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牡丹——北堂深青

知道璎珞说的什么意思，没错，现在的他确实连碰也碰不得那东西。但，他必须要拿到，必须。

“确实，我是拿不到。但是你也不是拿不到吗？不然怎么会在这里枯等十年，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那个小和尚哦！

”殷九龙说得及尽讽刺，璎珞面上一凛矢口否认：“当然不是！”他这一凛殷九龙到是愣住了，他没想到璎珞的反应

会怎么大，只是觉得好笑，感觉璎珞好像是一个被抓到把柄的孩子，不觉失笑出来。见他一笑璎珞顿时会过神来，自

己刚刚确实有些失态了，脸上一窘，说不出话来。

此时，远山推门进来，手上拿了馒头和茶水，一进屋就看见殷九龙微笑的脸，再看璎珞一脸窘态，开口便问：“你们

怎么了？”

璎珞接过远山手上东西，闷声说：“没什么。”远山看了他一眼，便没再问。只是回头对殷九龙说：“贫寺简陋，没

什么好招待的，殷先生将就吃些东西吧。”殷九龙拱手谢过，便不再客气。

席间稍有和远山交谈，颇为开怀。璎珞坐在一边始终无语。简单的吃完东西，殷九龙被安排到一间空房休息。远山将

平日没用上的新被褥拿来给他，所以房间虽然简陋，床铺却十分舒适。安顿好以后，远山便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回房的路上，迎面看见璎珞在等他，远山一笑迎了上去。

寺院本来有些规模，但是因为当年的火灾烧了不少，所以荒凉了不少。此时殷九龙住的是当年大殿内保留下的一间禅

房，而远山和璎珞住的，是在原来的小园子旁边烧毁的房间上，新搭的木屋。远山当年是为了方便照顾园子才怎么做

的。于是从大殿走到后园，少说也要一炷香的功夫。

“干嘛对那家伙这么好！不过一晚而已。”两人并肩走着，璎珞突然埋怨起来。远山看着前面继续向前走：“过门是

客嘛，干嘛这么计较。”璎珞不依，拉住远山停了下来：“不是和你说过，不要理这个人！”远山望着璎珞不明就里

的反问：“难道要把人丢在门外？”感觉到远山的不快，璎珞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无语，两人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对方

，竟然沉默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璎珞总觉得有些不安。他们之间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怪异过，比自己当年被骂还要难受。远山的面容被

埋在树影里，看不分明，隐隐只看到他的一双眼睛，没由来的明亮，里面好像流动着什么，没等璎珞看清楚，他便转

身向前走去，边走边柔声说着：“快回屋吧，明早还要送客呢。”声音很轻，要不是安静夜晚，几乎是捕捉不到的。

却让璎珞烦乱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嗯！”轻声回应着，快步赶上去，拉了远山的手，走在前面。

远山任他拉着，一步一步的走，抬眼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心突然疼起来，而脑子却越来越清明。这孩子……始终是

要离开的啊！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从第一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当年那个小小人儿扑进自己怀里的温度，现在还记

忆犹新。不是早就决定了吗？不管这孩子做何决定，自己都不会异意的。

还是会被俗事的感情所牵绊吗？自己的修行还不到家啊！远山低头轻笑，佛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心不动，万物

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可佛没说：若心已动，万物已变，又当如何？罢罢罢，就当是这世间的试炼罢，有璎

珞这样一个，心甘情愿的试炼，就算成不了佛，满足了他也就够了……

不觉脚步已停，小屋就在眼前，璎珞转过身来看着远山，远山看着离小屋不远处的小园，园中央那株芳草依然挺立，

在夜风中徐徐动，虽没有花，却依然摇曳妩媚。

“君言来过，留下相思豆一个。却恨情田，不露新芽心黯然。”轻声吟着，叹息一般，和夜风一起消散在空中。

“什么？”璎珞没有听过远山，吟过佛经以外的诗，只觉得好奇却不解其意。

“没什么。”远山回头看向璎珞，见他细细皱了眉，微微笑了，“只不过是一句凡尘俗话罢了，以后璎珞就会明白的

。”说完就直径进了自己屋子。

夜有些冷，风中带着精灵骚动。璎珞无眠一直盯着屋顶发呆，今天的远山有些不一样，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总觉得

有些古怪，还有那句诗，好像熟悉，在什么地方听过呢？没等他想到什么，屋外气流一乱从窗外飞进来一只纸鹤，停

在在窗棂上。璎珞机警地向外探去，只见到一缕白烟稍瞬即逝……璎珞认得它，是那家伙。

冷哼一声，关上窗户，璎珞拿起纸鹤，犹豫了片刻，到底……要不要打开呢？可心理一个声音马上给了自己答案，难

道你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吗？便不在犹豫。但，当他看到纸鹤上的字的时候，璎珞还是懵了……

