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神殇夜——雨天等放血

蹙眉咒骂虽改变不了被捕的事实，但起码能让心理舒服些。

双手被高举过头紧绑在墙上，双足则被捆在桌脚的两侧，虽然是以坐姿被缚，却仍感疲惫万分。

牢外才传来脚步声，下一秒，雷射光束栏杆即应声解除。

「醒啦？」

苏芳虽没期待谁来对他伸出援手，却也不想这么快又见到掮客那张令他倒尽胃口的丑陋脸孔。

「别这样看我嘛，这可是咱们值得纪念的重逢呢。」

哼，纪念？那等你死后我一定要大肆庆祝一番了。

苏芳恨恨的别开脸，只怕再多看几眼会让自己的双眼瞎掉。

「好久不见了，你的性子一点也没变。还以为巡警的调教会比较好呢，该不会那家伙是无能吧？」

放心，他好得很。

苏芳没有亲身体验过，但唯有这件事他可以打包票贵霜绝对不可能是无能。

只是自制力异于常人罢了。

「只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被私藏起来，呵、可见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呐！」

仅管苏芳完全不搭理，掮客却仍涛涛不绝的说个没完没了。

但有句话叫作言多必失，苏芳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他打算多套些话出来，一方面是寻找反击空档，另一方面则是打听来的消息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得上用场。

「上梁不正下梁歪？该不会我的买主其实就是警政局的哪位高官吧？」

「哈！八十六分局的局长也叫高官？算了吧，那可是随便花笔钱就能买到能方便行事的职位呐。」

不知中计的掮客嗤笑了声：「为了顺利交易，竟然还异想天开用临检来当作障眼法。也罢，反正我也出清了不要的库存、肃掉不良客户。他也赚到了业绩，这就叫作互惠吧？虽然后来让你给跑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把你抓回来了，那交易还是得进行，只是这次不会再用临检这方式了。我可没多少烂货能清呀！」

掮客一脸可惜地大声叹气，并向外头招手，叫进几名壮汉。

「好啦，包装商品的时间到了。你这回可得给我乖一点唷！」

壮汉七手八脚地将苏芳放下来，就在他们欲替他脱去衣服的时候，苏芳突然弯下身，用暗藏在鞋底的利刃割开封魔绳。

鞋底的机关是贵霜闲来无事的随手作品，苏芳真没想到会有用上的一天。

轻松撂倒掮客爪牙，正欲转身潜入影子逃走时。掮客却用不慌不忙的口吻唤住苏芳：「唉呀，不是叫你乖一点了吗？你看看这是谁？」

若是这个时候不要回头就好了。苏芳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在这时选择回头而非逃跑。

在掮客矮胖身影之后，有名被手枪指着、并由两名高大男子架住拖出来的女性。

那名女性，苏芳认得的！那是在乐园村十分照顾他的善良修女。

「修女！……唔！」

苏芳闪神之际，后颈便立刻惨遭重击。

不支倒地的同时，掮客还以看笑话似的口气叮咛他的手下：「小心点，别把重要的商品弄坏啦。」

将手枪交给另一名手下，掮客毫不疼惜地用力抓起苏芳的长发。

「唷？这是什么廉价发饰？一点也不适合你。」

用力扯去束起黑发的红珠发饰。

失去绳子的穿引，圆圆的红色珠子立刻散落了一地。

「呜……放、放开她！」

「放心啦，没人会买下这老太婆的啦。只是……你也知道我对不能当作商品的东西是怎么个处理法的吧？」

拧起苏芳的头发，掮客不屑地瞪着苏芳那双紫红眸子笑道：「想要她活命，你最清楚该怎么做的不是吗？」

是呀，就跟以前一样。

脱掉多馀的衣物，然后在每个人的面前张开大腿，露出诱人的私处，邀请所有人进入。

掮客不堪入耳的密语令苏芳胃里阵阵翻腾。

「动作快，本大爷可没时间跟你这妖魔闲耗。」

不等掮客以眼神示意持枪的手下，苏芳即厉声吼住对方的动作。

「住手！我会照做，请你放开她！」

「我会放，但这得看你的表现。拿去，这才是你的装饰品，会用吧？」

递上前的，是一把苏芳十分熟悉的情色道具。

他真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只鼠辈大解八块，但苏芳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那个人最重要的母亲……在对方手里。

