冲了下去,穿过大厅时撞倒了一些东西,几乎把自己也绊倒。
我打开大厅通往外面的正门,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径直朝那幢传出声音的小别墅跑过去。
那幢房子离这里很近,中间只隔着一片枫树林。
当我穿过枫树林,到了那幢小别墅正门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非常轻率。
但这种想法并没有使我转身回去,因为我想弄清楚,那声尖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样惊恐的叫声,应该不会只是因为看到了一只虫子而发出来的吧?〉
我轻轻敲了下门,出乎意料的是,门竟然'咯吱'一声被我推开了。
这些小别墅的格局基本都一样,一楼是大厅,二楼则是居所。
大厅里一片漆黑,当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清楚大厅里的布局,这个大厅虽然很华丽,但却是很普通的中世
纪欧洲风格,在大厅的左角,似乎摆着几个黑忽忽的东西。
等到我走进了,发现那只是几个画架,画布上似乎还有一幅未完成的油画,但是大厅内十分黑,无法看清上面画的是
什么。
而且,除了我的脚步声外,大厅了里没有其它的动静。
我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顺着楼梯朝二楼走了上去。
这所楼里面,墙壁上挂着不少幅油画,由于太黑,没办法知道那是否只是仿制品,墙壁上挂着的油画数量十分众多,
使整幢房子里看起来就像是画廊一样,可以从这里看出来这幢楼的主人十分喜欢油画。
当我走到一楼转角处的时候,手心中就已经出了汗。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兆,而这种第六感多数时候都很准确,也曾经救过我的命。
我移动得十分缓慢,脚步声也放的很轻,为何会这样,倒不是怕惊动这幢屋子的主人,可能是因为我心中实在太不安
了。
〈究竟是在哪种情况下,人才会发出像刚才一般诡异的尖叫。〉
我竟然有勇气到这里来一看究竟,连自己也感到吃惊。
上到二楼的时候,还是什么也没有碰到,我在二楼里移动着,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
从黑暗中隐隐可以看到,二楼卫生间的门半开着。
我鬼迷心窍般的走进卫生间里,脚下立刻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我一脚迈到了旁边的地板上。
我蹲在身子,用手摸索着刚才踩到的那个东西,立刻就摸到了。
〈像是一个人,难道是个死人?〉
心中忽然冒出的想法,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不会总是这样衰吧,这个人摸上去还有体温,应该只是昏过去而已……〉
我缓缓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咯'一声,把卫生间的灯打开。
'哗'的一下,卫生间的灯亮了起来,我朝倒在地上的人看去,这才发现对方是一个穿蓝色睡衣的女孩,多半是这所学
校的女学生。
她面朝地板,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昏了。
"喂,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她,对方没有反映,我把她的身体翻正过来,顿时僵住了。
她的脸血肉模糊,五官都在往外冒血,五官旁边甚至有凝固了的血泡,看上去异常的凄厉。
脸被毁容成这种程度,已经看不出来她的本来长相了,也无法辨别出她原来的身份。
她这张惨不忍睹的面孔,让我想起了芙洛拉的一张脸,同样混浊呆滞的瞳孔,这两张脸竟然意外的相同,都是被毁了
容。
〈会不会又和血腥玛丽有关系?〉
我心里发凉,摸了摸她的鼻息,果然已经断了气。
在她的脖子上有一条青紫色的勒沟,显然是在刚才被人用绳子勒死的,体温到现在仍然保持着温暖,看起来是谋杀,
即使不是谋杀也是人为造成的。
在这种十几度的室温下,人在死后的十小时中,体温平均每小时下降1度左右,她死了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而我听到尖叫声的时间,到被我发现她死在这里,其中间隔最长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被勒死的人致死原因多数差不多,她多半是被人用勒索勒住脖子之后,勒索压迫呼吸道引起了呼吸障碍,同时压迫
血管导致血液循环障碍,又压迫神经,还有……感受器引起反射性心跳停止,这其中的几种反应,只要有一种到了某
种程度,人被勒的断气才正常。)
〈那声尖叫,会是她临死之前发出来的吗?她那时究竟想到了什么?〉
如果是有人杀了她,在杀完人后,到我来的这前后十分钟内,是否能有足够的时间帮她毁容成这种程度?
即使是一个手脚很利落的人,也完全不可能办到。
但那声尖叫,除了她之外不可能是从别人嘴里发出来的。
〈而且卧着的姿势这样僵硬,多半是被人从别的地方拖到洗手间里的。〉
在她身上,似乎有种奇异的香味。
可能是由于看习惯了别人的尸体,和第一次看到尸体时惊恐的感受完全不同,我对这具血肉模糊的人体没有任何异样
的感觉,反正她也不会在陡然间跳起来咬我一口。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实在很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我慢慢抬起头,心里有些焦躁。
〈比起来尸体,看来我还是比较害怕鬼魂。〉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再接着待下去,我会被当做杀人凶手带走,还是先抽身回去接着想吧,站在这里连思绪也无法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