这……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呆在这里十年的原因吗？这……“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很难才对”没由来的想起那家

伙低言缓语，是啊，我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一直等到现在的吗？如果现在犹豫的话，那人要怎么办呢？但是……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打断了璎珞思考，是山门的急传铃，因为住得远所以特意牵来这里的，只要半夜有人敲门，就

会带动这铃。此时的铃声却是一阵急过一阵。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及细想便冲出屋去。

冲出屋外的时候，正看见远山打开房门，惊恐的看着天空，看到院子里的璎珞时，表情才慢慢缓和下来，怕是想起了

那年的大火。

“怎么了？”远山不安的问道。

“不知道，有人在敲山门”璎珞答。“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回头看到远山坚定的眼，璎珞点点头，上前揽住他的腰，脚下点地急驰。

来到山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殷九龙等在那里了，“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远山摇摇头，便上前去开门。

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剧烈的颤抖着，大口的喘着气，“小波！？”

抬起脸来，没错正是小波。

小波看清来人是远山，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断断续续的说：“远……远山，快……快逃，他们……他们要冲上来

了！！”

他们？谁？谁要冲上来了？没待远山反应过来，璎珞上前一把推开小波，将远山挡在身后，小波因为猛然被推一个踉

跄摔倒在地上，不明就里的望着璎珞。

“璎珞！你做什么？”远山因突然的变故惊得失声叫出来。

璎珞不理他，直直对着小波质问：“你是怎么上来的？晚间寺周围都有我的结界，不可能让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

子，在我毫不察觉的情况之下进来的！说，你是谁？居然知道借身闯界。”

地上的小波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刚刚还是满面迷惑的表情，变得扭曲狰狞起来。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手脚不自然

的弯曲着，身体还一颤一颤发出奇怪的笑声，“咔咔咔～！没想到呢，居然被你发现了呢，不过能来到这里呢，就已

经不错了呢。”

看着小波诡异的样子，远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边璎珞已经蓄势待发。

璎珞身形一闪，猛攻过去，手刀带风招招凌厉。小波拖着弯曲的手脚灵活的躲闪，两人就在门前的树林中打了起来，

璎珞攻势越来越急，小波的躲闪也越来越快，一时半刻也不见落了下风，嘴里还咔咔咔的笑着甚是可怖。璎珞不想伤

其身体，所以出手虽然迅猛，却留着余地。这时听到身后远山大喊一声：“攻他眉心黑痣！那妖物定是在此。”璎珞

定睛一看，果然在他眉心处有一个极小极自然的黑泡，因为夜色太浓，又有额发遮挡，十分不易发现。小波听了远山

大喊，原本气定神闲的躲闪，突然变成了招式，一手撑地，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手中黄沙洒向璎珞，乘璎珞振袖一挡

的功夫，掠过他的身旁，向远山扑面而去。待到璎珞回转身形，已是来不及了。

眼看黑爪就要触及远山，璎珞心里“咯铛”一声响，伸出去的手瞬间停止了动作。

远山闭眼，只想着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只觉身后旋起一阵劲风，一道蓝光一闪而过，就在小波的黑爪要碰到远山的

瞬间，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幽蓝的气墙。

小波因为攻势太急，猛地撞上墙面，被弹了回去。期间伴随着殷九龙一声大喝：“璎珞牡丹，你在发什么愣！”

被殷九龙这一声喝惊醒过来，璎珞瞬间欺身上前，手中一股红球状的气流聚集而成，顺势一抛，坐在地上的小波只来

得急起身躲避，却躲不过璎珞后来的连招。只一刹，璎珞的手便擒住了小波的额头，将他抵到了树上。便听璎珞沉声

喝道：“妖物，还不出来，你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吗？”

小波脸色一白，手中撒出一道黑粉，璎珞见状向后跳去。再抬头看小波时，只见他的额头之处有暗绿色的荧烟冒出，

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异常的骇人。不一会那烟雾便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似人非人似蛇非蛇的妖怪轮廓。

还没待那妖怪成型，璎珞又再度出手，而那妖怪见璎珞攻上来，竟顺着树干向上窜去。将小波的身体甩向璎珞。正当

璎珞犹豫要不要接住的时候，就听见身后远山大声叫道：“不要伤到小波！”他便伸手将小波的身体从空中捞进了怀

里。而那妖怪已经趁空向林子深藏处逃去。边逃边用尖厉的声音嘎嘎的笑着说：“结界破了！结界破了！咔咔咔咔…

…”

三人静默的坐在大殿里。远山一脸担忧的将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小波抱在怀里，璎珞在一旁为他把脉，殷九龙则是

脸色凝重站在门边，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就这么沉默了半晌，璎珞才开口说话，语气不一般的冰冷：“他没事

，只是被妖气侵身，修养几日便可。”