「苏……芳……」

修女泪湿了双眼，虚弱地呼唤苏芳的名字。她不要他这么委曲自己，但苏芳却摇头，背过身去褪去身上的衣物。

这不是修女的错，真正罪该万死的，是正在触摸我身体的这群败类！

好恶心！

苏芳闭上眼，咬牙逃避眼前的现实。

原本苏芳就不喜欢被人碰触，而在他明白了被爱的滋味后又重拾恶梦……原来，被痛恨的人所拥抱，是如此的令人痛不欲生！

真的好痛！痛到从未流过泪的苏芳竟滴下泪来。

若是一开始不要了解的话，此刻会比较轻松点吧？

到底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呢？

紧咬住的牙关，溢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贵霜……」

【妖都．神殇夜】《第六章-2》

比往常更加幽暗的夜里，暗巷的墙角阴影中竟传来虚弱的刨抓声。

继布帛撕裂声后，一头枯瘦的蝠翼黑猫自阴影里窜出。

衔着一枚微形机器，仰头嗅出空气中所有对它有益的情报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奋力地迈开四足在夜里朝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

自从苏芳离开贵霜身边以后，好似细雨及云层都深明贵霜心中的痛一般，这一个礼拜的天气从未放过晴。

几杯闷酒下肚，却浇不熄闷烧的火苗。

为了避免坏情绪影响到身旁以端笑脸为职的酒店公主，贵霜决定早早结帐离开待了好一段时间的酒吧。

踏出店门，贵霜却一点儿也没有回家的打算。

那个没有人、甚至连顽皮宠物都不会跑出来迎接他的家，他不想回去。

「一个礼拜了……」

封存所失守的那一天，贵霜追着苏芳出去之后所发生的事，除了执行二课的课长及另外两名成员外，没有人知道。

而在那之后被打昏的贵霜，自然不明白到下一次醒来之间的空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自己在医院醒来时，已是亦日下午。

