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意见。”
柳秦云表情一滞,却没回头。只问:“什么厚礼?”
“年前我去了一趟云南,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双海南夜明珠,也算得上是稀世珍宝,本想送给老爹做贺寿大礼,又怕
徒惹姨娘们争斗,就想不如送给你那位好兄弟做新婚大礼,你看怎样?”
“怎样的稀世珍宝,我倒想看看。”柳秦云掩饰着低沉的情绪,故意不屑地问道。
“诺,我已经拿来了,就是要让小弟你先看看。”
柳秦雨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个方盒,“其实在夜里观看才真知这夜明珠的奇妙。”
柳秦云并没有理他的絮叨,接过盒子,抽出扣环,翻开盒盖。
盒中并放着两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浑圆温润,荧荧闪烁,确属珍珠上品。
端详了片刻,柳秦云啪的一声将盖子合上,“珍珠是好珍珠,不过到了上官小姐那里,多着只不过是哪一天早上好喝
的银耳珍珠煲而已,你这稀世珍宝到人家眼里能算得了什么呀!”
柳秦雨不理柳秦云尖刻的讥讽,将盒子原用红缎包好,放在案几上,“送礼的只管送出去,就不管收礼的人怎么用它
了。小弟,这礼盒就由你送去吧。”
“为什么要我送?!”柳秦云有些激动地喊了起来。
“是你要感谢人家啊,再说你们不是好兄弟么?”柳秦雨微笑着,不为小弟的跳脚所动,一派沉静平和。
“感谢……好兄弟……真是……”柳秦云咬了一下下唇,低下眼帘,旋即便低声笑了起来,“好的,我送去,这礼真
的应该由我送去……”
“那就好,三天后就是大礼之日,你挑这两天送过去吧,要人陪的话过来打声招呼,我给你支人。”
“不用了。又不是多重的礼担,还要人帮忙。”柳秦云吃吃地继续笑着,“我可不讲是二哥你送的哦。”
“拿给你,当然就是你送的。”柳秦雨起身准备离开,一抬头看大哥和苏静还没有走,便甩了甩衣袖,“大哥成亲的
时候,为弟也会送上一份特大礼包的。”
柳秦云出门的时候,当然没有错过苏静那张当即跨下去的脸,有些幸灾乐祸:大哥啊大哥,看你怎么处理。
没有人知道,一派温和,清秀文雅的柳家当家柳二公子柳秦雨其实是个非常坏心眼的人。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就将你装
进了套子,你还完全没有发觉。
而柳秦雨更是个心肝玲珑,冰雪聪颖的人儿。谁的心思,他似乎都能看透。
当西门伯寒第三次来找他时,他就已经很清楚了,面前的这个男子,正在忍受着最大的苦难。
其实,柳二公子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虽然在商场上他的果敢和狠辣是出了名的,但他也经常广散粮财,接济那些需要
帮助的人。
西门伯寒来意不甚明了,但他的确是想知道一件事。他想知道,为什么柳秦云和苏静会有一样的发病症状。
虽然这件事是苏柳两家都不愿再提及的事,但柳秦雨还是告诉了西门伯寒当年发生在那两个孩子身上的不幸事件。
柳秦云自小就被姨妈接去抚养,和与他年纪相若的苏静一同成长。姨妈是个严厉的人,对子女的教育尤其严格。苏静
只比秦云大三个月,但他仍然身为哥哥,有着保护弟弟的责任。
小时的柳秦云就生得娇巧玲珑,惹人喜爱。而远离父兄,又自小丧母,使他非常渴望得到别人的关爱。姨母的严厉使
他不敢过分亲近,也使得他开始从别人身上寻找父母的影子。苏家那时在苏州地界可算一等人家,结交的也都是显贵
,其中有位叫襄王爷的,来往尤其密切。而他每回来访,无非是为着小秦云来的,给他带小吃小玩意,哄得小秦云非
常开心,也非常信任那人。
谁知,那襄王爷却有狎玩男童的嗜好,一日将秦云骗去他家,囚禁了起来,秦云被他百般玩弄,吓得只有哭泣求救。
当时小苏静因为不放心,也是跟随了去的,可惜他身小力薄,哪能帮得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秦云被那王爷玩弄凌
虐,虽然他并没有遭受同样的辱玩,只被关在了又阴又黑的笼子里,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所受到的伤害甚至超过了
秦云。当两个孩子被解救出去后,秦云大病一场,几乎丧失了那时的记忆,但苏静却在香堂里跪了三天三夜,要不是
柳秦风发现得早,也许他的一双腿就那样废掉了。因为没有人来告诉他,他已经尽力了,他已经可以得到救赎了,他
以这种方式惩罚着自己,他的这种行为,连他的母亲——柳秦云的姨妈也大为吃惊。
自那以后,苏静的腿就落下了一个病根,本来还喜欢武学的,但却再也不能习武了。除了腿病,苏静也和秦云一样,
残酷的记忆留给了他们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痛。虽然那位王爷已经被柳秦风施以应有的惩罚,但两个孩子仍然对苏州城
有着不能消除的恐惧。没有办法,柳家将秦云接回了黄羊镇,苏静则送去京都他姑母那里,直到两孩子都长大成人,
而大家也似乎要完全忘记这件事了,在娘亲病逝的那年,苏静才回到苏州。至于秦云,家人当时并没有告诉他关于姨
母去世的消息,等到他知悉这件事后,反应却也平静。初秋时节,他突然留书说要回苏州去,着实让大家惊吓不小。
所幸,秦云已不在是当年那单纯懵懂的无知孩童,而苏静更是被历练得油滑世故,两人感情仍是那么好,大家才都松
了一口气。
“苏静已经在骨子里刻下了他必须保护小云的职责,一旦小云出事,他都会非常激动。而他一激动,旧病就会复发,
呕吐不止,我大哥曾寻遍天下名医,都对这一症状没有办法。唯一的方法就是尽量不让他和小云在一起。”
柳秦雨说完,似是没有察觉西门伯寒已经惨淡的面色,仍然温和地问着:“西门先生莫非见到过家弟发病?是因为风
寒引起的吗?”