远山听了一愣，抬头看了看璎珞，这样异常冰冷的璎珞他不曾见过，一时见不知如何反应。璎珞不等他反应，直径走

到殷九龙面前，开口依然是冷冰冰的：“刚刚那妖物，借小波的身体找到这里，现在定会去破这方圆十里的‘乾坤罩

’，如果不在一个时辰之内修补，估计这里就会成为百鬼夜宴。若想保命，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殷九龙听着璎珞说得轻松，心里却暗暗叫苦，这小子分明是知道自己想夺‘天舞月衣’，此番话说出来就是想逼自己

留下来，却还是一脸老好人的样子，询问自己的意见。呵，百鬼夜宴啊！说的轻松啊，当真是头疼万分啊！心里这样

想着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在下与二位虽然相识不久，但甚是有缘，如果就此离去，未免太过无情。虽然不知道到

底会发生什么，但是在下倒是愿意留下来，与二位共度此劫。”

听他这么一说，璎珞嘴角略弯，郑重的说道：“那好，现在是否能请九龙兄帮我照顾远山？如果我在一个时辰之内没

有回来，请你带着远山速速离开此地。”

“不……”没等殷九龙回答，身后便传来远山抗议。“我和你道去，不行吗？”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到时候可能无暇来照顾你，而且如果你去了，小波怎么办，难道你要

把他丢在这里？”璎珞没有回身，远山只能呆呆看着他，那个无比熟悉的背影，此刻却显得如此的疏离，为什么会有

这样的感觉呢？璎珞不希望自己去，而远山也清楚的知道，就是璎珞说的这两点理由就足够让自己呆在这里。

没有再听见远山说什么，璎珞又再度直视殷九龙。殷九龙停下手中的羽扇，认真的回答：“请璎珞兄放心，在下定当

保远山师父，不会让人伤他一分一毫。”见他说的真切，璎珞颔首，回头再看了一眼远山，便头也不回的跨出山门。

他出去时候，远山只是一直看着怀里的小波，表情静默如水。

大殿上的两人相对无言，自璎珞离开已经有一顿饭的功夫，远山始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直用手摸着小波的额头，

一下一下的。殷九龙站在一边觉得说不出的尴尬，他总觉得远山和璎珞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好开口问，刚

刚发生的事情也怪怪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想再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开口道：“嗯，要不要把小波移到

床上？”

远山抬头看了看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抱起小波往禅房走去，殷九龙松了口气跟了过去。进了房间将小波放在床上，

远山留在床边守着。殷九龙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远山开口问道：“殷施主是不是想要那羽衣？”说着将脸对向殷九

龙，脸上表情依然静默。

殷九龙觉得心里很渗，没由来的心虚。面对这个人殷九龙第一次觉得有些愧疚，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远山太过纯净，

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清清楚楚的表现出来，没有半点伪装，反而让人不知道如何面对。“远山师父如何知道的？

”此时殷九龙也知道不必再掩饰什么，面对纯净的人，只要坦白就好。

远山垂下眼眸，未答，又说：“就算把璎珞引开，我也不会给你的。”殷九龙又是一惊，他是如何知道的，自己做得

好像滴水不漏，他是如何知道是自己设计将璎珞引开？无语，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问。

远山的手顺着小波的额头一下一下的摸着，仔细的整理他的头发，重复着大殿上的动作。“你们说的那东西，我知道

在哪里，只是……那东西并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

这时殷九龙才明白，原来他们的对话远山显然是听到，可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在下无意冒犯，可以那衣服，

在下势在必得。”

“所以，你才将妖物引到小波身上，然后牵引它来到山上，这样不仅可以破了璎珞的结界，还可以将璎珞引走，如果

可以的话，你是不是想和璎珞联手来夺那衣服呢？”眼未抬，语气也是平静的可怕，殷九龙觉得似乎面前的这个小和

尚似乎从来不会用激烈的语气说话，但是却一样的骇人。如此温良如玉人，如此心思细腻的心。殷九龙不知道该怎么

来形容这个人，只有一瞬间觉得他于记忆中的某个人影重合了。

“我不想伤你，所以如果你把东西给我的话……”殷九龙斟酌着语句一个一个字的说，却被断然的拒绝了。

“不行。”这次抬了眼，“不行，对不起。”

“为什么？”九龙不解。

“于人相托，不可失信。”平淡坚定。

“如果是璎珞想要呢？”

瞬间睁大了眼睛，远山没想他会如此问。沉默了，沉默得殷九龙呵呵的笑了：“呵呵，没想到璎珞居然是你的死穴呢

，远山师父！”羽扇轻轻摇语气，不是嘲讽，是无奈。

远山想笑，连殷九龙都看出来，果然是没救了。自己生下来就克人克己，小时师父曾说过，自己因为命中带煞，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