他的身旁只有一脸担心的艾尔及表情凝重的亚克，完全看不到苏芳的影子。

原本贵霜还怀着「回到家就能看到」的希望，但结果却让他痛心欲绝。

总是以别扭口吻欢迎自己回家的苏芳，以及总是第一个跑来脚边乱抓一通讨饭吃的好自在，全都不在家里。

这个空间，只剩下满满的寂寞。

「苏芳……果然还是选择自己的同伴了呀？」

仅管知道那对苏芳是最好的选择，但贵霜却一直不愿正视现实。

「我怎么这么自私呀？」

经过一个礼拜的失意，又变回比原本更加邋遢样貌的贵霜勉强挤出一抹苦上心头的微笑。

幸好通讯器适时响起，才将即将沉到人生谷底的贵霜稍稍钓上来换口气。

「我是贵霜。」

「我是艾尔，你现在有空吗？」

下了班，除了回家睡觉还能干嘛呢？

贵霜并不是个擅长安排闲暇时间的人，他还曾因为这种浪费生命的行迳而惨遭艾尔及修女责骂。

「当然有，怎么了？」

「亚克那家伙又翘班了，你能来代替他吗？」

「他又跑去蕯姆雷塔挑战『皇后』了吗？」

大约是半个月前，有位享誉全宇宙的发名家兼第一富豪于寿终正寝前，发布了这么样的一则遗言。

『通过镇守萨姆雷高塔的皇后试链者，将得到我毕生财产。』

但半个月以来却无人能挑战成功，不、正确来说，一旦进入高塔，便无人能够生还。

然而就在八天前，执行二课那名扬言对财富没兴趣的格斗狂，却因为风闻皇后是名打架高手而翘班前往一探究竟。

虽然不知道亚克到底在上头搞了什么鬼，但他却是高塔开放以来，第一个能够七进七出的生还者。

贵霜心中暗想：「包含这次在内，亚克这礼拜到底翘了几次班啦？」

「那家伙的左手肯定会为了写悔过书而报废，好了，言归正传，你来是不来？」

抱怨完红发同事的艾尔，在通讯器另一头正声问道：「反正你的悔过书也还没写完不是吗？就用这时间赶一赶如何？」

「我要是回答不去的话，你还不是会控制街上的清扫机器把我逼到局里去？」

通讯器另一头传来好大的一声「哈！」，艾尔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

「我再十分钟会到，那就待会儿见罗。」

切断通讯，贵霜抓了抓一个礼拜没清洗过的乱发。心想：「反正也不想一个人，到局里至少还有艾尔或课长在。」

再怎样都比越待越寂寞的公寓或酒店好。

打定主意的贵霜转身朝八十六分局的方向走去，或许是已经决定了目的地的关系，贵霜的脚步明显比刚才加快许多。

但疾行的男子却不知道，若他刚才能在原地多待几秒，或许就能发现路旁垂死的黑猫。

与自己的主人错身而过，想回身追逐，距离却越拉越远。

好自在很想发出声音唤住渐行远去的主人，但它却不能开口。因为能拯救苏芳的东西，就衔在自己嘴里！

【妖都．神殇夜】《第六章-3》

「肚子好饿，我要去买消夜来吃，你要不要也吃点什么？」

几秒针带着时针分针归向午夜零点零零分的刹那，一直埋首于文件堆里的艾尔几乎是分毫未差的抬头喊饿。

常说半夜进食是女人的大忌，但还不算完整女性的艾尔则从来没顾忌过这一点。肚子饿的时候就是要吃东西！哪管当下是水深火热还是夜半时分。

「我只要一杯咖啡就好，谢谢。」

才要将钱包丢给艾尔，却立刻被挥手拒绝：「一杯咖啡而已，就让我请你吧。」

「……今天月亮是不是打从西边出来的？」

「干嘛用那种我好像会算计你的眼神看我？心机别这么重好吗？」

「是、是、是，小的我知错了，那就麻烦你罗。」

艾尔离开后，半大不小的办公室瞬间变得宽广冷清。

墙上那架只剩临门一脚便准备进古董店的挂钟，持续发出沙哑却平稳的滴答声响。

无心书写的贵霜撑肘半趴在桌上，眼睛则盯着转在右手上的笔杆。

「还好还有工作可以分散注意力，唉……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只是恢复平常的生活，却像是灵魂全被抽走似的空虚。

贵霜支起上半身，伸手取来被扔在公文山脚下的纸团。

那是他不知第几次被退回来的悔过书……

『这是什么？悔过书？』

摊开那团皱纸，苏芳的声音也随着倒流的记忆导入脑海中。

＊＊＊

「你若要继续增加垃圾的话麻烦请你移驾垃圾处机里头去！」

肩上还挂着毛巾的苏芳才刚踏出浴室，便被散了满地的纸张给搞得满肚子火。

贵霜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这屋子都是谁在帮他收拾的呀？

苏芳一边抱怨却仍弯下身拾取四散的纸张。捡取时，不经意地瞄了一下上头的内容。

若苏芳先前从未看过贵霜的字，他真会以为这是火星人写来给人看不懂的机密文件。字迹之乱，就好像在纸上看到乱葬岗一样。

只不过字写得丑就算了，这个不断重复着「我错了」这三个字的悔过书……还真是完全没有诚意可言。

「这是什么？悔过书？怎么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谁说的，我很有悔过的意思呀！你看看，用最少的语言来呈现出最精髓的心意。『我错了』这三个字的重量，可是唯一一个能跟『我爱你』相比的呀！」