“不……秦云他……身体可还好?”西门伯寒紧握着双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
“恩,身体已经大好了,就是变懒了,整天缩在房子里也不出来,先生若有时间,可否去看看他,毕竟小弟在黄羊镇
,也只得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柳秦雨说完又连忙摇手,“看我真是的,怎么能提出这样不情之请。先生毕竟已经是
要成亲的人了,里里外外要忙的很多。哈哈,其实你也不用在意,先生也是知道的,小弟一直都是那样一个懒散之人
,何况家里现在还有个苏静表弟在,他自然是不会让自己闲着的。”
“我……会去看他的。”
“无妨无妨啊,小弟除了精神不太好外,其他都好得很,大概这两天就是你不去看他,他也会去打扰先生的啊。”
“啊?”西门伯寒有些诧异。
“听说他弄到很好的东西,要送先生做贺礼呢。”柳秦雨故做神秘地在西门伯寒耳边说着,笑眯眯的样子有些像吃到
了葡萄的狐狸。
“这是……真的吗?”
“恩,千真万确。”柳秦雨用折扇掩住嘴,笑容更是柔媚,“先生可别说是我说的哦。”
西门伯寒并不相信,柳秦云还愿意来见自己。辞别柳秦雨后,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已经很久没有回这里了。自柳秦云走后,他便以筹备婚事为由,住到了老家去,其实,只是不想在这里睹物伤情罢了
。
那条细锁链还留在床头的石柱上,柳秦云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扇子,都散落在斜塌上,似乎刚才那人还在这里半倚着
,用那双秋水横波的眸子怨恨地瞪着他。
屋后那潭冰泉,已经许久不曾使用过。而这里,也正是他与那个精灵般的男子一切纠葛的开始。
走下冰泉,当冰冷侵骨的泉水慢慢淹过西门伯寒的肩头,那能冷凝血液的寒气一股股渗入他的内脏时,他没有运真气
来抵挡,任由寒气如冰刀利剑般密密地扎入他的身体。
他从来不知道,柳秦云竟然有着那样一个悲惨的童年经历。在听着柳秦雨平和的叙述时,他已经追悔莫及,再想到自
己也对他做了同样残酷的事,就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他是没有任何资格求得柳秦云的原谅了。原本还抱着可以重新来过,哪怕真的如柳秦云所说,两人只做普通朋友也好
,只要能看着他,知道他还在自己存在的世界里,就知足了。而今看来,这样的想法也是可耻的。柳秦云的世界,已
经根本不需要他了,他早已经失去了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终于还是彻底地失去了。当知道自己所犯的错是永远也无法挽回的错时,西门伯寒的一颗心,就如冰泉的水一样,彻
底冻结了。
九月初七,迎来深秋的第一场雨雪。
细密的雨丝里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在寒风中急促飘飞。远山上已经可以隐见积霜,地上也被雨水弄得泥泞不堪。与春
雨不同,路边的杂草因为失去了绿意,在泥泞中匍匐得甚是狼狈,平添几分凄惨与苍凉。
天色渐暗,人们匆忙往家中赶去,街道中已经空落了,灰蒙蒙的天空下那逐渐亮起来的灯,也不如夏日里的明亮,闪
闪烁烁的,透着秋日里萧瑟的寂寞。
柳秦云埋怨着自己出门不利,偏偏赶上这样一个雨雪天。刚出门时还好好的呢,只是在威远镖局那边转了一圈回来,
天竟然就飘起雨雪来。现在后悔没有听二哥的话带把伞多穿件衣服已经没用,捧着要送出去的“厚礼”,心头更埋怨
那位准新郎。好好的不在自己镖局呆着,没事到处跑什么呀,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么,他还真是悠哉呢。
顶着风雨,柳秦云小跑着找躲雨的地方,不知觉跑到了一条深巷,他正觉得这里颇为熟悉时,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人
声。
抬眼望去,当即就愣住了。
对面,正是多久前见过的情景。高大的门楣,透着温暖气息的深深院落,掌着昏黄灯笼的门仆,零落的佩环声响中,
门前停下的马车里走出来的是那受着万千宠爱的美丽的女子。
女子柔美的笑,在灯光里明媚着,纤柔的手托付在另一副宽厚的手掌中,想必,那手掌也是异常温暖的。裙裾飘飞,
笑声飘散,那荧荧眼波里,是满满的幸福与甜蜜。
甜蜜得,令人要落泪,甜蜜得,令人心欲碎。
早已忘记了要躲雨,而那适才还讨厌得紧的冰冷,此刻却有着最温柔的温暖,包裹在身体周围。
只想,让这雨,这雪,可以带了自己去飘飞。
打开手中的礼盒,一双美丽的明珠在灰暗的夜色里泛起淡淡光芒,像极了那灯下饱满的眸子里的,幸福的光芒。
这是,送给最幸福的人儿的礼物呢。
明珠慢慢的,慢慢的坠落了,在青石板的地上,碎得雨雪般飞散。
能听到的,是那一声清亮的破碎。
那一声破碎,惊动了所有夜雨中尚未归家的人。
当然,也惊动了门庭前正欲话别的那对男女。
西门伯寒的心情不能用惊讶来形容。尤其当他看见对面站着的人是柳秦云时,那一刻他的心是震惊的。
同时,柳秦云胸前那片血污与嘴角缓缓流下的殷红,带给他的更是无比的震撼,那一刻,他几乎飞了魂。
扑过去抱住全身透湿的柳秦云,本想大声责骂他为何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西门伯寒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他
惟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柳秦云冰冷的身体,努力地想要让他暖和过来。
“你在干什么呀!”鲜红的血依然不止地从柳秦云唇角溢出,怎么擦都擦不干,西门伯寒慌乱得手足无措,这时在他
身后响起了严厉的女子的声音。
“还不赶快将他抱进去。”女子说完转身就走,同时喝令身旁的丫鬟仆人:“去叫厨房烧一盆热水送到我房中来,再
熬碗姜汤也一并送来。”
“小红去老爷那里找几件素净的新衣服,里外中衣找齐,都送到我房中来。”
丫鬟仆人们答应着纷纷跑开,女子回头又对西门伯寒招了一下手,“跟我来这边。”
西门伯寒将柳秦云放到香塌上时,大盆热水已送到。
“把他放在热水里,你看着他,我去收拾床铺。”
女子利索的指挥着大家的行动,直到柳秦云被送到温暖柔软的檀木床上,看他面色终于恢复了红晕,也不再吐血,女
子这才长舒一口气,打发下人们散了,对西门伯寒说道:“天已晚了,你也该回去了。我不好留你,你就自己走吧。
”
看了女子一眼,西门伯寒低下头,凝视着柳秦云并不怎么安稳的睡脸,淡淡地说:“我要留下来看着他。你就不用管
我了。”
“这里是我的闺房,你不能留下。”女子也低头凝视着柳秦云的脸,头也不抬地说。
“那我带他走。”
“你想要他的命就带他走吧。”女子伸出手指在柳秦云嘴角轻轻一划,雪白的手指上便染上了一点血红。
“有别的房间吗?”西门伯寒这才抬起头来,盯着女子,语气有些生硬。
“没有哪个房间有这里的温暖。”女子并不示弱地以笑回之。
“上官千阙!”
“呵呵,生气了么?”上官千阙,冰雪聪颖的女子,正是西门伯寒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她柔柔地笑着,纤长的手指沿
着柳秦云精致的面庞轻轻划落,“我认识他呢,他是我仰慕的人呢,反正——你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可没有权
力管我重新找对象呢。”
“你认识他?”西门伯寒似乎有些吃惊,望着上官千阙毫不作假的温柔笑靥,“你知道他——”
“我怎能不知道?他是柳家三公子,人称拈花公子的柳秦云……如许风情的名字,与他的人一般呢。好多次,我都在
远处观望他,发现啊,他真是个知情知意的男人,他的笑容最是美,只可惜他并不常笑。那时我就想啊,若他愿意为
我一个人展露笑颜,我便是为他死了也心甘。”
“我也见过他哭呢。”上官千阙突然抬头看着西门伯寒,“我看见他哭时,以为整个天地都在为他黯然。我就在想,
是谁,谁惹他哭泣,这个人就算打他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呢!”
从混混沌沌中醒来,最先映入柳秦云眼帘中的,就是女子恬静温柔的笑靥。
“好些了么?”女子柔柔地问着,纤长的手指收拢着柳秦云肩头的锦被,“你刚才的样子,真真把人吓坏了——你的
身子很弱呢,怎么能就那样站在雨雪地里,你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女子略微的责备听来也是那么柔和亲切,而她那双弯月般的黑眸里,没有半点虚假的盛满着真实的关切。
“这是——”
“这里是我的闺房。”女子很快地回答道,旋即嫣然一笑,“不过你不用在意,下人们都去睡了,只有我和你。”
也许是北方的女子生性就这般豪爽吧,尽管从上官千阕的容貌举止中看不出一点北方女子的特性,但她这番自如坦然
的话却也让柳秦云稍稍地安心了些。迟疑了一下,柳秦云仍然问出:“你是……上官千阕小姐吧?”