贵霜这话说起来虽头头是道，但实际上却完全狗屁不通！可是再配上他认真的表情，却往往能让苏芳不禁笑出声。

这家伙到底要笨到什么程度呀！

「既然你说是精髓，那为什么还要写这么多次？」

「数大便是美。」

贵霜挺起大姆指，表示十分赞同自己所说的话，而苏芳也不止一次为了对方这种大白痴的想法而无言以对。

「与其做这种徒劳的事，好好写一篇文情并茂的悔过书不是更好？」

「过度的言词只会让人感到虚伪，修女一直交待我们，做人要真诚。」

讲这么多歪理，甚至连修女都给搬了出来。苏芳很直接地道出贵霜心中所想：「其实你只是懒得自己想而已吧？」

「啊哈哈。」

无法反驳的贵霜只得干笑几声表示被对方说中了。

「小芳也帮我想一下嘛。」

「撒娇这招对我没用，你不是说要真诚待人吗？那就继续吧。」

只是苏芳虽别过脸故意不理会，但贵霜却仍旧像只八爪章鱼般攀上来。一下子捏捏苏芳的肩、一下子搂搂腰，到最后干脆就抱着不放手了。

「好香唷。」

除了洗发精的人工香味以外，还有苏芳原本就持有的冷冽淡香。

真想要一辈子都不放手。

「喂，你再不快点动手写会写不完唷。喂、贵霜？」

这姿势大概维持了二十分钟，当苏芳觉得不太对劲时，转头才发现贵霜竟然睡着了！

「真是！他是嫌地上垃圾不够多吗？」

将后头的巨型垃圾扛起来往床上扔去。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苏芳是想将贵霜扔进垃圾处理机的，但幸好理智阻止了他。

丝毫未被粗鲁动作惊醒，贵霜依旧睡得香甜。明天就是交出悔过书的最后期限，能像这样睡得安稳，可全拜他那比巴别塔还粗的神经所赐。

「你真的是个怪人。」

趴在床缘端详贵霜的睡脸。

苏芳这才发自己是第一次这样看着对方。

「明明有更平稳的人生道路可以走，为什么偏偏选择最难走的小径闯呢？」

这个睡得一脸幸福的男人，自第一次见面起便不断告诉苏芳，他有多么喜欢他。

但他纯真的爱情，就身为妖魔的苏芳看来，也知道这并不是段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的恋情。毕竟双方背景，差异实在太大！而可笑的是，两人相同之处竟然是性别！

只是苏芳也不能否认，他确实对这个男人动了情。

贵霜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他感受的人。仅管是一介普通人类，但贵霜眼中所见的却不止是苏芳的肉体，而是全部。

包括思想及灵魂。

无论自己是笑或怒，贵霜总会睁大眼睛将苏芳的一切全收在眼中。

甚至，明明自己的欲望已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却还是顾虑到苏芳的感受而一个人躲进厕所寻求五指姑娘的慰藉。

呵！贵霜八成到现在还以为苏芳不知道这件事吧？

「大笨蛋。」

仅管笨，却笨得很可爱。

心头一暖，竟让苏芳这座大冰山融出了春意及笑靥。

「嗯？」

慢慢清醒的贵霜揉了揉眼，半眯的眼中正好映上苏芳美丽的面容。

「怎么了？」

「嘘。」

指尖止住贵霜亟欲提问的发言后，苏芳的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过去苏芳只觉得与人类肉体的接触十分恶心，可是现在眼前的贵霜似乎是个例外。

被之前那些人拥抱，跟被这个人拥抱……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我想要你。」

轻吻过后的呢喃，让半梦半醒的贵霜完全清醒。苏芳微凉的指尖在胸口游移，这让贵霜清楚地分瓣出现在的自己并非处在梦中，而是现实！

但这个「现实」有点奇怪！一般来说『我想要你』这个台词，不是该由他讲的吗？

虽然苏芳也是男性没错啦！可是无论由身高、长相甚至体形来看，贵霜的条件都是最符合1号的吧？

难道说，零与一之间，差别只在于谁比较主动吗？

「笨蛋，这个节骨眼你还在想什么呀？」

见到贵霜那脸如临大敌的表情，苏芳又笑了。

「我不会成为你的人，因为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但是，我愿意被你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